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X 末日初现 : 第一百零六章

    激烈的炮火声在运输车的外面传来，子弹撞击在装甲板上的声音无比强烈和密集——不知道那些提供掩护的士兵都躲在哪里去了。

    “不行爸爸，我必须出去！”艾娜对一旁坐在座椅上的肖大声喊道，“……大家需要我！斯派克身上带着我的那把狙击枪和弹药……我必须做点什么！”

    卡车随着一股爆炸声剧烈摇晃了一下，肖赶忙扶住了差点摔在地上的艾娜。

    “不……孩子！……留在这里！外面太危险了！而你的翅膀依然还有伤！”肖紧紧握着艾娜的肩膀，“……艾娜……我们会没事的！有ISNA的那几个专员保护我们，还有赛琳娜丝女王，有他们在我们不会有事的！”

    “爸爸……”艾娜挥动了几下翅膀，轻轻挣开了他的手掌，“不要忘了……我也是个军人。我不能对这一切置之不理……保护大家是我的责任。”

    “艾娜！”肖见她迈开了脚步，不由地伸直了手臂，再次冲她喊道，“不……亲爱的女儿，不要这样……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去冒险！”

    

    “父亲……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夜琪了——”她来到卡车后门前，侧过头说道，“希望你能理解……我已经有了自己的道路……而我，必须亲自走完这条曲折的路……而不是躲在家人的庇护之下。”

    “可是……”肖想告诉她自己在被ISNA召回地球之后那无数个日夜对她的思念，那痛苦的孤独……他想要告诉她自己这一生的牵挂几乎都已所剩无几——她是仅存的那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可以支撑他活在这世上的……女儿。他想紧紧抓住她，以确保命运的双手不会再次将他们父女分开——但是，他明白……

    这种爱，本是无私的。

    “孩子！”肖见艾娜已经推开了后门，于是朝她大声喊道。艾娜转过头来，在呼啸的风中略微眯着眼睛。

    “……保重！”肖看着她的背影，只喊出来了这两个字。

    艾娜背光站在那里，点了点头——肖虽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他却能感受得到她心中同等的一丝忧虑。

    

    “斯派克！”艾娜穿梭在忽行忽停的卡车之间，对头顶喊道，“……斯帕克！你在哪里？”

    周围不时地传来子弹打在装甲板上的噼啪声，让她总感觉每绕过一辆卡车的车厢自己就会被一串子弹打中。

    不过好在，她灵敏的耳朵很快就听见了龙族挥舞翅膀的巨大动静。

    “斯派克！”她也迅速一跃而起，挥动自己的翅膀，试图飞起来——很快，翅膀关节上的一阵无力感才令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飞不起来了。“……斯派克？能听见吗？我是艾娜！”她重新落回地上，无奈地对无线电喊道，“我需要拿到我的那一套动力服和狙击枪！”

    “……我就在队伍后面，现在正全速接近你的位置。”很快，斯派克的声音从耳机中传了出来，“你在哪里？地上吗？……唔，你最好站起来，不然抓不住我就不等你了。”

    “喂，你倒是先让我看见你呀——哦，看到你了！”她扭头看向车队后面，那个熟悉的黑影逐渐从炮火的烟雾中显现了出来。

    艾娜扶着货车的装甲板，伸开蹄子，尽全力地向空中伸去——很快，她的双蹄便勾住了斯派克伸下来的爪子。

    “你的盔甲和武器在我背上右侧的储物包内……早告诉过你这些东西该放在车上的，保护自己的亲人可不是扔掉武器的理由。”斯派克左右晃动着身子，肩上和翅膀上的武器模块不停地对地面闪烁着火光。

    “唔……你才不会明白。”艾娜紧紧抓住他的后背，打开了他背部盔甲上的容器模块，“我爸为了见我一面等了这么多年……你觉得他会希望看见他的女儿整天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再次远离他吗？斯派克……你是为了保护你的朋友们，我理解……但我是为了安慰我的父亲！保护和安慰是两种东西。”

    说着，艾娜将那副折叠的胸甲贴到自己胸前，拉上腰袋，那些折叠的金属片便迅速自动组合起来，绕过她的背脊。“不过，多谢你帮我带着这些东西。”艾娜说着，最后戴上自己的头盔，将狙击枪的充能管插到背包上——挥开贴合着引擎的双翼俯冲下去……

