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星(六)
新的一天,阳光洒在了新城的街道上,高楼之上彻夜狂欢的霓虹灯和电子屏一个个停止了舞蹈。
钟爱穿过赶早上班的人群,拎着手中的纸袋一路来到了一家疗养中心。这里远离新城中心带的喧嚣,靠近高台,环境优美。她穿过大门时,有几个仿生人园丁正在花园中修剪草坪,那种在寸土寸金的新城的独立花园。
“嘿,早上好啊,钟爱小姐。”站在问讯处桌后的女护工向她问好,说着用右手拨弄了一下自己昨天刚打理的金发。
“早上好,马姬(Maggie)。衣领没有翻好。”钟爱穿过老人聚集的大厅,走到问讯处的桌边向她回应道。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值班女护工刚刚的小动作,反而一眼看到了她卷进去的衣领。
马姬快速整理好自己的衣领,微笑着又抬手拨弄了下自己的头发,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钟爱。
钟爱把纸袋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一个小蛋糕说道:“嗯,这下好了。这个送给你,谢谢你对我妈妈的照顾。”
马姬说了声谢谢,接过钟爱递过来的蛋糕。不过比起这个礼物,她更想要的是对方对自己头发的观点。
钟爱告别问讯处的马姬,沿着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扇房间门前。她轻轻敲了敲,在听到里面的回应后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有点暗,毕竟现在还不是阳光来这个窗户朝西的屋子做客的时候。坐在窗边椅子上的妇人戴着老花镜,她斜着身体,试图通过更靠近窗户一点来让自己找到下一次钩针的位置。
钟爱反手打开了灯,把纸袋放到床头柜上说:“妈,下一次就不要在这个时候织毛衣了,就算是要织也把灯打开啊。而且才刚四月,现在织毛衣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妇人摘下老花镜,举起手中织了一半的毛衣说:“这不是马上到你的生日了嘛。来,过来让妈看看合适不?”
钟爱摇摇头走上前去,嘴里说:“妈~你有没有听得到我说的话?这么暗的光线下打毛衣对眼睛很不好,再说万一被签子扎到受伤了怎么办?”
妇人的右手把半成品毛衣的领子轻轻举到钟爱的脖子前,左手一拃一拃地比划估算,心算一下后说:“这算得了什么,你可别忘了,妈妈我啊,打仗那会可是能在断了电的地下避难所,帮别的妈妈的小孩换尿布的。”
然后她收拾起毛衣和针线低头小声嘀咕:“已经二十年了吗,一想还真是快啊……”
钟爱蹲下把母亲收好的针线装进椅子脚下的铁饼干盒,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抬头就看见母亲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她立马起身直接蹦过床铺,跳到到床头柜前从里面拿出药瓶,再脚踩着床铺冲到母亲旁边。此时收到妇人体内芯片传来急救消息的马姬和仿生人护工也冲了进来,不过好在吸了药的她并无大恙。仿生人护工把她抬到床上,和马姬做过检查后便离开了。
母亲靠着床头,低头缓了好长时间才抬头看向钟爱,慢慢开口说:“对不起,刚才又想起你爸爸了。没想到已经二十年了,那个场景我真的忘不掉……”
接着她调整一下情绪说:“不说这个了……刚才进来的是马姬吧?她新做的这个头发还挺漂亮的。”
钟爱思考一下,这才明白自己刚进门时马姬小动作的含义,她忍俊不禁地给母亲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听了这件趣事,被逗乐的母亲说:“毕竟在这里她每天目光所及的全是我们这种老头老太太,你是她为数不多所能见到的同龄女孩,自然希望你这个同龄人能来夸一下。”
“从小你对事物的感知就与别人不一样,别人说是你的关注点奇奇怪怪,说是你三心二意,想一出是一出。可妈倒觉得人看红花,我赏绿叶,这就是你的天赋。”
钟爱点点头拿起床头柜上的纸袋,从里面取出自己带来的东西,一些自己亲手烘焙的小蛋糕。
母亲接过一个品尝后说:“嗯~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吃。话说你这几天没来是上班去了吗?”
钟爱又取出一个蛋糕递给母亲说:“没去,那种日结的零工想做随时都可以找。来,妈,你再吃一块。”
母亲把接过蛋糕却没有吃,而是把它捏在手里问:“那就是你又去调查你爸的事情了?”
钟爱听到话题又回到了父亲身上,她屏住呼吸看着母亲,生怕母亲再次不适。待到确定没事,她点了点头作为的回答。
母亲叹口气说:“正式调查结果已出,而且时间过去这么久,我不觉得能查出来什么。说实话,妈还是不希望你像我一样一辈子走不出来,最后搞垮了身体。你还年轻,总要向前看。”
妇人把手中的小蛋糕转着看了看说:“要不妈给你筹钱,你开个烘焙店吧?”
钟爱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表示:“爸的那件事,在我没查清楚之前其他事都先靠后。前几天我在旧城……”
“哦!对了!”钟爱还没说完,母亲就打断她问:“前几天你在网上社交圈里发的那个‘这一拳好悬给我机械腿砸折了’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在旧城遇到什么危险了?”
钟爱的看着母亲充满焦急和关切的眼神,心又一次悬了起来。为了安抚母亲她轻描淡写地一笑说:“哦~,那件事啊,没什么。就是在旧城路上碰到几个小混混,打斗的时候机械腿挨了一拳,不过给他的手也疼得够呛。后来在好心路人的帮助下认识了另一个很好的人,他们帮我检查修理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说罢她左腿前后来回踢了踢,向母亲展示自己没事。
母亲听完松了一口气,不过她还是叮嘱道:“你要坚持调查,妈也不拦你。不过千万要注意安全,旧城情况复杂,就算你练过这么多年的搏击和格斗,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先跑,再找旧城的巡逻队。”
“还有啊,你有好好感谢好心人他们吗?”
钟爱手捧着一块小蛋糕边吃边说:“唔……嗯,我当然有好好感谢了,那个好心路人还和我加了好友,只可惜他的社交圈里没有照片,要不然你就能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另一个好人嘛……她和她的伙计们说平常会帮我留意一些线索,作为回报我也决定有时间就去帮他们做顿饭。妈,你是不知道他们的伙食有多差。”
母亲欣慰地点点头说:“在旧城能遇上好人帮你真的是太好了,不过还是那句话:千万要注意安全,明白吗?”
阳光渐渐从窗口流淌进房间,钟爱起身说:“那我就先回去了。妈,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想我了就用手环呼叫我,我就立马过来。”
母亲挥手与她道别,待到她走出了房间,妇人便轻轻地下床重新打开了装针线的饼干盒。
钟爱再次经过大厅的问讯处时,对坐在里面的马姬说:“新头发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