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放飞自我
从前面可以看出，整个初中时期我都是认真的想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小孩，学校的规则全都严格遵守，不让别人挑出一点毛病，直到遇到朱老师之后，我才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所以上了高中之后胆子变得越来越大，敢做的事也越来越离谱，头一年好在还有班长这个身份限制着我，后来进入一班之后，尤其是看到身边的同学们都是那样充满个性的时候，我就开始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放飞自我之路。
事情还得从老贾说起。当时师傅教了我怎么拼魔方之后，我和他经常就在手里拿着魔方练习，那时候魔方是个很新鲜的玩具，别人看到之后都想试试，放眼全年级，会玩的不止有我们，那些原本也懂一些的被我们勾出了瘾，纷纷把自己的魔方带到学校，那时候没有电子产品可以玩，于是玩魔方的这个风气一下子就在整个年级蔓延开了。
魔方这个东西本身也有好坏之分，质量差的魔方转起来轴承就像生了锈似的，而好的魔方则转起来非常顺滑，手指轻轻一拨就能转过去，师傅教会我之后，我就去旁边的市场花高价买了一个质量不错的魔方，那些被我们感染的人纷纷来问我是在哪买的，当我解释过后他们并没有去那里买，而是让我帮他们带一个。
这个时候我还没有多想，有人找我帮忙我就帮了，他们有的是没有门路买，有的是怕被家里发现只想放在学校，所以他们就把钱给我，然后我去市场帮他们代购，原价进出，没有一点中间商的差价，几乎可以说当时全年级的魔方都是经我的手带进来的。
后来我姐带我去了一个批发市场，也就是她之前买戒指的地方，那里什么小物件都有，而且更便宜，因为那里是市场摊贩的货源，直接跟厂家打交道的。在批发市场看到魔方之后，我就拿起来试了试，发现竟然比我手上的质量还好，真的像师傅说的轻轻一拨就转过去了，我就跟我姐说想买一个，当我挑选完之后，剩下的任务就是她的了，我姐跟老板磨了好久，最终35一个的魔方被砍价砍到15块拿下。
这时候我才突然看到了商机，我用15块买下的魔方比我之前给他们带的质量更好，价格还更便宜，如果我以老的价钱卖给他们新的魔方，那我们两方就都赚到了，何乐而不为呢。想到的时候我才后悔，当时经由我手带出去的那么多魔方，如果早点赚起这个差价，我现在都算的上暴富了。
听到我的这个想法之后，我姐又向我介绍了批发市场的另一套规则，如果你以商贩的身份大批量进货的话，价格还可以更低，所以我们又去了一次，这次同一个型号的魔方直接20个起买，经过我姐又一轮漫长的杀价，最终以7块一个的价格拿到了20个魔方，然后我再以15块一个卖给同学们。第一次进货之后，老板给我开了一张进货单，下次拿着进货单过去，就不用搞什么杀价流程了，人家直接就按批发价给我拿，结果我第二次拿着单子找过去拿货的时候，老板想都没想就说5块一个，我才知道原来7块都是被人多赚了的价格。
开始做生意赚差价之后，我的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了，原先别人找我的时候我还觉得有些麻烦，现在巴不得有越来越多的人想玩魔方，我不仅买了普通的三阶魔方，还顺便买了些奇形怪状的，比如二阶的、四阶的、五阶的、金字塔形、球形的种类繁多，然后把他们的图片彩色打印出来，放在文件夹里当做菜单，路上逢人就推销。
大家知道我是赚了差价的，也有好事的人就想知道我的进货价，不过大家并没有抵触我的行为，毕竟市场价35块的东西我以15卖出，我是赚了但大家赚的更多，而且批发市场离我家很远，我需要周末的时候起的比上学还早，坐1个多小时的公交才能到那，然后背着沉重的货一路站到家，为了赚钱我也付出了不少心血。
