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制作人白起】我的青春,失物招领
一篇博客

一个故事
01
初三那年的夏天来得很急,堪堪六月蝉已爬上枝头,歌咏着稀疏平常的考试月,故事就从这次的中考开始。
毒辣的太阳洒在这一群刚走出考场的准高中生身上,路旁高大的银杏树在正午时分似乎没有提供太多的阴翳,但对于长时间盯着白纸黑字的学生而言无疑是他们暑假的第一个放松项目,市一中就是好啊,又宽大又敞亮,走在路上的白果如是想着,就跟白起说的一样。
走出气派的大门之前,白果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尚未将高考横幅摘下的学校,嘴巴微翕,“高中三年,就拜托啦!”
“一中的门还没有破旧到要拆的地步,我能保证至少到你下次见到它为止,它还会是现在这副模样,所以你不用那么依依不舍、生离死别。”
独属于少年的清冷嗓音从身后传来,她只一转身就看见身处家长群中,手里拎着一袋奶茶的白起,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而不是一中常年“长”在学生身上的校服,被一众家长挤得满脸生无可恋。
“白起哥,你们今天不上课吗?怎么还有空来接我啊?”白果笑嘻嘻地接过他手中的奶茶,又把手里的考试福袋往他怀里塞,没心没肺地说,“哦哦哦!这个是新上的夏日限定!就是冰少了点……”
白起抽出手里的透明垫板,轻轻往女生头上一拍,“站这等你四十几分钟,有冰也早化了,高中生不放假哪有教室给你们当考场。”
女生嘴里嚼着珍珠,有些含糊道:“那么久啊……意思是说你觉得我会提前交卷咯?刚才给你那个小口袋里有风油精,擦擦不?”
“阿姨说今天忘记跟你讲在哪里等了,让我尽量早点到醒目的地方等你,怕你……没什么。”白起娴熟的从车篮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矿泉水往电动车的皮座上浇,滋滋声控诉着太阳的骄傲,“不用风油精,中午打球晒惯了。”
用抹布擦去表面的水后,电动车的座椅变得不那么要命,他从车把手上取下一个粉色的头盔递给身后的女孩,“一会儿要是骑快了,可以拉住我的衣服……”说到一半却看见女孩两只手捧着奶茶,“如果你有空着的手。”
白起的车技还是不错的,坐在他的车后座上忽然有一种正值盛夏的感觉,“白起哥,你都不问问我考的怎么样吗?”
“这有什么好问的,无论问不问对你的成绩都不会有改变,而且我知道你的能力,你也比我更清楚。”
“嘿嘿,白起哥说的没错,不对……现在应该改口叫‘白起学长’了。”白果半开玩笑地说。
“考完了放松才是正事,你下午想去哪?我晚上才回学校,吃完饭可以带你逛逛,上高中就没什么机会了。”他的声音在风里显得非常渺远,女孩不觉拢住眼前人白色的衣服,此刻的他们明明是那样接近。
“下午班上组织了派对,要去学校顺便领个毕业证。”说到底白起作为高中生放的假还没中考生多,她也不希望他用自己的休息时间陪自己舒缓因考试常年累计的压力。
白起从善如流地回应:“也行,那我下午去跟唐朝他们打球。”
02
中考与高考不一样,一般没人会再经历第二次了,尚且年轻的考生也少有为生活奔波的负担,他们的自由也不是彻底成年后的自由。市里说到底也就那么几所学校,走来走去仍在一座小城绕圈,所以这次的别离少了很多情感的起伏,就像以往每一次黄昏日落后的散开,缺少了来日方长的铺垫。
听见门口传来开锁的响动,白果从床上支起身子,立马滚入被子,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刚准备闭上眼睛装睡,才想起现今自己已经不是因压力过大睡不着觉又怕家长过于担心,所以躲起来偷玩游戏的考生了。
OK,现在名正言顺,“妈!你回来啦?”
客厅传来拖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但是并不大,白果马上推测出妈妈此时应该刚换上鞋离开地毯,“晚上好宝贝,想吃夜宵吗?我打包了烧烤哦。”
白果三两下掀开盖在身上的空调被,套上拖鞋走到客厅,一眼就看见茶几上锡箔纸封好的烧烤,很香,夜晚肚子的饥饿让肉串显得更香了。她伸出手掀开餐盒银色的盖头,刚准备享用暑假的第一顿夜宵,妈妈出声制止:“咳咳,亲爱的,我觉得你应该先带一半去隔壁给小起,他下午可是在妈妈不在的时候接了你哦,要是你走出考点发现没有人来接,走来走去都没有发现熟人,又社恐不敢找人借手机,可怜兮兮……”
“停停停,妈你别演了。”看着妈妈表演欲渐起,白果马上开口,“白起哥晚上有晚自习,可能还没回来吧?”
“亲爱的,你白起哥是去读书了,不是去坐牢了,你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你平时睡得早没见过他回家,但这不代表他不回家呀!”妈妈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满脸写着“傻闺女”三字。
显然白果小看了自己熬夜的能力,也高估了高中剥削人的能力,她把烧烤平均分成两份,但一想到人高马大的白起经历了三个多小时的学习肯定是已经饥肠辘辘了,又把快餐盒里属于自己的肉串又移了一点到餐盘。
她按响了隔壁的门铃。
一秒,两秒,三秒,可能是没听见?刚准备再按一次,手已经抬至齐肩高度了,门从里打开,白起穿着睡衣,脖子上挂着半湿的毛巾,发梢还挂着水珠,整个人都带着温热的水汽。
“白起哥!我妈带了烧烤回家,想到这个点了你可能也饿了就拿了一些给你垫垫肚子。”虽然面前的景色无比香艳,但白果还是尽可能保持冷静。
面前的男生用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头发,“帮我谢谢阿姨,没想到今天是你来送……”
没等她想明白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白起已经接过她手里的餐盘,礼貌留下一句“早点睡”退进房门,从屋里传来的鼓风声不难判断他在干嘛,白果伸手将门从外面关上,留下一句小声的“晚安”掩盖在风声中。
随后她从妈妈那里得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妈妈几乎每天都有给白起带夜宵,原话是这样的:“没办法啊,有一次我下班回来,已经很晚了,看见小起背着书包手里提着一袋方便面挤进电梯,我问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自己每天靠这个填肚子。这怎么能够呢,天天吃泡面肯定是要腻的呀,我觉得小孩子就是要对方便面抱有一种新鲜的喜爱,毕竟只有到了我这种年龄的社畜才应该因为穷且没空,顿顿吃泡面……就算吃不腻这样对健康也不好呀,所以妈妈决定以后给他带夜宵。怎么样,妈妈是不是超好的?‘烧烤也没比泡面健康多少’……明明还有炸鸡好嘛,而且顿顿不重样的夜宵有怎样的含金量是你这种早睡的宝宝不会明白的!”
在白果被迫表达了理解后,妈妈煞有介事地对她说,“我跟小起说是你想吃夜宵才会买,不小心买多了吃不完需要拜托他解决以避免浪费,虽然我觉得他压根没相信过这个说辞,但是你一定要配合妈妈演戏明白吗?”
因为身为孩子,他已经很不容易了啊……
03
其实妈妈的提醒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两人的作息几乎完全颠倒,只有在送夜宵的时候才有机会见上一面,白起的生活被学习填满,而白果几乎一直在学习如何骑电动车。
七月上旬,她已经能熟练地骑车去学校报道了,再一次感叹于一中之大后,她已经成为其中一员了,随后便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军训。
该说一中不愧是一中吗?就连军训都比其他学校来的早,上午正式报道,下午发军训服,晚自习就在班上自我介绍了。
因为在班上没有认识的人,到班也算早,白果随便找了一条空桌便坐下发呆,虽然在吃晚饭的时候紧急向白起学习了一些在高中必备的生存技巧,但面对四十几个完全陌生的人心里还是莫名不安——什么“座位上放包纸,有人借就大方给”这种办法不管怎么听都太离谱了吧!
正想着时,一个女声在耳畔响起:“打扰一下,同学!请问这个座位有人吗?”
是甜美且有元气的声音!白果摇摇头,有这种可爱的妹子做同桌真是太好了!
就此两人开启了长时间的缄默,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探究欲,强忍住不去看近在咫尺的人,直到她被老师点名上去做自我介绍,她才看见女孩发圈上的银杏叶,略暗的黄色点缀在马尾上,随着女孩的走动一跳一跳的,非常可爱。
因为很多人是第一次上晚自习,尚有一丝良心的学校把晚二让给了新生相互了解以促进关系,毕竟之后的军训总是需要一定的团体基础的。
教室经历了由死寂到波澜渐起再到彻底沸腾的阶段,只是白果和银杏二人除了见面时的招呼外还不曾言语,终于在白果第四次打哈欠后,银杏递来了一片单独包装的湿巾,“我初中第一次上晚自习的时候也是困得不行,用这个擦擦眼睛会舒服很多。”
好温柔的姐姐!白果这样想着,被成功招安。但不久后,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姐姐变成妹妹了!