    

    视线重新回到方舟上。劳拉，艾娜的武器科学家朋友，正坐在前往水晶帝国的高速列车上。

    “不知道艾娜她重新被派遣到前线去又经历了什么……”她卧在长椅上，双眼注视着窗外横向模糊的景色，脑中在沉思着。前面座椅靠背上放下来的餐桌上摆着一台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一串关于维度武器的近期报告。

    “所有夜琪伤员被迫重返战线……家属的抗议被政府强行驳回。”她心中自言自语着，“……小马国这是怎么了……”

    她抬起左蹄上的终端机，看着上面显示的消息，迟疑了些许。

    随即，她点开了每日新闻：中心城民众抗议游行已被迫解散，赛琳娜丝女王亲口下令进行武力驱逐——她还是我们昔日的领袖吗？当劳拉试图点开那则消息的时候，系统提示该推文已被屏蔽。

    “……作者删除了文章吗？”她皱了皱眉头，合上了终端机。

    她又把思绪集中在了自己前方的平板电脑上。“维度武器，谐律叠镜……他们怎么会打算用那东西？”她自语着，点亮了自己的独角，端起旁边的一杯咖啡抿了一小口。“唉，真搞不懂。”她挠挠头发，调出平板电脑的全息键盘环，用魔法的光环在上面操作着：

    

    ……在理想的状态下，使用这种维度武器对我们的空间进行打击的过程中会产生大量无法存在于我们维度的，从三维空间崩溃的能量——这些能量与我们的宇宙相互悖论，而我们依然无法判断出它们究竟会以何种形式释放出来。这样的未知情况会是相当危险的，在没有准确理论的支持下我十分不推荐谐律武器部门批准使用谐律叠镜。

    从科学的角度来分析，谐律叠镜——或者说，那面来自水晶帝国的“镜子”并不只是一个武器，它是一个通道，它连接着某个我们都不清楚的平行宇宙——我们现在的械化魔法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解开那上面的引力波束缚魔法，而且就算我们找到了那种可以去除引力波保护层的能量魔法，我们仍然无法百分百肯定被释放到我们宇宙中的究竟是什么维度——注意，这里不是在质疑我们的元师，这只是在阐明那面镜子的不稳定性。综合之前大量的研究报告来看，这面镜子中可能蕴含着多种维度世界的物质。而如果这面镜子一旦错误地释放出来自一维空间或甚至更低维度空间的粒子结构，我们甚至连到时候会发生什么都不清楚……

    但从谐律角度来讲，武器化这面神圣的镜子本身就是一件无比荒唐的事情。我需要强调，虽然我不是神学家——降维打击是战争中一种最肮脏的手段，它不像普通武器那样拥有可以描述的破坏程度，相反，它将完完全全地抹除掉一切东西——包括灵魂。人类的核武器可以杀死上万条生命，但人们可以通过忏悔和救赎来使灵魂安息——他们永远可以找到一种方式去与逝去的灵魂获得联系。但一旦我们使用了维度武器——如谐律学之中早已提到过的，灵魂是以一种形式存在于宇宙中的能量，但它依然依赖这个宇宙的结构——一旦我们拆散了这个宇宙的结构，剩下的一切都将随之灰飞烟灭。对灵魂的尊重本是我们在战争条约中最为重要和核心的一条原则——不管我们在唯心主义下对于“二维化的灵魂无法与它生前的世界取得连接”的猜想是否正确，这种玩弄宇宙本质力量的欲望都是不可取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篇论文是否能让谐律军团停下那无序倒计时，甚至她为自己的这一做法感到有一丝发笑——但她可以确信的是，哪怕人类做过再值得被唾弃的事情，用降维打击抹除掉那个文明都是一件不理智的决定。

    劳拉又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小口，服务员路过的餐车收走了她擦过杯子的纸巾。

    

    最初，赛琳娜丝殿下和米娅摩女王的约定究竟是什么呢？……谐律叠镜……它原本的名字又是什么呢？

    她只依稀记得谐律叠镜是用来和人类同归于尽的——她想起来了那个有关谐律的一则祷告：

    

    “愿宇宙与光明，生命与灵魂，安息于归零的黑暗。”

    