于是不仅全年级的魔方都是由我出售的，甚至已经发展到了人手一个的状态，由于这个势头发展的太快，它还没来得及被定义为玩具的时候，甚至有老师都从我这里买过。唯一可惜的是我的商业发展的太晚，最终没能赚到多少钱，那时我总是自己偷偷地算，如果我从一开始就赚到这个差价我会变得多么富有。
魔方这东西毕竟是一次性的，很快市场就被榨干了，不管我怎么推销都没有收入了，最终手里剩的几个魔方也让我本来就不多的利润变得更可怜。
后来有一段时间，我就特别缺钱，缺的也不是什么大钱，就是经常吃吃喝喝的开销，我那每个月100块的零花钱根本支撑不了（上了高中之后涨了工资），于是我又动起了做生意的脑筋，这次我的目光放在了一个非常广阔且可持续的市场——零食。
这一点还是吊哥给的我启发，当时我在一班，吊哥还在二班，听说班里有些零食是吊哥卖出去的，我就问了问他的顾客们是什么价钱，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一桶薯片标价10块，我们正常在超市买的时候大概是8块，不过吊哥也不是为了挣钱，跟魔方那时一样，有的人想吃零食，又因为住校没法买，或者家里不让带之类的原因，只能找别人帮忙代购，吊哥就成了帮助他们的救星，只是这种事非常麻烦又没完没了，所以吊哥就加了点差价，让自己心里平衡一些。
现在这个买卖被我看中了，我就得做的更认真一些，于是跟那时去批发市场一样，我找起了价格更低的货源，然后再以平价卖出去赚差价，让大家有个双赢的结局。这个过程也没有很麻烦，家乐福那种大超市里，打包出售的零食价格远比普通小卖部低，比如三桶一起卖的薯片，平均价格只有6块多点，就算只像小卖部一样买到8块也有高额的利润。
于是我的生意开张了，除了薯片还有大米饼、可乐等等的零食，价格全都与路边的小卖部持平，很快我就占据了全年级的带货市场。零食这东西走的是量，于是我在家里专门腾出一个柜子，到了周末就大批进货，然后每天背上满满一包去学校，基本上在午饭之前就可以销售一空。令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个文科班的同学长途跋涉来到我们班（隔着两个楼道），专门来找我买吃的，那个人我只是脸熟，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但她却知道了可以来我这儿买吃的，顿时让我有点害怕树大招风，不法生意的消息走的太远早晚要被封杀。不过小小的成就感也是有的。
这个钱同样赚的很辛苦，周末的时候要进的货太多，以至于跑一趟超市完全不够，我又不能叫家长开车带我，于是就骑着自行车每次装满书包，一连往返三四趟进货。因为把零食带进学校的时候书包会装的比较满，为了不引起老师的怀疑，也为了避免尴尬（有老师知道我卖货，但是抓不到现场），我就在非常非常早的时间到学校，恨不得住宿生们刚刚起床洗漱完，我就已经坐在班里了，几乎每天都是全校第一个到的人。为了藏好我的货，我还以每月10块的价格租了另一个同学的储物柜，用来藏匿我的违法物品。
除了零食我还积极拓展商机，那段时间麦当劳出了早餐套餐，一个汉堡加中可乐才6块钱，于是我就早早的去买，然后藏在书包里带进学校，把套餐里的东西拆开卖，一个汉堡6块，一杯可乐3块。由于麦当劳的杯装可乐不好带，所以每天限量三份，基本就是给住宿生当早餐的。曾有人问我这个可乐是怎么做的，因为喝起来跟店里的一样，我也没藏着掖着，直说这就是店里的，我不过是把套餐拆开了而已。
我觉得这就是我跟大山不同的地方，有的人调皮是为了获得关注，而不是说他就是个调皮的人，所以这样的人不怕老师，甚至可以说就是做给老师看的，而我是认认真真的想做好我违纪的生意，越是低调不惹人注目我就越安心，这一点上我自己做的还是挺好的，但经不住我的顾客们为我的生意做宣传。
记得有一次物理课老师布置了个大作业，要我们运用知识自己做一个电子设备，什么都行，越有创意越好。当时我和大山组成了一队，题目就是电子锁，这样我的零食柜可以自动上锁，顾客们只需要刷特质的卡就可以自己取货自己放钱进去，不用时时刻刻都要找我。虽然题目的确是出于这个想法，但它并不适合于公之于众，结果大山在发表我们的产品时居然就把上面这段直接公开了，当时的物理老师正是我们的班主任，好在他脾气很好，这件事就一笑而过了。（这个听起来很高级的电子锁其实根本没做出来，展示的时候我们只拿上去一个乱糟糟插满导线的电路板，谁也看不出来它是干什么的）
