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恋》第一百六十四章 无麻取弹
医生举了手术刀，下刀之时，抬头看看谭华若薇“请帮我两边按好他，一会疼紧了，他一定会挣。”
“好。”谭华站在右边，用手按了秦枫的手臂，而若薇则站到了左边来，她看看站着不动，一身是血的妹妹“若涵，要不你出去吧。”
若涵恍了下，她知道姐姐担心她，犹豫了下，抬脚缓缓离开。
医生的刀，耀着灯光。
“呃。”秦枫嘴里咬着绷带。虽然极力压抑，也终是抵不过这切下来的深而准的一刀。痛得一声闷哼，挺了胸膛。
沈若涵的心猛然一碎，她站在半道，紧紧抓了胸口，沉喘了下，转身奔了回来，站在姐姐身边，伸手按住了秦枫绷得青筋扭曲的手臂。
若薇紧紧按着秦枫的大臂，她转头看看妹妹，她面色凝重，眼角泛泪，显然已经痛进心里去。
“若涵。”她终于知道，若涵心里秦枫的分量有多重。
若涵不说话，盯着医生从伤口里抽出来的手术刀，刀出，秦枫如释重负般的长长呼了口气，然后又紧紧咬了牙根，他知道，接下来才是最痛苦的时候。
手心微暖，他调了眸子，是她在按着他的手心，一股难言的疼痛窜进心口，他竟从她手中抽开了手。
若涵手中空然，心中冷成一团，痛楚的盯着他紧紧抓了床沿的手背，他不让她握，他甚至连让她碰上一碰都不愿意了。
眼泪从眼角滚下来，若涵怔在那里，心如刀绞，她眼睁睁看着医生的器具在他的伤口里来回的搅，而他紧绷的胸口并没有因为痛苦而挣扎扭曲，他极力压制着胸口，让它小幅度的打颤，医生低估了秦枫的忍耐力，他紧闭着双眼，痛苦凝着眉峰，紧紧咬着牙根，极力忍着却还是小小声漏出来的痛吟，沉而长的呼吸让他把疼痛压在最低点，他可以极力忍了痛，却抑制不住冷汗的肆意，整个人已然象是淋了大雨般了。
子弹终于被找到，医生再次把镊子探进他的伤口中，他禁不住痛哼一声，紧咬的绷带从嘴中滑落，带着映眼的红，若涵咬着唇角，她的嘴里也是腥甜一片，她颤着喉结，却不敢哭出声来，只能悄然的落泪。
子弹被取出来的一刻，秦枫释然吐了口长气，整个人近似虚脱，他沉喘着气，极力压抑胸口，疼痛已经麻木，汗水顺着他的鬓角缓缓滑落，他太累了，余光扫到了床边的她，她没走，陪在他的床边，心底悄然一抹温暖，却顷刻被泛上来的冷扑灭，心痛大于伤痛，他黯然轻闭了眼。
医生给秦枫缝合包扎了伤口，谭华主张把秦枫安排在先生小姐旁边的客房，可在秦枫的执意要求下，他还是住进了上一次来住的客房。
谭华拿来自己的衣服给秦枫换上，小心翼翼的给他扣好衬衣扣子，再盖好被子，秦枫轻绽了苍白唇角“你倒象个细心阿姐。”
谭华笑起来“你小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也能硬撑着，幸好先生留了你，不然，你死在船上可怎么办。”
“我应该可以撑到回去。”秦枫不以为然的笑笑，苍白的脸庞上毫无血色，眼底大大一片青迹，显得憔悴极了。
谭华瞪了他，“结果呢？”
秦枫眼底一片痛楚，他从大厅急步奔出来，急着想离开，急着避开谭华，却不想被绊了一跤，撞了胸口，他想不起那会的情景了，只记得让人心痛至死的话。
看着他沉默，谭华轻叹口气“好了，刚才疼坏了，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动，你给我乖乖躺着养伤，二先生晚一点过来看你。”
“伤没事，我想。”秦枫开口。
“想也别想。”谭华立马跳起来。他把门向外锁起来“你小子好好养着，我一会回来陪你。”
秦枫轻摇了头，叹了口气，他实在是累极了，刚刚她陪在他身边，他从床上站起来一刻，她避讳般的闪开了，沈若涵，我终是你的不堪吗？
疼痛让他辗转，迷迷糊糊，再睁眼时，天已经暗下来，他抹了把头上的汗珠，轻呼了口气，忽然门响了。
若薇从门外进来，她手上端着托盘，里面放着白瓷汤盅。
她按亮了灯，看见床上的秦枫睁开眼睛，嘴角莞尔“你醒了。”
秦枫点了点头，他的右手不方便，就用左手撑了床沿想努力坐起来，才动了动，痛得眉心一蹙，沉呼了口气。