银杏来自区外一所以严格闻名的私立初中,令人惊喜的是,她现在租住的小区就在白果家隔壁,两个初来乍到的女生顺理成章地约定了之后每夜的陪伴。
本以为可以跟白起一起上下学的,但似乎新高二的晚自习会延长二十分钟,学校为了避免学生因曝晒而生理不适的情况将上午的开始时间提前了半小时,最为炎热的下午则被用于完成初高中衔接课程。
原本因为高三生的离开而变得空旷的食堂如今有了新血液的加入,站了一上午军姿的新高一没命似的抢饭,“唐朝哥帮我排饭了那他吃什么啊?”白果看着面前一荤一素一汤的饭菜已经脑补出唐朝以血肉之躯挤进厚厚人墙排队的场景,如果因为自己害得他下午没有精神上课的话她可是会受到良心上的谴责的。
坐在对面的白起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每次打球切磋都以帮忙排队打饭为赌注,总是寄希望于赢一场把前面的欠债一笔勾销,越输越勇,越勇越输,欠我的次数足够吃到我毕业了。平时我没什么事也不需要他帮忙排队,你以后有事抢不着饭就打电话给他,学校除了正经的饭,食堂二楼也有饼、鸡肉卷、粉、面什么的,他打球藏东西外带藏习惯了,而且平时住校,他们寝室有中午开泡面趴的习惯……所以你心里不用过意不去。”
市一中为了方便学生内卷,是没有限制学生吃泡面的,只是对场景有很高的要求,只有寝室内部和一楼食堂获得批准,校内食堂甚至有整整两面墙的泡面供学生选择,如果排除高得离谱的物价的话确实是不错的选择。但一中学生是何许人也,曾有诗云:“君问一中何最多,石头土豆和卷狗”,这就导致泡面赛道也非常抢手。
白果扒拉着餐盘里的土豆块(诗中的土豆指校食堂常年以土豆入菜,由知名菜系“土豆饼卷土豆丝”可见一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我今天报名了匕首操,然后明天开始就去匕首操方阵,教官说匕首操和军体拳是最容易得表彰的方阵,四舍五入我军训结束就会获得高中生涯的第一张奖状,是不是很厉害?”
白起回想起去年他军训时,原本打算浑水摸鱼糊弄过去的,但因为太高莫名其妙成了排头兵,后又因军姿站得板正莫名其妙被推进军体拳方阵,又不小心学的太快莫名其妙成为教学成果展示唯二站上主席台的学生之一,最终莫名其妙得了一张荣誉奖状的事。
“嗯,很厉害。”
“对了,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漂亮又善良的美女同桌也报了匕首操,然后我俩约了之后一起吃饭,就不麻烦你陪我吃饭啦,顺便帮我谢谢唐朝哥,想想还是我自己排队会更有高中的感觉。”
“我想,你不会喜欢那种感觉的。”
04
军训的第二天,白果仍没能在食堂吃上自己排队得到的午饭。
匕首操方阵解散时间远比班级方阵晚,教官一声令下学生们用凡人之躯挑战人类极限,为了吃上午饭也顾不得肌肉酸痛了,一道道身着迷彩服的人影快速滑出操场飞奔向食堂。
不知所措之时,白果口袋里的老年机开始震动,来电提醒显示是一个未经保存的号码。
她朝银杏嘟嘟嘴示意,边向食堂走去,“喂?”
那边传来一个还喘着粗气的男声,“是白果小妹妹吗?我是唐朝啊,白起刚才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想起来匕首操和军体拳都会比其他方阵训练时间更长,我们当年哪有这待遇啊,都是靠面包熬过来的,那时候……”
白果跟唐朝也算是熟人了,因为是区外体育生,逢年过节不方便老家,又不愿意在学校待着,就会跟白起回去,也在自家吃过几次饭,她对他的初印象是话痨且社牛。
再不制止的话他估计又能扯出一堆长篇大论了,也算是为了他的话费着想,“唐朝哥是来救我们的嘛?”
“啊对,我现在在田径场铁门这里,你往这边走吧,认得到路吗?需不需要我去找你?”
“没事没事,我离铁门挺近的,马上就到,挂了哈!”
白果唤银杏跟她一路去,虽然不知道唐朝买了多少吃的,但分分应该还够两个女生填填肚子。
一中不允许体艺处以外的学生带智能机入校,白果又用不惯老年机的九键输入法,所以一直没有存唐朝的手机号,她艰难地打出“唐朝”二字,好不容易找到了相应的字,却一个失手点错了。
“让我看看……你一直盯着屏幕在干什么呢?”原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铁门,唐朝从一旁探出头来,“嗯,‘唐超’?白果妹妹居然认识另一个跟我名字那么像的人!我不会是小妹妹的替身吧……我也太可怜了吧,被当成替身还去排了那么长的队。”
他不去当演员真是太可惜了,白果满头黑线,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唐朝没有捉弄太久,“这位美女是你的朋友吗?”
银杏站在一旁插不进话,有些尴尬地盯着地面。
白果立马站在二人中间,指指唐朝对银杏说:“这个是我一个读高二的朋友,叫唐朝。”又面向唐朝,“这位美女是我现在的同桌,银杏。”
银杏对唐朝点点头,投以一笑,也算是二人的第一次照面了。
“真是让我伤心啊,刚才还叫我‘唐朝哥’的,现在叫的好冷淡哦。”“唐朝哥”三个字被他以极其扭捏的夹子音说出,惹得白果一激灵。
稍加思考后,她觉得跟他拉扯下去自己也捞不着点好处,便问出她最为关心的话题:“唐朝哥,你带了多少吃的啊,够不够两个人吃啊,银杏也来不及去食堂了。”
唐朝似乎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件团住的秋季校服,里面鼓鼓囊囊的,用手接过还有阵阵温热,“是这样的,因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样的,实在太难选了,纠结了一番就决定不选了,把能买到的饼都买了一份,想让你自己选,两个人……应该够吃吧。”
后来坐在教室里望着满满一桌饼的白果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种自己没试过的肉饼、酱饼、手抓饼、鸡蛋饼,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在男生眼中两个女生能吃那么多东西。
嘴里叼着一个沾满孜然粉的土豆饼,无比艰难地用手指在老年机堪堪九键的按板上挣扎,十几分钟过去,她看着挤满小巧屏幕的文字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在句末加上用各种奇奇怪怪符号凑成的颜文字宣告着这封短信的完成。
白果:『谢谢唐朝哥,本来说不麻烦你排队的,结果到头来还是浪费了你的午休时间>--<你加一下我微信吧,就是这个手机号,我到时候把这次买饼的钱和昨天买饭的钱一起转给你QWQ然后还有就是你买太多啦!两个人根本吃不完,不过在班上有几个同学没吃饭,大家就一起吃了,顺便收买一波人心(bushi)总之就是非常感谢^w^』
她刚把手机收进桌洞,拿起一小块土豆饼准备吃,桌子因震动发出声响,打字好快!该说不愧是拥有智能机的体育特权生吗?
唐朝:『这算啥,刚才跟室友打听了下,你们还要训一个礼拜是吧?之后的午餐我全包了,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我讲,要是想吃校外的哥也有渠道,至于费用……等你们正式开学你请回来就是了,不过微信我还是先加上了,白起说你晚上是回家的对吧?回去之后记得通过一下,所以白果小妹妹不要有心理负担哈,哥还指望之后你陪哥排排队,一个人实在不想排那长队,但又不想跟那群浑身腱子肉的汉子面对面吃泡面,下学期就靠你陪哥了』
点开短信看到那么多字还是觉得有点离谱,难道唐朝话痨的属性也体现在网上聊天了,所以才练得一手打字技术?
白果点开回信,缓慢敲下:『好的&v&』
那天的第二个波澜发生在下午第二节课间,彼时白果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上望着面前的银杏枝发呆,一中是老校,建校之初种下的树木大多长得又高又壮,哪怕站在最高的五楼都能看见葱绿的树冠。
“啊!”一声惊呼划破了难得的宁静,声音的发出者——一个长得还算清秀的男生指着白果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终于在打了预备铃后,他“急中生智”脱口而出了几句让人想入非非的话:“你你你!你是昨天跟白哥一起吃饭的女人!白哥的女人居然是在我隔壁班的高一新生!”
何等惊人的言论,那些赶着铃声往回跑的同学原原本本地听见了“白哥的女人”五个大字,而在一中能被人称为“白哥”的,用脚指头想都只有白起一人,白起是大部分新生眼中神话般的存在,传闻中以一挑十的校霸,考试睡觉只做难题能做到全对成绩位列中游,高一就打破了校表白墙被表白记录,事后对此表示一无所知第一次听说有校墙这种东西……凡此种种都把白起神化为一个他们惹不起的狠角色。
那个人仍然以类似石化的动作僵在原地,白果以一种极其复杂的心理从后门摸进教室,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但是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是什么事?
第三节课是语文,班上几乎没什么人在听,最开始只是零星几个人的目光,到后来时不时有人看着白果窃窃私语,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误会大了!
浑浑噩噩度过了一节课,本想着人的好奇心都是短期的,过段时间就会被淡忘,出去吹吹风缓缓神,刚到走廊又遇上了事情的根源,他站在班门口似乎是在等白果。
待白果走近,他立马把想了一节课的说辞脱口而出:“嫂子好!刚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唐突了嫂子,在下韩野,目前致力于让白哥收下我当小弟,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在白哥面前美言我几句,在下当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果听完了他所有的陈述,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一股浓浓的香港古惑仔之气扑面而来,说这几句话时他声音不小,让那些因为好奇,假装在走廊闲逛的同学更加笃定了刚才的想法:学校大哥白起的小女友居然是他们的同班同学!