想来还有些心酸，做起生意让我看清了世界的参差，我努力挣的那点’巨款’在很多人眼里其实就是零花钱的零头罢了，更可悲的是，虽然我的生意做得挺大，但钱却没攒下来，我拼了命的赚钱，为的是平衡我的花销，可我已经赚了这么多钱了，却还经常入不敷出。最惨的一次是到了周五放学，我突然发现手上连这周进货的钱都没有了，最后不得已找牛董借了一百块，好在牛董对我很好，他说这个钱留着以后记账消费，就不用我还给他了。
后来突然有那么一天我不需要花钱了，这个生意就再也没有做下去。
上了高三时我接到了一份新任命，管理班级的多媒体设备。其实就是电脑和投影仪，但是在老师的眼里，电脑在上课以外的时间只能是毒害我们的工具，所以对它的使用管理很严格，使用机柜需要开两道锁，开第一道锁露出显示器，开第二道锁才能摸到开机开关，钥匙每天都要由负责人，也就是我，去机房老师那里签字领取，然后到了放学时间再还回去，机房老师在放学后会到每个教室检查设备是否锁好了，以防有人在放学之后和晚自习这段时间玩电脑。
那会儿我们也的确经常玩那个电脑，比如到了周四海贼王更新的时间，鹤鹤就会在放学后跑上去看更新。于是为了满足我们在课外时间对这台电脑的需求，我对这个机柜动起了脑筋。完全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拿了一个铁质书签去捅第一道锁，也没有什么理论技术，就是瞎捅而已，谁知没过几分钟这个锁还真叫我打开了，后来我逐渐掌握了规律，只要在某个方向稍微用点力这个锁就能打开，以至于后来我用三角尺都能开这道锁。第二道锁就更简单了，根本不需要撬，从缝隙里把铁书签插进去，打开侧挡板的螺栓，不需要开这道锁就能摸到开机键。
这下多媒体设备就彻底沦为了我们的玩物，机房老师检查过后我们就把它再打开，谁想玩就玩，不过我们也就是看看漫画或者视频，没给电脑装游戏什么的。其他班的同学看到我们这个情况之后，来向我请教怎么弄，于是我就跑到他们班里去开锁，出乎意料的是，其他班级的多媒体设备跟我们班的完全不同，不论我怎么使巧劲都打不开，甚至连开第二道锁的方法也用不了，因为他们的那个缝隙非常紧，书签完全插不进去。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我并不是第一个对它动心思的人，早在上一届高三一班，甚至更早，就有人已经偷偷’改造’过那台设备了，让它变得像今天一样用个尺子就能打开，我们不过是走了他们的老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
不过我们也有自主发挥的部分。那时流行的iTouch，虽然功能很强大，但大多数时候需要联网，我们那时移动互联网还不发达，甚至主流还是2G，不连WiFi的话手机基本就是个老式电话，iTouch就更是只能玩小游戏了。受Bear和苹果潮流的影响，那会儿我已经对IT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就跟Bear探讨起了WiFi的问题，能不能悄悄的给班里装一个。
最后我想出了解决方案，先把现在主机的网线连到路由器上，然后再从路由器接出网线连电脑，这样对于电脑来说是无感知的，而无线路由就可以让我们全班都通上网，最后只需要把路由器藏在主机箱的隔板底下，这样即使老师来检查也很难发现多了个设备。方案有了，接下来就是设备怎么来的问题，我又拿出了看家的传销本领，找到了10个班里有iTouch或者对WiFi有需求的人，向他们阐述了我的技术方案，然后说我们集资买一个路由器，密码就只给到出了钱的这些人。
所有人都被我说服了，不过这也是合理的，毕竟均摊的话每个人就10块，那些用得起iTouch的人自然不会缺这10块，于是我们的方案就顺利实施了。
