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谷早苗的消失 第十六章 形而向上的六十年代
(注:事实上,从之前的章节开始,意识流片段就已经出现,其典型特征便是不带标点符号的大段段落,和本章中的意识漂流,这也是本文的一大特色,往各位习惯理解)
我在拿着慧音的感谢离开酒吧走到大街上时已经下午三点半多了,我在她的要求下吃了好一些软面包和烧烤火腿。肚子里咕噜咕噜响,好像胃液在和食物争相打斗,争夺胃里的主导权。为了不打扰它们的战斗,以致引发无可挽回的后果,我极其有耐心的走在街上,保证着两腿之上的平衡与稳定。
手中的电影票纸质顺滑润手,就连些许手汗都没法增大摩擦力。感觉每天只要多摸摸这样材质的纸,护手霜这种麻烦东西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可上面的信息就相当简陋了,我现仍留着票根,抄录如下:
人里幻想影城
五号河童影厅 05排03号 普通硬座
《幻想假日》
11月11日 22时05分开场 23时08分散场
*
“真可惜,没有首映礼的票啊,可这也是小铃自己偷偷留下来的,她也只有一张首映式的票。那张首映式的票?当然是给自己啊,小铃她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也只有一张啊,留下来的票根当做纪念都够了。”
“你说,慧音老师,会不会存在有人会拿着不是首映式的票浑水摸鱼进去的人?因为再怎么说,这电影票设计的也太简单了吧,一张淡黄色的纸,上面连个图画也没有.....”
“那肯定会有啊。”慧音耸肩笑道,“不过,到时候门口应该会有用河童验票机的人,虽然电影票上什么都没有,难免会有人在时间上动什么手脚,但用机器的话,还是会看出来真伪的。”
“这样啊。”我说着便要把电影票对折,好放进风衣口袋里。
“不要!”
我吓了一惊,浑身一激灵。因为在这么平静的时间和场合里慧音突然搞出这动静晴天霹雳似的突然,就连吧台上的老师傅和新人都惊慌的看向我们。慧音的臀部已经已经脱离座位,手伸向我要对折的电影票,急欲夺回的样子。
她很快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半张着嘴和我恐惧的目光对视,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举动。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她站直立身子,对我和吧台上的两人连连鞠躬。
我真的被吓到了,被酒精刺痛着舌头感觉都凭空消失,意识“铮”的一下陷入空白。空气中令生物生活的氧气也短暂消失。
我看着慧音坐下来,急忙整理自己根本没有变化的衣领和额头上的头发,久久不发一言。
在她自己将呼吸什么的调整到适合的频率时,她说:“那张电影票,是很重要的东西,真的,非常重要!请务必要妥善保管!”
我点点头,然后当着她的面用袖子把桌子擦了擦,然后毕恭毕敬的把电影票放在上面,唯恐又引起一阵惊雷。就如同在厉声逼问下不得已交出没写完作业的学生,掏出不及格卷子给家长的孩子一样,真可怜。
可这电影票最终也只起了收藏作用,因为弥生想让我看到这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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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手中的电影票,愈发觉得离谱。慧音当时眼睛睁大,声音洪亮的夸张形象仍在我的眼前,让我对这张电影票的感情越来越奇妙。我开始想象这电影票背后的电影到底是什么来头,就这一路来的耳濡目染,感觉这电影的宣传架势不亚于好莱坞大片和知名动画剧场版,仿佛整个城市都是这部电影的天下。
考虑了下弥生的能力,自信点,把仿佛去掉。
那么,我现在无事可做了。填饱了肚子,解了渴,上厕所还没感觉,只有一点点的头晕(有可能是醉酒的感觉)刚才吃的没把它压下去。已经,真的是无事可做了。
