暖暖重游世界(十六)
16.黑暗的光辉岁月
时间:1964年
地点:南非.罗本岛。本土黑人,以及部分白人语言文字加载完成——
我这次重游之地,是位于南大西洋的一座岛,这座小岛,即便站在中央,也可以轻易望见,四面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岛上唯一的建筑物,是一所围墙高筑、警备森严的监狱。如果没有监狱,这座绿树成荫、风景宜人的小岛,不失为一个度假胜地。远远地,我就能感受到,监狱里散发出的,令人胆寒的绝望气息。我默默祈祷:这一世千万不要成为这里的囚犯,在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压迫下,我可能一天,都活不下去。
就在我怯生生地,在小岛上徘徊时,一股强大到,无可反抗的力量,将正处于数据形态,如空气般无形的我,拽进监狱最昏暗的牢房,融入里面唯一犯人的身体。
看来,抽中了下签。死亡于我而言,不算可怕,与其在这儿生不如死,我干脆自杀,然后重新来过吧。
我环顾四周:牢房狭小到,无论以何种角度平躺都伸不开腿;紧缩的牢门更是矮得,只能爬行进出;墙壁腐烂发霉的味道,与丢在地上淋了泔水的牢饭,散发出的尿骚味杂糅,闻之作呕;巴掌大的窗户,被一只正在结网的蜘蛛挡住大半,头发和腋下,寄生虫的折磨令我痛痒难忍……如果这里是人间,地狱在哪?
确认完毕,毫无留恋,直接考虑用什么自杀吧。刀,枪,绳子,毒药,呃……这些好像都没有。咬舌自尽,似乎是个法子,可我要是对自己没狠下心,一口咬不到底,半死不活,还拖着半条不能讲话的血舌头,只会更痛苦。干脆一头撞死算了,对,就这么办。
正当我把头后仰憋劲,用尽全身力气往墙上撞时,一股排斥力,使我硬生生停下。
“你干什么?”我与这个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同时问道。
“你是谁?”
“你,是谁?”
我控制身体往前撞,而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却向后仰,一时间身体被两个不同的意识支配,僵直在原地。
另一个意识说道:“别动,听我说。现在的情况很糟,首先,我的肉体、我的灵魂,都属于我,不该被你夺舍;然后,你在控制我之前,应该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有知情权。”
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之前重游时,我的意识都是伴随新生儿一起出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景。虽然眼前的情况有些复杂,但经历丰富的我,还是迅速冷静下来。即便我对眼前的事实一无所知,在原来主人面前,夺舍他的身体,我也无异于最过分的小偷。我向他道歉,说明前因后果,并做自我介绍。
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也自我介绍道:“我被收监之前,是一位黑人律师。是的你没听错,作为南非为数不多的黑人律师,我本以为自己可以拿起法律武器,保护我的同胞免受白人欺凌——黑人同胞常常没犯错,却坐在被告席。然而,在面对白人法官,和白人写的法律时,我的辩护显得苍白无力。黑人不能从政、不能坐电车、不能参加选举、不能住宽敞的房子、不能在高档餐厅用餐、不能接受和白人一样的良好教育、黑人与白人同工不同酬,甚至只能在白人划定的狭小空间内活动。在这样的社会大环境下,永远没有公平可言。”
律师的话,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然后,你为什么被关在这儿?”
律师:“我意识到,错的不是黑人,而是整个社会。所以我加入了,名为‘非国大’的黑人反抗组织,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游行、示威、罢工,用自己的方式,去和不公平的命运抗争,以此来赢得,本该属于我们的权力。”
“仅仅如此,还不至于被关在这儿,折磨得生不如死吧?”