    这是赛琳娜丝女王在继位时说过的宣言，同时也是她提出“谐律叠镜”这个概念时对大家所说的话。

    安息于归零的黑暗……想必这预示着那谐律叠镜最后的用处。但“归零”究竟意味着什么呢……二维空间中一样存在着熵值，一维空间也肯定是如此……难不成有零维空间这么一说？

    可不论怎样，被拆散了结构的灵魂无论如何都不会安息的……生命只有在三维空间中安然死去，灵魂才能得以安宁。降维也许从某种方式能让熵降为零，但它绝不会让灵魂得到安息……它甚至会把灵魂撕裂，将其转换成某种低维度的能量，与其他物质所被压榨出来的能量一起加速二维化扩散的速度。

    

    黑暗……恐怕这是唯一我们能理解和面对的事物了吧。

    

    “尊敬的旅客们，我们将在二十分钟后抵达水晶帝国城区内，请您收拾好随身物品，系好安全带……”

    列车的广播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劳拉最后喝完了那杯咖啡，将杯子递给路过的服务员。她随即在位子上做好，给身子扣上安全带——高速磁悬浮列车在进行辅助气动减速的时候容易抖动，速度会忽慢忽快，不系安全带的话可能会从座椅上摔下去。

    

    说到底，谐律军团那边的指挥官究竟是怎么得到赛琳娜丝对维度武器的批准的？他们又打算怎么激活那面镜子？启用谐律叠镜可不是按一个按钮那么容易的事情……它的表面紧紧包裹着一层引力波，隔绝着其内部物质与当前维度的接触……除非进行有针对性地解除引力波，使其像细胞膜一样选择性地释放出目标维度的能量场……而这样将会是一个消耗大量能量的过程——这些能量又该从哪里来？

    她觉得那些部门实在应当思考一下这些问题。

    

    高速列车划过郁郁葱葱的树林之间，那卷动的气流扬起了一片随风飘舞的树叶，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着，缓缓落下。

    散发着高温的磁力轨道上滚动着热浪，一些蝴蝶便借着这样微弱的热气流在上面来回追逐……也许是在享受着阳光。黑色的铁道旁边奔涌着一条溪流，水声在哗哗作响。这条溪流扭扭捏捏地绕过石头和树丛，从火车道后面的桥下流过去。水声，和窸窣的动物叫声，仿佛与刚才呼啸而过的列车互不相干——这两种声音看似相差悬殊，但事实上它们并无区别。

    逐渐地，那些被吓得飞回了窝的鸟儿纷纷再次鸣叫起来。林间的一切再度恢复正常——如此迅速，仿佛那飙风一般的呼啸从来未曾存在过一样。

    

    在水晶帝国所在的生态模拟区是初生的朝阳时，新云中城这边所在的生态模拟区便正好是缓缓下降的日落。

    “哦，天哪……这是我品尝过的最完美的晚餐。”莫尔兰夫将刀叉轻轻放到桌上，看了一眼窗外的夕阳，对面前坐着的茜黛尔说道，“你知道我很少谈论食物……但同时，我又很喜欢讨论我所喜欢的东西……”晚霞的光辉照亮了他脸上的一侧，随后顺着他的鼻梁，将他脸庞的上半部分蒙上了一层橙黄色的光辉。

    “哈哈哈，”茜黛尔看着他用餐巾擦拭着嘴角，咯咯地笑了起来，“……开玩笑吧，班斯——我做过的菜一向都是以黑暗料理为首的！”

    “但不管怎样……我觉得这就是美食。”莫尔兰夫也看着她乐了起来，“……噢，我说过我只会喜欢讨论我所喜欢的东西的——茜黛尔，我想说的其实不止我们一起准备的这份晚餐……我更想讨论的，比如说——你？”

    他微微斜着脑袋，嘴角洋溢着一丝得意地望着茜黛尔。

    “喔——你说话可真会拐弯抹角。”她晃了一下脑袋，把挡在眼前的头发甩到了耳朵后面去，“班斯……你妹妹赛琳娜丝有知道你说话这么动听吗？”

    “哦，我想……可能她不知道。”莫尔兰夫给自己的酒杯倒了一些深红色的饮品，“……至少，从最近妹妹对我的态度来看……她似乎对自己的哥哥有了不小的误解。不过，我想我很快就会去帮她走出这样的误解的——包括，让她恢复以前的样子。”

