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鸦番外篇:雪原焰火

ps:新年快乐!望大家在新的一年学有所成,身心健康。近日作番外一篇,望大家喜欢!
雪原焰火
“她从阴影中走来,脚步悄无声息,剑与身体裹缠着冷气。” “当时已经深夜两点,大雪堆得比小腿还深,马车几乎不能动弹,我和伙计下车商讨了一下对策,决定等明早雪停再出发。没想到的是,我们差点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那只怪物也许早发现我们了,它一路尾随,我们却丝毫没有察觉。我的车夫点起一堆火,想要烤点土豆御寒,我在车里翻看账本。突然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略过车窗,鬼鬼祟祟地朝火光奔去。等我推开门,外面没有篝火,车夫的脑浆子已化为一地红白相间的冰晶。” “它站在我面前,块头足有两个我那么高,只见它抬起锅盖大的手掌,缓缓地向我伸来……” “我心想完蛋了,居然碰上一只奥多鲁姆,这下小命……” “是奥杜奴,”女子提醒道,“你要描述的是巨雪怪,不是野人,虽然它们的发音确实相似。” “是是,奥杜奴,奥杜奴!正在我以为小命不保时,一个神秘女人出手救了我……” “神秘人就行了,干嘛强调性别啊。” 麦卡德诺吞了口唾沫,继续说道: “雪怪猛地缩回爪子,吼叫声震得人头昏眼花——它掌心不知何时扎了把匕首,鲜血顺着毛发哗啦啦往下流。而那个神秘人不知从哪窜了出来,手中握着另一把匕首,以及一把出鞘的长剑。” “我完全傻了,坐在雪地上动弹不得,耳边只有雪怪的怒吼,呼啸的狂风,以及刀刃撕破皮肉的可怕声响。鲜血雨点般落在我的头上,脸上。没过多久,动静渐渐变小,直到彻底消失。” “我抬起头,雪怪卧在地上,死了,它的腹腔被划开,里面全是没消化的……” “打住打住,你已经讲得很详细了。” 女子拍落身上的雪,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似乎对麦卡德诺的陈述相当满意。 “到了镇上,你就把故事讲给酒吧的人听,要是他们不信,你就展示一下手臂和脖颈的瘀斑,知道吗?醉鬼们既愚蠢又好糊弄,他们传出去的消息会比这个版本夸张十倍,到时候更不会有人起疑的。” 麦卡德诺连连点头,泥土,草屑和涕泪凝固在他的脸上,但他没功夫去擦,也没心思去管一旁的马车,他只觉得冷,从内向外的冷。 雪原之上,一片苍白,两名旅人,九具死尸。 女子走到马车旁,安抚两匹杂色马的情绪,她回过头来: “你来骑马,我们得抓紧时间回镇上去。” “可……可这些尸体怎么办?”麦卡德诺的嗓音变得嘶哑,“我们就这样把他们丢在这?” “天晴后,野狗和狼群会帮我们清理现场的,而你更需要担心一下自己的小命,”女子拉开车门,毫不客气地坐了进去,“雪夜是一道危险的屏障,很多脏东西都可能借着大雪靠近——其中可不止包括巨雪怪。” 她拉上门帘,还不忘朝麦卡德诺做了个鬼脸。 男人明白,这场人生劫难还远未结束。他硬着头皮,拖动灌满铁水的双脚,雪地上布满乱七八糟的脚印,很快,它们会被暴雪抹去。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第一具尸体,这是他的车夫,一根弩箭精准命中他的额沿,他翻下马后并没有立即死去,直到明晃晃的钢刀砍中他的胸,腰,颈。 第二具尸体是个胖子,他卧在雪上,从血迹扩散的位置来看,他的喉咙被劈开了。 两个男人堆叠在一起,手上紧紧攥着刀和弩,脸上挂着尚未冻僵的惊讶。他们无法理解,这致命的一击从何而来。 那名彪形大汉也死了,正是他扯开车门,揪住麦卡德诺的衣领,将他狠狠摔下车,那恐怖的狞笑令人终身难忘,可这混蛋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的脑袋不翼而飞,只剩一具跪坐的无头躯壳。 越来越多的死尸,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他们死状各异,面色惊恐,麦卡德诺闭上眼祈祷,可当他看到那离马车不远的年轻人时,神志也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上帝,饶恕我吧,”他语无伦次地说,“这是镇长的儿子,游手好闲的小特拉奇,我的上帝啊……” “谁?谁的儿子?”女子从车窗探出头来。 “你用飞刀扎死了他,这可是镇长的独子,你……你……” 女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距马车五六米的地方,一个男青年静静地趴着,背上竖着一把短刀。