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星-泪-- ④
|北海公园|
乌篷船轻泛北海之上，小巧的船身随荡漾的水波轻晃着。
星野琴子将手伸出船沿，从北海里捧起一抔水来。这几天的阳光都很温暖，但北海的水依旧很凉。
尼德霍格·威廉沉默着坐在船篷中，将茶杯中的清茶一口饮尽。他注意到了星野琴子的举动，心里冷笑着想等会儿这女人要怎么把手弄干。
“这茶是永安桥头那里做庆典送的，没按工序来沏。”星野琴子将两只白皙的手像太阳的方向伸去，像是要把太阳捉住似的，“想喝好点的，有时间来我家。不过可能要等久一点，工序比较繁琐。”她回过头冲威廉微微一笑，似乎注意到了威廉的面无表情，“不来我家也行，AIA也有一个专门的茶室，一般不对外开放。”
“叫我来干什么。”
“就是喝茶，聊聊天。”
威廉当然不信，他可不吃这一套。他清楚这女人的德性，她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当面说。
“‘地平线’计划发现了什么？”
“地平线”计划本来和前一次的“晨昏线”计划一样，是AIA的重点保密工程，但在最近的一次联邦议会会议上被星野琴子当年度报告直接扔了出来，已经是完全公开的了。威廉也因此一直怀疑星野琴子把“地平线”计划拿来当幌子用，暗地里还在搞什么绝密的大计划。
听到这个问题，星野琴子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厉：这老男人怎么什么都能猜到。
威廉心里其实也没底，AIA是联邦里最黑箱的一个部门，而星野琴子又是AIA里最黑箱的一个人。“地平线”计划是AIA目前为止透露过的最机密工程，也是包括威廉在内的其他议会成员对AIA最深入的了解，威廉只能把“地平线”拿来撬开这个女人的嘴，他很清楚，在星野琴子面前必须要尽全力掌握主动权，不然她从你这里得知所有后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亏本生意绝对没人想做。
星野琴子收敛神色，又换上无比亲和的微笑，她转身走进船篷里，在威廉对面坐下。威廉注意到她的双手已经干了，想必刚才是在借阳光烘手。
星野琴子拿出手机，从一个特殊加密的文件夹里打开一张图片，正是她从AIA总控室拷贝下来的046号探测器监测画面。她把手机放在小桌上，转了个方向推到威廉面前。威廉一直是面无表情的，但当他看到图片里那十个烟囱似的巨大轮廓时，神情有了变化，先是微微皱眉，然后显露出惊愕：“这是‘地平线’计划在北美拍到的？”
“对，在原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你能确定这是什么？”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基本可以确定。”威廉将手机转了个方向，推回到星野琴子面前，“LGM-58B，阿瑞斯人 阿瑞斯国即轨道社会中专于军事方面的国家研发的一种超声速导弹，由子体和母体两部分构成，一枚LGM-58B的母导弹携带12枚子导弹。照片里是发射井散热系统的地表管道部分，管道上的突起是导热阀门。LGM-58B的一个发射井有七个发射单元。”威廉顿了一下，抬起头直视着星野琴子的眼睛，“正常情况下LGM-58B的一个发射井只配备一个散热系统。”
“这里有十个发射井？”星野琴子指向手机屏幕。
“理论上是这样的。”
星野琴子心算了一下：有十个发射井，每个发射井有七个发射单元，每枚LGM-58B有一枚母导弹和十二枚子导弹……“这十个发射井能一次性发射910枚子导弹？！”
“如果每一枚都发挥出最大威力，这足以把北海道岛炸掉一半了。”威廉似是有意地用星野琴子的家乡来举例子，“欧罗巴战役里他们也用过这样密集的发射井阵列，阿瑞斯人一次性发射过整整24个发射井的LGM-58B。不然我们也不会输得那么惨……”
星野琴子看着眼前这个阴冷的中年男人，她知道那一次要不是AIA及时摆脱通讯封锁发现了敌方火力的薄弱处，威廉就要和他的军队一起长眠在欧罗巴宫林立的高楼下了。那场失败一直是联邦的痛，也一直是威廉心底的痛。
“这是联合星际部署的吗？”
“只能是他们，原美国几乎所有的武装力量和重型武器都被拉到天上去了，还带走了几乎所有的科学技术人才，现在北美洲的幸存者没有独立制造这种大型武器的能力。他们想在战争爆发的时候从我们根本没有料想到的方向发射导弹，如果我们的防空系统正在抵抗来自同步轨道和欧洲的导弹的话，根本来不及对其进行拦截。”威廉边说着边用手指去自己的茶杯里点了点，意识到自己的茶已经喝完，于是去星野琴子的茶杯中沾了点水，在桌子上画出两个不规则的图形，并用一条线连了起来。
星野琴子看出威廉在画北美洲和亚欧大陆。她倒不介意威廉刚才的举动，自己也用手指从茶杯中沾了点水，探过身在威廉面前的桌上补全了另外几个洲，“那如果大洋洲、南美洲、非洲甚至是南极洲也有这种战略部署怎么办？”
“怎么办？敌人在你的四面八方，还得防着头顶。那就又是一次欧罗巴战役了。”
“尼德霍格，不要再提欧罗巴战役了。你本来是一个能让别人感到绝望的人，现在你把自己搞的像是绝望了一样。”话虽这么讲，但星野琴子清楚，威廉会成为绝望的代名词，但他本人不可能绝望。威廉现在只是太过自责了。
威廉没有说话，于是两人都沉默着。半晌，他才开口：“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直接报给MFA，或者上报议会。那样的话，现在对北美洲的防空系统说不定已经在建立了。藏着给AIA当功劳？”
“AIA里也没公布，我已经下了绝密的命令。知道这事的加上你只有六个人。”星野琴子突然压低了声音，“MFA有内鬼。”
威廉冷笑，“你怎么知道我的部门里有内鬼？”
“AIA也有，甚至是议会里都有可能。这么多年来，你没觉得吗？”星野琴子很认真地说，“想想欧罗巴。”
这女人，刚才明明说不提欧罗巴战役的……不过威廉仔细思考了一下，也有些严肃起来。“你发现了？”
“没有证据，但我觉得有很多不对劲的事。总之，以后说话做事都要小心点。希望那天看到探测器画面的五个人里没有内鬼。不然我们就没有时间去对其他大洲进行远距离侦查了。”
“你作为局长宣布绝密，然后偷偷跑来泄密给我？”威廉又换上了一贯的嘲讽语气，“你怎么不怀疑我是内鬼，欧罗巴那次我故意打输了？”
“说了不要再提。而且如果你真是内鬼那就太不合格了，我从你那知道了不少东西。”星野琴子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游船的时限快到了。我不回AIA，就不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