    茜黛尔轻轻地点了点头。

    “要一点吗？”莫尔兰夫用魔法递过来了那个细长的酒瓶。

    “哦，当然……”她微笑了一下，把自己的酒杯递过去，“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班斯……我会在你身边支持你的。”

    “嗯。”莫尔兰夫放下酒瓶，举起自己酒杯中的饮品，“敬我们彼此！”

    “敬命运的安排。”茜黛尔看着杯中摇晃的深红液体，又看了一眼莫尔兰夫——他们对彼此会意地笑了一下。

    她扬起头，缓缓地将杯中的饮品一点点地喝下去。

    ……晚霞渐渐褪去了自己的光辉，星空的光芒逐渐从云层的怀抱中映向大地。

    

    啪啦——

    

    一旁的玻璃忽然间被打碎了——一个黑影径直撞翻了面前的餐桌，打碎了上面的一切东西。随即，这个身影摔到了地上——周围全是碎掉的玻璃碎片和餐具，那些食物上的酱汁全都缓慢地渗入到了地毯之中。

    莫尔兰夫条件反射般地拔出了光剑，一个转身将茜黛尔挡在身后——那把闪着白光的离子光剑横在他的面前，逼着地上那个试图撑起来的身影——

    “将军！”这时，一个天马巡逻队成员的声音从他身旁传了过来，“万分抱歉，将军！……但维克斯先生似乎有万分紧急的事情向您汇报——他命令在下直接做出了刚才的行为，对此我代表维克斯先生向您表示万分的歉意！希望我们没有影响到您和茜黛尔女王之间……呃，有关国家的重大决策！”

    莫尔兰夫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地上的那个人影是喘着粗气的维克斯。“……那倒没有。”莫尔兰夫咽了一下口水，收起了光剑，“只是我和茜黛尔女士的烛光晚餐被毁掉了。”

    “喔，是这一回事。”那个天马像是听到了什么重大的八卦新闻一样，有些意外地看了茜黛尔一眼，随后又对莫尔兰夫说道：“那将军……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我就先告辞了。”

    莫尔兰夫无奈地冲他抬了一下眉头，示意了他的告辞。

    “将军……”维克斯颤抖地跪在地上，想必刚才的撞击让他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掉了——餐厅里的保安全都围在了这四周，虽然现场除了几位国家领导之外没有发现任何恐怖分子，他们仍然警惕地固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不可思议……维克斯先生，是什么情况如此紧急以至于让你选择撞碎了这双层钢化玻璃？”莫尔兰夫立即走上前，和茜黛尔一起将维克斯从地上扶了起来。“快……”维克斯咬着牙，表情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膝盖，“快！……”

    “快什么？”莫尔兰夫把自己的耳朵凑到了他的嘴边，自己用翅膀帮他站稳。

    “快离开这里……”维克斯用尽全力喘息一声，随后说道，“这里……有，有……”

    “有谁？维克斯……怎么了？”茜黛尔和莫尔兰夫意识到事情有所不妙，紧张地看着维克斯问道。

    

    “方舟上……有幻形灵！”维克斯指了指窗外的夜空，“快去地球……在这个方舟上的赛琳娜丝——是假的……咳咳，莰蒂丝和艾穆斯有危险！”

    

    “什么——”莫尔兰夫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几乎不肯相信这是真的，“我的妹妹怎么会是幻形灵……”

    “咳咳……这里不安全，将军！”维克斯担心地扫视了一眼周围那些警戒的保安，“我们现在需要立刻登上一艘穿梭机……方舟上恐怕已经全被幻形灵控制了！”

    “赛琳娜丝怎么会被幻形灵替换掉？”茜黛尔对他口中所说的表示十分怀疑，“维克斯——不，在我们确定这一点之前我们必须要有事实作为依据——”

    “哦老天……千万不要回去——请相信我！”维克斯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小声喊道，不时地瞟几眼附近的保安，“莫尔兰夫，茜黛尔……听我说——这是自投虎穴！小马国所有的高层几乎都被替换掉了，我也差点被杀——你们和艾穆斯他们想必就是接下来的目标，这样直接去找这个假冒的赛琳娜丝太冒险了……”