即便是这么强劲的风和雪,都无法吹散他身旁浓烈的紫毒和酒臭味。 她耸耸肩: “别哀悼了,我只看到他在抢劫你,没去考虑他是谁的儿子,就像他不会因为你是老乡而放你一马。这小子和劫匪厮混在一起,不知洗劫,屠杀过多少商人,他们今天不死,日后还会有更多人惨遭毒手,而我只是让惩罚来得早了一些。” “可是……镇长丢了儿子,肯定会派人四处寻找,万一查到我头上……” “你在说什么?”女子连眨几下眼,“你不是被雪怪袭击了吗?关镇长的宝贝儿子什么事?” 他已在把“雪怪传说”默念了几十遍,不说背得滚瓜烂熟,但也基本没什么误差。可他仍感到深深的不安,仿佛被无形的尖刀抵住喉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要不……我们把特拉奇的尸体带回去吧。”他试图作最后的努力,“至少要让父母见他最后一面,镇长年纪大了,整天为他操碎了心……” “哈!大叔,你被吓傻了吗?把尸体带回镇上,然后咱俩一起上绞刑架?我宁愿被郊狼咬死,也不会为一个该死的强盗白白送命。” 麦卡德诺无可奈何,他坐上车夫坐了十多年的位置,拎起冻的发硬的缰绳。两匹老马都吓坏了,它们沉闷地喘息,口边喷出一团团白雾。 他正欲驱马前行,一只手却搭上了他的肩膀。 “等等,也许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该就这样丢下他们。” 麦卡德诺还没来得及开口,女子已一跃而下,大步流星地朝特拉奇的尸体走去。 她推动年轻人的肩膀,用力将他翻了个身,接下来就是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行为:她握住死人的手指,然后又伸向袖子,里衬,皮靴甚至裤管。经过一番细致的摸索后,她回到车上,手里捏着一枚金光闪闪的胸针。 “不愧是镇长的儿子,”她小声嘀咕,“戴的东西真他妈奢侈。”
马车在雪原中奔腾,风夹着雪花呼啸而过,空中没有星星和月亮。 “驾——驾——” 也许是过于疲劳,也许是积雪太深,又或许是麦卡德诺难以恭维的驾车水平,马车的速度始终提不上来,而且相当颠簸。两个钟头过去,他们距小镇依然遥远。 “还要多久啊大叔?夜已经很深了。” “至少得一个小时,马儿又冷又饿,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说到这里,麦卡德诺有些愤慨,到底谁是保镖啊?自己上一次赶马都能追溯到兰戈里奥三世的年代了,她倒好,安安稳稳地坐在车里,把玩着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金胸针。 五十契提只能保你的命,若想活着与家人团聚,你得付我两百契提。 这是女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场交易的开始。那时他颓然跌坐在雪堆上,面若金纸,抖如筛糠,甚至可能尿了裤子,而女子站在他眼前,一边吹口哨,一边用雪抹去刀锋上的血迹。 八个身强力壮的劫匪,在顷刻间交相殒命,不仅麦卡德诺不信,那些稀里糊涂的死人更没法想象,杀死自己的,竟然是个身高不足六英寸的女人。 可他看到女子手中的武器时,那份疑惑立刻烟消云散。那是一把造型古朴的长柄刀,几乎和她本人差不多高,刀身纤细如禾,刀柄扁平厚重,用于锻造锋刃的金属光泽沉黯,里外透出一股肃杀之气,远看又如血脉颤动其间。麦卡德诺曾包揽过镇上的兵器生意,对刀剑的用料,工艺颇有研究,可他也瞧不出这把刀是什么来头,就和它的主人一样。 不管了,两百就两百吧,至少小命捡回来了,麦卡杜诺暗自思忖。到时候再加点钱,说不定能把这柄刀买下来。 “这一带的治安状况怎么样?”他脑后传来女子的声音,“这种抢劫很常见吗?” “不算多见,自天罹建国后,凯尔兹人抢劫商贩的事件越来越少,但近几年商队频频出事,”麦卡德诺答道,“这条通往金谷城的商道我跑了三四十年,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档破事。唉,人心不古啊。” “幸好车上没什么贵重货物,不然就给他们糟蹋了。” “对咯,我拉了六车铁桦木,屁股还没坐热,货就被军官老爷扫了个精光,都不带讨价还价的。我把钱存进银行,将五辆车租给别的商人,自己坐一辆回来,车上除了点肉干啥都没有。” “哈哈,生意兴隆啊,”女子顿了顿,“你刚才提到军队采购物资……北方也要打仗了吗?” “是啊,康纹大帝的胃口越来越大,他不仅要把霍伦帝国蚕食殆尽,还想挥师北上,把乌扎罗群山都划入天罹的国界,这样他就能享用北方富饶的矿产和林木资源。