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连载】原点的阿克夏记录(第七章)

原点的阿克夏记录
——《森罗存在的红移》
作者:WR404,绘师:MXY
TAG:γ世界线相关/第一卷
未来同人研究所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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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夏雨雪
新学期开始。
这是红莉栖在大学的最后一学期。奇特的是,比她晚两年入学的冈伦也即将在这学期结束后离开学校。
这学期两人仍待在高能理论组,各自逐步将手上的事情收尾,一学期之内来不及处理完的则找人商讨交接事宜。
冈伦这学期的课程安排特别紧凑,他的课表几乎和红莉栖全盛时期的课表——同时修本科以及神经科学与行为学相关课程——有得一拼。他退选原先纯粹为了毕业学分而修的课,转修自己未来真正需要的知识的相关课程,如:实验粒子物理计算程序。
红莉栖则在通过学校申请后开始修习博士班的课程。此外,由于她原先就受到脑科学研究所的重点关注,确认未来会往这方面发展后,研究所方给予她更多工作及与之相应的权利和权力。
忙碌的两人见面的机会只剩下每周举行的高能理论组会。
其实论忙碌程度,他们认识以来一直都很忙。上学期由于冈伦的坚持,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告诉教授论文的事,因此这件事没有排进他们在研究组的规划,全靠两人主动找额外的时间进行。
“给一件事腾出时间不存在能不能,只是要或不要而已。”红莉栖看着拨给冈伦的电话不知第几度转入语音信箱,这么想道。
开学以后,红莉栖感觉冈伦在刻意避开她。一开始只是变得不常接手机,后来逐渐也不太回电,转而用讯息回复。渐渐地,讯息和邮件也回得越来越慢。最后连组会也总是压线到达,一结束就离开,几乎没什么与他交谈的机会。
一般人不容易察觉这种温水煮青蛙般的变化,但现在的红莉栖对他的一举一动相当敏感,而且和前一学期的相处比起来差异实在太大了。
为什么?她感到相当不解。
明明开学前那次深谈还好好的,甚至几乎让她相信由季的话了:他,冈部伦太郎,喜欢她。
难道就是深谈造成的吗?因为她选择留在美国而不是和他一同前往SERN?说起来,他当时询问她要作何决定的语气,似乎带有那么一丝期盼的成分。可是他的话语很明显是希望她依自己的意愿做出选择。而正如他所说,她心中早已做出抉择,只差说出口、对自己承认。
看似矛盾的举动,其实也说得通。就像她既不舍他的离去,又为他朝自己的方向前进感到高兴。
那究竟哪个环节出错了呢?
红莉栖在心情跌到谷底的时候,甚至一度怀疑冈伦是为了完成那份论文才接近她的。现在想来,她对自己竟然曾产生过这样的想法感到非常惭愧。冈伦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完成论文到态度转变中间有段不短的时间差。
然而,只要真正的原因尚未明了,这类的猜疑便躲在暗处,待她状态不好时趁机窜出影响她的情绪。
找不到原因导致心情低落,因而更没办法好好找原因,也更没勇气问他。
她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恶性循环,转而向身边最亲近的同性友人寻求协助。
*
比屋定真帆的卧房里,红莉栖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等待对方回复。
真帆住的套房是她父母以前留下来的,设计给二至三人生活。卧房留下了双人床的床板和床头柜,她懒得处理,便顺水推舟买了双人床垫。真帆的书房和卧房分开,因此没有多的房间可当客房,双人床刚好也能接待偶而前来拜访的同性友人。
此时的真帆正坐在卧房的小桌子前,面向红莉栖,神色颇为凝重。这时仍是入夜须开暖气的天气,小黑猫Franz舒适地窝在床上最靠近暖气机的角落,既没出声也没乱跑。
“讲我的想法之前先问个问题:妳知道自己这么在意他的理由吗?”
“……”红莉栖将脸埋进枕头里,“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知道妳已经明白就够了。”真帆解开原先抱于胸前的双手,微微一笑,“不错呀,还以为要等到他离开之后妳才会傻傻地发现呢!”