    “不，维克斯……我很抱歉我会这样说，只是……”莫尔兰夫忽然叫住了他，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维克斯看着他的双眼，一种似乎似曾相识的薄雾挡住了他和自己。那种不可拆散的，维克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隔阂。

    

    “……可是——”维克斯扶着茜黛尔的肩膀，站直了身子，“……好吧，我也说不了什么……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们也会保护好你的——”莫尔兰夫看了一眼周围的保安，“前提是，如果事实真的是如你所说的那样……”

    接着，他和茜黛尔对视一眼，俯身递给了维克斯一个像手柄一样的东西。维克斯抬起头，看了一眼莫尔兰夫——他略微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了一丝熟悉的信任……随后，莫尔兰夫转身带大家走向了餐厅的电梯。

    

    星空在滚动。缓慢地，跟随着一道完美的弧线——万物在翻滚，随后陷入一个漩涡……萤火虫在黑暗的树林之间穿梭着，不时地被黑影中的食肉飞虫给捕食掉——那个光点就那么“嗖”地一下不见了，转而代之的是一个黑影，一个继续吞噬着其它光点的黑影。

    波光粼粼的湖面看上去似乎和黑暗的树丛没有太多区别——除了那些波动的月光，这透明的黑色绸带看上去就如同一面死寂的镜子一样，隔绝开了其下的世界，和其上的夜空。两端，事实上都混乱不堪……

    各种昆虫的叫声熙熙攘攘地怒斥着，看不见的斗争正在这布满荆棘的地面之间上演——寂静中，可能又会有一个生命就这样悄然消失掉。

IX 末日初现 : 第一百零七章

    “赛琳娜丝！”指挥厅的大门被推开了，莫尔兰夫身着平日的休闲服大步走上了昏暗的指挥台，衣襟之间的那把光剑时隐时现。

    那个熟悉的身影仿佛已在此等候多时。她静静地站在昏暗的银幕之前，身后打开的大门将一股冷光洒在她的背影上。在她的前方，银幕上浮现着一条跳动的数字——一条不断减少的巨大数字。

    “赛琳娜丝……”莫尔兰夫跑到她的身后，停了下来。茜黛尔在不远处和维克斯站在一起，沉默地观察着。

    

    “哥哥……”她转过身来，却忽然间瞥了维克斯一眼——他敏锐地发现了她眼神中闪过的一丝惊讶，但她迅速将其掩盖住了——她不动声色地看着莫尔兰夫，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维克斯一样。若不是维克斯他知道这个幻形灵对自己下过手，他现在可能都有些怀疑那一闪而过的眼神仅仅是个幻觉。

    “我们现在面临着十分严峻的考验。”她沉着地说道。莫尔兰夫只是盯着她，没有回答。

    “……人类，我发现了人类之中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她继续说着，缓缓迈开脚步，“它们很可悲——相当可悲。这是我现在才意识到的……”

    “赛琳娜丝……你想说什么？”莫尔兰夫略微扬起头，质疑道。

    

    “人类，不可信。”赛琳娜丝忽然将双眼注视在了维克斯的身上，紧紧地盯着他，“它们……是一种幻形灵。与我们之前所遇到的幻形灵不一样，但却从本质上相同——我犯了一个错误，我们都再次犯了一个错误——在选择了懦弱之后，这是我们犯的第二个错误……”

    茜黛尔有些吃惊地望着赛琳娜丝，又狐疑地看了一眼维克斯，仿佛对究竟该相信谁犹豫不决。

    “那就是……信任！”赛琳娜丝向指挥台下面缓缓走来。她一步接着一步地，慢慢走向维克斯，“人类——为什么，我们会傻到去选择相信人类？我们早该知道他们同样是一种被本性所控制的生物，低等的，心智被欲望所抑制的畜生！它们的同类不会为我们赢得这场战争提供任何帮助——选择相信这个人类是我们犯过的第二个错误——”

    她说着，站在了距离维克斯几米外的地毯上，“我要你们看着我身后的那个无序倒计时……我会证明给你们看，当我们再一次做出正确的选择时，那个数字将会如何波动……”

    

    茜黛尔没有说话，只是侧眼略带一丝担心地看了一眼维克斯。

    