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全副武装的军队,需要战马,需要弓箭,布匹和黑火药,而这正是我们发家致富的好机会——我打算下周再进十车厚棉布,以三倍的利润卖给天罹人,然后我就有本钱做更大的买卖,成立属于自己的商会……” “怪不得我要价两百,你都没什么反应,原来是赚上天罹国的钱了,”女子笑着说,“这趟北方没白来,满地都是大银灯可捡嘛。” 没有什么比谈生意更令商人安心了,麦卡德诺的心情稍微平复过来,那血腥的场面已被他暂时抛到脑后。 “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小姐的名字呢?” “雷娅,你也可以叫我暗鸦,它是这把剑的名字。” 好耳熟的名号,但他不记得在哪听过了。 “雷娅小姐,这么冷的晚上,你怎么还一个人呆在外面?” “没啥,就是随便走走,顺道探望一下朋友,”金闪闪的胸针在雷娅指尖舞蹈,她似乎很喜欢这件饰品,“我不喜欢按部就班的生活,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野外闲逛,帮别人完成一些委托……” “这么说,您是位助人为乐的游侠?” “谁知道呢?如果不是今晚雪太大,篝火点不着,我肯定不会在附近晃荡,那样我俩可都损失惨重了。” 两人都笑了起来,马蹄声由沉重的“簌簌”变为轻快的“哒哒”声。 “……小姐,您是西方来的吗。” 拨弄金针的手停了下来,两道红色的目光望向他的脖颈: “抱歉?” “呃,我是说,您的剑法如此精湛,使用的武器更是世间少有,令我很难不联想到以剑阵文明著称的白耀帝国,”麦卡德诺不由压低了声音,“我和一些逃难的西方人打过交道,他们说话的口音……和你有几分相似。” “大叔你猜错了,我是土生土长的东方人,”良久,他才得到一个生硬的答复,“我在草原和湖泊旁长大,至于我的口音,也许是长时间游历各国造成的。” 麦卡德诺知道这话不能继续了,多年从商的经验,使他格外擅长察言观色。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打算开启下一个话题: “雷娅小姐,你有没有……” 话音未落,一只手突然从后捂住他的嘴,冰冷的手指,升腾的白气,女子半边身子已经从车内探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令人汗毛倒竖: “小声点,周围不太对劲。” 麦卡德诺哪还敢言语?他俯低身子,心脏似乎要从口中蹦出来。两匹老马似乎也感受到雪原深处的危机,它们摇头晃脑,嘶鸣不止,步伐更加紊乱而仓促。 雪越下越大。
阿泰瑞姆,原意为“冻土下的饿鬼”。它们属于古老的地精一族,是北方荒山的原住民。数千年残酷的自然选择,优胜劣汰,使它们成为同族中最强壮,最嗜血,最贪婪,也是最狡诈的一支。当这些丑陋的生物从地下苏醒,没有任何人,可以活着逃出它们的追杀。 雪地深处,两盏萤绿的小灯倏地亮起。 “人类……留下……人类……美味……” 它们发现了车辙,嗅到了马和人身上特有的芬芳,于是阴魂不散地跟了过来。起初是一两只,增加到八九只,队伍越发庞大,马车后逐渐形成一条肮脏,噪杂的河流。 “……喔喔……女人……好吃……男人……塞牙……” 两只地精率先冲来,它们的后肢粗短而有力,一跃可达四五米,再用硕大的前爪撕碎猎物。这小小的马车就如风中枯叶一样脆弱,只要它们一拥而上,就…… “唰!” 一道白光闪过,两只地精突然定在半空,等它们落回地面,脖子上只剩一道圆形的空腔。 狂风将血腥味送入鼻腔,雷娅扭过头,对男人大吼: “快冲出去,我们被包围了!” “我的妈呀,上帝,上帝……”麦卡德诺手抖得不听使唤,他的耳边充满磨牙声与狞笑,还有镇上老头讲述的传说:雪夜中爬行的魔鬼,比狼群还要恐怖,它们会把人撕成一片一片,放进石锅咕噜咕噜煮熟,自己在一旁载歌载舞! “起码有二十只……不对,是他妈五十只。”雷娅咬住匕首,一手伸向背后,“你只管驾车,我来应付这帮狗杂种。” 伴着金属的颤音,一道白光划破夜幕,将雪花的轮廓映清清楚楚。那把纤细的直刀已被她握在手中,刀锋迸发出不详的气息。 雷娅一脚踹开后门,狂风吹起她红褐色的长发。 “哗啦!”一只地精摔倒在地,它一边哀嚎,一边试图捂住外涌的肚肠。女子长刀一扫,更多的地精被拦腰斩断,尸体填满车轮的沟壑。 锋刃所指,骨断筋离,血浆飞溅! 在前面赶车的商人自然看不到这景象,他死死拽着缰绳,下巴贴在胸脯上。两匹老马被地精的腥臭味刺激,都拿出玩命的力气飞奔,马车歪歪扭扭地前行,车身嘎吱作响,似乎马上就要散架了。 “雷……雷娅,怎么办啊,它们从两边包过来了……” 地精见后方捞不到便宜,便四下散开,从两侧发动攻击。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和冬风夹杂在一起,直令人头皮发麻。 