看着周围人越来越异样的目光,白果第一次有了无力的感觉,“那个……韩野同学啊,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白起是一直住在我家隔壁的哥哥,没有你口中的‘老大的女人’这类的剧情!”
她的声音比往日抬高了不少,希望能让那些偷听的学生理解事情的真相,但似乎面前那个叫韩野的人并没有把她解释的话放在心上,略加思考后他得出了所能想到的最有利于自己的解释:“没事的嫂子,我能理解的,站在白哥身后肯定是很艰难的,我一定会保守你是我大嫂这件事的!”
白果心里暗骂:什么啊!你根本什么都没理解!原想辩解几句但他一副“我都懂”的表情,讨厌兮兮地跑开了。
完了,彻底解释不清了……
第二天一早,白果本来还在苦恼该如何解决这个高中以来的最大麻烦,但在集合排队时,韩野特地来到隔壁班白果所在的方阵,以近乎九十度鞠躬的态度表达自己的歉意,“嫂……白果同学,昨天是我的失误,误解了您和我大哥白起的关系,在此向您表达诚挚的歉意!白哥今早已经教训过我了,这点请您放心!”
昨天去送夜宵的时候特地跟白起说了这件事,看来他已经解决了这个难题,不愧是白起啊,轻轻松松就解决了常人做不到的事,难怪会有这样的迷弟……
往后韩野似乎正式成为白起的小弟,时不时会跨班来找白果,顺理成章也认识了银杏。
自此,故事的主角们已经出现,线状的相识即将汇成网络的连结。
05
顶着黑了几个度的肤色,白果和银杏无愧于最终领奖台上举着奖状的合影。与班主任说的一样,军训是增进感情的最佳方式,奇妙的“生死之交”的感觉让原本尚且陌生的人无形中靠近了不少。
军训的最后一天,也是新高二学生结束暑期托管的日子,唐朝自告奋勇帮两个姑娘搬书,虽然两人多次表示几本书自己还是可以处理的,但最后仍以唐朝手扛两摞书而告终。三人走过一中的标志性建筑物“状元桥”时,唐朝将怀里的书放在一旁的长椅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两位小美女想拍张照吗?”
画面中两个穿着军训迷彩短袖的姑娘笑得灿烂,依偎在圆形拱桥上,身后是依依杨柳,花架上第二次绽放的紫藤萝极为惹眼,快门按下的瞬间,微风吹动了女生的发丝,也吹落了摄像师身后的银杏叶,一枚扇形的绿叶永远定格在照片的一角。
唐朝走在两个拿着手机看照片的女生身后,一脸无奈地透过书页堆叠出的空隙看向白果,“你回去拉个群吧,我把照片发群里,把银杏也来进群,暑假聊天也方便很多。”
经过十来天的相处,三人的友情已经从最初的午饭之交上升为准铁党了,暑假的后半段是白果、银杏两人跨区的语音聊天和群里唐朝对此不满的刷屏抗议。
06
许久不曾提及的白起在正式开学后再次回到故事中心,是在新生填报社团之后的某天,白果在银杏的渲染下一起去了广播站的选拔。
在阶梯教室等待试音时,银杏似乎看出白果有些紧张,“在很多星探故事中,像你这种陪人去试镜试音的朋友最终往往会被选中,在经纪公司的包装下成为Super Star,所以有这种buff加成的你几乎是无敌的,倒是我似乎带有那种破灭flag。”
她语气中那种虚假的幽怨感让白果笑出了声,不合时宜的笑声遭到了前排还深陷慌张的同学的眼刀,白果在心中暗道抱歉,转身与银杏耳语,“那如果真的按你说的,跟世俗故事一样,花不开而柳成荫了呢?”
“嗯……是个好问题,让我想想之后该怎么在媒体面前抹黑你,爆你的黑料,不如就把之前那张搞怪照片发出去好了。”银杏还是故作沉思,终于在又一个同学下台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我想到了,如果卖你黑料我顶多富一会儿,如果好友出人头地果然还是应该选择抱大腿吧,只要不闹掰就是长期饭票啊!”
如此下来心中积压的最后一点焦虑也无影无踪,但众所周知焦虑不会消失但会转移,二人的克制下的笑声让可怜的前排同学更加慌张了,对此二人默默表达了歉意。
二人最终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播音站的选拔,按照当时招新学姐的话就是:一旦进了广播站,就是学生会的人了,是学校亲自敲章认证的社团,好处大大的有。
播音员一职之所以抢手不是没有原因的,其中下午第四节自习课的豁免权一定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大多数人都是冲着每周一次的自习课优先吃饭选择去广播站碰碰运气,但银杏白果二人却全然不知这项加分特权,于是二人的第一次广播差点以没吃上饭告终。
在某一次放歌的空档,白果向协助播音的高二学长问出了一直以来心中的疑惑:“顾征学长,我向问一下,就是我们播音的时候晚饭该怎么解决呢?我看了一下还有大概半个小时就要上晚自习了,但是这个距离播音结束还有二十多分钟,感觉来不及吃饭了。”
这个问题令顾征一愣,“那个,如果当天有播音任务的话是可以跟班主任请自习课的假的,这一点学校是知道的,我还以为你们知道之前介绍的时候就没有说。”
这下换成两个女生呆住了,晚饭没了?
情急之下白果对银杏说:“下一段失物招领你先读一下,我出去打个电话找人给咱送饭。”
银杏估摸着她所说的人是唐朝,唐朝哥也不是第一次扮演送餐英雄的形象了,就连自己都非常羡慕她有这样的朋友。
『下面插播一条通知:今天下午有同学在孔子广场捡到一条手链,上面坠有星星装饰,如有遗失请失主前往广播站认领。通知再播报一遍……』
正当银杏重复通知的时候,白果小心翼翼的从门外进来,向她投以舒心的微笑,看来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不用担心晚自习的温饱问题了。
一中的广播站每次播报通常需要两个播音员,但出于对新人的照顾,第一个月会由高二的学长学姐带队播报,高二的学生则因为学业问题一般只出席以校为单位的活动了,而因为播音室许久未翻新,隔音效果大不如前,所以通常只有有播音任务的学生会待在播音室,其他人则待在一面玻璃之隔的空房间待命。两个房间相连,而只有通过那个空房才能进入播音室,就像是推理小说中会创造出的完全密室。
当救星赶来的时候正轮到白果播音,所以当门打开的时候,银杏抬头便对上了来人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被额前汗珠粘黏的碎发遮掩,原本宽大的校服也因此贴在身上,看起来像是刚经历了某种激烈运动。
似乎是持续的注视让来人有些不适应,他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脖颈,耳廓泛出不自然的红,“这里是广播站吗?”
反应过来后,银杏比男生更加尴尬,“是的同学,你是来拿手链的吗?”
男生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白色的人影就闪了过去,勾搭上了他的肩膀,“这不是白起吗,这个点能在这儿见到你是真稀奇啊!手链你的?”
“不是……”白起话还没说完,随着广播中结束音乐的响起,白果从播音室走出来。
当她看见白起时眼中似乎闪起了光:“白起哥!你终于来了呜呜呜,我要饿死了!你带了什么吃的?”
直到此时另外两人才看清白起手中还提着一个篮球袋,不出意外的话里面装着的应该是今天的晚餐。篮球袋里满满当当装着五六个面包,他补充道:“我本来打算买点顶饱的东西,看了半天能吃的都卖完了,就去超市买了点面包。”
银杏似乎还没能从刚才的尴尬中走出来,只能用小声的疑问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还以为是唐朝送晚饭过来……”
白果在几种不同的面包中进行艰难的抉择,“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唐朝说今天在校外集训,他实在是赶不回来,就把电话打给白起了。”面对着各种各样的可可巧克力面包,她最终选择了看起来不那么甜腻的一个,“白起哥真的很直男诶,选的面包都那么……顶饱。”
随后她似乎觉得自己介绍的还不够到位,又帮忙介绍了早就互闻姓名的两个人。
不知道白起跟唐朝说了些什么,当夜三人群就变成了四人群。
07
高一上学期体艺节把故事推向顶峰,这是一中最重视的校园活动,持续五天的活动包含了运动会和艺术节两大项目,也是一年中广播站最为繁忙的时候。
活动期间除晚自习外没有课程安排,白果与银杏又只在第四天有任务,此是正漫无目的在栽满银杏树的大道上闲逛,白果开口道:“你看了活动手册吗?”
银杏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学校的宣传手册,“第一天只有运动会项目……昨天唐朝说他的由他担任裁判的好像是下午的高一高二高三一百米跑项目,包括初赛和决赛,预估三点检录……等下,晚上还有一个针对高一高二学生物理兴趣项目的讲座,好像是关于水火箭的,你想去听吗?”
