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enol —— （六）Fin.
接上文
—7月12日—
大概是昨天太累了吧。
自己连下床都变得很困难。
好奇怪。
“啧……”
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
我摸向那里，却没有任何异常∶比方说肿起，流血之类的。
“什么嘛……”
从前几天就开始有这种症状，只不过今天才显露出来罢了。
我拿起手机。
……
“算了，不能什么问题都交给别人来解决。”
我不想这么大了还做一个拖油瓶。
……
晚上了。
记得白天不小心失手把玻璃杯砸碎了。
就像是手突然不受自己的控制一样。
好在没有被惩罚。
……
我没有给筑岛发消息，一直到睡前。
不过她似乎把这当做习惯了。
“最近都没能见面呢……你的身体状况如何?”
说的也是，我们有10天左右没见了。
“一般。偶尔会……发病”
“抑郁症上来了?”
“不，大概不是吧。”
“……昨天的事也没找出时间问你呢?怎么样了”
“嗯，她确实是Stern的成员……不过，她似乎并不认识你，只有这点让我感到迷惑。”
“不知道呢，可能是我人气低了?”
“别。我自认为这件事我已经彻底了解了，至于二代Marenol出问题的方面，据说是后幕人员动的手。”
“这个，我还没听说过呢。”
“你觉得你们要是很好地解决了这场误会，还会考虑重建Stern吗?”
“哈哈，至少在目前我们这伙人的探究下是无法证明的……要是真的重建了，到时候我可以把你推荐进去哦……”
“别白费功夫了”
“开玩笑的。”
……
“我……会有事吗?”
“你指……”
“特殊抑郁症方面的，还有关乎我自己身体的事。”
“…………抱歉。”
“抱歉什么?”
“……你的奇怪症状我不会再插手干预了。”
“啊……这样也好。”
“因为结果已经出来了，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
“什么鬼，说得详细一点。”
“我之前说过，如今的特殊抑郁症患者会被政府关起来，我很担心你的状况……要是你被发现的话，我是说……我们，假如有一个知道你病情的人把你交给了政府，这种事是很有可能的。”
“有这种人?”
“呵，举报者大概会收到一些钱财吧，这就是社会。”
“……”
“我相信你是可以挺过去的，因为你并没有即将变成怪物的迹象……”
“等……等等，不是……只有吃了二代Marenol的人，才会变成怪物吗?”
我打断她的话。
“谁知道呢，要么是特殊抑郁症症状变异，又或者是伪劣Marenol含有我们还未查明的化学物……这都有可能让你变为怪物……一旦那样的话，人就是没救的，只会有死亡在等着他。”
“但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调解好这些琐事……”
“我不想要……去死。”
“嗯……又有谁会想要去死呢?我知道的哦……不会死的，放心好了。”
“我可以……相信你吗?”
“事到如今了……随你怎么想吧……哈哈。”
“也是……”
苦笑了出来。
我知道这事不会简单。
有关身体的事，我还是没能和她说。
疼痛的位置不断切换，这次到了腹部。
该死……
走一步算一步?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安全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不。
我的生活已经不安全了。
……
……
……
—7月13日—
已经彻底忘记自己有没有做梦了。
那是直冲人类心灵的精神打击。
……
实在不行。
我请了半天的假，不仅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还要顺便找筑岛谈谈接下来的事。
……
我甚至差点在半路上摔倒。
不过好在自己最后还是平安无事地到达目的地了。
我走向前台。
“抱歉，本日并不提供外科检查或化验服务。”
“诶诶?”
“这所医院正在被全面视察中。”
“之前不是……视察过了吗……”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给您带来困扰了。”
“不，没事。我想去心理治疗科，这个可以吧，请帮忙安排一下，拜托了……
“好！”
前台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来回办理着各种程序。
“给你，4楼右边的编码房间，祝你好运。”
“辛苦了。”
真倒霉，现在再去其他的医院也不妥。
唉。
……
与往常不同的是，门上做了醒目的标记。
我尝试开门，但是门锁住了。
“我是椎屋，有事找你。”
“好。”
门被打开了，但屋里没有灯光。
“这是?”
昨天晚上并没有回去，因为有很多事情需要我来处理，包括医院的消息通讯工作……之类的。”
“打断你的休息不好意思，不过有一些东西，我得亲自给你看。”
“? 你先坐下吧。”
“就是这个。”
我伸出右臂，衣物的下面是……我今天早上才发现的红色印记。
“这……怎么回事?”
“无意中发现的，感觉还挺严重，像是血管吗?”