麦卡德诺的缰绳突然一松,两匹杂色马人立起来,发出凄厉无比的嘶鸣。原来是地精捡起手边的硬物,雪球,石子,树枝,一股脑地朝他们投去,车顶如下雨般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精疲力竭的老马则成了活靶子。一匹马终于支撑不住,它疯狂甩头,猛撅蹄子,拖着马车打起转来。 “嘘!嘘!”商人使出吃奶的劲,想控制住发狂的马儿,却被一块燧石“嗖”地砸中额顶,他顿时感到天旋地转,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缰绳也不知何时脱手了。 妈的,还有比今天更倒霉的夜晚吗,他在马车翻倒前心想。
恍惚间,麦卡德诺听见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那是他母亲的声音,还有他的妻子,女儿,以及两个不满十岁的小儿子。他们正向他走来,他从这些影子身上感到了炉火与肉汤的温热,那滋味如此美妙,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往那没有寒冷,没有危险的地方…… “啪嗒。”一团黏液滴在他的脸上,麦卡德诺猛地一哆嗦,他抬起头,和两只绿莹莹的眼珠四目相对。 那只地精的脸如此贴近,他能看清它两颊细短的毛发,褶痕里的污垢,以及牙齿间夹杂的陈年烂肉。它咧开嘴,涎水顺着舌头大滴大滴往下淌。 “人类……人类……人类……” “喔啊啊啊啊啊啊!!!”男人歇斯底里地尖叫,抬手甩了地精几个耳光,可他扇肿了手,这张杂糅了世间所有丑恶的脸仍在逼近,它面露狞笑,口水直流,似乎在思索从哪下口…… “噗呲!”正在麦卡德诺绝望的时刻,地精忽然晃了几晃,随后一头栽倒在他的胸口。只见它后颈上插着一根金黄色的尖刺,刺的大半没入血肉之中——那是镇长儿子的胸针。 麦卡德诺挣扎着爬起来,等待他的是宛如地狱的景象: 在漫天狂舞的雪花下,四周只能看见三种颜色,白茫茫的雪原,深黑的天空,以及无数燃烧的荧绿色火苗。马车已被掀翻,拉车的杂色马只剩一匹,此时正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一边无助地哀鸣,一边遭受数十只阿泰瑞姆的撕扯,啃噬。温热的马血洒在雪上,绯红的雾气在空中化为冰晶,很快,它就不再动弹。 一只地精从马腹探出头,看见呆坐在地上的麦克德诺,被血染红的大嘴立马高高咧起。 “嘎……嘎嘎……” 没等他反应过来,这丑陋的小恶魔发出一声尖叫,眨眼间,它的利爪已伸到商人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降临在麦卡德诺面前,漆黑的斗篷,飘逸的长发,就好似乌鸦张开的羽翼。她手起刀落,地精脸庞立即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裂隙,然后又是横着一劈,切碎了它的咽喉。 “我一直喊你的名字,你没听见吗?”雷娅甩了甩刀上的血,上前搀住商人的胳膊,“没受伤吧,还走的动路吗?” 麦卡德诺怔怔地望着她,眼眶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横冲直撞,几秒过后,他突然一把抓住女子的领口,发疯似地摇晃起来: “救救我!我不想死在这里!”鲜血,鼻涕和眼泪流进他的嘴里,“我的女儿才刚刚嫁人,两个儿子连记账都不会,我不想死啊!我……我……你想要多少钱!四百契提?六百?一千?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能救……” 听着他声泪俱下,口齿不清的诉求,雷娅稍作沉思,然后一耳光扇过去: “大叔,你清醒点!” 麦德卡诺被抽了个踉跄,险些又要往后倒下,雷娅一个箭步扶住他的背,另一只手托住他的下颚。 “我知道你现在又累又怕,老实说,我也没信心能逃出去,这帮家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她盯着商人的眼睛,“但我们之前约好了,两百契提,把你活着带回家!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但麻烦你别神神叨叨的,搞得好像我会抛下你一样,懂吗!” 商人的脸火辣辣的痛,但神志确实恢复了不少,他望着那双酒红色的眸子,惶恐地点了点头。 “很好,你醒过来了,接下来我们要制作一点噪音。” 