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锦还乡
我之前一直怀疑这些天来学的《洋子》就是原来世界中的《庄子》，现在我可以确定，这应该是某个不要脸的穿越者提炼了庄子中的议论部分编成的。现在雪王要热烈欢迎一位大师到来，不知会是哪位，或许和我一样，也是个穿越者。
雪王宫的正门好久没打开过了，上次开放还是五百年前天帝巡狩之时，夕岚正忙着准备工作，毕竟芊英一直没休息过，所以给帮不上忙的我和至儿放了假，无所事事的我就陪着至儿去省亲，而且还安排了气派的马车和随从，随从们个个身着戎装，英气勃发，好像要去打仗一样。
“夕岚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多人啊？”至儿不解地问。
“傻孩子，你们以后可是我的心腹，怎么能不重视呢？”夕岚捏了捏他可爱的脸颊，忽然她眼前一亮，问:“要不要把你的母亲和小白也接过来？我也想见见你那条可爱的狗狗。”
“真的吗？”至儿也兴奋了起来，激动得不知所措，女王拉住了他的手，温柔地说:“只要至儿开心就好。”
于是我们的队伍变成了十驾由四匹白马牵引的马车(汉初时皇帝马车都没这么齐的颜色，可见渤海国之强盛)，三十名随从的大队伍，至儿感动地跪在地上拉着女王的手，不住地落着泪。
马车不狭窄，也并不爱颠簸，但走出渤海都的石路进入山路之后，我就有些晕了，必须时常从车中探出头来呼吸，清新的空气不紧不慢地吹拂在脸上，格外舒服，车上的时光最难消磨，要是有一收音机也不至于如此难熬。
“至儿，你说夕岚姐姐对你好不好？”
“夕岚姐姐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至儿坚定地说，他的眼神是如此坚定。
“四十匹白马，十驾车，三十个人，真是把你给宠到天上去了。”我意味深长地问道，可至儿傻乎乎地笑着，用手捂着娇羞的脸。
“你知道她为什么宠着你吗？”
“不知道。”至儿摇了摇头。
“宠你，不是因为喜欢你，且不说女王大人的后宫三千佳丽，就单一个松沐阁主，就把你给比下去了。”
“大王后宫一直没少过一万人，哪里三千佳丽……”
“这……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好好想想，她为什么对你好。”
“可能是看我可怜，也可能是希望我以后好好效力吧。”
“对了，那我给你再讲一故事吧，说有这么一将军，有一次探望伤兵时，用嘴吸一个士兵的毒疮，把那个士兵给治好了，士兵很感动啊，回家告诉了母亲，母亲却哭着说，这个将军夺走了他的儿子，不久之后，这个士兵果然为了救自己的将军死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飨国之奉，坦国之忧。士为知已者死，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最亲的夕岚姐姐，可能就把你当成一小狗养着，等你长大了，就让你去和老虎狮子打交道。”
“夕岚姐姐不是那种人，她已经上千年没打过仗了，不会拿我去送死的。”？？？什么？上千年？
“你是说，一千年前她就是女王了？”我不得不惊讶。
“一千年前她害……杀死了……祸首蚩尤，但又后悔滥杀无辜，从此不朝圣都，不接周觐，自请封邦北海。”
“也揍(就)是说，她以前帮过黄帝打炎帝？”
“对，炎帝……不对，炎……蚩尤僭越自称炎帝，可他从来没有得到封禅，不是正统，这可不能乱说。”
“噢……，那，夕岚姐姐今年多少岁了？”
“今年是创始6816年，也就是6816岁，她可是女娲创世时最先创造的神。”
“emmm，女娲是自己设计出这么多人的吗？那也太厉害了吧，在她创世之前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是一种混沌状态的宇宙，数次膨胀又塌缩，其中的生命也一次次诞生又湮灭，直到产生了一个意识，这个意识操纵着物质脱离宇宙的中心，导致了快速又持久的膨胀，而这个意识本身却被宇宙的膨胀撕裂了。”至儿正儿巴经地给我解释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宇宙观，我听着感觉格外熟悉。
“那个意识就是盘古吧。”我迟疑地问，好像他们也能接受宇宙爆炸的理论。
“膨(盘)菇(古)，这是一开始给他起的名字，后来才叫盘古。”
“那又为什么，又说女娲是天主呢？”
“因为她创造所有的生灵，主宰一切的运动。”
“那有人见过她吗？”
“伏羲见过，天帝和七位选帝侯也见过。”
“选帝侯？”(神罗？？？)
“就是七天王了，包括夕岚姐姐。”
“那他们的国家都在哪里？”