“妳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了?”红莉栖稍微抬起头,刚好露出双眼。
“只是觉得不无可能。一开始就是开个玩笑,亚洲人脸孔嘛。题外话,不是我说,那真是个拒绝人的烂借口。”红莉栖对此只是翻了翻白眼,“接着感觉他挺有才的,因为几乎没听过妳能够谈论一个人这么久。”
红莉栖涨红着脸,却忍不住继续问:“还有吗?”
“哦~看不出妳这么在意自己的八卦啊。”真帆窃笑着,“持续性的提及说明妳花了很多心思在他身上,也就是一直都对他有点兴趣。但我不确定这种兴趣是否会有超越朋友范畴的一天。毕竟是迟钝的妳。”
“别再吐槽陈年往事啦!都说了我对他很抱歉了。”红莉栖鼓起脸颊。
“放心吧,我会吐槽妳一辈子的。”对方坏心地说着,再度离题,“妳害人家夹着尾巴逃离物理系这件事至今偶而还能听到别人谈起呢!”
“呃,我倒觉得他离开的理由不是这个……”红莉栖脸色沉了下来,“不过这是另一个话题了。”
“咳,那么回到原本的话题。”红莉栖明明没有继续问,真帆还是欲罢不能地说下去:“实际见到他之后,我终于确信妳过不了这关。他挺帅的啊,而且以日本人来说还蛮高的——就算没有我的视角加成。”
“干嘛这样贬低自己……不对,这是说我外貌协会的意思!?”
“限定亚洲脸孔还不是——好啦不提了。帅不只是说长相嘛,还有气质。而且他是个很认真的人。”认真做事的人自然而然会散发出一股魅力,这点无论谁都一样,“最关键的一点,我觉得他喜欢妳。”
现在谈论的是红莉栖对冈伦的想法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提到反过来的观点看似有些奇怪,但其实道理很简单:一般而言,一个人很难不去喜欢欣赏自己的人。
“这样啊,”红莉栖再度将脸埋进枕头里,“原来我真的是全世界最后一个注意到这点的人。”
“当局者迷嘛。”真帆难得说出安慰的话。
老实说红莉栖今天觉得有些意外。真帆平常老爱开她的玩笑,想不到关键时刻却还挺靠得住的。
“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那家伙现在是怎么回事呢?”讲到这,真帆再度沉下脸,手指敲着膝盖,“记得妳说过,他以前就会有意无意回避有关自己的话题,难道其实在日本有恋人?”
红莉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他是个优秀的人,这个猜测合理得令人心痛啊——如果不考虑他的为人的话。
“或者移情别恋、养备胎。但实在很难相信他是这种人。”真帆托腮,“剩这么点时间总不可能是欲擒故纵吧?”
真帆眉头皱得越来越深,接着突然扑到了床上,吓得Franz跳下床,睁大眼望着她。只见真帆抓着红莉栖的双肩前后摇晃着喊道:“我看直接去告白吧?强迫他正面回复!”
“我和教授早就看你们俩看得很心急了,如果最后断得这么不明所以就太可惜了!”