“让我想想,水火箭啊……”
十月份是最容易出体育成绩的月份——多阴天,尚且温,银杏叶已经变黄在阵阵轻风中逐一落下,铺在道路两侧,踩在上面发出“沙沙”声,听起来非常舒服,两人也是因此才到此处散步的,还能顺手捡它几片落叶夹在书中。
白果忽然停了下来,“我们参加这个比赛吧!我想了一下,水火箭也算是模型的一种吧?白起老擅长做模型了,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摆弄航模了,但这样一个简单的模型肯定是不在话下的,我们抱紧他的大腿拿个银奖铜奖绝对没问题。可以把唐朝也拉入伙,到时候就让他往里打气,嗯,他肯定不会拒绝的!中午吃饭的时候跟他们讲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四人开始一起吃饭,明明在白果的印象中两人都是极爱打球的,大部分时候都会选择吃速食食品,很少会规规矩矩的在食堂吃饭,但她也没有多想,可能就像妈妈说的那样,总是吃那些单一的食物总是会腻的吧?
正如她想的那样,两人都对她的想法表示同意,原本白起是犹豫的,但他看向女孩热切的目光,心中拒绝的小人瞬间倒戈。
其实白起和唐朝在高一的时候是关注过水火箭活动的,但最终以某些特殊的原因不了了之了,白起一直回避这个问题,似乎也是从那时起他彻底放弃了这个曾经占据他几乎所有时间的爱好,对此唐朝也不愿多说。
白果明白,如果是连唐朝都无法以玩笑形式说出口的故事,那多半能被称为“事故”了。
按照一中的传统,运动项目的裁判通常由学体育的学生和体育老师担当,当然大多数时间还是由老师做最后的定夺,但是谁能拒绝一个嘴刁哨子,手拿彩旗,头戴棒球帽的运动系帅哥呢?特别是当这个帅哥还留着狼尾的情况下。
因为一直以来的带餐服务白果欠了唐朝不少,在他的强烈要求下白果拿着他的手机当了一下午的跟拍,美其名曰“留下最年轻最帅的样子,给以后的媳妇看”,这可苦了白果,她从小学画画的体格又岂是能轻易跟上一个体育生的?
半天下来她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似的,晚上的讲座也没去听,待在教室骂了唐朝一个晚上,唐朝又是发信息又是课间送糖一个劲儿的赔不是,最终只有银杏和白起两人去了阶梯教室。
负责进行讲解的物理老师似乎认识白起,对他有一种爱恨参半的感觉,在讲座开始不久就点名白起起来回答问题。
之后更是动不动就往他们坐的地方看,就连银杏都坐不住了,她在带来的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字递给白起。
『你认识那个指导老师吗?』
白起不动神色地接过本子,在原本秀丽的字下方飞快地留下一行张扬的字,又小心的递回活页本,当一切完成时他的眼睛仍然没有离开过台上的讲师。
『他是我们年级带竞赛班的老师,之前教过我一段时间』
二人看起来不像是简单的认识,说来也奇怪,白起居然能让一个带了几十年竞赛班的资深教师如此印象深刻,确实是有实力在身上的。
银杏依稀记得白果之前说过他有一段时间非常痴迷于手作模型,但因为一些她们所不知道的原因放弃了,此时再看这个物理老师的举止,总让她觉得两者之间似乎有什么联系,稍加思考后她又递去一句话。
『要是你不太想参加这个活动的话我可以帮忙说服她』
白起看到纸条后又向银杏的方向瞥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有所举动,台上的讲师一句话吓得他条件反射撕下了那页写有对话的纸,快速折叠后夹进了自己的本子。
“下面的同学就算不是第一次听这个内容小动作也给我少一点。”
一句暗示意味很足的话,当他把头转回去时毫无意外地看见讲师的眼睛正往这边扫来,这也是白起不喜欢他课的根本原因。
过了几分钟,当老师的目光不再频繁停留于自己身上,白起留下两个不清不楚的字又把本子送了回去,顺便关上了当夜的话匣,彻底阻止了银杏喊戳戳的探究欲。
『没事』
08
此后的两天,四人都沉浸于水火箭的制作。
自从疫情开始,一中就定下了“静校”的规定,除了每学期之初填写表格将情况上报学校的学生外,其余学生想要午休时离校只能依靠有班主任签名及政教处盖章的假条,这项学生眼中的陋习哪怕在疫情大流行结束的今天仍然有效。
正是这项校规让韩野正式加入了这个团体,微信群终于以五人的完全体展现。
事情是这样的,原本准备的气门芯似乎存在什么问题,导致空气一直无法打入水瓶,稍一推断便发现了问题所在,但四人都没有午休时通过大门闸机的权限,导致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变得无比困难。
一筹莫展之际,白起的官方小弟、通关权限的拥有者、隔壁班的学生——韩野同学按照惯例在白起面前刷脸,就这样莫名其妙获得了他亲自委派的任务,对此韩野表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这是白哥对我的信任!放心吧白哥!小的保证一定完成任务,请您尽管差遣!”
有时候连白果都很好奇,为什么韩野能够如此执着于成为白起的小弟,但大家都被他的毅力打动了,于是他顺理成章加入了聊天群。(?)
曾有人说2+3的五人团体是最稳固的,既不会因为三角恋的诡异关系崩塌,又不会因某一人的冷落而崩盘,出行时不会因各性别人数比过于悬殊而遭人非议,也不会因为人数过多而造成出行不便。那时的白起和唐朝甚至计划在他们高考后的暑假考取驾照,等到较小的三个学生完成高中学业时,五人可以享受一个自驾的毕业旅行。
得到气门芯后水火箭的制作进程大大推进,在节日第三天上午,他们的水火箭成功在操场试飞,但与想象中不同的是,他们的水火箭并不是物理题上竖直上抛的类理想模型,反而像某种追踪导弹,爆发力极强但“弹道”总是呈斜抛状。
在进行了精准的分析后,整个下午白起和韩野都忙于削瓶盖,设计外观的工作则落到了唯一系统学习过美术的白果身上,她抱着腿坐在草坪上,在膝头的本子上写写画画,唐朝美其名曰“聊天有助于打开思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着天。
银杏似乎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看着白起手拿小刀一点一点削平那已经薄的可怜的瓶盖,原本专注于手头活计的白起似乎发觉她有些无聊,他试探性地开口:“你可以想想它应该叫什么名字,展示的时候喊出来会很酷。”
白起小小的一句话将在展示当天掀起一阵龙卷风,龙卷风卷起的沙子足够另外三人用脚趾扣出三室两厅,为什么是三人?因为白起的头号迷弟绝不质疑他的任何一句话,甚至把这个几句挑战性的社死口号当做团魂的证明,喊得比谁都起劲。
但此时大家丝毫不知道两天后的他们将成为一中的传说,在校墙被笑了一个礼拜。可喜可贺的是,五人都在为同一个目标奋斗并在此期间不断靠拢。
第四天无疑是最繁忙的,两个归属于广播站的人整个早上都要为铅球和三级跳广播加油稿,下午又是学校业余美术展开展的日子,二人皆有作品展出,按学校的要求作者本人要在展馆内为参观的校领导进行思路讲解及理念分享。因为这层缘故五人当天并没有过多调试水火箭,只是约好在晚饭前进行最后的试飞。
百无聊赖的三人整个下午都泡在空调拉满的艺术馆内,学校对于“业余”的界定并不以是否接受过专业训练为准,只是简单限制了体艺处的学生无法参加。作为一个仅单个年级就有三十几个班的大校,一中显然不乏那些从小把美术当爱好学习,最终以中考成绩考入文化班的学霸,这就导致尽管只是业余展览,其中仍有部分画作哪怕是放在美术考试中依旧可圈可点。
白果的画作就是其中代表,一幅以光影为主要突出对象的风景画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一旁是为了配合画作主题而被校方通知穿上长裙的白果,唐朝一眼就看见跟他们挥手的白果,喜滋滋的过去打招呼。
“白果小妹妹!自从你进入一中这座关押学生的牢笼,鲜少见你像今天这样脱下囚服了……”唐朝近乎哭诉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俨然是个小混混。
白果也不生气,一面庆幸刚才领导已经来过,这才没有听见他这番逆天言论,一面笑嘻嘻的凑过去,用一种令自己都直犯恶心的娇俏口吻问到:“唐朝哥,你知道你跟学校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他思考许久,硬是没摸清楚女孩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帅?不对……这样说的话白起也还看得过去……我知道了!是我独一无二的帅……”
女孩不等他说完,伸手在他的手臂上轻拧了一下:“滚滚滚,谁听你自恋来了?我说的是手机啊,手机!把你手机借我拍几张照啦,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画的也不是很认真吧,但好歹是我画的嘛。”
唐朝乖乖地上交手机,借的次数多了,白果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开了密码锁,原本空空荡荡的相册在她的不懈努力下被大家的一张张照片填充,说是大家,其实大多数都是她的个人照片,有自拍也有唐朝的他拍。
熟练地调好美颜指数,找到最显脸小的角度,确保自己和画都能美美入框,几张照片下来唐朝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拍完照的白果终于感受到来自他的目光,把手机递过去,努努嘴。
唐朝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接过手机站在画的正前方,按照她之前教的方法半蹲着,找到了既显高又不会显得五官太奇怪而露出双下巴的位置。