若薇见了赶忙走过来，把托盘放在桌头柜上，再扶了秦枫倚在床头，“小心伤口再裂开了。”
秦枫靠上床头，捂着胸口沉沉喘了喘“没事。”
若薇轻叹口气，转手把汤盅端过来“先喝点粥。”
秦枫轻摇了摇头，苍白不堪的额头上冷汗轻冒，“先放下吧，我这会没什么胃口。”
“粥是若涵花了几个钟头煲的。”若薇看看他，把汤盅的盖子打开，一股清香。
秦枫剑般的浓眉蹙了下，他沉了眸子，没有吭声。
若薇嘴角微微绽了，轻叹了口气，“看来，我得换个人来劝你喝粥。”
她把汤盅放在桌上，走到门边冲着外面伸了脖子“这粥我可劝不动他喝，你自己来吧。”
秦枫心头忽然一跳，她不会就在门外吧。
高跟鞋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耳尖听着她走进来，没错，是若涵。
若薇把妹妹往前推了推，“你先陪陪秦枫，我去看看爸。”
“姐。”若涵没想姐姐会走开，明明，说好了陪她来看他。
她伸手拉了若薇，却被她轻轻撇开，她看看床上虚弱的秦枫再瞪瞪妹妹“好好陪陪他。”
姐姐的眼睛里是怜惜，她完全原谅秦枫了，是啊，她又何尝不是呢。
若涵看着姐姐的背影走出门，身后的秦枫嗓子冒烟不禁轻轻咳起来，这一咳。又触动了伤口，他咬了牙根，抚了胸口。
若涵转过来，快步走到桌前倒了热水，然后走到床边来，伸手递了水杯给他。
秦枫低头握拳轻掩了嘴角，镇下一波咳，喘了喘，抬眸看到面前的水杯，他想了想，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清水入喉，甘甜沁肺，咳喘渐渐平息，他握着空水杯，却久久没有抬眸看她。
“还要吗？”若涵的声音，象是从心底泛起来的，他心口微微一动。
“不用了。”秦枫轻摇了摇头，伸手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忽视她伸过来的手。
若涵轻咬了咬唇，他不肯看她，跟她生疏的甚至连客气都没有，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把他的心杀死了。
若涵站在床边，空气静得象是有毒般，让他们，难受至极。
可她又舍不得走开，转眼看到桌头柜上的汤盅，“那个，医生说你这几天只能吃流食，我就煲了点百合清粥，你，多少吃一点吧。”
秦枫抬起头来，若涵的眼里映着他蔓着无限痛楚的眸子，“既然说了从此不相干，为什么又要来关心我的生死，这些，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他在问她，是的，他受不了她捅他一刀，又来关心他的生死，要么，就冷酷到底倒还让他活得轻松一点，希望，她总是残酷的在给了他致命伤害的同时，又给他生的希望，可他，也是个人哪。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会伤心的人哪，他会为了她死，但真的真的受不了她在别的男人面前将他践踏的一无是处，他会痛，心痛。
若涵怔在那里，满是泪莹的眼睛深深看着他，她绞着手指，她能说什么呢。
“我，我不希望你死在岛上。”她说着话，心里淌着泪。
秦枫笑起来，凄然的带着些嘲，她的关心，原来只是一个让他觉得可耻的理由。他就算死，又怎么会连累她。
他抬眼盯着床前脸色也是苍白的若涵，忽然从床上翻下来，一阵巨痛让他欠了身子，晃了晃。
若涵心下一惊，忙伸手扶了他，却被他坚实有力的双臂抓了肩膀，他瞪着，那双泛了慎怒的漂亮眸子第一次这样愤恨的瞪着她“哪怕我用命来赎罪，你也不会再给我一点感情是不是？我的错，真的没办法赎，真的没办法原谅是不是？”
“秦枫。”若涵被他抓疼了，他挺着胸膛，沉喘着气，衬衫领口里的绷带上渐显了红。
她心里着急，哽咽起来，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不是......”