两人转过身,四周的地精又增加了,它们瞪着苍蝇似的绿眼,贪婪地撕咬着马尸,还有一群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但出于对那把长刀的忌惮,它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你们小镇的位置在哪,这边吗?” 得到商人的确认后,雷娅重重点了点头:“等会我数到三,你就朝这个方向跑,一刻也不要回头。” 她从腰间解下一个褐色的瓶子,瓶身严严实实地缠了几层皮革,上面可以隐约看到一个骷髅头标记。 “这是一个炼金术士送给我的,到现在快封存十年了。”她摇晃着小瓶,就像摇晃一杯麦芽威士忌,“我一直以为它会用在与强大魔兽的交战上,却没想到要用来清理一群杂碎,啧啧,真是耻辱……” “等下空气会变的很热,可能会点燃你的头发,但你只需要往前跑,什么也不去想。我要倒数了。” “那你呢?”麦卡德诺匆忙问道。 “当然是给你殿后了,不然光靠你那小短腿,能跑得过阿泰瑞姆吗?总得有人留下来清理残局……三。” “等等,雷娅……” “二。” 地精们纷纷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死亡与憎恨,一匹马不能满足它们的胃口,于是它们暗中窥探,步步紧逼,蓄势待发。女子的刀刃极具威胁,但它们数量庞大,可以源源不断地发起攻击,地精们深知这一点。 麦卡德诺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嘴里充满酸苦。女子背对着他,她的身影在雪中模糊不清。 “一!” 瓶盖旋开的瞬间,麦卡德诺的双腿居然一软,仿佛一道地狱之门正在身后开启,然后他跑了起来,几乎调动了身体的每一处肌肉,每一块骨头。他似乎能感受到瓶子穿透冷风的途径,带着里面闪耀而灼热的光芒,坠落在十米开外的马尸上。 接着就是火,大火。 麦卡德诺只顾着奔跑,没有及时目睹身后的壮观场景。但在一瞬间,他全身的水分仿佛蒸发了,口里干的挤不出一点唾沫,无数紫色的火星从他身边吹过,一时间竟然盖过了漫天的大雪。 他踩中了积雪下的石头,摔了一跤,然后立刻看到了朝他狂奔而来的地精。但它们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像无头苍蝇般狂奔,尖啸,嚎哭,它们的身体被烈焰舔舐,越是试图扑灭,火烧的越旺,一时间已有几十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球从他身旁跑过,路上不断可以看到烧焦脱落的地精皮肤,手臂,甚至内脏。 他强忍着恶心,连滚带爬地往前跑,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味道,真是活见鬼,这怪物烤熟的味道居然挺香。 没跑多远,麦卡德诺开始喘气,胸闷,肺管子和烧起来一样难受,他不由懊悔把妻子的话当做耳边风,光吃不锻炼,迟早有天会要了你的命! “天哪……上帝……我……我跑不动了。”他喘着粗气,双手撑在雪地上,“妈的,回去……回去一定……每天绕着镇子跑十圈……” 这时,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响鼻,这声音无比耳熟。麦卡德诺猛地抬头,大雪中赫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毛色斑驳黯淡,一条扫帚似的尾巴左右摇摆。 这居然是那匹失踪的马!商人激动地快哭了,他抬起半边身子,声嘶力竭地大喊: “巴托!好孩子!这边!” 杂色马正在雪中瑟瑟发抖,听到有人喊它,不禁大吃一惊。它发出刺耳的嘶鸣,随后朝麦卡德诺奔来—— 它从商人身上迈了过去,消失在寒冷的冬夜里。 “该死的畜牲!”麦卡德诺破口大骂,他爬起来,试图辨别老马逃跑的方位,但眼下的一幕再次让他僵在原地: 在商人的身后,不知何时多出几十具地精的尸体,有的还口吐血沫,微微抽搐。 “唰啦——”雷娅转腰递肩,将后方扑来的地精斩为两截,她全身已被染成棕红,发丝与血浆凝结成块,刀刃如新月之弧,一次次划破魔鬼的躯体。但地精从四面八方扑来,用身体毫无畏惧地迎接刀锋,女子纤细的身体一次次被兽群吞没,又一次次顽强地杀出一条血路。 她……她真的在为我拼命?麦卡德诺看的有些呆了,可是在地精们丧心病狂的攻势下,这个女孩又能坚持多久? 雷娅发现商人愣在原地,她劈开一只地精的脑瓜,扯着脖子对他大喊: “傻站着干什么?跑啊!这边我来应付……” 雪地里突然隆起一个鼓包,“呼”地一声,一只浑身雪白的地精腾空而起,这孽畜无比狡猾,不知在积雪中潜伏了多久,直到猎物分神时才倏地窜出。它抓住雷娅的双肩,狠狠将她扑倒在地…… 麦卡德诺双腿打颤,险些再次跌倒。