走过皮鞋,鞋刷,鞋带,手摇式补鞋机,好像一只巨大的昆虫。皱纹的老爷爷,为什么做这种工作的都是老人?头平平的,从裁剪纸上截下来的。年轻人不做这些是因为不体面吗?配钥匙,路边的水果糖丸,手工艺品。不过就算问我我也不会去做的。
一个看起来相当干练的短发女青年守在冒着香气的蛋糕店前面,不断地飘出蛋糕的味道就是这种店铺的经营之道,她对软软的蛋糕指指点点。
“早苗?不.....不排斥吃甜的人应该都不会可以拒绝。”
我往街道的左手边望去,只见三个穿着棕色制服的人正在搬运着和他们制服同样颜色的箱子往铃奈书肆里搬。外边阳光明媚,就是体感温度不怎么令人舒适。鬼人正邪可以令事物翻转,那她可以把夏天的温度和冬天的温度倒转过来吗?她应该不会搞这种令人舒服的恶作剧。她若真做了,那就是春冬秋夏;要是失眠的夜晚时的状态和不得不早起,头沉重如铅的早晨反转,那这世界就多少美好些了。
夏天到处都有汗臭味,任凭躲到哪里都逃脱不得,因为自己身上就有;冬天把什么都冻僵了,也动弹不得,只得把自己锁在三尺房间里。各有利弊吧,还是我生活体验的太少了?太年轻了。
我的目光扫过书肆三层楼的窗户,没有一扇开着,没有一个人影从我眼前路过。这里会卖外界的书吗?奇幻小说,恐怕不会,妖怪的威胁和神明是如何佑护人间之里的,是了。
袋子里面的是什么呢?射命丸文的晚报吗?我从来没研究过报纸这项工艺,但在幻想乡这么一水平的地方,这是传播信息最好的东西了。卖的一直很多,诹访子把它当垫桌角用的,说:“天狗的报纸,只知道有这么个事就行了,其余的全是胡诌。”
可是当初关于我来幻想乡定居的那一版块占据了不小的位置呢,写的也挺详细,就是当事人的我看起来倍发奇特,总感觉读的不是我的故事,而是另一个人的。乔治哈里森[1]也有同样的感觉。
摔倒了,三个人中最后一个。
就连袋子里的书都是统一颜色的皮面吗?他急忙把书往袋子里装,前面的两个人回头看了看转身继续走了。他们什么都做不了,那可怜的人很快就收拾好了,小跑的追了上去,消失了。
石砖路,老汽车,弥生会不会是个复古迷?黑手党电影,五十年代,黑白胶卷,玛丽莲梦露,春光乍泄,猫王。也就是使这一切五彩斑斓的一部分。放松心态,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真的没什么,反正就那么一会儿事。
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很相像,但有很多差别,不过在这里都无所谓,不过还是六十年代的好——形而向上的六十年代。这句不知是从那本书上,还是我临时编出来的话。
我。而现在的我[2]。
被弥生打断的回想,接着做没做完的梦吧,谁不想呢?睁着大眼,嘴唇一张一合,吐出脑子里的无形沙子。对,就是这样,牵着她的手,继续做梦吧。她向我迎面走来,穿着幻想乡里的风祝巫女服,又一次格格不入,与我一起。
她的手是温暖柔软的,大大的眼睛。我不耐烦,拉着她的手奔跑起来,跑到哪儿去?她。书店里限量版的设定集,凭借此书可以获得机器模型的优惠,玩具公司营销计划的万分之一。她对我投来激动的目光,要不是自己能够矜持,早就跳起来了,想象自己驾驶着非想天则,撞翻高楼大厦。她奇思古怪的想象,我不理解,但都愿意听,压抑而拼劲全力的生活。
“真是的,怎么那么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啊?头发都那么长了,还不剪?”
“除了你还有谁愿意看我呢?”
“那就为了我去剪啊。”
老天爷,来人跟我说句话吧,摸摸我的头,温柔的眼睛,拥抱,安慰。这算什么?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我眼泪都在眼眶上晃悠了,我独自在这又是什么?悲剧,真正的伤心。她她她她她。我真的爱早苗吗?我和她到底是真爱还是两个孤独症患的惺惺相惜?我当初和她说话的时候只是为了单纯的和她说话还是带着怜悯的心理?但我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候,我的那种幸福里有虚荣感吗?我到底在问自己些什么?醉酒后什么都回想不起来。
可她在哪儿?