律师:“是的,我还做了其他事情,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出格,但我别无选择。面对我们在全国范围内的,大面积示威游行,白人选择武力镇压。越来越多的黑人同胞,被他们打伤、打死,我知道空洞的呐喊,现在已经苍白无力,我们必须拿起武器,以儆效尤。武装力量‘非洲之矛’,在我的积极筹备下诞生。我带领同胞们摧毁,带有以肤色为界,种族隔离性质的建筑,被抓后冠以‘叛国罪’,来到了这儿。”
听了律师的自我介绍,我更加沮丧道:“我能感受到你的身体情况,40多岁因重罪身陷囹圄,余生除了在监狱里受尽折磨,你和死人,没什么差别。”
律师:“你说得对,但不完全对。一开始白人政府判我五年监禁,后来又说我罪大恶极,死不足惜,改判终身监禁不得保释。听到这样的终审判决,我抗议无效被扔进这间牢房。就在死亡的念头,萦绕在我脑海里时,你出现了。”
“你的身体你做主,我只是个阴差阳错,不得不以现在的方式,陪伴你的重游者,眼不见心不烦,困了。”我说完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89,90,91…”不知睡了多久,我被律师读出声的数字吵醒。我睁开眼睛,看到律师正在狭小的空间,地尽其用地健身。健身?先是蹲起,然后是俯卧撑,最后以原地抬腿跑,直到汗水浸湿破旧的短裤,才坐下休息。靠运动去消磨时间,并暂时忘却眼前的痛苦,是个好主意。我用只有律师能听到的声音在心里说:“我醒了无聊,趁着你休息,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一会儿,我也活动活动。”
律师:“呼,虽然我感觉这很奇怪,但所有经历,都将成为生命中,宝贵的财富。来吧伙计。”
我适应着律师健壮黝黑的身体,一边慢跑,一边听着他的监禁规划。
律师:“我将把罗本岛监狱,当作抗争白人对黑人种族歧视,反对种族隔离的新战场。在接下来的监禁生活中,我将一步步改变,白人狱警对黑人囚犯的看法,把平等互助的种子,播撒在监狱的每个角落。”
“听起来不错,可即便抛开肤色问题,囚犯与狱警本来就存在着管束关系,怎么平等互助?”
律师:“会的,我会向他们提出合理的要求,先从小的要求开始,慢慢地,黑人与白人囚犯,就能享受到同样的待遇。”
“哦,提前祝你成功。”
当天的太阳还没落山,律师就被狱警骂骂咧咧地,从这间关押犯错囚犯的牢房,移回普通牢房。律师爬出牢门时,白人狱警一边朝他啐唾沫,一边讥笑道:“黑鬼,瞧瞧自己的样子,像不像一条蛆,哈哈哈……”
律师:“请停止你的行为。你辱骂了我,你的言行,不仅违反监狱管理条例,而且降低了你在囚犯当中的声誉。由于你此时此刻的言行,从今往后,会有更多的人,不服从你的管教。”
“我他妈的还打你了,头儿派我看守你们这帮黑鬼,真他娘的晦气。”狱警说着,就对律师一顿拳打脚踢,抗议无效,律师带着伤,一瘸一拐地回到牢房。好在他体格结实,伤得不重。
监狱长把黑人囚犯们集合在一起,告诉D级囚犯们,从今晚后要去石料厂,参加大约几个月的劳动改造,其间表现好的话,有机会升到C级。罗本岛监狱中,看守给囚犯们划定了ABCD四个等级,高等级的囚犯,能享有更好的待遇,而像律师这样的D级政治犯,说话、睡觉、吃饭、如厕,都要受到严格限制。简而言之,活得还不如一条野狗。
律师向看守抗议,每天搬18个小时的石头,即便我们是囚犯也有违人权,更违反法律。看守们讥笑着嘲讽他作为D级囚犯,就是这样的待遇,在罗本岛上,看守就是法律。D级囚犯之间聊天也是被禁止的。多次碰壁,律师依旧一边暗地里听取狱友们的诉求,一边悄悄安抚他们的情绪。律师集合大家,共同向狱警提出要求:为提高工作效率,我们要穿工作服在采石场工作,而不是破烂的短裤。
采石场产出的石料可以卖钱,而这笔钱,会自然而然地落到狱警们的腰包里。为了防止我们消极怠工,几个月后,囚犯在工作时,终于能穿上长裤。抗议首次得到回应,我由衷地为律师高兴。当天晚上,律师拿出一颗珍藏许久冰糖,庆祝抗议首次奏效。
在饥饿的状态下,每天两顿一成不变的玉米片粥,只要没被狱警泼泔水,就没那么难吃,只是没有味道。但是,当糖块含在嘴里的一瞬间,带着无比幸福感的甜蜜,瞬间充斥整个口腔,仿佛每个味蕾都受到刺激,口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我咽着口水,贪婪地享受着此刻的甜蜜道:“太好了,虽然我只是旁观者,但这次成功给我带来的感觉,无异于攀上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要是经常获得这样的感觉,接下来的监狱生活,或许没有想象中那般难熬。”
律师的语气带着憧憬:“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向他们提出更多合理的要求,直到黑人与白人间的平等,在罗本岛监狱实现为止。”
然而我们都不知道,真正的黑暗,才刚刚开始。
犯人家属寄来的信,会定期送进罗本岛监狱,作为D级囚犯,律师一年只允许收到两封信,当律师满怀期待,拆开妻子寄来的信时,他愤怒了。我从没见过律师这样生气,即便狱警拿枪威胁,他还是揪着典狱长的衣领,低沉道:“我妻子说的话,为什么都被涂黑了?”