他转过身,艰难地,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我得活下去,老婆孩子在家里等着我,还有自己好不容易打拼出的事业,我不能,也不应该死在这种鬼地方……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每向前挪动一步,胃底就传来一阵痉挛似的痛,他试图回忆自己与亲人的美好时光,但眼前只出现了自己的女儿,她年轻,瘦削,笑起来如一只纯净的白鸽,让人心生怜爱…… 那个叫雷娅的女孩,和他女儿差不多一个年纪的女孩,他将为了活命而抛下她。 麦卡德诺猛地回头,直面身后熊熊燃烧的火焰——他自己也没搞懂为啥这样做。侥幸逃过焚烧的地精都红了眼,只顾扑向这个杀害了无数同类的女魔头,当商人出现时,它们竟没有一点察觉。 “嘿!你们这群蠢货!” 他的嗓子冻坏了,声音嘶哑混浊,像卡了口陈年老痰,但在四十多年的漫长岁月中,这无疑是他最激昂,最笃定的怒吼。 这一嗓子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阿泰瑞姆吃了一惊,就连那些推搡着想分一杯羹的地精都抬起头,纷纷望向这个矮胖,秃顶,满脸冰碴和草屑的男人。 “混蛋,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以多欺少,以众敌寡,哪怕是撒旦都不会放过你们,有本事的话,就冲我……我……我我……” 麦卡德诺特意挺直了胸膛,想在绝境中表现出一点男人气概,可刚和那些幽绿的眼睛对上,他的勇气就化为一滩泡影。地精们左顾右盼,窃窃私语,脸上露出阴森诡怖的狞笑,它们前肢着地,静悄悄地向他靠近,一条满是疙瘩的舌头晃来晃去…… “呃,我就这么一说,你们……你们别激动,”他的舌头像打了结,额顶冒出一层冷汗,“刚才的话不是针对你们……” 地精们大叫起来,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扑去;商人也大叫起来,拔腿就跑,但他两条腿就像扎根在地里似的,怎么动都动不了。 在这惊心动魄的时刻,夜空中唰地划过一道闪电,雷娅再度突破重围,从尸体堆成的小山上站来起来,在火光的映照下,她比阿泰瑞姆更像恶鬼。 地精嘶嘶直叫,前仆后继地冲上前,但等待它们的是冰冷的金属。她的剑法神鬼莫测,风驰雨骤,气势如虹,一次次将这群肮脏的怪物斩断,劈开,切碎。空气变得燥热不安,夜幕被一层绯红的血雾笼罩。 看到这血肉横飞的场景,地精们终于感受到久违的恐惧,它们的动作变得迟疑,扑袭也变得畏手畏脚,更多的是在周围徘徊不定。 “好啊!一鼓作气干掉他们!”麦卡德诺握紧拳头,他看到了希望。 雷娅用刀柄架开地精的啃咬,她看上去疲惫至极,光是站着就有些力不从心。在看到安然无恙的商人后,她突然深吸一口气,像大雁般腾空跃起,踩着地精们的脑袋离开了。 看着女子的身影一晃而过,商人的笑渐渐凝固了: “嘿,我在这啊!别丢下我!”他挥舞双臂,大声叫唤,但回应他的只有地精们愤怒的目光。它们还是头一次放弃到手的猎物,此时正急于宣泄心中的恨意,商人似乎是个不错的靶子。 两只地精猛扑过来,轻松将他放到在雪地上,它们的爪子大的吓人,锐利的犬齿不知咬断过多少人的喉咙。麦卡德诺嚎叫,踢蹬,挣扎,却无法摆脱它们的撕扯,越来越的黑影出现在他身旁,还有那些碧绿的,简直要瞪出血的眼睛…… “不,不要过来……”他哭喊着,但那弯钩似的爪子一点点刺穿他的棉袄,要将他开膛破肚了。须臾之间,他就会变成一具空壳,下场比那些劫匪还惨。 他妈的,这下真完蛋了。 地精突然抬起头,对着某个方向呲牙咧嘴地嘶吼,麦卡德诺耳边竟再次响起了马蹄声,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身上的地精已被撞了下去,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硬生生从尖牙与利爪中拖了出来。 他被放到一张宽阔的背上,马脖子上的鬃毛刮擦得脸发痛,可他死死地埋着头,因为有个声音正在提醒他: “趴好,千万不要抬头,我们从这里冲出去……” 没人知道雷娅是怎么追回那只跑丢的老马的,但这并不重要。他们一路驰骋,穿过飞雪,狂风与雨点似的石子,在地精们的追赶与咒骂声中,天际已浮现出一片浅浅的乳白。 夜悄悄地落幕,没过多久,雪也停了。
