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卖连环画的对话

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小书店，位置有点高，得从楼梯走上台阶才行。 我从台阶下面往上看，门上写着卖连环画。连环画我知道，我小时候管它叫：小人书。我家没有小人书，我从小到大没看过小人书。 我决定上去看看，走上楼梯，进入书店。 书店不大，门口左手边是桌子，上面平铺着几十本连环画，右手边是书架，书架上有成盒的连环画《西游记》《三国演义》《红楼梦》《西厢记》…… 门的对面是一张桌子，桌上有个大显示器，桌后坐一男子，是卖书者。 我说进来看看，我看着那一桌子的书，开口说道：这年头书店不好开，很多家书店都开不下去了，书不好卖，我老家有个书店，干了多年，现在店面小了一半（能省一半房租呗），我问她书不好卖，书店靠啥挣钱？ 她说：现在书店主要是靠卖练习册挣钱。 他说：书店不好干，跟我没有关系，我是卖连环画的，我挣的是有文化人的钱。 我说：你这店位置有点高，挺别扭的，一般人不爱来。 他说：没关系，我有固定的客户群体。 我望着那一桌子的连环画，我以为他是卖旧书的，卖以前印的旧连环画。一看不是，每本书上都有塑料膜（除了俩打样的），很新，而且开本也比以前的小人书大。 我说：你这也不是以前的连环画呀？ 卖书者说：我要纠正你，就是以前原版一模一样的连环画，不过是现在新印的，现在印刷术进步了，印得更好了，开本大了，你看着也更清晰了。 卖书者接着说：你看你手边的那本《梁山伯与祝英台》，画得多好，头发丝都清晰可辨，这是大师的作品，这叫艺术，看点艺术品，洗洗眼睛。 我拿起了那本书，书不太厚，我翻了个面，一看定价50多元，太贵了。 我说道：这也太贵了（以前这小人书就几毛钱一本） 他说：能升值，现在你买50一本，我敢说过几年就500一本。 “你知道看连环画的人与不看连环画的人的区别吗？”他接着说“如果你想知道我告诉你。” 我没有回话，他接着说：“看连环画的人比不看连环画的人更有观察力，你说观察力有用没？” 我说：观察力有没有用要看在什么社会环境下。 还没等我说完，卖书者将我的话抢了过去，他说：“任何社会环境下，观察力都有用！” （我想说的是，现在老百姓的生活这么难，钱这么不好挣，一切不能转化为挣钱的能力，都没啥用。） 卖书者接着说：“你什么学历？” “本科” “那好，带三滴水旁的字你能写出几个”，说着他拿出了一张白纸，递上支笔。 “江、河、湖、海，呗”我边说边写，又写个：滩、汉、流。一共也没写出几个，就再也想不出来了。 “你看我的”，卖书者拿过笔，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十字，我一看，心想：这玩意儿我熟啊，这不平面直角坐标系嘛！卖书者在横线上点画着，一边点一边说：“你的写法不成系统，比江小的有：溪，沟，沙，源，比海大的有：洋”他又在竖线上点画着“另一个维度有：池，沼……你看按照这个方法来写，我可以写出二百个带三滴水的字，这就是看连环画的人培养出的观察力，空间思维能力！” “我没看过连环画，但我也是看点书的”我说道。 卖书者问：“你都看什么书了？我帮你分析分析。” 我说：“我最近在看《安娜•卡列尼娜》，俄国文学，大师的作品不太好懂，看着挺费劲” 卖书者说：“《安娜•卡列尼娜》是前苏联作家的作品” “不对吧？托尔斯泰是沙皇俄国时期的作家，不是前苏联作家” “嗯，在苏联前面的那个俄国嘛，这就是前苏联”卖书者说。 “《安娜•卡列尼娜》是一本才子佳人小说”卖书者接着说。 听到此处我想：弗龙斯基，列文，卡列宁，都可以算才子，而：安娜，基蒂，就是佳人喽。 “你之所以看不懂，那是因为俄国小说名字特别长，你记不住人名” 我点头称是。 “再者，你不了解看的是哪个版本，谁翻译的好，不了解俄国的社会时代背景，所以你就看不懂……” “我不大看纸质书，主要看电子书”说着，我给卖书者看了看手机，这里不少电子书呢。 “2006年开始，书店就不好干了，倒闭关门了一大批，因为电子书崛起了，用电脑，mp3（带屏幕），手机都能看”我接着说。 “不对，听你口音是东北的吧？东北经济不行了，买不起书了，卖书的都跑南方去了，以前东北经济好时，家长有钱，都给孩子买连环画看，东北小孩看连环画的最多。” “我可以用手机看” “你那不叫看书，叫浏览，你能用手机连续看两个小时的书吗？你能看进去吗？都不走脑子，只有纸制书拿在手中，才叫阅读。” 小书店的墙上挂着几幅中国画，画面上有荷叶，含苞待放的荷花，荷花茎上有两只小鸟。荷叶是黑灰色的，水墨色，荷花是粉色的，两只小鸟是彩色的。荷叶明明是绿色的，为什么要画成黑灰色？（中国画颜料有绿色）写意，中国画呀，写意。 卖书者指着这幅荷叶荷花小鸟图对我说：我一看这幅画，就能看出作者是个啥样的人，不是年轻人，年轻人绝对画不出来，你能看明白吗？ “我不能” “你看，荷叶代表合家团聚，这两只小鸟是两口子，还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这说明画这张画的人，结婚了，有家庭，家庭和睦，生活幸福，所以画两只鸟”说着，卖书者又从里间屋拿出另一幅画，问我：“你看这幅画得怎么样？” “挺好” “挺好是挺好，但画面上只有一只鸟，这是个出家人画的，他没有家，所以他画画时，就只画一只鸟。” 对于他的说法我表示难以令我信服，我说道：“这么邪乎吗？这么玄吗？那不想画几鸟就画几只鸟吗？” “不是的，你不懂，绝对的，结了婚的人，有家的画两只鸟，孤身一人的肯定画一只鸟，画受作画者的心境影响” 说着说着，卖书者乐了，他笑呵呵的说：“有一天一个画家出车祸了，一条腿撞折了，他打上石膏作画，他的心情能好吗？他心情不好时，他的画面一定是灰暗的。”卖书者接着说：“年轻人画面的风格与年老人画面的风格一定是不一样的，老人画面的风格年轻人一定画不出来” “毒教材事件你知道吗？”卖书者问我。 “知道点，但没深入了解。”我答道。 “国家要整改，以后的教科书都将是画的非常精美的插图，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都被删除课本了，说是脱离现实生活，难道抗击美国侵略，保家卫国的志愿军战士脱离了现实生活？这事都得处理。”卖书者说。 我上初中时学过《谁是最可爱的人》。 卖书者问我：多大年龄？结婚了吗？ 我告诉他：我35岁，没结婚。 卖书者说：我60岁了，东北现在的离婚率都达到75％了，你结完婚也得离，在张家口你35了还不结婚，家长都得急。 卖书者又拿出一盒子连环画《西游记》，他说一套20本：你说那以前的小人书，就是这玩意儿。一套128元。《西游记》所有的故事都画全了。 我看，也是新印的，开本倒和以前的小人书一样大。 卖书者说：老书你更买不起了，老连环画一本拍卖了好几百元。 我犹豫，觉得太贵，不想买了。 卖书者说：连二十个带三滴水旁的字都写不出，还本科学历呢，我没什么学历。 我离开了书店，到家把这段事跟我妈讲一下，我妈说：做买卖的可不容易，那嘴都可能白呼了，都是受过培训的。 我妈这段时间看直播卖东西，深有体会。 我妈接着说：他可算是遇上你这么个二逼了，跟你唠上了，正常35岁的男的，都结婚有孩子了，回家带孩子，哪有闲工夫去书店唠嗑？ 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唠的是闲嗑她怎么往我没结婚没生孩子上扯？还得拿话损我一通。我决定跟我爸唠，发微信语音，把事讲了一遍。 我爸说：卖书者说的有道理，这里面是挺玄，像有意念似的，与《易经》也有点关系，结婚的就是画两只鸟，单身的就是画一只鸟。往一边子扯，是你妈的特长，你妈说话就是往一边子扯，就是急眼，就是干架，你以前把茶几砸了，把玻璃，镜子砸了好几个，这我都明白，这不怨你，都是你妈给逼的，气到一定程度了，她这逼人啊，逼死人不偿命啊，整不明白，就是急眼，就是干架，而且她还不认为自己在逼人，有啥事尽量别跟你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