她曾是我的东,我的西,我的南,我的北
我的工作日,我的休息日
我的正午,我的夜分,我的言语,我的歌[3]
走啊,走吧。我被求生欲望驱使着在街上来回乱走。我明明还没有空乏希望,一切还都有转机,还好的很,这个样子太不应该了。可我没有办法,这种有可能触手可得的却久久不可得到,比两手空空还要折磨人。
我闪过一个念头:去找到弥生,然后管她有什么能力,这一切是不是由她指使,她知不知道她造成了什么,我都要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把早苗还回来!我没那么多耐心跟她玩幻想乡变变变装的游戏!我到底在为什么因为她而搞的现在这么心生不宁?这么愤怒?尽管她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怎么会这样啊?这里不是那种地方啊?!我又产生极端的情绪了吗?仅靠着这种连自我安慰都算不上的想法来消磨时间,我不是自己都得出来这样与自己和局势都无益了吗?我真想杀了这样的我!这都是脑子里沸腾毒水的害的,把脑壳砍掉,把水倒出来换上凉的就好了,一头扎进雪地里也好!一热一冷的。从不存在。
人住在自己的心里面,心中自可化作地狱,也可化作天堂。
证明事物形态的存在。要回家,把《红辣椒》看完了,还留着一个尾巴没有结束,希望阿求不要在我在家的情况下省电。我要冷静,放平心态,把一门心思全都集中在呼吸和走路上,每走一步路都要掂量。要看,肉眼可见是最低限度,即使对眼前事件的种类,用途,概念不明确。
好好看,好,一步一二三四五个板砖大的地砖,不要发抖,你果然是喝醉了,这不是肉体的不受控,而是心理需要。丰聪耳神子可以一次性听十个人说话,当心理医生最好了,就算患者再怎么语无伦次,他应该也会把通过肉耳听到的,粉棕青绿蓝,方圆,光滑,突兀,都收入脑中;哲学,先生,太可怕了,存在主义![4]我们难以控制一时的情绪,而一时的情绪会葬送性命。我从重新遇到早苗到现在起,什么大大小小的酒宴我没经历过,明明今天的仅仅是几杯掺了酒的咖啡。
保持沉默,如果不想出丑,那就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力。
虽然汗流浃背,腿上的肌肉还能运动,但胸腔的血管和肺部薄如蝉翼,受不了一点刺激。已经睡过午觉了。回家,先不看电影了,好好睡一觉,最好不要遇到任何人,尤其是阿求,她会对我很失望的。独自一人在外界的早苗会和别人结婚吗?我可不想成为贾维斯歌里的主角[5]那可太恶心了。
我在奇特的,无人驻足的街道上丧尸般行走,除了眼下的脚步和呼吸的频率,什么都不去想和在意。到了,阿求家的门框,左脚迈过去,还是没有什么人的,遗憾。一路上我都没有听见什么,我的脚步细微的生怕除我以外的人听见。继续往里走,我的房间,豆腐块监狱。我的外界门把手,虚掩着.....
一股直冲鼻头的气道从胃冲到鼻子里去,有可能带着点呕吐物味,但让我完全恢复了理智。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当时在想什么也暂时回忆不起来,现在只觉口干舌燥,可能自顾自说了太多的话。果然还是喝醉了,太厉害了。脚步声从房间的另一边传来,有节奏,有气质,来者非等闲之辈(幻想乡除了我都是有气质和阅历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醉酒的状态中突然这么一下恢复过来的,可以确定是一个嗝一打,理智也从胃里挤出来了。这恐怕不是什么能让人清醒的,操纵人的能力吧?
脚步声停止,门无声的被推开。我被不可见的力量刺到眼睛,闭上眼睛,眼泪,真丢人。那个九尾狐狸正看着我的泪水,没有任何感情。该死,我的房间也不是什么船舱大的斗室吧?[6]
“紫大人等你多时了。”她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快进来吧。”
终于——通过八云紫的再次出现,我终于确定了自己在这个连幻想乡都不知道能不能被这么称为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我正处于一己之力无法脱离的困境中。
[1]乔治哈里森——披头士(甲壳虫)乐队的主音吉他手曾在接受采访时发出过类似言论
[2] 《尤利西斯》中的一句
[3]出自《葬礼蓝调》
[4] 英国作家莎拉贝克韦尔的著作《存在主义咖啡馆》的第一章标题
[5] 贾维斯指英国英伦摇滚乐队纸浆的主唱,此处指歌曲《Underwear》
[6]此处为《罪与罚》文中中主角拉斯科尔尼科夫房间的描写,因《罪与罚》中各种人物出入主角房间,故作此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