“姑娘,那些哥布林好像没追上来。” 那可怕的嘈杂完全消失后,麦卡德诺才敢微微抬首,他面前是一望无垠的银色海洋,宁静,祥和,就像从未上演过杀戮与仇恨。 他长吁一口气,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该怎么形容这一天呢,先是遇上大雪封路,然后又被一群蟊贼劫了道,马夫还给射死了,当一切看上去平安无事时,雪地里又窜出来一大群吃人的怪物,让我不禁好奇接下来会碰上什么,凯尔兹人吗?人生啊,你总是这般多舛……” 老马留下雪地上第一串蹄印,哒哒哒,哒哒哒。 “不管怎么说,咱俩都活下来了,我可以继续做我的买卖,你能赚上一大笔钱,接下来……哎哟,你怎么回事?!” 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到他的背颈上,麦卡德诺吓了一跳,只见坐在他身后的雷娅摇摇晃晃,接着扑通一声,从马背跌了下去。 她蜷起身子,在雪地上大口呕吐。
“……大叔,上马去吧,不用再扶我了,我只是头有点晕。” “你就这么瞧不起大叔?就这点路,我还是能走的。等到了镇上,我就叫我老婆给你治疗,她可是全镇最好的草药医师……老天,你伤的真重,骨头都快露出来了。” “别紧张,我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我只是……唉,我果然骑不了马,那种感觉比喝一斤致幻菌汤还难受。” “你就是北方最棒的骑手,我向你保证。” “大叔说笑了……说实话,作为保镖,我却一直让你在驾车,这点挺令人过意不去的,到时候你付我一百五吧,那五十就当车票钱了。” “傻孩子,咱会心疼那点契提吗,来,这个给你,我看你挺喜欢这玩意的。” “真的假的,你居然把那枚胸针捡回来了?哈哈哈哈……我很开心。” “好啦,别说话了,一会伤口就裂开了。” …… “大叔?” “嗯?” “关于你们镇长的儿子……我很抱歉,其实我不是非得杀他,当时或许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 “让特拉奇那小王八蛋见鬼去,我是被雪怪袭击的,关镇长他儿子什么事?” “……大叔,关于雪怪的故事,并不是我编的。” “啊?我还以为……” “一年前的夜晚,雪下得比今天还要猛,那只巨雪怪掀翻马车,将里面的两个人揪出来,而我站在旁边的一棵树后,看着它把他们大卸八块,活剥生吞。我不是害怕,我只觉得两人的装束太过简陋,应该付不起相应的报酬。雪怪啃完骨头,抹抹嘴就走了,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拿着刀……” “姑娘,你发烧了,我们得赶快回镇上……” “我不怕死!反正这辈子贱命一条,什么时候折了也不意外,我有过一段非常黑暗的日子……我只是好奇,到底还有什么值得我挥动这把刀,值得拼尽全力地去战斗?是钱?是荣耀?还是,还是……噢……” “雷娅?” “雷娅!雷娅!”
冬天的黎明来得很慢,雪原尽头已镀上一层橘红色的光边,但太阳还未升起,四周依然寒气逼人。 隔着老远,麦卡德诺就望到了自家棕灰色的尖头屋顶和烟囱,他以前很不满意这个设计,但此刻只觉得热泪盈眶——这一路艰难险阻总算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地方比家庭更令人心醉? “过了几道田坎就是我家了,一会我让内人烧壶水,给你上点膏药,然后我们可以共进午餐。不瞒你说,我肚子快饿瘪了,连一头牛都吃得下去。” 麦卡德诺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却发现自己身旁压根没人。 “姑娘,你怎么不过来?” 雷娅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歇息。在刚才的生死拼杀中,她的肩膀被尖牙咬穿,右手臂的软甲被撕破,里面赫然显出一条二十来公分的血口。初见时那个英气十足的侠客不见了,只有一个疲倦,狼狈,浑身散发着血腥味的少女,正倚着树干喘气。 她勉强微笑了一下,接着又低下头去: “我不过去了,大叔,咱们在这把账结了吧。” “瞎说啥呢,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模样吗?”麦卡德诺瞪大双眼,“去我家歇一歇,吃顿热饭,我得马上叫人处理你的伤口!” “不,大叔,我不能去你家。” 麦卡德诺张开了嘴,却久久没有合拢。在凌晨昏暗的光线下,他第一次真正看清女子的样貌:她的脸如石灰一样苍白,浑身上下晦暗的看不见一丝血色,这种病态,诡谲的肌肤,还有那双酒红色的瞳孔,他只在一个种族身上见过。 “你是……凯尔兹人?” “大叔的眼神不行啊,不过也许是天色太暗了吧,”女子垂着头,一只手捂住不断渗血的肩膀,“如果让居民看到你接待一个凯尔兹人,你们家庭以后肯定没法在此地立足,教会可能会惩罚你……我说的没错吧?很多北方的镇子都是这样。” 麦卡德诺犹豫了,但很快,他为自己的动摇感到羞耻。