好不容易挣脱真帆的魔掌,红莉栖退到角落,微微喘着气:“这、这也太突然了!现在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呐。”她已经没力气针对教授也有追踪这件事发表意见了。
“所以才要问清楚啊,说不定其实只是个没什么大不了的误会。”真帆怒目说着,也不晓得在生什么气。
又回到了原点。这种事果然还是得直接找本人谈。
不过和真帆聊过以后,红莉栖感觉内心舒畅许多。至少不再和之前一样,一个人将感受全憋在心里。
时间也晚了。盥洗过的两人关了灯,久违地窝在同一张床上肩并肩入睡。
*
情况并没有随着时间改善。
那之后,红莉栖几度在组会结束后硬是将冈伦拦下来,却发现要不是自己问不出口,就是因为说得过于委婉而被对方圆滑带过。几次以后,她放弃了。
那阵子她的情绪相当低落。虽然由于强烈的自尊与责任心,她并没有让这件事影响自己的工作与课业,但这样的勉强令她身心俱疲。
就这样,她忍耐着。
融雪时分,走在路面总是湿漉漉的校园里,她忍耐着;树梢仿佛才发出新芽、转眼便挂满樱花的春天,被由季约去中央公园赏樱时,她忍耐着;等到时序进入人们不得不穿着短袖短裤在户外活动的盛夏,红莉栖独自走在炎热的街道上时,她不用再忍耐了——
她毕业了。
*
研究生是别想有暑假的。这句话也能应用在研究员等非一般学生身份的人身上。不过脑科学研究所——其实就是雷斯金涅教授和真帆——在红莉栖毕业后给了她半个月的假期,希望让她好好休息。
“最终还是影响到生活了啊,真是不中用。”她躺在家中的沙发上,无精打采地想着。冷气徐徐吹着,她渐渐闭上了眼。
傍晚,手机铃声响了。她颤抖着爬起来接听,同时拿起遥控器关上冷气。
“嗨,由季。”她走向窗边并推开窗户,让外头的暖风吹进房间。这扇窗正对西方,她就这样靠在窗沿看着天际线的落日。
“嗯,嗯。嗯?”夕阳照得些微刺眼,于是她转身背对窗户,“这样啊。没有,他没告诉我。”
“不、不,和妳没关系。桥田当然不会说。哦,妳是说他不愿意和桥田说?好吧。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和自己约好别再在意的,她的语气还是不由自主苦涩起来。
红莉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聆听着对方的话语。
终于,她叹了口气。
“好吧,我会到。”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后天见。”
看着已结束通话的手机,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空荡荡的室内略显孤独。
*
2013年6月初。
于是,那天来了。
傍晚,红莉栖早早吃过晚餐,却拖到最后一刻才出门。为了避免自己半路反悔,她选择坐公交,因而比约定的时间稍微晚到。
下了车,站在自动门前,她听着远处不绝于耳的涡轮喷射引擎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进机场的出境大厅。尽管她没有刻意寻找,还是很难忽略准确出现在电话中所描述位置的那个高瘦身影。
冈伦一个人站在那,四周不见桥田和由季的影子。
与其说意料中的状况,不如说若是由季没有一接到电话就找借口拖走桥田,红莉栖才会感到惊讶。她脚步平稳地走上前。他看到她后,微微点头示意,接着和她一起走到一旁的等候区坐下。
只是这样看着他的身影、待在他身边,红莉栖便感到心脏狂跳。环境很嘈杂,她听而不闻;周遭人很多,她也视而不见。全心感受着他就在身边的这个事实,令她暂时忘却了先前所有纠结与苦恼。并没有遗忘,只是在那个当下觉得不值一提。
红莉栖很清楚这是激素的作用,但还是不由自主陷入那样的情绪里。就算保持理性又如何呢?她想和他说的事情可多了,却由于太久没和他说话而不知从何说起。况且剩这么点时间,说了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默默地熬过去,撑过今天一切便结束了。
人来人往,一同出走或者互相道别,说话声与广播此起彼落。而他们两人就这样在等候区坐到冈伦出境的最终时限。
红莉栖正要提醒他时间时,他终于转过头,今天第一次正眼看向她。久违地被这样看着,她一瞬间忘了原本要说的话。回过神,她发觉他金黄的眼里充满痛苦。
“对不起。”他一开口就是道歉。
她不知该作何回应。
“让妳哭了。”一说完这句话,他立刻抿着嘴别开头。但是来不及了,红莉栖看到他动摇的表情。不过她也没有空细想,而是惊讶地用手抹了抹脸颊。
“没有。”她说着违心之论,结果连声音都沙哑了。