收上来钱，买好路由器（我没赚劳务费，这次完全是为人民服务），我设置了一个超级复杂的密码，而且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不过我没有设备需要用，所以也没出钱），出了钱的人都把设备拿来我这里入网，保证网络服务只有投资人能够享受的到，于是那些同学从此过上了愉快到不想听课的生活。
WiFi这东西虽然其他人加不进来，但是能搜到它的信号，我虽然没蠢到给它的名字设为’高三一班’，但由于整个朝外都没几个WiFi，所以这个信号就会显得非常突兀，有一次化学老师带着笔记本到我们班上课，他盯着屏幕看了有几秒钟没说话，我们底下几个人都吓的不行，不知道是不是他发现多了一个网络，好在他当时没有任何反应，大概是他对这些东西不怎么懂。
然而机房老师可不是业余的。在我们愉快的过了一个多月之后，突然有一天他进了我们班，然后直直的走向了机柜的后盖，在里面翻了起来，当我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把路由器拿出来了。机房老师大概是通过某种方法发现了路由器的信号，然后凭着推测就猜出了我们是怎么装的，所以一找就中。被发现之后我就明白这个事算是完了，以后也没法装了，但更要紧的问题是要赶紧去跟老师承认错误，因为这事早晚会找到我头上，那主动认错总比被揪出来好一些。
犹豫了不到一分钟，我就跑出了教室，并不是去找机房老师，而是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跟我想的一样，路由器一出门就被送到了班主任这儿，巧的是两位班主任刚好都在，机房老师把东西放下之后已经走了，只剩两位班主任坐在那研究桌上的东西。我进屋之后开门见山的说明的了情况，承认了设备是我安装的，但在安装的理由上做了些修饰，我说牛董他们学英语的软件需要联网，我就帮他们弄了一个。
正常来说这种理由没人会信的吧，但是我那脾气超好的班主任真的相信了我说的话，毕竟牛董的学习软件真的需要联网，只不过带iTouch这件事本身就是违规的。两位班主任完全没有生气，反而是对我的行为表示惊讶，即便是我亲口说的他们也没相信是我干的，因为他们觉得这种神奇的违规的事肯定是大山做的，正计划要找他来’屈打成招’，还特意问我是不是替他来认错的。在听到我否定的回答之后，两位老师还是没有怪罪我，反而夸我是助人为乐，只是方法有点不妥，他们没有说一点重话，也没有给任何惩罚，还让我把路由器拿回去了。拿回去当然不是叫我再装上，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说来也怪，就算我干了各种各样离谱的事，其他人都不会往坏的方向去想我，就好比我卖货真的是因为缺钱罢了，但家里觉得我的行为是在练习商业头脑，算不上不好的行为，甚至于班主任说我卖零食的行为是帮助大家减轻饥饿，说我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别人好。可我真的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是缺钱罢了，只是对这些只有我想得出的违反校规的事有点自豪罢了，这其中没什么值得称赞的部分。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教育方法，用称赞代替责骂，我很感激他们是这样做的，因为这种方法对我这种很少挨骂的人很管用，如果我只是被劈头盖脸一顿教训的话，或许我只会产生抵触心理，然后琢磨着怎么做点更多违抗校规的事，但班主任的话让我觉着，就算我违反了校规，只要出发点是好的，都是可以被理解的，相反，如果我做的事并没有一个好的出发点，那么不管它多么奇特多么让人印象深刻，它都是一个不好的行为，这样的我就不值得别人称赞。也许正是他们的缘故，后来我就没再做过什么大范围的违纪行为，只在我自己身上继续试探着校规的边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