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握住女孩冰冷的手指: “跟我来吧,姑娘,见见我的妻子和儿女,他们要为今天感谢你一辈子。” “大叔,我想要我的报酬。” 雷娅缓缓地松开商人的手,她的眼神平静如水,语气不容反驳,完全看不出刚经历了一场血战。 麦卡德诺的喉咙蠕动着,最终,他只能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好吧,我回家取钱,你在这里别走” 他推开家门,炉火的余烬还没熄灭,房间里弥漫着羊肉煲和肉桂的气味,妻子和两个儿子睡得正香,没有人发觉他回来。他快步走进自己的卧室,从衣柜底搬出一个钢制的保险盒,打开盖子后,他以最快的速度捡出银币,将它们放进一个布包里,然后一溜烟出了门。 雷娅还在树下等着,麦卡德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将包裹递到她手中。 “拿好,可能会比较重。” 女孩打开布袋,往里面瞥了一眼,不由面带苦笑: “早听说北方商人有的是钱,而且精于计算,但大叔你这……里面起码有七八十个银灯币吧?这和我们约好的不一样。” “这不是报酬,而是一份谢礼,”麦卡德诺搓着手,“包里是一千契提,省着点花,足够你在相当长一段时间衣食无忧了。” “谢谢你,大叔,但多出来的钱我不收。” “去去去,我麦卡德诺送出去的东西,还没人敢拒绝呢。”商人将她的手推了回去,同时脸上露出了笑容,雷娅看着他脏兮兮的胖脸,不禁也笑了起来。 “你是个好人,麦卡德诺。” “谁还不是呢,”笑完后,男人脸上的表情恢复严肃,“那么……你接下来会去哪里?像诗篇里那样,仗剑走天涯吗?” “这段时间不会了,我得去贝加锡城或斑德镇修养一阵,泡泡温泉,吃点水果,做个全身护理之类的……在那之后,没错,我会继续上路,四处流浪。” “为什么不停下来呢?安定的生活,温馨的家庭,难道这些对你一点诱惑都没有吗?” “也许曾经有,而我该离开了。” “等等,你还不能走!” 麦卡德诺突然拦住她,然后像旋风一样往家里跑去,女孩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的背影,最后抿嘴一笑: “这家伙……” 商人推开门的时候,妻子已经醒了,手边忙着安抚哭闹的孩子。看到男人进屋,她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惊讶:“麦迪?你这么早就到家了?你的脸和衣裳怎么回事?” 他没理会妻子的喋喋不休,在家里翻箱倒柜起来。他从厨房里取出白兰地和一罐强心草,从衣柜里拿出一对护腕和水獭皮做的围巾,最后他走进自己的小展览室,经过一番仔细端详,他从墙上取出一把黑金刀鞘的匕首,以及一个由知名首饰匠打造的玫瑰金天鹅胸针。手上不够拿,他就用衣服兜着,出门时差点还打碎了一个瓶子 你的命运,我无权干涉,但只有比任何人更爱自己,你才能远远地走下去。 他抱着一大堆东西跑到镇外,女孩却不见了。 树下只剩一滩血迹,以及一摞银闪闪的硬币,他数了数,一共是八十五枚,不多也不少,都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 天边由鱼肚白变为湛蓝,太阳出来了,雪后的清晨格外清朗。 麦卡德诺站在树下,努力踮起脚尖,似乎像寻找什么,但周围只有树冠投下的阴翳,以及雪白的,一望无际的原野。发生在那个雪夜的故事,除了他,将不会再有人提起。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心中像是缺了一块,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迎向他,却被他一一推开。他走进卧室,锁紧房门,想在计算一下这几天的收支,但最后,他只在账本写下这么一句话: “她从阴影中走来,最终回到阴影中去。在她走后,太阳依然升起,冷气也不复存在。” 雪原焰火 完
注解:
①麦卡德诺 . 琼斯 . 迪夫特:黑岩镇人,著名的北境商会创始人之一,曾受天罹国大将沙巴耶接见,六十五岁于家中病逝。
②契提:原型为白耀帝国发售的一系列货币,经霍伦铸币工匠改良后流行起来,因其正面特有的银灯标志而得名。一枚银灯币的面值约为十契提。
③阿泰瑞姆:冻土地精,记载不详,常成群结队地在雪中出现,春季回到地下,为北方最令人胆寒的怪物之一。
(一共一万三千字,写得头晕,今年要忙考研,以后可能不会发表什么作品了,愿与大家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