    “殿下……作为相信谐律的，一个同样虔诚的生命……”维克斯忽然开口了，“我的存在，不会以永恒作为意义；我的消亡，不会以消耗作为过程。这是我唯一可以选择去说的……不管怎样，我已选择背离人类，去相信你们——我将我的一生赌注在这我自以为正确的选择上，只因为我相信她——赛琳娜丝。她，对自己的敌人恨之入骨——但同时，她尊重自己的敌人。她知道什么是敌人的意义，而且将这种意义探索得比我们每一位所知的都更加深奥……人类犯过的最沉重的错误就是没有选择去尊重——他们太过于傲慢，不屑于信任……我清醒地认识过了这一错误，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做出如今的选择的原因。”

    

    “盲目的信任不会带给你们任何好处。”赛琳娜丝低沉地说道，“你们清楚究竟该信任谁——你们应当十分清楚。”

    说着，她举起蹄子，在空中划过了一个手势，似乎是某种指令——顿时，大家前方的指挥厅亮了起来——银幕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异常刺眼的照片……

    

    是米娅摩·卡丹莎的尸体。她的周围围着一圈人类的身影——他们有的蹲在这翼角兽残缺的翅膀旁边，有的则在低声交谈，还有的，手中拿着漆黑的手枪……他们的衣服上，都无一例外地标有ISNA的字样。

    无序倒计时上的数字依然在照片中心匀速减少着。

    

    “什么？！”莫尔兰夫转头看着那个照片中那位淡粉色翼角兽的身躯，和茜黛尔双眼中所流露的情感一样……夹杂着惊慌，疑虑，悲痛，和愤怒。

    “这就是人类——你们看见了吗？”赛琳娜丝拔出光剑，又向维克斯逼近了一步——维克斯也是无比惊讶地望着大屏幕上米娅摩女王的遗体，他同样感到悲伤，同样感到愤怒——但是，现在他的情感不算数了。

    

    “为什么……”茜黛尔颤抖地看向维克斯，双眼之间竟然并没有流露出仇恨……而是，一种凉彻心底的失望。她随后转身，来到了莫尔兰夫的身边——赛琳娜丝的身后。

    “我根本不知道这一回事！”维克斯咬着嘴唇，试图做着最后的辩解——他确实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他也十分清楚，这样的做法在这种情况下基本上是徒劳。

    空气凝固得异常沉重，无论是对于维克斯，还是这几位翼角兽——仿佛一天中的时辰就定格在了这一刻。与空气一样，时间也似乎凝固了——周围的一切变得那样沉重，拉扯着大家的感官……

    

    “维克斯……”莫尔兰夫来到赛琳娜丝的身后，面冲着那个人类……冷冷地开口说道，“……我只想问你最后一句话……”每一个清晰的音节都能听出来他在抑制着内心中那种想要奔腾出来的，激烈的混乱。

    赛琳娜丝面冲着维克斯，嘴角似乎扬起了隐约的一丝微笑……仿佛像是个等待着观看行刑的，刽子手身旁的执行官。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赛琳娜丝的瞳孔似乎在这一刻收缩了一下。

    维克斯惊讶地看向莫尔兰夫——在他的眼中，他再一次看见了那层薄雾。维克斯似乎这才顿悟，那层薄雾其实表示着另一种他未曾猜到的事物。像是一道藩篱，将他和他所信任的一切保护起来，在面对一切变故的时候作为他心智的最后一道防线……

    显然，他成功了。

    茜黛尔看了一眼莫尔兰夫，随即会意——她看了一眼赛琳娜丝，随后才继续注视着维克斯。

    

    “不……”

    

    “够了——”忽然之间，赛琳娜丝一把拔出自己的光剑——是道绿色的，散发着液氮那样冷烟的离子光剑，狠狠刺向莫尔兰夫的胸膛——

    莫尔兰夫躲闪不及，这道锋利的光剑径直刺穿了他的衣服，插入了他脖颈和肩胛骨之间——

    “不！班斯……”茜黛尔失声喊道，立即扑了过去——她点亮独角，立即召唤出了数道刺眼的光痕——向赛琳娜丝的身上劈去。无数闪电状的光束刹那间像是齐发的万箭一般压向她，却在最后时刻被她所顶起的相互重叠的绿色屏障所挡了下来——这股碰撞力所掀起的力场让身为人类的维克斯被击退了好几步……