成果令白果十分满意,直言“不枉费我教你那么久”,颇有一种学生出师的激动。
当她欣赏成品图的时候,唐朝发现在画的一角,似乎藏了一枚与夏季主题格格不入的黄色银杏叶,很小一片,但只要注视着那幅画一定会发现这个作家小小的巧思,“黄叶……”
“哦!你看见了!你是今天第一个跟我聊它的人!”白果似乎非常开心,但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会在每一幅风景画里留下一片小小的银杏叶,有时候只有我甚至会觉得整幅画里只有那一抹黄色是我创造的,有点像夹带私货的感觉吧。”
她的目光在展厅里来回扫过,此时的校领导围绕在另一幅画前,“跟你讲个搞笑的事,”她小声地说,“他们刚才夸我构图新奇,夸我光影真实,夸我用不同层次的绿表现青春的出盎然生机,却偏偏告诉我有一块意外掉落的色彩极不合群。他们宁愿相信这是我意外导致的错误,也不愿站在欣赏的角度看这一丝与众不同,不过这也是大人的一贯套路了。”
唐朝想反驳些什么,但他遗憾的发现这就是事实,只好将视线重新移至图画,“但至少,我很喜欢那看起来有点调皮的‘留言’,它就像你给人的感觉,就像……格式化下的惊喜,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看看你其他的作品。”
他搬出了此生所学,希望能让白果开心一点。
与此同时,领导们围绕着银杏再次发表自己的评价,白起和韩野站在一旁听完了他们所有言论,如果此时白果也在,她会惊奇地发现他们对每一幅画的解读都离不开那几个惯有的通用词。
岁月静好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闭幕式前的最后一项活动是水火箭的试飞,下午的比赛他们还有时间在早上完成最后一次试飞。
不出意外的话该出意外了,在离比赛仅剩四小时时,在最后一次试飞中,被削得“薄如蝉翼”的瓶盖终于不堪重负,随着瓶子飞向天空,在一声爆炸中瓶盖光荣退伍,这可苦了劳动三天的孩子们。
就像所有歌唱青春的庸俗故事,这里也不乏那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剧情,短暂的沉郁后,在银杏的鼓励下大家重整旗鼓。
第一步在超市的货架上来回对照,在排满一整面墙壁的可口可乐中拿上一瓶;第二步借用食堂五个汤碗;第三步瓜分刚才买下的可乐,三步下来将会获得一个全新的匹配瓶盖。
在一次又一次的调整后从外观来看这艘水火箭已经趋于完美,但可惜的是这一次他们失去了在赛前试飞的可能。
孔子广场上整齐排列的课桌上摆满了学生们的作品,五人组飞船蓝白的配色在一众塑料瓶中脱颖而出,就连在其他组成为拖油瓶的的尾翼也成了加分项。
看完几架火箭飞天后,银杏发现了一个并不算小的问题,她拉拉白起的衣角示意他弯腰,“我没记错的话开讲座的时候要求过所有零件都应该手动组装,不能出现网上购买材料包的情况?他们那个起飞台怎么看都是外面买的吧?甚至还有一个连塑料壳和降落伞都不愿拆下。”
“总需要为了一定的效果放弃他们眼中无谓的公平。”白起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虚假的公平,但权衡后他还是想让女孩心中留有一点对结果的期待,跟她开了一个对唐朝不太友好的玩笑,“材料包的特点是安全,往往会因此放弃更高的竖直距离,我跟那些靠这个吃饭的厂商最大的区别就是:我在设计起飞台和预估充气量的时候没考虑充气员的死活。所以相信我,我们的水火箭一定会飞出个未来。”
“下面有请‘游标卡尺不孤独队’介绍他们带来的水火箭。”主持人在此时笑出了声,旋即补充道,“他们运用游标卡尺在读数时不必估读的特性,用孤单的‘孤独’替代了读数的‘估读’,是一个关于物理的谐音梗,非常贴合我们物理组的活动背景。”
按照银杏原来的计划,这个谐音梗不应该被以如此尴尬的形式解读,她想要一种不懂的人云里雾里,明白的人会心一笑的感觉,但她的想法在现实中华丽丽地破灭了,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哦~”,这完全不是她想要的效果啊!
但可惜的是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主持人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说出了足以让她后悔一个学期的话,“同学们似乎对这组水火箭非常好奇啊,我们临时决定请‘游标卡尺不孤独队’的同学自己上台介绍相关内容。”
在此之前,会由主持人朗读每一队的提前准备的团队名称、团队口号、 作品名称、竞赛宣言等相关内容,正是如此银杏才毫无顾虑地写下了那些令人羞耻的文字。但反噬来得也太快了吧,难不成是主持人看出了她的“刻意刁难”,所以受到了来自主持人的回击吗……
围成圈的观众对这类事件喜闻乐见,一阵阵起哄声在人群中发酵,可能只是想看看饱受关注的作品背后的创作团队,也可能是人类血脉里就流有对他人出糗的好奇。
顶着众人的目光,白起率先走向视线中心,忠心小弟韩野紧随其后,因为银杏对文本内容最为熟悉理应站在C位,唐朝拉着原想找机会溜走的白果殿后。
这个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组合令台下的人有点发懵,细细碎碎的讨论声响起——
“那个人是白起吧,他不是很久没有参加学校活动了吗?”
“两个女生是昨天画展的得奖者吧?看着怪眼熟的,但不得不说校服真的很封印颜值,还是昨天的裙子好看。”
“女生中间的是体艺处的唐朝吧?去年他和白起可是在省高校篮球比赛出尽风头啊,听说这次体艺节结束后很大概率会由年级间的友谊赛,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上场。”
“白起旁边那个……是新高一零班一直追着白起跑的小子吧?这算是追星成功了?”
银杏在脑海里不断搜索自己上台前好不容易组织起的语言,只言片语甚至合不成一句完整的话,紧张就像是一个不断累积的肥皂泡,胀大到一定程度时轰然绷断的将是紧扯的弦,当堆积的慌乱达到临界,只消时间略微酝酿,液滴四溅。
“没事吧?一会儿我开头,你顺着我讲的往后说,遇到口号标语就照原来商量好的大家一起喊出来。”白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韩野换了站位,极其温柔的话语将银杏从混乱的思绪中剥离,一只大手从身后包裹住她的手,安抚性的抚摸让原本不安的情绪逐渐平静。
“我们是‘游标卡尺不孤独队’。”白起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个令人羞耻心爆棚的队名。
银杏双手拿着大号可乐瓶制成的水火箭进行展示,接过白起的话茬,“这是我们四天以来的成果,主体由白起同学和韩野同学制作,外型的设计和表面的涂装都由白果小姐姐完成,唐朝则是最终的飞行操作员。然后因为我实在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揽下命名任务,几乎是蹭了大家的劳动成果,希望能通过这个浓缩的名字让大家理解我们对它的期许……”
“它的名字是‘千风舍人’,取千风如缕,扶摇舍人的意思。”五人的齐声话语令原本中二的台词没那么怪异了,可能这就是青春的特性吧。不知何时五人的手已经紧紧握在一起,原本藏在暗处的安抚也终于上了台面。
银杏补充道,“想让风也帮助它直上穹宇,不必拘泥于地面上的我们,有点像那种家长对孩子的期待,它寄托了我们对青春的所有幻想。”
其实现场的氛围还是很不错的,但是在后来流传的现场视频中,网络上的观众们对此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原视频下听取“哈”声一片,但更多的还是对他们胆量、能力和友情的艳羡。
以后的事就留给以后的他们去苦恼,少年就是永远活在当下,无论如何算是熬过了最艰难的部分,照计划下一步就是火箭升天。
在试飞阶段为了唐朝的安全及水火箭的完整性考虑,一直没有向其中打入太多空气,大多数都是作为测试飞行角度进行的实验,所以严格意义上这是千风舍人号的第一次冲天之旅,就连制作者本人都不确定究竟能飞多高。
水火箭被黑皮胶带绑在畚斗把上,原用于调节高度的拆卸模块成为连接二者的枢纽,斗里是防止倾倒而加的配重,透露着浓浓的手作味,这是所有作品里最接地气的。
唐朝夸张的打气方式引得人群阵阵哄笑,随着打气筒筒管一次又一次的碰撞,开始响起水与空气同时往外迸射的滋滋声,他看准时机在最后一次打入空气的同时手动拔掉了橡皮塞。
就像预想的那样……不,远比想象中来得更加完美,哪怕没有安装降落伞设计,它的滞空时间仍然远远超过了那些买来的“安全品”,它甚至超出了学校用来抓拍的固定镜头,只有坚信一定能冲破人为制定标准的白果录下了它进入寰宇的整个过程——也包括被溅了一身水而慌乱躲避下落物的唐朝。
“每支队伍拥有两次测试机会,你们要再试一次吗?”在短暂的惊愕后,主持人当天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白起看了看刚捡回水火箭的唐朝,“为了安全着想,不用了。”
唐朝表示这点危险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却得到了白起“谁说你了,我说的是小飞”的回答。小飞是白起给千风舍人号的爱称,据他所说这样才有亲切感。
在其他参赛队伍眼中这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特别是其中有一队利用自己脸皮厚这一特性测试了三次,但无奈他们的火箭打不过白起的火箭,就连他们自己也打不过白起本人,只好在心中舒缓这一股无名火。
