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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憑空虛沸騰】

2020-07-26 23:13 作者:かにゃちゃん  | 我要投稿

原作為 16 年時期 發酵計劃 中的編號 5 。

請不要隨意點開。




《任憑空虛沸騰》




任憑這片寂寥荒蕪的空虛沸騰。


習慣或機械地做著某件事,日復一日如此——早晨 6 點出門,搭乘電車,換地鐵,稍微趕在早高峰之前到達新宿的錄音室,或者是青山的事務所,地鐵站也隻是顯露出即將沸騰的狀態。然後晚上 10 點回家,地鐵換電車,地鐵依舊沸騰,而電車卻是寥寥無幾的乘客,其中大多數還是上完補習班晚歸的學生。

習慣性地、機械地做著某件事時,那個時候會感到空虛。空虛是一種和“零”有著近似品性的真實的情感:神谷對於這兩者的定義是用元素週期表來具體化的,它們處於不同週期,位於同一個族,原子核外分佈的電子雲層決定了它們擁有相近的屬性,但內部的質子數量又在本質上否定了它們是同一種情感。

不過這樣的情況偶爾也會發生一些改變。

新番的錄製有時會拖到很晚,吐槽役的台詞總是被監督改來改去。事務所也時不時地進行授課活動,溫柔善良的前輩很耐心地解答著疑問。等所有的一切結束之後,地鐵已經停止了運營,可供選擇的交通方式隻有計程車。

以及,最最重要的——每兩周進行一次收錄的廣播,神谷會在週二晚上擦著那輛甲殼蟲的時候內心就泛起微微的波瀾,猶如一壺快被燒開的水似的,一個又一個的小氣泡浮出水面。

神谷週三擁有屬於自己的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在晚上進行廣播收錄之前。這樣的時刻總是更容易感到空虛。他對傷痛有認識,對喜悅有認識,也對空虛有認識:準確而通俗的說法是——一陣“什麼都沒有”的感覺襲來。連站在“茫茫霧中”的比喻都不準確,既然霧是霧,是濕漉漉的渾白的,可以讓人感覺到秋意的存在,那麼它無法比喻“什麼都沒有”的名為“空虛”的東西。空虛像是一個萬聖節拜訪的頑皮孩童,當神谷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邊吃甜甜圈一邊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冒出“我究竟在做什麼呢”的念頭時,它就會出現,然後索走一些“糖果”,也許是一點點的視力,也許是一點點的味覺,一點點記憶,或一個喜歡的詞語。

冒出過“我究竟在做什麼”的念頭時,有過滿頭大汗擠在電車裡去上一堂不願意聽講的補習課,有過在鏡子前被芭蕾舞老師壓著腿的肌肉的疼痛,有過花很多錢買離譜的東西提著重重的紙袋站在路口,有過通宵徹夜反復閱讀自己用紅色的簽字筆注滿假名的台本。

並不是神谷獨自一個人的時候,空虛是萬聖節時索要糖果的頑皮孩童,即便是熱鬧的場合,它也隨時造訪。然後神谷站在玄關那裡,望著籃子裡面所剩無幾的糖果,就知道了,他又失去了一輛電車的後門,失去了學會一种舞蹈動作的可能,失去了一個紅綠燈,失去了一名角色的出演。

空虛把它們都帶走了。

天色開始慢慢變得黯淡,被蒙上了一層又一層的厚厚的黑紗,夕陽搖搖欲墜的樣子,努力做著最後的掙扎,不肯離去。影子也終於被它拉得長長的,像是微風中的火光那樣晃動飄移。然後連最後一絲光線也被淹沒在遙遠的地平線,一切終究歸於黑暗。

在整個世界被黑暗所佔據的時候,兩旁的路燈豁然地亮了,發出電流的“滋滋”聲,灑下一片不大不小的昏黃的光。

咖啡店的門從外面被推開,風鈴叮叮咚咚地響了很久,那個人走近神谷,身上沾染著外面許多的陌生氣息,像是被雨水打濕過。

“抱歉啊浩史,”,神谷對面的那個人傻傻地笑著,“下午在家裡睡過頭,出門剛好趕上了晚高峰。”

“那麼收錄結束之後再去吃飯。”神谷說著把自己特意留著的甜甜圈推到那個人面前,“先吃這個吧……檸檬味道的,大叔超級愛的限量版,隻在下午茶時段限量供應。”

“我知道。以後會在清單上再加一項的。”