典狱长毫不畏惧,脸上露出得意的笑:“466号,冷静点。按照法律规定,像你这样的政治犯,在狱中来往书信,必须经过审查。作为你的审查员,我只是秉公执法,涂黑信中涉及政治的部分。466号,你作为曾经的律师,对我依法办事的行为,有意见么?”
律师整个身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坐在地。狱警们依旧如同没有感情的机械一样,按照数字名单,依次分发信件。不知过了多久,律师如行尸走肉般,挪动身体回到牢房。
我帮律师,读着他没有勇气读下去的信:“亲爱的丈夫,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在监狱外(涂黑),我做的这些事,也足够让你,以我为荣了吧。我和孩子们都很好,女儿想对你说(涂黑),你在回信里,亲自告诉她吧。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大片涂黑),我等待你的答复。”
在读这封整整三页信纸,但可读部分十分简短的信时,我能感受到,律师心底,逆流成河的悲伤。我不想安慰他,因为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与其在监狱终身服刑,还不如慷慨赴死,一了百了。
突然,我从律师悲伤的长河中,感觉到一缕若隐若现的希望之火。是什么燃起了他的希望?我很快有了答案。律师拿起信纸,翻到背面,用布满重体力劳动,留下的硬茧的手指慢慢抚摸信纸,书写时信纸背面留下的凸痕,被他读出。律师仔细而又贪婪地,一遍又一遍地摸着,信纸上被涂黑的书写痕迹,如同阅读盲文般,律师读到了信件上绝大部分内容。
律师,一个黝黑的五十岁壮汉,在读完信之后,竟像小孩子一样,嘤嘤哭泣。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信,但又害怕脸上滑落的泪水沾湿监狱里珍贵的信纸,只能不停地,用脏兮兮的手腕擦干眼泪。拿起笔,放下,擦干眼泪,再拿起笔,再放下,再擦眼泪…
一夜无眠。
律师利用重体力劳动后,牢房里有限的休息时间写完回信,远寄罗本岛外、仿若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妻儿。两个月后,律师被叫去领信,但典狱长只是甩甩手上的信讥笑说:“466号,我这里收到了你的信,但由于你是D级囚犯,每六个月才能收一次信,所以这封信,我不能给你。”原来这不是一次狱警开恩,而是又一次,彻头彻尾的嘲讽。
早在一个月前,律师就时常和我说,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不知道她能不能熬到儿子出狱相见那天。今天收到的信,在没有涂黑的地方,律师清楚地看到了儿子的笔迹:奶奶病重,随时都有可能去见上帝,如果不能见奶奶最后一面,至少来参加奶奶的葬礼。
律师即刻要求见监狱长,在典狱长那边也收到答复:466号作为D级囚犯,没有资格主动要求与典狱长见面,但这次法外开恩。
见到典狱长之后,律师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请让我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我不会逃走,也不想逃,因为按照现在白人制定的法律,我确实重罪在身,作为律师,我清楚这一点。我在此向您请求,让我见母亲最后一面,葬礼过后,我会立即返回这里,继续服刑。”
典狱长漫不经心地说:“你这只狡猾的老鼠,当局花了五年时间才将你捉拿归案,别指望着以亲情为借口离开监狱。如果你是白人,你的请求很合理,但你们黑鬼,不值得信任,申请驳回!”
我尝试安慰律师:“虽然你无法离开这里,但你父亲,一定会处理好母亲的后事,不必担心。”
律师:“由于对白人霸权提出抗议,在我9岁的时候,父亲就被害死了,父亲苦心建立的部落,也被白人强行收编。”
律师暗自发誓,不再让白人狱警看到他的任何悲伤。他作为重大政治犯,全天都处于监视中,这就意味着,以后所有的悲伤,他都只能,深埋心底。从此以后,律师再没流过,一滴眼泪。
母亲死后,律师又迎来了25岁的儿子,死于车祸的噩耗。他向当局提出抗议,原因是这次车祸看似是意外,却更像是人为安排。狱警反问他:“就算是人为安排,又能怎样?当初没判你死刑,就是为了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让所有人知道,与白人,与政府作对的下场!”