赛后银杏曾悄悄问过白起,问他是不是知道小飞会赢。
“我没有特地去了解过其他组的作品,只是相信我们制作模型的能力不会输给其他任何一组,至于那些自己打破公平的人,总会有被其他东西所束缚,哪怕最后赢了也算不上光彩。”
“我只知道我们光明磊落。”
09
高一学生将在第一学期结束之前完成选科和分班,体艺节之后的一个多月里,五人聚在一起的时间似乎只有午饭和晚饭的几十分钟。
三人的选科意向从来没有改变过,白果从小学习美术,也确实喜欢绘画,虽然没有靠艺术进入体艺处,但在她的规划中需要在平时抽时间进行绘画练习,高一考入文科零班,高二完成所有文化内容,高三上学期请假前往集训,艺考后回归学校进行复习。虽然会比其他的学生更加艰难,但她明白如果直接进入艺术班她肯定无法得到最好的师资,但纯学文她的优势并不显著,按照一中的规定参加艺考的学生必须选择文科方向,因此她是最先定下选科的。
虽然白起一再对韩野强调不要因为自己学理就选择理科,但韩野还是义无反顾的投入了大理的行列,“我本来就打算学理的,白哥只是拉近了我和理科的距离”,请忽略他并不算好的语文,它并不影响韩野的忠心。
唯一有些纠结的是银杏,她理科很好,也有兴趣学习,但她害怕会像那些人所说的一样:上了高中后女生的理科优势会越来越弱,最后的大考不再是依靠细心就能通关的合格性考试,选拔的目的只会让女生逐渐被拉开差距。临近最终选择的时候这种声音越来越大,就连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可以学好理科吗?是不是保守的文科更适合现在的自己?她是一个很容易陷入自我怀疑的人,很多时候都需要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拉她一把。
这一次扮演这个角色的人仍是白起,他说:“别管那些对你不重要的人说的话,就连他们的人都只是你人生中的过客,他们的话也只能是无关痛痒的风,忠于自己的想法,如果需要的话我将一直站在你身后。”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像二人初见时那样,掩盖情绪的手怎么也遮掩不住耳际的绯红。
银杏理所当然地选择了理科,就像韩野说的那样,是白起在拉近了她与美好未来的距离。
10
紧张的分科考后迎来了学期末最后一个活动,也是分班前的最后一个活动——元旦晚会。相处了一个学期的同学再回校时可能已经不在同一教室了,所以很多人会选择偷偷溜出田径场,离开世俗的喧嚣,或漫步月色下的银杏大道,哪怕北风已至;或回顾军训时的篮球会场,哪怕夏蝉未鸣。
这个时期的少年最看重别离,因为难以掩饰的真心,因为相见恨晚的相惜,明知不是生离死别,但此夜过后,纵使数次相逢,千般回眸,几颗曾经相聚的心可能都不会再以同一频率跃动。原来,克服时间才一点一点靠近的距离是能在瞬间拉远的,好不容易才聚到一起的人也是会在某一刻突然走散的。这一夜的狂欢是被学校所默许的,只要不做出太出格的行为,类似在空教室玩玩真心话大冒险这种无伤大雅的事,学校素来不会加以干涉。
“我觉得这张桌子有问题!桌面肯定是倾斜的,不然我怎么可能连续被瓶子指中三次!”在短短五分钟内经历三次失败的白果终于忍不住抱怨。
坐在她对面的唐朝仍然笑嘻嘻地说:“这局结束我俩换座,愿赌服输,所以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这一局轮到韩野提问,“那就讲一个我白哥的轶事吧。”
据说在白起多次以理服人后,韩野终于相信二人只是简单的青梅竹马关系,他也曾想过从白果口中套出他老大的英勇事迹,但都遗憾以失败告终。
“轶事这种东西,让我想想……”白果抿了抿选择大冒险被要求跑腿买回的蜂蜜柚子水,“初一还是初二那年寒假,我们两个去市民广场逛夜市,当天是情人节氛围还挺浓的。买了几个发夹本来都打算回去了,走在路上被一个穿棉袄的小姐姐以‘买束花给女朋友过节’的理由拦下了,本来是拒绝就可以离开的那种,白起好像完全没有这种经验,手忙脚乱想要否认,但是最终还是高价买下了开得并不漂亮的花,完全没有发现这是一种针对纯情男生的消费陷阱,临走之前还收到了卖家‘要加油哦’的鼓励。”
唐朝笑的格外大声,“不是吧白哥,还有这种落魄时候啊?”
明明是白果输了,怎么总觉得实际被折磨的却是白起呢?
换完座位幸运女神似乎还是没有站在白果这边,水瓶越转越慢最终还是稳稳当当定在了她的面前,“唐朝!老实说是不是你小子悄悄把桌子抬起来了?事到如今只有这样能解释如此离谱的结果了!”
“天地良心,我可是无辜的啊!小的一直把手放在桌面上啊,请女侠明鉴!”
白果自知理亏,但想到这次将由唐朝指定大冒险的内容,还是小声说了句:“也有可能是你用膝盖顶着桌洞把它抬起来的嘛……”说到最后她自己都笑了起来,“快想想这次的惩罚内容,是大冒险昂。”
高中生的大冒险没有那些成人喜闻乐见的限制级玩法,顶多就是跟异性对视这类的……
“那就隔着桌子跟我对视一分钟好了?”过了两秒他又补充道,“跟白起对视以你来说太没技术含量了,跟韩野又觉得不礼貌,所以只好委屈委屈我了,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不用怜惜我!”
这样看起来怎么像是唐朝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来吧!”
唐朝的手机总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时间流逝的电子滴答声不断传来,白果的眼睛总是忍不住到处看。眼睛的颜色总是让人想到仲夏夜晚的萤火虫微光,晕出萤萤绿意,偏红的棕发让人想到在山野晃荡于森绿中的毛熊,长长的鬃毛此时正被白果粉色的皮筋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看起来笨呼呼的,想到这里少女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要动,再动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唐朝忽然开口了,“小说里的霸总是不是坚持会发出这样的言论?”
“什么?”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看来看去的话其实是不符合对视规则的。”
唐朝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她,那种瞟来瞟去的眼神放在她身上究竟有多可爱,充满活力的感觉就像一只小兔子。
在倒计时即将结束的时候,白果忍不住开口了,“唐朝,皮筋还给我,不想借给你了。”
“运动出汗的话狼尾会黏在脖子上,很难受的,可怜的住校生甚至没有机会出去买皮筋,男生在校内买皮筋被人看见是要遭嘲笑的,你真的忍心让你可怜的唐朝哥被嘲笑吗?话又说回来为什么突然想到把皮筋拿回去啊,在我这放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唐朝委屈巴巴地盯着她,那种眼神让人有些发毛。
计时器响起倒计时结束的声音,她马上把脸别过去,“也没什么,就是有时候会很想看你披着头发的样子……”
所谓风水轮流转大抵如此,之后的游戏中白果再没有输过,只是她最后的那句话似乎给唐朝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过也没把皮筋还回去就是了。
白果惊奇地发现,在见到唐朝的时候他都是散着头发的,哪怕开始的时候依旧是束起来的小辫,也会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飞快地扯下绑着的皮筋转而绕在手上,到后来她甚至有点怀念最开始梳着马尾的唐朝。
11
原以为寒假的时候大家可以聚在一起好好玩一下,毕竟这是老师口中高二生最后的长假,但苦于五人放假时的常住地址不同,晚放假加早开学压得假期时间只剩下半月不到,加之成山的作业堆积,一套下来完全没有放假的实感,可能这就是高中生的可悲之处。
还没正式开始假期的放松就收到了复课通知,但想到开学意味着能跟只能在群里聊天的大家在现实中相见,这一点还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一中的特点不是按选科分楼,高一高二的一到十二班更靠近高三年级,也更靠近食堂,前六个班被称作零班,其中一二四六是理科零班,三五是文科零班。银杏和韩野被分在了理科四班,白果进入了文科五班,距离倒是跟第一学期差不多,三人仍然玩在一起。
三、四月份的唐朝跟随校队前往省里参加比赛,因此受到了兄弟们的强烈谴责:大家还在学校受难的时候,凭什么这个家伙可以在外面逍遥!对此唐朝的做法是每天在群里散布来自参赛地的风景照片以及不必大排场龙就能吃到的美食,遭到了群里人的一致漠视,一度成为群里的透明人,这种情况在他寄回礼物后堪堪有所好转。
国庆前夕,他总算是坐着高铁回校了,又收到了大伙的白眼,这家伙早不回晚不回,偏偏放大假就出现在学校,但气归气,白起还是收留了没有房子住的白起——因为是从老家直接赶往参赛地,床垫和棉被都在老家,学校空有一个光秃秃的床位,唐朝同学开启了为期三天的寄人篱下的快乐生活。
因为家里没有大人,放假时白起的一日三餐大多在白果家度过,唐朝原本就与白果妈妈相熟,听闻女儿在校经常受到对方照拂后对面前这个长头发小帅哥的印象愈发好了。唐朝最大的优点就是嘴巴能说会道,她又喜欢听人夸奖自己的厨艺,两人简直是一拍即合,她简直恨不得直接把他认作儿子,就连亲女儿都被冷落了。
某次晚饭中,唐朝在吃了阿姨最拿手的可乐鸡翅后彻底拜倒在她的厨艺下:“阿姨,你收儿子不,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鸡翅,没有之一!”