“不，恐怕……”
突然挤出笑容。
“啊……原来如此。”
她从椅子上起身，在书架上翻到了一本手册。
“有了……你看！”
我看。
那书上插图画着的，和我右臂上的印记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算是很著名的病症了——蒂斯普雷特Be属性综合症，曾经被称为是世界上最具传染性的疾病之一。不过你不必担心，这种病早在30年前就找到了治愈的方法……简直就像感冒一样家常了。至于你，大概是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待久了吧……”
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黑色的口服液。
“虽然说不具有心理科疾病的性质，不过这个病症的治愈药物是必备品，所以不用害怕安全性的问题，这是这个月才购入的正规产品哦。”
虽然有些离谱，不过我乖乖照做了。
喝完之后果然感觉身体好一点了，红斑也褪去了些许颜色。
“谢……谢谢。”
“说真的，刚开始我看到这个印记的时候下了一跳。”
“为什么?”
“因为某种巧合……这就关乎医学领域了……建议你哪天去找找楼下的外科医师问问?”
“……虚惊一场呢，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别说那种不吉利的话啊……后遗症可好?”
“不容乐观，噩梦已经足够摧残我了。”
“但是如果脑反应太过于激烈，会突然在梦中猝死的哦?”
“那样就算我摊上死神的局了吧。”
“不提了，你不是还要上班吗……”
“本来是打算来体检的，但是……”
“医院后台被严查了，抱歉。”
“总之也算知道没什么问题了，谢谢。”
“对了，椎屋。”
“怎么?”
“祝你好运。”
“这句话我已经听过一遍了……”
但她并没有笑，表现出的是莫名奇妙的伤感。
我关上门，用我最轻的力气。
……
下午则是很平常地过去了。
完全不带任何异常，宛如回到了去年，那个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有时候我竟莫名地不会去讨厌这个世界。
但我一直坚信愉悦只是短暂的而已。
这就是为什么我总不能感到释怀的原因。
不论是过了多少年，我依然没变。
大概不会再变了。
什么东西在向我靠近。
……
……
……
—□□□□—
诗笺 10
一朝梦醒时分，三神魂归衙里
香焚茶温之室，心焦氛凝之间。
何为?
必是
一轮月明星稀，三星循化变迁
怡有空虚之梦，双感至道其间。
——绝笔。
—7月14日—
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谁半夜里敲门来了……啊啊”
似乎天气格外清凉。
我裹上外套，朝着那就快要塌陷的门奔去。
奇怪，通过猫眼看不见外面的景色。
看来是被他们堵住了。
果然不是正经人物，我摊上麻烦了。
……
不过转念一想，谁会傻到大清早入室抢劫?
我终于打开了门。
“谁?”
“请问……”
眼前是几位穿着正经的男人。
“椎屋美穗小姐……的住处是这里吗?”
“椎屋美穗就是我，你们又是什么来头?”
最中间的男人站出来，展示出他的徽牌。
“Stern-0组织特务，据规定时间前来拘押椎屋本人。”
“哈?”
“简单来说，你的生命该到头了……”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如果你不愿意，就只好采取强制手段逮捕。”
说着，他便掏出电击棒向我伸来。
我打掉那闪烁着白色电光的凶器，连忙跑开。
“可恶，什么鬼……诶?”
突然感觉身体没了力气。
同时传来令人撕心裂肺的疼痛。
“额啊啊……”
我倒在了地上，怎么也起不来。
“至14日3点35分32秒，发现感染者腹部印记……”
他似乎用对讲机说着话。
“腹部?怎，怎么了……”
我转头一看——
右臂的红色印记，顺着一条极细的血线，延伸至我的腹部。
那里简直就如同血潭。
“啊啊啊啊——”
我因持续的痛苦叫喊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
明明昨天还……
我也见过筑岛她了……不是说没事吗……
到底怎么了啊……
好想要弄明白。
我的双眼被黑暗蒙蔽，看不见多余的景色了。
……
我问自己。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呢……
这样回答。
我该怎么办?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黑暗只是前奏，黎明总会到来
只有向往黑暗的人，才会想着在黑暗里怎么做
你还有需要搞懂的事。
快趁着黎明还未到来，苟且苏醒吧。
……
—7月14日—
5时整
我照做了。
根据我自己的意愿。
缓缓睁开眼睛。
……
看到的不是熟悉天花板。
也不是无边的黑暗。
不算强的灯光在我眼前飘荡。
地板则是普通的，冰冷的瓷砖。
四周有墙壁，不过没有窗户。
前方的墙上，是布着重重封锁的铁门。
“这里是哪……”
对了。
我因为印记扩散昏了过去。
在那之后，似乎有人把我托到了直升机上。
我们起飞了。
不过是向着另一个陌生的小岛飞去。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可恶，这算什么……”
我捶着铁门，同时大喊。
“喂！有人吗！喂！！”
“椎屋?”
熟悉的声音响起，从四周传来。
“筑……筑岛……是你吗?”
