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卡律布迪斯九星，锡兰市仓库区

       空荡荡的仓库底层整齐排列着一队民用疣猪号，以及三辆厢式卡车。汉森示意渡边和吉斯进入第二辆卡车的车厢。

       车厢被板条箱塞得满满当当，只留下一条约四英尺宽的过道。汉森看到吉斯一脸疑惑的表情，走过来将手掌按在了板条箱上。

       板条箱纷纷向两侧移开。

       藏在车厢里的原来是一间设备齐全的移动指挥中心。车厢的内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监视器，ONI探员们正站在屏幕前，对着麦克风悄声说着些什么。

       身穿黑色防弹衣的探员们走上前来，检查三人武器装备的同时，双眼仍不忘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ONI的移动指挥中心突然开动起来，吉斯赶紧伸手扶住墙壁。

       汉森从她的腰带里抽出手枪，并将其递给一名探员。“渡边，我不是不想帮你找出这些武器的来源。但我现在的身份是那艘货船的船员，我不能铤而走险。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将这些板条箱送到叛军手中，然后监视他们最终会前往这座城市的哪个地方。先让叛军拿着这些武器逍遥几天，我们趁机多收集一些情报，然后再冲过去把他们一网打尽。我们绝不能让这些星盟武器流到暴乱者的手中。”

       她转身走开，去检查其中一台监视器。

       吉斯凑到渡边耳边。“这些人好像不怎么喜欢你，而且所有人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渡边夸张地耸了耸肩。“你的那些船员不也一样，我这人天生就不招人待见。”

       吉斯笑了起来，汉森闻声朝他们看去。她招手示意他们过去。“这是其中一个样品。”

       她将一支笨重的星盟等离子步枪放在渡边手中。与人类武器的实用工业风格不同，星盟武器仿佛是用有机材料制成，通体光滑无比且符合空气动力学。等离子步枪的外形就像是将两把大号半自动武器一上一下焊接在一起。弧形枪身的中部和前部还各有一个扳机护手。

       “样式不太对，”吉斯说道。“边上这是什么玩意儿？”

       根据吉斯读到的简报，星盟等离子步枪的侧面应该有一个小型温度计。而眼前这把武器上装着的却是一台计数器，那上面还显示着“380”的数字。看来已经有人测试过这把武器了。

       “眼神不错，”汉森说道。“它能让你知道这把枪还剩下多少弹药。再来看看这个。”

       她从渡边手中取回武器。她的手指在步枪前部轻轻一按，随着咔嚓一声，一个小小的瞄准器弹了出来。

       “这些星盟武器，”汉森说道，“似乎都经过改装以方便人类使用。你刚才提到的计数器，它的产品编号并不属于星盟，而是人类。”

       卡车突然停了下来。

       “叛军已经到场。”有人从监视器前报告道。

       “很好。”汉森敲了敲她的耳机。“大伙儿各就各位，准备开始行动。”

       她手持等离子步枪，从后门走了出去。

       一名正盯着监视器的探员朝他们招了招手。“我们能通过钮孔摄像机得知汉森上校的所见所闻。”

       吉斯和渡边站在探员的身边。“你叫什么名字，小伙子？”吉斯问道。

       探员回头瞥了一眼。“史密斯，乔希·史密斯，长官。”

       “很高兴认识你，史密斯。”监视器上，汉森正走向另外三名和她一样穿着灰色工作服的男子。为首的那名男子留着军队发型，满脸的爆炸伤痕，身体也瘦削精干。“这人是谁？”

       史密斯点了点墙上的另一台监视器，显示出一系列与此次行动相关的文件。“为首的那个人是杰森·金凯德，在叛军中小有名气，算是个中层干部。另外两个是他的狗腿子。”

       汉森走到金凯德跟前，两人握了握手。好戏要开始了。

       与此同时，车厢内有人举起了手。“有报告称四个街区外发生骚乱。谁能检查一下实时卫星画面？”

       一块大型屏幕亮了起来。吉斯从史密斯身边走开，看向屏幕。

       画面中有好几千人正在晃来晃去。

       “我来调取街道摄像头画面。”史密斯说道。他将汉森与金凯德接头并交换暗号的画面最小化，然后打开街角对面的摄像头窗口。

       暴乱者们正扛着一根被砍倒的树干，把它当大号攻城锤一样猛砸仓库的大门，周围的人群不时会发出震耳的助威声。

       “这些人恐怕会碍事。”渡边喃喃道。

       “也许吧，”史密斯说道。“我们先看看他们接下来要去哪儿。有人报警了吗？”

       “报过了，但大部分警力都集中在市中心，”另一名探员回答道。“街角的优先度并不高。”