白起不像她一样好甜口,女儿从小吃她做的饭长大便没有了那种惊喜感,面对夸人如此情真意切的唐朝,她自是心花怒放,一个劲的往碗里夹菜:“阿姨家养了只小猪已经很艰难了,儿子是不缺,但家里还棵被猪拱了的白菜。你才多大啊,我希望过个六七十年还有机会听见你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来来来,喜欢就多吃点!”
在受到了比亲女儿和干儿子更高的礼遇后,唐朝同学决定报恩,拜托了白起拖住阿姨后,他跟白果二人杀到了超市。
“我妈喜欢吃西红柿炒蛋、水煮牛肉、糖醋排骨……”白果掰着手指头细数妈妈最喜欢的食物,“她不太吃蔬菜,干煸四季豆和空心菜是比较能接受的。”
唐朝半个身子撑在购物车上,小声提问:“你确定说的不是你爱吃的?”
白果红着脸辩解道:“什么嘛!我怎么可能那么卑鄙偷偷夹带私货!我妈的爱好跟我一脉相承……哦不对,是我跟我妈的爱好一脉相承!不信就算了,你自己猜去吧……”
唐朝眼看情况不对,立马挽回:“没有不信,就是单纯想看看你喜欢的菜谱跟我印象中一不一样,就算你没说我也会在其中夹带私货的。”
好卑鄙的人!什么时候跟白起学会的打直球!白果看向货架假装挑选东西,满脑子都在想刚才的事。
“你确定东北大米和珍珠米值得你驻足那么久吗?”
她没听懂唐朝在说什么,直到看清面前的货架上摆满的袋装大米,而自己已经在两款爆品中间站了几分钟了。
他看着女孩通红的脸,明锐地意识到但凡多逗弄一下面前的人随时可能炸毛,虽然并不难哄,但今天情况特殊,“不逗你了,银杏在群里说她提前过来了,问我们约不约饭。”
“那就把她也拉到我家来吃!多准备两个菜,反正我也经常跟我妈说起她,算是半个熟人了吧……而且她看起来就是一副很会做饭的模样,我俩买菜跑腿就行,剩下的活就交给白起和银杏,天哪,真是完美的计划!”说着她就拿出手机,在群里回复。
白果:『@银杏 宝!』
白果:『我们今天在家里自己做饭,你要一起来不?』
白果:『虽然要自己动手,我和唐朝现在在超市买菜,你有啥想吃的?』
目睹了全程的唐朝震撼于女孩没有留丝毫拒绝的机会,他想到了《猫和老鼠》里一句非常有名的台词:可怜的汤姆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虽然情境不一样,但那种感觉几乎是如出一辙,他也像是动画里的汤姆猫。
这番对话下来哪怕银杏开始时因阿姨在场有些犹豫,最后也不好拒绝,问了地址说是做些准备稍后就到。
白果妈妈接了公司的电话说是临时有事要回去一趟,倒是方便了孩子们准备惊喜,银杏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阿姨,但此前她就收到过阿姨托女儿转交的小礼物,有自己烤的奶油小饼干、出差带回的地域品牌奶茶、逛街发现的好看的饰品,全然把她也当成了女儿。
但白果想错了,她眼中精于厨艺的银杏其实也是第一次下厨,本就不大的厨房因挤了四个高中生显得更加逼仄,正式动手前的分工被接踵而来的问题弄得形同虚设,出现问题-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模式在厨房似乎并不受用:发现水少了紧急加水但鸡蛋已经炒糊了,发现糖醋排骨没有咸味却错加成了老抽不小心得到了一坨不可名状的黑色粘稠物,干煸四季豆看着不熟回锅加工意外达到了一种外焦里生的古怪状态……
白果看着略显混乱的厨房和卖相算不上好的食物得出了一个令人痛心的结论:“我们是不是没有做饭天赋啊?”
“没事……我觉得作为第一次下厨房的新手,我们已经非常厉害了。”那一刻他们打心底里佩服唐朝,看着面前一片狼藉,他是如何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话的,唐朝这个人果然深不可测。
银杏看了看餐桌上满满当当摆着的八道菜,发表了自己的最终意见:“我刚才尝了下,那个糖醋排骨就是颜色看着怪了点,味道还是可以的,洋葱炒蛋挑着点应该也还能吃,肉末茄子和干煸四季豆八成吃不了。我看见冰箱里还有蒸肉粉,刚好五花肉买多了,这个做起来应该不难,上网搜一下。我来的路上看见一家凉菜店,本来觉得自己带这些来不太好,就只买了些水果,一会儿去买点凉菜,然后再用水果做个沙拉。”
这样一套下来午饭就被安排得七七八八,白果无比庆幸自己把银杏拉入伙了,有这样一个思路清晰的朋友真的是太棒了!
在银杏的安排下,最熟悉环境的白果以及充当苦力的唐朝向凉菜店进发,白起拿着水果刀与苹果进行殊死搏斗,艰难的制作粉蒸肉的任务落在了刚才表现得最有厨艺可言的银杏身上。
此时的厨房只剩下银杏与白起二人,两人又都正好挤在案板处。
“我来切吧。”白起看着不知从哪下刀的银杏提出建议,“我虽然没做过饭,但在父亲的要求下对刀具用的还是很熟练的。”
这句话中暗含的信息量不少,但无论如何这似乎都不是一个值得深挖的话题,她能感觉到平时白起对家庭方面的话题还是有所回避的。就像面对身上不时会出现的伤痕,他几乎从不在他们面前提起这个,就连称谓都是极其冷漠疏离的“父亲”。
有时候白起会突然消失一段时间,怎么都联系不上他,短则几十分钟长则一两天,过了那段时间他会装作无事发生再次回到学校,老师对此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他表面上可以装作云淡风轻,但有几次银杏透过白色的校服,隐约看见似乎有血迹透过纱布向外渗透。白果问起,他也不愿说,久而久之成了大家公知的不能问的秘密。
白起用刀还是很有一套的,原本在银杏手上四处逃逸怎么都切不成直线的五花肉,瞬间乖得不像话。
肥瘦相间的薄片裹上晶莹的蛋液,滑腻腻的触感总觉得有点微妙,料酒、生抽、老抽、耗油、十三香……还差了姜末,刚才做糖醋的时候应该是剩了生姜的……找到了,在白起旁边:“白起,帮我拿下生姜,有空的话可以顺便帮我切一下哈。”
白起递了几块片状的生姜过来,补充道:“阿姨跟白果一样不是很喜欢生姜,一般做饭都会加片状的生姜,既能调味菜里又不至于腥味很重,拿这个代替生姜末就行。”
说起来白起似乎对阿姨的喜好非常清楚,同时也对白果非常了解……这可能就是青梅竹马的含金量吧,之前总是在网络上看见关于青梅和天降的讨论,其中最令银杏印象深刻的回复是:无可辩驳,错过的时光会永远错过,而未来的机会却是同样的,你会发现只有过去永远无法追平。而且如今还要再加上一条:父母的相熟可以让本就亲密的关系亲上加亲。
但她似乎往忘了,她所描述的这种关系有另一个名字,叫做亲情。
一套工序下来,和满调料的五花肉总算被送进了高压锅,白起的水果沙拉也趋于完成,在高压锅沏起来、客厅里充满肉质特有的香味时,外出采买的二人拎着大包小包进门。
“我看着今天有人帮忙拿东西,路过零食店就稍微买了点,耽误了些时间。”白果语气中带有一丝歉意,让人怎么都生不起气,只有两只手塞得满满当当的唐朝有些无力。
两人前脚刚进屋子,甚至连门都没来得及关上,高跟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白果妈妈拎着两个打包盒走进来,麻辣小龙虾的味道与粉蒸肉分庭抗礼,“今天家里人不少,刚好看见朋友圈有小龙虾的广告,没忍住多买了点。”
她向来跟女儿的同学关系不错,而且本身就很自然熟,很快就跟初次见面的银杏打成一片了。
她同时带回了三度的果酒,虽说是酒,但其实跟果汁差不多,说是为了庆祝几个孩子能聚在一起。
“前几年不是有个综艺主打的核心就是:有一群伙伴比啥都浪漫,虽然感觉有点中二,但谁不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我那时的朋友到现在都没再联系了。所以有时候看见果果就在想,要是你们能永远停在这个年纪就好了……”妈妈晃了晃杯子里的红酒,那是整张餐桌上最烈的酒,也是唯一能被称作酒的东西,她看起来有些醉了,不然也不会当着孩子的面说出这些话。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低迷,她最看好的唐朝成了破冰的人,“大家难得聚到一起,阿姨都说了这是只有我们这个年龄段才有机会做的事,至少要不负美酒,不负时节,敬我们的青春!”
在他的感染下大家逐渐找回了原有的朝气。
“敬机会渺茫的相逢!”
“敬奋自重霭的自由!”
“敬仍在一起的我们!”