律师第二天就从悲伤中走出,从狱警的眼中看,确实如此。律师向监狱方要求,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菜园,并为此给出三点原因:第一,监狱里本来就有很多空地,与其荒废不如物尽其用;第二,监狱里伙食不好,抗议多次都没有得到改善,所以应该允许我们自己种菜;第三,监狱里休闲活动太少,关于这件事也抗议过,允许他有一片自己的菜园,合情合理。
狱警们嘲笑律师是疯子,即便他心平气和地予以回击,也无济于事。律师不予理会,同时不放弃,任何一个争取自己菜园的机会。最终,不知是典狱长心情好,还是此事被上级知晓,律师真的有了一片自己菜园。
从律师第一次提出菜园,到意见采纳,花了超过五年时间。
我发现自己有独特的能力,那就是在我睡觉时,不仅能给律师补充一部分精力,使他时刻保持活力;还会给监狱外的某些人,传达有关律师亦真亦幻的讯息。这些讯息本身都是罗本岛监狱真实发生的事,但是本不该被人熟知。在某种程度上,我传递的信息,可能会产生与史实不符的错误记忆,影响现如今的世界平衡。但管不了那么多,我就是要让全世界知道,律师受到了何种待遇,又是如何百折不挠。
监狱里的时间是模糊的,所有和计时有关的用具,囚犯们都看不到。律师只能通过每天日出日落时,往墙上画记号去记录时间。一开始这法子十分奏效,可后来要是因为犯了错,被关进惩罚牢房,时间就记不清了。这就导致,律师没办法确定收到信的时间。但这已不重要,因为,典狱长不知为何,采用了新的去除信中,所谓涉及政治部分的方法,那就是直接剪下销毁。从那以后,支撑律师阅读家信的力量,只剩下回忆。按律师的话说,回忆是美好的,能让人祛除恐惧,获得继续前进的力量。在模糊的时间概念下,狱警告诉律师,他在采石场为工地碾石头的时间足够久,现在的他不用再出苦力,并且获得了学习和借阅书籍的时间。到此,我们才知道,律师在采石场,已经劳动整整13年!
通过函授和借阅书籍,律师成功在伦敦大学毕业。当别的大学生抱怨课桌的椅子不够舒服时,律师正站在墙边,依靠牢房窗户传进来有限的亮光,努力记住限时借阅的,专业书籍上的每一个字。
那片不大的菜园,在律师的悉心照料下郁郁葱葱。收获的季节到了,律师把新鲜的蔬菜,不分肤色、不分等级的,送给狱友和狱警。在他的努力下,监狱里的阶级关系,真的有所缓和,不同阶级之间,现在见面会打打招呼,也愿意分享彼此的快乐。
无论是含冤入狱,还是遭受了不平等待遇,监狱内的法律援助,是必要的。曾经碍于管理制度,律师只能偷偷用自己的法律知识援助大家,现在法律援助,终于变得名正言顺。由于来自全世界有色人种、释放律师的呼声越来越大,律师和妻子,获得了接触性探视的机会。
律师也曾经在狱中与妻子见过面,但那是透过厚厚的玻璃隔墙,如同两个镜中人彼此对视。现在,律师终于能与妻子牵手、拥抱,感受彼此的温度,以及为自由平等奉献一生的决心。
律师的妻子说:“我们的反抗运动奏效了,总统想要见你,我猜你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律师:“我会要求他将我无条件释放,为了争取全世界黑人主权,绝不妥协!”
狱警:“抱歉打断一下,你们不可以谈论政治。”
“托总统的福,我们必须谈政治!”