       “他们得亏不是军事部门，要不然没他们好果子吃，”史密斯喃喃道。“糟糕。他们冲我们来了。”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好几块屏幕上都能看到暴乱者的身影，一扇又一扇的门被人踹开或砸开。

       “我们得赶紧结束行动。”史密斯在另一块屏幕上点了一下。“汉森，有一群暴乱者盯上我们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下去。如果你要中止行动，立即撤离，就点一次头，如果你要我们冲上去把这些叛军抓住，就点两次头。”

       汉森身体挺直，头点了两下。

       “冲冲冲！”有人从背后喊道。

       坡道从车厢侧面砸落地面，扬起一大片灰尘。ONI探员们跳出车厢，端起步枪对准金凯德和他的手下。

       金凯德摇了摇头，但还是将双手举至胸前。“你这狗娘养的——”

       一名探员用战斗步枪的枪托猛砸他的脑袋，将叛军打得跪倒在地。

       “这不算完，”金凯德大喊道。“我们的人还有很多。我们会在半夜里摸到你家，然后杀了你。不拿回这本该属于我们的世界，我们誓不罢休。”

       他的大喊大叫只换来了又一记重击。鲜血从他的头顶流下，整个人也被打得懵了圈。几秒钟后，探员们将三名叛军全部反手绑好，然后迅速拖进了车里。

       “快撤！”史密斯朝众人喊道。“他们离我们只剩一百码了。”

       “都听到了吧——赶紧收起坡道，开车闪人了。”汉森喊道。她走向渡边。“唉，行动看来是黄了。”

       “很遗憾。”渡边挪动身体，为汉森让出过道。坡道被车厢前部的探员们拉了起来，啪的一声关上了。车辆在引擎的助力下开动起来。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渡边。我们好不容易才组织起这次行动，但市民暴乱却逼得我们不得不改变计划。要是连这些害群之马都收拾不了，我们还谈何对抗更加强大的星盟？”

       车厢一阵颠簸，吉斯伸手抓住史密斯的椅背。“不是总有人说，当异星势力威胁人类时，我们就会摒弃成见，众志成城，共同抗敌吗？”

       渡边难过地摇了摇头。“他们太天真了。面对战争，即便表面上来看所有人都在积极抗敌，但暗地里却是人心各异，党派相争。早在UNSC成立之前，雨林战争的末期，福里登组织的新派和强硬派就有着理念不合。虽然新派也抵制联合国的管控，但他们却同意谈判投降，只为了能保留一些权力。你有读过伊莱亚斯·卡佛的报告吗？”

       吉斯点了点头。“内容十分悲观。”

       “数以百计的宗教。殖民地被企业当作竞争的工具。各式各样的政治派系在暗中滋生，联合国试图将所有殖民地权力集中于地球政府的做法引来了无数人的不满怨愤。吉斯上尉，这些殖民地就是堆火药桶。星盟的出现并没有让人类社会变得更加团结。要是敌人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很可能会利用它来对付我们。这就是我们对这批武器如此忧虑的原因。它们是导火索，吉斯。”

       ONI车队驶过巨型仓库的大门。

       “要是能知道星盟之中存在哪些派系，我愿付出一切代价。”吉斯说道。

       “是啊，但他们是异星人，谁能保证他们的思维方式与我们的是一样，因为到目前为止——”渡边话说一半便转过身去。吉斯也听到了，那好像是喷气式飞机的呼啸声。

       指挥车的前部突然爆炸成了一团火球。车轮被炸飞，整个车体往下一砸，铲着路面直至慢慢停止。吉斯猛地向前一倾，重重地撞在了椅子上。

       “趴下！”汉森喊道。“火箭弹！”

       大火在吉斯面前熊熊燃烧，顺着内壁一路向上窜升。一台监视器被大火烤得炸开，玻璃碎片四处飞溅。他爬回渡边身边，渡边已经拿出了他的随身武器，正低头看着车门外。

       有人在车外开了三枪。

       “是我们的人还是叛军？”吉斯在渡边旁边问道。

       又一发火箭弹击中了车体，一面墙壁被炸得飞了出去。着火的碎片击中了史密斯，他发出尖叫，大火已经将他团团包围。

       吉斯很想冲上去将他救出火场，但熊熊烈焰已经将路完全挡住。又是一声尖叫，被烤焦的史密斯渐渐没了生息，惨死在被他点燃的地毯上。

       渡边和汉森一起将吉斯拉了起来。渡边用脚踹向已经因爆炸而碎裂的墙壁。墙壁向外崩塌，他们赶紧逃到了街上。

       看着熊熊燃烧的卡车，来势汹汹的暴乱者们竟一时间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