神谷看著對面的人,用紙巾裹著甜甜圈,嘗了一口之後嘟起嘴說,“好吃。”

“當然了呢。”

那個人很開心地吃著甜甜圈,神谷卻想起來,自己一個人在家,最不敢做的事情就是午睡。一覺睡到六七點,天朦朧黑的時候才會醒來,便有種被整個世界拋棄的感覺,空蕩蕩的,孤獨被表現得淋漓盡致之後,升華為空虛的一種。

如果說孤獨是一種鮮紅灼熱的熔岩從海底緩慢溢出,接觸到冰冷黑暗的海水而逐漸變冷凝固般的悲傷從心臟表面裂開的縫隙不斷向外延展的失望所帶來的寒冷感覺,那麼空虛則是更為炙熱的熔岩與海水反應變成一口汩汩向外噴湧沸騰的溫泉,而神谷自身猶如生長在火山泉裡的堿性羅非魚,面臨著被煮熟的危險。

咖啡店裡,就在即將被那一片無限蔓延的沸騰空虛煮熟的那一刻,神谷感受到那個人的下巴擱在他的頭頂,兩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小野一說話,就有一部分聲音通過骨骼進行傳導,聽起來像是用擴音器擴大了一樣。那些聲音消耗的能量變多,頻率變低,發出一種沉悶的嗡嗡聲,和鼻音黏著在一起,“大叔最近總是走神呢。工作的時候走神,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好多前輩都問我,‘神谷君是不是生病了’。

“不過在休息室裡面,我回答他們,‘我的浩史一輩子都會健健康康的。’”

神谷抬頭看著小野。

小野口中的“我的浩史”的這一存在,等同於真正意義上的“浩史”麼。

在以前進行廣播收錄的間隙,兩個人曾討論過聲音的真實性。縱然彼此的聲音經歷了怎樣的起伏與波折,通過振動產生的電流以電磁波的形式輻射到每一個角落,再次轉變為電流,繼而產生振動之後,它便會失去了原本的真實感覺,就好像是來自不同方向的光線經過不同的介質之後,總有一部分會發生全反射。那麼,神谷便得出一個結論:它,不再是它了。而小野的結論意料之中地完全相反,“吶,比如說是太陽的光芒……陽光吧,不管是晴天還是陰天,甚至是雨天,它只是不同程度的被雲層遮擋起來,可是陽光就是陽光吶,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浩史如果真的生病的話,我會很難過的。”神谷整個人都被圈進小野的懷抱,“大叔有的時候比我還像個小孩子,所以,像個痊愈能力超強的小孩子一樣快點好起來好麼。”

神谷覺得,小野的懷抱很溫暖很溫暖很溫暖,而沸騰的空虛裡快要被煮熟的羅非魚浩史終於被帶到了清涼的地方。

小野的聲音比神谷自己的更加沉穩,卻又有著一種介於孩童的稚嫩與少年的青澀之間的感覺,就像是大提琴夜晚在幽深密林中的獨奏,也像是時光醞釀出的一壇散發出醇醇的古舊味道的酒。所以每當這個人說出一些請求的話語時,神谷總是不忍心拒絕,小聲地回應著,臉頰早已緋紅,“嗯。”

“現在也到了收錄的時間了。一起走回去吧。”

“嗯。”

從咖啡店到文化放送要經過一座天橋,小野在神谷右邊前面隔著半步的距離走著,時不時側頭露出一個傻笑,沒戴口罩,呼出的熱氣泛起一團團的白霧。腳下如同河水那樣彎彎折折漫布到遠方的發著光的車流,與兩岸的路燈交相輝映,再被一幢幢大廈幕墻上永遠不會磨滅的星光渲染成一副極夜之晝的絢爛畫面。

或許隻有在那樣耀眼的光線和刺骨的溫度裡,才能更好地發現,小野大輔其實是一個很溫柔細膩的人——隻是表達的方式很笨拙罷了。

神谷摸著脖子上不屬於自己的一條圍巾,人聲鼎沸,但這個世界用無比的喧囂掩蓋冷漠,真正的熱情卻總是那樣傻傻地一言不發保持沉默緘默不語。

雲層不停變換,季節輪迴交替,時間永不停止,此後或許神谷心中的空虛還會沸騰,但是,是平庸是驚世是絢麗是落魄是風雨,都會一直有那個人的陪伴。

任憑空虛沸騰,從過去,到現在,直至未來,都有那個人的陪伴。


任憑這片寂寥荒蕪的空虛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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