“对不起。”这一次,他连声音都充满苦涩。
她弓起身体,咬着嘴唇,眼泪滴到膝上握紧的拳头。
陆续有几个路人经过他们身边时短暂驻足侧目,随即又离去。不过他们没心思在意这些琐事。
红莉栖已经弄不清自己为何而哭了。受到不公平对待的委屈、待在他身边时无法自已的快乐、别离的不舍……所有情绪都混杂在一起,以眼泪的形式流露出来。
“听我说,红莉栖,”她颤抖了一下。冈伦很少直呼她的名字,“我很抱歉。我不应该——我以为一个学期——我——”
他结结巴巴,一句话也没说完整。想表达的意思还没组织好便从嘴里迸出?解释的欲望和理性的判断冲突?也或许两者皆是。
只言片语,她却能从中推测出他想表达什么。
他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该接近她。他以为一学期的时间可以让这份感情淡去。他,很后悔。对于造成这样的结果,他很抱歉。
换句话说,出于某个红莉栖不知道的原因,冈伦觉得她最好别和自己有所接触,而让她变得这么在意自己,是他的错。
多么自大又自私的想法。从他的表现看起来,他也明白这点,但同样出于那个不知名的原因,他还是得说出口。
而这样的想法却也暴露了他有多么在意她。他这一学期的努力,正好证明了他努力想隐藏的事。
抬起头,她望见前所未见苦恼的他。她不忍看见他露出这种神情,强压着无法遏止的感情的神情。
你不想承担的犯错责任,就由我来承担吧。
像是想转换心境一样,红莉栖转换姿势,站起身。冈伦有些不知所措地跟着站了起来。
她舔了一下自己干燥的嘴唇,向他问出听上去有点蠢,却实际困扰自己已久的事:“你在日本或其他地方有恋人吗?”
“呃,什么?”似乎是因为话题转换得太过跳脱,他就样僵在原地。
她又问了一遍。
“没有。可是这有什么——”等他反应过来,一切已经太迟了。
*
昏沉之间,身旁不远处传来空服员的声音。
他抬起手,想缓解灯光给眼睛带来的刺激。眯着眼看向已调整为目的地时间的手表,早上了。
一分钟后,空服员在他的身边驻足。
“果汁,谢谢。”他伸手接过冰凉的苹果汁。
距离起飞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临别时红莉栖的举动却仍非常鲜明地浮现于眼前,挥之不去。
这一年以来与她相处时,他总感觉自己在玩火。如果是乍看温和实则最为致命的焖烧,他倒也很乐意在不经意间被闪燃殆尽。偏偏,她才是蓄势待发的初升之火,看上去猛烈,却能轻易扑灭。必须好好呵护才行。
不过再小的火还是拥有热度,贪恋温暖的他终究因过于贴近火焰而被烧伤了。
他下意识抬起手,手指轻触自己的嘴唇,第一次知道人体的温度也能灼伤人——
“伴随着强烈情感储存进海马体的记忆片段,会变得更加难以忘却。”红莉栖双手紧抓他的衬衫领口,强迫他维持着微微弯腰的姿势。她的脸非常靠近他,虽然比刚才远些,但还是太近了,近得能够感觉到说话导致的气流扰动,近得他无法思考。
“我没办法接受你的道歉,跪着求我也不可能。所以,这是报复。”说着这样不知该说粗暴还是霸道的话,她的淡紫瞳却闪着无比柔情的光芒,水汪汪的,简直要将他溶化一般。
“我愿意承担犯错的后果,所以,”她将脸埋进他胸口,将衬衫弄皱了,“答应我,别再把我推开了……”
他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自己如此想要抗拒、却又完全抗拒不了的请求。口头上的拒绝不难,但在他打从心底不愿抗拒时,这样的演技任谁都能一眼看穿。
隔着浸了泪水而贴着皮肤的衬衫感受着她的体温,他别无选择,只能伸手环住她的身躯,五味杂陈地将她拉向自己。
他失败了。一直以来他熬过这么多比这还来得困难许多的事,却在这样的事情上失败了。造成这个结果的直接原因,看似是他终于忍不住说出几乎可说是毫无意义的道歉,但就算他没这么做,她也有可能情绪爆发而导致相同结果,不是吗?也许早在他决定前来美国,就注定这样的结局了。
算了,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了。
等着空服员送餐的空档,他向后靠上椅背。
“傻瓜,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要求什么。”他对空气无声动着嘴唇,“除了数不尽的麻烦事,我一无所有。”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他暂时放弃了思考,虽然这不像自己会做的事。
至少绝大多数的事还是按照计划进行着。
至少他终于能去日内瓦了。
至少。
他再度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