“请你冷静下来。椎屋小姐。”
她果断而又冰冷的声音，让我感觉简直是换了个人。
“我用房间里的摄像头监视着你，至于交流，则是通过四周墙壁上的声孔。”
“呼……”
“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可以替你解答。”
她这么说。
我意识到了什么。
绝对是那样没错吧。
“你这家伙！是骗了我吗?”
“昨天说的什么症状，还有我会被捉的事，都是你策划好的吧！”
“没错，是这样的……但是请你保持冷静……”
“什么?！”
“你若是再度做出超常规行为，我们会强制令你昏迷，那样的话，你就永远不会醒来了。”
“所以，请至少听听我的‘有罪证词’ ”
“7月12日，也就是前天，我收到了一则消息，是关于椎屋你的事的。”
“我承认有报告过你的混杂症状，但我没预料到他们会拘押你。”
“刚开始我不同意，因为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昨天我看到了你的红斑……那明显是特殊抑郁症的症状，甚至要更严重……但我没有告诉你原因，用随意编撰的谎言糊弄了过去，给你喝的也是之前留下的对抗药，否则你活不到现在。”
“当天晚上我再次被邀请谈判，但是我同意了，同时加入了Stern-0。尽管它才被组建起来，但我相信我又找到归属了。”
“我从一开始就认识须川奈小姐，为了不让你为难，我们一起组织好了各种谎言，昧着良心欺骗你……我们感到很抱歉。”
“须川奈也在这里，但目前正在忙其他的事情，无法和你交流。”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椎屋?”
我没说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直被她们所欺骗?
好气愤。
好难过。
为什么……
“确实还有一件事……”
“说。”
“我还剩……多长时间?”
我低头看了看那块红斑，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不出意外的话……25分钟。”
“在25分钟后，红斑会扩散到你的全身，使你变成无意识的怪物，我们也会立刻将你处决。”
处决吗?
真可悲啊。
“哈哈……”
“怎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突然啊……”
“嗯?”
“你想想看，一个前几天晚上还不痛不痒地去参加夏祭的女孩，在今天就被通知要死亡了……这不是……很讽刺吗?”
“嗯。”
没有其他的话了吗……
尽管是在这最后的时刻?
“对了……筑岛。”
“什么事?”
“无论怎么样，唱首歌吧?”
“……这……超出了常规的要求，我没法达成你的愿望……”
“真无情啊。”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的话，我要先走了，这个城市正面临着特殊抑郁症的威胁……”
“……”
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
别走啊。
我好想要这么说。
似乎听见了她的哭声。
嘛，突然感觉欺骗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
红斑爬上脖颈。
“椎屋……”
“嗯?”
“太阳，要升起来了，我能够在这里看到。”
“啊……那真可惜，人生中最后一次看不到了……”
她没回答。
我这辈子，还没好好看过日出呢。
……
“怎么样，大概描述一下吧?”
我的声音逐渐小去。
“希望。”
“那算什么啊……”
“我们绝不会放弃斗争的希望，直到永远……”
“这样吗……”
希望……吗?
印记扩散至头部。
我说不出话了。
声带大概是崩坏了吧。
很快我就会丧失一切人类应有的感觉。
大脑至少还可以思考。
眼前闪着我的一生——
多么神奇的一趟旅程啊。
嗅觉，触觉失去。
双耳失聪。
三项功能一同失去的我，已经成了半个死尸。
筑岛还会在那里看着我吗?
双目失明。
真的要到尽头了。
想些什么吧——
什么都行——
诗笺 11
当我寻回，便已遗失
当我洪亮，便已沉寂
千里光景，携我去远方
并未迷失，并未疯狂
尚未看清，无界之外
漆黑夜空，无所碍神疆
巨鹏跨晴天，露水晨徜徉
遥远洪流中，记忆永悠长
只因为是你，留下此光芒
……
……
……
—1月22日—
听见了遥远的鸢声传来。
动听的乐曲映入心中。
纯白的乐章刻进脑海。
曾经存在之人已死。
……
已经过去3年了呢。
我站在野外，一声不吭。
看着眼前的一切，顿时起了万般感慨。
“哎呀，泥水沾到脸上了呢……”
我擦拭着石制墓碑。
似乎又找回了希望。
就算不是太阳也罢。
……
我站起身来。
去新世界。
绝对不存在任何恶梦的新世界。
带着她一起……
走吧。
……
—□□□□—
……
地狱。
这里无疑是地狱吧。
这里肯定是地狱吧。
似乎染上了猩红色的烈风吹袭而来。
……
好冷。
我恨这里。
我不应该在这里。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
那一个黎明，我彻底走出了这片黑暗。
找到了生命的意义的我——
为了想要的梦而继续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