她的泪，顷刻落下来，砸在秦枫的心尖上。
“我早就原谅你了，只是，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既然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不干脆断得干净，我，我不值得你再为我付出什么，秦枫，我答应过汉尼，要对他一心一意。我注定会为沈家牺牲，何必，何必还纠缠于过去。我的人生早已经注定了。”
“注定？”秦枫忽然就清醒了，若涵和他在一起，他能给她什么？又能给二先生什么？
他除了杀人，什么也帮不了他们。
心口一下就凉下来，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苍白无力。甚至连站着的力气也没有了，他松开了若涵，颓然的在床边坐下来，胸前伤口一股温热，竟感觉不到痛。
“对不起。”他跟她道歉，语气苍凉而悲伤。
若涵抹着脸上的泪，她又伤了他，可，她必须伤了他。
咣。门被重重的推开，汉尼，手里拿着酒瓶，一身酒味，满眼通红的闯进来。
“涵涵，你真的在这。”汉尼摇晃几步，愤怒开口。
“我来帮他送粥。”若涵走过去，在人高马大的汉尼身前，纤弱的象片树叶。
“送粥，怎么会哭呢？”汉尼歪头盯着她的脸，那上面的泪痕刺得他心痛。
若涵不说话，伸手位他“我想回去了。”
“回去？”汉尼瞪着床边坐着的秦枫，再看看若涵，咧嘴笑起来。
“是不是我打搅了你们的好事？”他吐了口酒气，样子猥琐极了。
秦枫看不惯他的样子，站起来，“她是你的未婚妻，请你尊重她。”
“哼，还知道是我的未婚妻？那你深更半夜的和她在房子里做什么？你有本事搞哭她，当然有本事做其他事，我还没有结婚，你就想给我戴帽子吗？”汉尼愤然瞪了秦枫，手中的酒瓶冲着一边的桌角狠狠一砸，瓶子碎开，带着尖角的一端被汉尼执在手里冒着寒光。
若涵被吓了一跳，碎玻璃溅在她的脚面上，秦枫面上一紧，“别动，站在那。”
他怕她被碎玻璃扎了脚面。
“你算什么东西，她是我的女人，听到了，混蛋。”汉尼满腔里都是浓重的嫉妒，眼见秦枫眼里满是关心的看了若涵，怒火中烧，举了手中的瓶子就要刺过来。
“汉尼。”若涵眼见汉尼的瓶尖要刺秦枫，顾不得许多，伸手一拉，酒醉的汉尼失重的撞在桌角，然后再重重跌过去，一声尖叫，那尖尖的断瓶竟被他失手刺进自己的小腿肚里去，整条腿瞬间鲜血直流了。
啊。若涵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她不想汉尼受伤的，她怎么可以让他受伤。她忙向前奔去，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秦枫拿了条毛巾过来，掰开他捂着伤口的手，将他膝下外侧缠绕几圈再狠狠打了结，抬头看着若涵“快去叫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