“在天上，只有夕岚姐姐不听调度封在了地上。”
“那有人去过天上吗？”
“凡人去不了的，原来有一天门长设在扶桑，由扶桑木操控，帝喾时绝通天地，把扶桑木盗走了，于是从此之后只有天帝才能开启天门。我们如果通过了省试，就可以穿过天门去圣都参加殿试了。”
“这个，有人成功过吗？”
“有许多人，包括金龙阁主松沐，他还是当年的状元呢。”至儿说到这，失落地叹了口气。
“那有没有武举？”
“有啊，芊英就是武状元。”
“这……雪王一个人有两个状元？”
“曾经有八个状元为她效力，六个被砍了，状元虽然一年两个，可是并不值钱，基本每个天王都有两三个状元。”他失落地垂下了头，小声说:“大王看惯了天才，而我这么笨，别说状元了，我想不落榜都难。松沐一天学的比我一个月都多，他写的文章能和上官先生相提并论，我呢？我拿什么和他比？”
“至儿，别想那么多，既然已经决定要追求夕岚姐姐了，那就坚持下去吧。”
我们不再说话，他体会不到我的快乐，我也体会不到他的孤独，我本是个普通的庸才，被召唤到异世界后就成了稀缺的人才，几乎是一步登天。至儿呢？他能活下来，在后宫里不至于被忽视，完全是因为女王的同情和怜悯，他本身一无是处，如果他有松沐的英俊，完全可以成天黏在女王身边谈情说爱，如果他有来自异世界的知识，也可以轻松地出将入相，可他什么都没有，却又不甘平凡，好在女王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可能让他难以报答的机会。
车停在了关家屯，地如其名，是一个极土的地方，也是一个穷得扎眼的地方，大部分的房子还没有马车高大，许多房子都是半嵌入地面的样式，房顶上堆着凌乱不堪的干草，虽然干草在夏天是不必要的。孩子和老人在门前羡慕地望着马车，身上穿着胡乱搭配的麻布衣服，从小康社会穿越来的我被真正的贫困震惊了，想到这些天来的华美衣食都是这些人供养的，我不自惭形秽起来，羞愧让我拉下了窗帘，捂住了脸，虽然这一切都是女王的恩赐，可女王又不是亲手种出粮食的人。
“到家了，下车！”至儿兴奋地钻出马车，带着回家的喜悦在土路上快活地走着，我和几个随从也快步跟了上去，至儿忽然愣住了，前方一群人正在吵闹。
“拿把剑过来！”至儿说。
“你要干什么？”我问道，因为我感到一股杀气从至儿的眼中迸发出来，一个眼尖的随从把剑递给了他。
至儿快步走到近前，我们也跟了上去。
“大哥行行好吧，等我儿子回来就还钱。”一个女人低声下气地哀求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天你不卖狗，就得卖身！你这老娘们……哎呦！”一个彪形大汉正逞着威风，至儿从背后狠狠冲他腿弯踢了一脚，又拔出剑来从背后架住了他的脖子。我们也连忙拔出剑来冲入人群，其他人吓得连连后退，躲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上观望着。
“你……你干什么？”那个大汉有些慌了神。
“干什么？**妈的，你们说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女人干什么？”至儿已经气得有些发抖，剑也有些摇晃。
“至儿！为娘没事，他们什么都没干！”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站起身来拉住了至儿。
“汪汪汪！”一只被拴在栅栏上的白色大狗也冲至儿叫了起来，打破了紧张的空气，此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夕岚会派这么多持剑的随从跟着他。至儿缓缓地把剑移开，六个持剑的随从接替了他，用明晃晃的剑架住了地上的恶棍。
“娘，大王让我接你和小白入宫，咱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吧。”至儿又转身把那条白色大狗牵了过来，他刚要拉着母亲离开，一个随从煽风点火道:“小主，这个人杀不得啊！大王会扣你钱的！”
至儿愣住了，地上那个人刚恢复了镇定，现在又吓得魂不附体，至儿犹豫了一下，转过头问道:“银子先生，大王可曾说过这话？”原来那个家伙叫银子。
“大王说了，无论小主和别人有什么血海深仇，都不能杀人，杀一个人就要扣你一千钱，这是大王的手书。”说着，拿着一卷帛书递给了至儿，至儿看了看又问:“那，大王给了我多少钱？”
“三十万钱。”银子抬高了嗓门说。
至儿又举起剑来到那人面前，努力地想狠下心来，可他终归还是下不了手，就问母亲道:
“至儿虽然是山林野人，自幼打猎谋生，可是每次宰杀生物都不忍下手，今天更不敢在母亲面前杀人报仇，请母亲原谅。”