总统在谈判室召见了律师。
总统:“曼德拉先生,对于您这20多年来,在监狱里受的苦,我代表政府,向您道歉。”
曼德拉:“您对我的称呼,让我有些陌生,因为在监狱里我,以及所有黑人囚犯,都不配拥有名字,取而代之的是466号囚犯。哦,466号,你们给我起的名字,我都用习惯了。”
总统:“曼德拉先生,您说笑了。我们打算将您释放。”
曼德拉:“既然如此,我现在就想离开这里,回家看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总统:“曼德拉先生,只要您承诺,您和您的团体,放弃使用武力。我以总统的身份担保,我现在就可以将您无罪释放。”
曼德拉:“有条件释放对吗?我不接受,就像我不接受白人制定的法律里,针对有色人种的不平等条款一样。”
总统:“曼德拉先生,希望你考虑清楚,抬头就能仰望天空,而不是监狱的墙壁。这是你梦寐以求的吧。”
曼德拉:“全世界人类的自由平等,才是我梦寐以求的。”
总统:“曼德拉先生,如果您和我一样拒绝妥协,那您可以回到熟悉的牢房了——等等您不能从马路对面走,因为马路对面是专属于白人的居住区,黑人无权进入。”
在此之后,政府派来了专门负责,曼德拉饮食和健康的厨师医生——其实也都是说客。曼德拉每周都有机会离开监狱,去外面的街道、广场、公园逛一逛。曼德拉知道政府这么做的目的,为的是让他更加渴望自由,从而接受政府要求黑人团体放弃武力抵抗的,有条件释放合约。
释放曼德拉的事,一直拖到新任总统上台。全球53个国家的2000名市长,为曼德拉的获释请愿。迫于巨大的压力,总统终于决定,于1990.2.11无条件释放曼德拉。当天,新监狱大门前人潮涌动,数以万计的社会各界人士,前来欢迎这位英雄出狱。至此,曼德拉结束了他,长达27年的狱中生活。27年过去,曼德拉早已从壮志未酬的青年,变成两鬓斑白的老人。从他的视角,我望向久违的、自由的天空,没有雨过天晴之色,我却望见了美丽的彩虹,光辉岁月,彩虹之美,美在它不分开颜色,七色和谐共存。
曼德拉出狱后,一如既往地为消除肤色及种族歧视而努力。1994年,梦想照进现实,在南非首次不分种族的大选中,不仅是黑人,连少部分白人也给黑人总统候选人投出选票,期待平等互助的明天。最终,非国大党领衔的联盟获胜,纳尔逊·罗利赫拉赫拉·曼德拉(Nelson Rolihlahla Mandela),当选为南非首任黑人总统。
就任总统当天,把当年服刑时的狱警,也请到现场。曼德拉慷慨激昂道:“能够接待这么多尊贵的客人,我深感荣幸。可更让我高兴的是,当年陪伴我在罗本岛度过艰难岁月的3位狱警也来到现场。在走出囚室,经过监狱大门的那一刻,我已清楚,如果自己不能把悲伤和怨恨留在身后,那么我其实仍在狱中。46664,我会记住这组数字,把它当作我,重要的人生经历。感谢你们曾经带给我的苦难——遵守和坚持宪法,为共和国的繁荣昌盛和共和国人民,奉献自己的一切。”
全世界上百种语言中,无一例外,都有苦尽甘来的说法,毫无疑问,曼德拉是这一说法的诠释者。
曼德拉任职总统的五年里,修改了一系列法律上对于黑人的不平等条约,然而纵观世界历史,大刀阔斧地改革,在推动社会发展之前,往往先伴随着,社会的倒退。新法规定:不同肤色人种的参政人数比例,应与全国不同肤色人口的占比相同,这就导致大批有能力的白人被迫下岗,连没读过书的黑人,都能进入政治舞台;南非监狱被总统整体重修,新监狱宽敞、明亮、舒适,不少人戏称,若不是监狱里容易感染艾滋病,我甚至想直接搬到监狱里居住;黑人和白人员工获得相同的薪水,看似合理,但这导致外资企业在南非雇佣普工成本大幅提高,很多给南非带来高额税收的企业搬离原址;就连曼德拉唯一在世的儿子,都因感染艾滋病而死。南非由发达国家逐步退为发展中国家,凡此种种,不胜枚举。阳光之下必有阴影,没有哪种制度是完美的,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全的平等。
2010年南非世界杯,91岁的曼德拉手拄拐杖,面带微笑,向球迷挥手致敬。在离开这位耄耋老人,仍旧硬朗的身体前,我向曼德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道歉:“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说风凉话,认为你做不到,事实证明,我错了。”
曼德拉依旧微笑道:“恰恰相反,你鼓励了我,在监狱里最孤独的日子,如果没有你和我说话,可能我在监狱里,早就疯了。”我无法想象,曼德拉慈祥的笑容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伤痛。
南非国父篇 完
附录一:曼德拉效应
人们有时会拥有一些错误的记忆,这就是——曼德拉效应。意思是一个人或一群人对真实发生事件有错误记忆的情况。菲奥娜·布鲁姆(Fiona Broome)创造了这个词,当时她创建了一个网站,详细记录了她对1980年死于监狱的南非前总统纳尔逊·曼德拉的回忆。但是曼德拉在1980年并没有死于监狱。在监狱服刑27年后,曼德拉在1994年至1999年期间担任南非总统,并于2013年去世。
附录二:光辉岁月歌词(1990beyond)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在他生命里
仿佛带点唏嘘
黑色肌肤给他的意义
是一生奉献 肤色斗争中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
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可否不分肤色的界限
愿这土地里
不分你我高低
缤纷色彩闪出的美丽
是因它没有
分开每种色彩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
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