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蜂：遗忘（四）
工作在双方无言下不急不徐地进行，上条猜不到身旁的女孩在想什么，不过他会百转千回的纠结顶多就是持续到夜里的凌晨，明天开始新的忙碌生活，他肯定会慢慢忘记——从危险的事件中拯救某个人，和将某个人从过去中解救出来是完全不同的事。
“就这些了吧？”
箱子里的书堆满了书架三分之二的空间，看样子她还打算继续增加收藏。上条将手上最后一本书排列好，假装检查书本的整齐度，不看向食蜂问道。
食蜂手里的书也没剩下几本，侧头稍微浏览一遍书架，又看向身周空掉的纸箱，“嗯，就这么多了。谢谢你。”
“不用客气，这是我的工作。”上条压低帽檐，转身走向门口，准备到外面去帮忙整理家具，食蜂操祈却意想不到的从身后叫住他。
“那个，上条先生认识御坂美琴同学吧？”
上条诧异地回过头，他愕然的表情似乎早就在食蜂的意料之内，甜美的笑容没让上条等太久，食蜂马上解释：“我和御坂同学是校友，以前看到过你们在一起说话。”
“哦……”没想过雇主竟然和自己的过去有联系，上条有些不知所措，好在一直是无能力者的他在自尊心上没有那么强烈，就算在认识自己的人面前没有掩饰他也不会感到卑微，“听说她现在经常在国外跑，成了了不起的人呢。”
可能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让妹妹们能够在这个世界拥有容身之所，御坂美琴毕业之后放弃学园都市的光明前途，毅然而然选择了为人权奋斗的公益事业。这些年上条几乎只能在电视里看到她，站在演讲台上冷静沉稳的表情总是令他无法联系起自己认识的那名少女。
话题没有沉没貌似让食蜂送了口气，她抱着书本稍稍仰头，看向墙壁上温和光线中闪闪发光的微小尘埃，用感叹的口吻回应：“嗯，她成了了不起的人呢。真让人羡慕……”
或许生活在她们的阶层里，为社会和世界做出贡献才能成为人生目标吧。工作只为了明天糊口的上条大概永远理解不了同样的心思，虽然他曾经真的拯救过这个世界。
“食蜂小姐已经足够了不起了。”
“唉？”
上条下意识开口，食蜂看过来的眼神却由惊诧转为认真。上条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懂得眼神中闪亮和迷惘的含义，此时他没有时间探寻理由。他只知道如果不说出个理由支撑自己的话语，他温柔的想法只会变成伤害的同情。
“……年纪轻轻就能住进这么大，嗯……高级的公寓里……我一辈子恐怕都完成不了这么伟大的目标。”
食蜂看着绞尽脑汁的上条，扑哧笑出来，开朗的笑声使得上条更加窘迫，可是除此之外对食蜂一无所知的他没办法在搬出更加合适的理由。
“好勉强的理由啊，和御坂同学为世界做的事情比起来，一个人住进大房子这种事简直跟罪恶一样呢。”
“不……我没有那样的意思！”
见食蜂嘟起嘴巴，上条慌忙摆手否定。可是焦急的心情并未在心底激荡，反而如同光滑的镜面一样波澜不惊——面前的女孩神情不再压抑，莫名让他放心下来。
食蜂当然没有真的生气，她转过身去继续将手里的书本放到简约风的架子上，黄金色的阳光从正面涌来，如同松饼上缓缓落下的糖浆般将食蜂包裹。甜腻美味的口感刹那间在牙齿和舌头之间爆破开来……爆炸的不止是嘴巴里，耳膜同时响起令上条恍惚眩晕的柔和清朗嗓音。
“和我交往的话，你马上就能实现一辈子都完成不了的目标哦。”
“……唉？”
“住进这间房子。如果你希望的话，再买一间新的送给你也没问题。”
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上条面前，食蜂脸上浮现出恶作剧的表情，向日葵一样明亮的金发宛若和流淌在其上的日光一同释放出光亮，上条有些睁不开眼。他知道女孩的话语只是开玩笑，他的魅力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引诱第一次见面的女性。然而不知为何，一直平静的内心却突然掀起惊天浪涛，催促他看清食蜂的表情再下达判断。
“开玩笑的哦……你不会当真了吧？”
食蜂敛起笑容，装作愠怒的模样。上条不禁紧张起来，不禁退后一步，却撞到纸箱，差点摔倒。他像是个溺水的人双手乱挥，好不容易才避免了仰倒在地板的命运。心惊肉跳一番的上条首先看到的是感觉比他还要紧张的食蜂，似乎是反应没能跟上，上条站稳身子，她才伸出手。
“……没事吧？”
见上条没事，她连忙收回手，首次出现局促的语气。
“哦，嗯……”
“抱歉，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
“因为上条先生的反应很有趣，没忍住想要逗逗你。”
“哦……”
食蜂好像想要掩盖什么似的，低着头不断说着话，感觉不用上条接下去，她都会一直说。
“其实……我们在上学的时候见过……”
“哦……唉？”上条一时之间每反应过来，迟疑几秒才用手指指着自己回问：“我？我们？食蜂小姐和我见过……”
完全没有印象……如果如实说出心中的第一想法，上条自己都不会原谅。单方面遗忘这种事太痛苦了。
上条想起茵蒂克丝，那位曾经一度被迫不断遗忘过去的女孩，尽管不是本意，可是被她忘却的人当中有直接陷入癫狂的存在。
或许上条跟食蜂只是一面之缘之类的，可是……上条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失忆过一次，因为过了太久，新的记忆早就构筑了他现在的生活，令他几乎连失忆本身都已经忘记。难道是在那之前……
“你一定已经忘记了吧。”
正当上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食蜂直截了当的指出他内心最真实却又不想承认的事实。
“……抱歉。”
“没事，不用道歉。本来也不是什么太正式的会面，你会记得才不太现实。”食蜂说着向门外走去，自言自语道：“外面的工作快结束了吧？”没等上条回应，她继续低声呢喃。
“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