“没关系，至儿，娘不恨他。”
我能明显地感觉到有不少看客大失所望，许多人也期待着为民除害的英雄事迹，可他们只盼来了一个软蛋，一个妇人之仁的软蛋。
“对了，至儿，还有不少乡亲也欠他的钱呢！这家伙肯定还会欺负其他人呢！你家搬走了！我们怎么办！”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高声喊道。
“对呀！我们虽然穷，可一千钱总是湊得出的！”
于是村民们都拿出家中的值钱东西央求着，有的牵来两头猪，有的牵来一头牛，有的抱来一只鸡，还有的拿来两个蛋，有的人家端来半斗米，更多的人捧着几枚孤单的硬币，至儿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一个小孩子拿着简单的蛐蛐笼子扯着他的衣角，央求道:“大哥哥，求你帮帮我们吧。”。
我虽然不知道这个恶棍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全村人倾家荡产要整死他的决心我还是明白的。
“他上个月还把一个女娃逼跳河了呢！”又一个为他添了罪状。
“可……可按我国律法，他只犯了伪造地契，强买强卖，暴力逼债的罪，罪不至死啊。”虽然有这么多人撑腰，至儿还是退缩了，他想了片刻，又对跪在地上的恶棍说:“这样吧，按律法，你把钱和地都还给乡亲们，再去衙门里自首，我决不为难你，好不好？”
“那我求求您了，只要能留我这条狗命，让我干什么都行！”
“村长！过来帮忙公证！”
于是那恶棍被捆住双腿伏在地上，在一张张欠条和地契上签字，把自己所有的财产拱手让出，虽然人们对没能除掉坏人心存不满，可他们也对能分到财物感到高兴，看来这个恶棍的命是保住了。
“真是个软骨头，太没出息了！”我听见一个人抱怨道。
“这种人都不敢杀，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行你上啊！给你刀，你去杀吧！说什么风凉话？”至儿回怼了一句，那人也不说话了。
可还真有一个身材瘦小又披头散发的疯女人趁着我们不注意，用一把菜刀疯狂地朝那个恶棍剁去，恶棍想挣扎，可他的手脚都被捆住无法反抗，伴随着一阵痛苦的惨叫，一条生命就这么消失了。许久，那个女人才放下菜刀哭了起来:
“小英子啊，为娘给你报仇了！”
“村长，这个女人是谁？”至儿问一个老人道。
“她是英子的母亲，上个月英子知道自己要被卖就跳了井，所以这个母亲就疯了。”老人叹了口气，沉思了片刻又问至儿“如果到了衙门里，英子妈会判什么罪？”
“故意杀人，但是她家破人亡，精神失常，又是为女报仇，所以判三年以下徒刑，缓刑四年，我国注重孝道，体恤父母私情，所以还会从轻发落。”
“缓刑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如果四年之内没有犯罪，就不用坐牢了。”
“噢，那敢情好，那就叫官差来吧。”
不久，一队官差把这个恶棍草草安葬在了一堆泥土中，甚至连张草席都没有，至儿又发起了不必要的善心，给他买了两块麻布安葬，他在简单的坟头前伫立了许久，淡淡地说道:“我已经尽力了。”，那个可怜的母亲坐在村口傻笑着，说自己看见了英子，她并没有被带走，因为官差当场就宣布她无罪。
临走前，在至儿的要求下，我们拿出十万钱来送给村民帮助他们开荒修房，每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除了独自蜷缩在马车中哭泣的至儿。
傍晚，我们终于离开了这里，虽说有十驾马车，可我，至儿，至儿的母亲，连同那条大白狗全都挤在一辆车上，至儿一直不说话也不吃饭，只是他抱着那条脏脏的大白狗无声地哭泣着，车厢里一股狗的臭味。
“至儿就是这个样子，你别在意。当初我们家猪被狼吃的时候，他就这么哭，哭两天就好了。”至儿的母亲不劝至儿，反而宽慰起我来了。
“闭嘴。”至儿终于说话了，虽然是在顶撞母亲，“那头猪是我的恩人。”
“那猪干了什么了？”我不怀好意地问道。
“至儿小时候玩泥巴，突然有一条蛇朝他爬去，吓得他不敢动弹，我们家这头猪一下就把蛇尾巴咬住了，就把蛇给吃了。”至儿母亲有些骄傲地说，“后来那头猪给全村配了三年的种，可猪又被狼给吃了，至儿就跟着他爹当了猎人，好几座山的狼都绝种了。”
“我看这条狗就挺像狼的。”我多嘴道。
“它就是狼，只不过毛都是白的。”至儿补充道，那条大狗蹭了蹭他可爱的脸，显得格外亲呢。
“那大王为什么又要见这条狗呢？”
于是，在满是狗臭味的车厢里，至儿又讲述了一段传奇故事(下一章与《北风之神》剧情有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