只可惜韩野不在。
12
“果果?”自从银杏得知白果的小名后便时不时以此开玩笑,“你的房间真的很可爱诶,有好多娃娃!”
白果趴在床上,在速写本上写写画画,“小时候两家都没有大人在,白起负责带我,他怕我哭就会带我去楼下的小超市抓娃娃,那个时候还没有所谓的调爪钩抓力的大小,不知不觉就积了那么多娃娃了。”
银杏本打算从书架上取本书来读,却意外看见了放在书架上的一只格格不入的木质盒子,其中一面是玻璃的,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玫瑰花,只是原本香槟色的玫瑰已经有些干枯了。
“那个就是之前情人节白起被忽悠了送的玫瑰,我妈说这是我收到的第一束花意义非凡,就做成了永生花,她就跟小孩子一样,最重视这些有的没的。”白果见银杏很久没有开口,抬眼却看见她盯着那个木匣子发呆。
“我就是觉得挺漂亮的,阿姨手真巧。”她假装无事,随意扫视着摆满书的架子,民间怪谈、古衣图解、动漫画集、中外小说……涉猎范围还挺广的,直到她看见放在角落里的,似乎并不受主人重视的书,“《花卉圣经》……我能看看吗?”
“那本书没什么意思,就讲了点花语、周期、生长环境之类的,要看什么你自己拿就行,我……”
后面的内容她一点也没听进去,只是想弄清自己在意的东西。
总觉得在不经意间有些东西悄然改变了。
13
高中的第一个暑假在期末考后如期而至,但与初升高的假日相比完全不够格,不仅要补上因做考场而休的假,实践活动更是多得莫名其妙。
再加上白起和唐朝名义上已经是高三生了,几乎一整个暑假都在补课,淹没在试卷海洋中的韩野锐评:这假还不如不放呢,那么几天假还搞得跟赏赐一样,试卷跟假日都不成正比!
当然以上是低情商的说法,按照高情商话术就是:这个暑假过得很充实呢~
真的很充实呢~
14
高三生的放学时间远比高二要晚,到了高三住得离学校近的学生大多会选择回家吃饭,为了保证孩子的营养健康也有很多家长选择送饭来学校,学校也有专门的食堂用以减轻他们的排队负担。
习惯了五个人一起吃饭,如今却只剩下三人未免有些空落,就连聊天都显得有些不对味,缺少了唐朝的滔滔不绝和白起时不时抛出的直球发言,总让人觉得食堂变了,菜色没变、人群没变,变得只是用餐者的心境。
自从唐朝升入高三后,除去在学校的偶遇,白果几乎只能在体育课时看见在田径场集训的他,头发上仍然绑着那根粉色的皮筋。
文化班的体育课其实不太教授相关内容,更多的是让学生眺望远方,在忙碌之余也能空出时间休息,但在一中这群卷狗眼中,不过是把桌椅变成足球场旁的观礼台罢了。白果素来不喜欢这样,曾经她会跟银杏一起去找校园的美景,寻找那些被课本挡住的色彩,她曾经对银杏说过:如果一中不是一中的话,我大概会喜欢它的。她们都喜欢校园的银杏大道,都喜欢看小小的扇面从空中飘落的样子,曾经还说她们就像是银杏树上的叶子和果子,但如今看来,不还是分开了吗?
银杏叶在秋天落下,这恰恰又是白果成熟的季节,或许人们眼中的相伴相生到头来不过是一厢情愿。
“在看什么?”唐朝偷偷从队伍里溜了出来,他还是保留着在白果面前解下头发的习惯。
白果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为她遮出一片阴翳的人,“看狗尾巴草,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棵。”
唐朝哑然失笑,在女该不满的注视下开口道:“空地上的狗尾巴草是没有主人的,不过能收到来自白果妹妹的花我非常开心。”
“此刻是我注视着它……我忽然想到了《小王子》,虽然我没有玫瑰,但是它们其实也差不多,只是表达情绪的一种媒介。我希望‘我送的狗尾巴草’这个名号,会让它成为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15
事情是在什么时候变糟的呢?原本五个人的团体到最后只剩下二人了。
白起决定告白,考虑再三他选择了最传统且最正式的方法——纯白的信封包裹着少年悸动的情思,他觉得只有雪白而纯洁的波斯菊可以代表他喜爱的女孩,这是少年第二次送花,不同于第一次的仓促与被动,他特地向花店老板了解过这种花是否适用于他现在的情况。
一切妥当后,他把送信的任务交给了韩野。
信的内容很简单——“周六上午9点,我在学校图书馆等你”,纯情的男高中生认为喜欢只有从嘴里亲口说出来才管用,但他没能等到女孩。
高三的晚自习结束,白起把信随身放在口袋里便往校外走,路过白天摆小吃的巷口时身边传来了零碎的脚步声……
韩野怕班上的同学误会自己与“准嫂子”的关系,选择趁没人的时候将东西放在银杏的抽屉里,打算在一旁静观其变。那段时间班上经常有莫名其妙的卡片出现在女生的桌子上,因为本身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大家也都把这件事当成恶作剧,所以当银杏看见抽屉里那一小束波斯菊以及旁边放着的信件时并没有太当一回事,随手把信封放到了桌面上。
同桌的女生半开玩笑地说:“这年头谁送花送菊花啊!”
这句话炸出不少准备吃瓜的同学,好事者甚至直接打开信封看了里面的内容,“哟!这次的信有落款!这什么东西滴在上面了……染成这样什么不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吗?上面约你周六早上去图书馆见面。”
她伸手想去制止,但小巧的信封在人群中越传越快,到后来她甚至成为了全班唯一没有看过原件的人——信不见了。
韩野得知自己闯祸后觉得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白起知道,他想了一晚上补救的方法,最终决定晚上约银杏一起走,顺便把“信是白哥写的”这件事不显山不露水地透露给她。
“你说那封信有没有可能不是恶作剧?”
“刻意把晕染署名的信,除了恶作剧外我想不到任何可能。”
“万一是不小心的呢?”
“世界上的万一都那么巧妙吗?”
“我看了那个字,有点像白哥的……”
“……”
“有没有可能是白哥写的?”
“他有我的联系方式,想约我完全没必要那么大费周章吧?”
“如果是有表白这类非常正式的事呢?”
韩野这种问法无疑是自报家门,但此时的银杏却无瑕顾及那么多,她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
“如果是白起写的,里面的内容就不可能是这样的,他不可能跟我表白。他喜欢的人是白果吧?他清晰地记得白果的所有喜好、两人从小就在一起玩、他们的默契根本不是我们能比的,他甚至送过白果香槟玫瑰,花语为‘我只钟情你一个’的象征着美好爱情的花!我抽屉里的是波斯菊,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送的,也只是寓意为‘永远快乐’的友情之花。光是这一点就与前面的表白假说相悖,所以不可能是白起送的。”
有一段话她近乎是吼出来的,在说完后她平复了一段时间,四处环顾怕有人听见,幸好是在体艺处教室,这个点通常是没有人的。
韩野似乎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口。
16
周日返校后的下午,说不出缘由,但还是有一股力量驱使着银杏去了一趟图书馆,周末鲜少有人会绕路去校图书馆,班上的人也只把这件事当做恶作剧也没人会特地来看。
偌大的图书馆只有一本《拜伦诗集》平摊在距离大门最近的木桌上,凑近里面还夹着一片干枯的银杏叶。
白起与唐朝二人成了最早离开的,据说是进了警校训练,从事保密工作,就连手机号都换了。
不久后白果也比预想的提前一个学期离开学校,去往艺术机构进行集训。
哪怕后来回到学校补习文化也几乎没有再见过银杏和韩野,最后就像是只有这两人真正经历了高考的兵荒马乱,最初计划好的毕业旅行也因缺少三人不了了之了。
17
警校的高强度训练让两个高中生难以应对,在某个体能训练后发高烧的夜里,唐朝说出了他的秘密——
他已经烧迷糊了,看见白起还以为是在自己的梦里,“白起……那天晚上我在的,本来想跟他们久违的聊聊天,不小心听见了他们对话的所有内容……”
说着说着他忽然哭了起来,这是白起认识他那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哭,掖在被子里的手挣扎着想去擦顺着眼角淌下来的泪,露出了挂在手腕上的粉色皮筋,“我不喜欢长跑,一直不喜欢,你知道的……那天我去操场跑圈,跑了很久很久,跑到眼泪都干在脸上了……最后累瘫在跑道上,就连平时最凶的保安看见我都只是叫我注意安全……我最后明明都决定放手了……”
“离开学校的前一天,她来找了我……她抱着我,我都不知道应不应该伸手搂她,她问我能不能不要走,声音好小好小,我没有说话……她又问我回去了能不能找她,我还是没说话……”
“那一刻我其实后悔了,又想让她等我,又怕她等不到我……”他伸出手透过模糊的泪花看向格格不入的粉色,“我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她作势要来拿我的皮筋……”
说着说着唐朝的声音越来越小,已经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了,只是在梦里依旧喃喃,白起把他戴着宝贝皮筋的手塞回被子里,重新帮他盖好被子。
基地的月亮跟他在学校透过窗户看见的月亮是不一样的,透过那轮月亮他看见了那片被放在诗集里的银杏叶,看见了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