    他扶着地面，看着赛琳娜丝在地面划出一道环形法阵，数道像是固体但又像是离子体的链条从地面伸长出来，紧紧地捆绑着茜黛尔的四肢，翅膀，以及脖子——莫尔兰夫在和那把插入体内的光剑做着最后的斗争，他的表情无比痛苦——赛琳娜丝冷冷地笑着，将他从地面渐渐举起来，无数的闪电缠绕在她的独角周围，从那把光剑延伸到莫尔兰夫的身上——慌乱间，维克斯在身上摸出来了一把剑柄——那个之前莫尔兰夫递给他的像是手柄一样的东西。

    

    “你们太可悲了……”她摇摇头，控制着剑柄，将莫尔兰夫举得越来越高——那把剑也因此刺入得越来越深，“正如我说的那样，你们的信任，是你们所犯的第二个错误……”

    突然间，她耳闻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而，为了维持复杂的魔法能量，她转身过去的那一刻还是慢了一步——

    

    “啊！——”她感到自己的背脊上被刺入了一个滚烫的激光刀，径直从她的右肩偏上刺穿而过——剧烈的疼痛使得她不禁单蹄跪在了地上，“呃——啊……你！你这个卑鄙的人类！”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我们之间的信任。”维克斯向后退去了几步，“去死吧——幻形灵！”

    赛琳娜丝所控制的魔法开始逐一崩溃——茜黛尔奋力扇动了一下翅膀，那些束缚的链条便随之被挣断——她随即也拔出自己的光剑，从半空中奋力刺向赛琳娜丝——赛琳娜丝不得不将莫尔兰夫放下，甩过独角，用自己的光剑格挡开了茜黛尔的致命一击……

    “我……绝不会允许你伤害我丈夫！”茜黛尔大喊着，再度挥起光剑劈向她——“可恶……”她向后躲了一下，划过空气的光剑险些割破她的喉咙。

    茜黛尔借助横向甩开剑柄的力量，一个转身后迅速扭动身子，将光剑以双倍的力量向前刺去——赛琳娜丝横过一道屏障，借着光剑的受力才勉强接住了这强力一击——屏障和光剑之间摩擦蹦出的火花就像喷涌的烟火一样，不断地闪耀着……

    ……这时候，莫尔兰夫从地上爬了起来，将自己的独角对准了赛琳娜丝的身影——维克斯躲在远处看见他的独角上像是生成黑洞那样凝聚出了一个球状的闪电，随后毫不犹豫地将其向前弹射出去——球状闪电拖曳着一道电光，瞬间击中了赛琳娜丝的身体。

    接着，空中像是划过了一道反向重力的光环……赛琳娜丝被击飞出去了一段距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紧咬着牙齿，浑身僵硬地在地上挣扎着——那些高压闪电像是一条条毒蛇一样在她身上来回跳动着，将周围指挥厅的昏暗角落全部都照亮了……

    

    “还愣着干什么？”莫尔兰夫紧闭着自己的眼睛，表情痛苦地对维克斯喊道，“快跑！”

    在茜黛尔的搀扶下，他连挥着翅膀与维克斯一起跑到通往空军部的走廊中去——身后传来了紧促的马蹄声。

    “……莫尔兰夫将军，我很抱歉——”维克斯一边跑一边喊道，“米娅摩女王的遭遇令我同样感到措手不及——我未曾料到那些人类竟然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

    莫尔兰夫没有回答，只是闷声在楼道中奔跑——他身后的地上流下了一滴又一滴的暗红色血迹。

    

    茜黛尔回头望去，发现追兵竟然是宫殿里的护卫——他们沉默不语，但目光凶狠地向前狂奔着。

    “是我们自己的卫兵！”茜黛尔一边惊呼道，一边开始集中意念释放法术，“……他们都是幻形灵吗？”

    随着一道雷电的炸响声，她向身后甩出了两道缠绕着电光的光柱——几个卫兵躲闪不及被当面劈倒，摔了一地的盔甲部件。

    紧接着，其余的卫兵也前后拔出武器——像是镶嵌着水晶的长枪，其尖头处闪烁着一丝蓝色的亮光。

    “……当心光束！”茜黛尔失声喊道——随即，一条条亮白色的尖锐光柱便密集地射了过来——她在身后召唤出了一道透明的重力墙，所有像是飞蛇一样的光束被纷纷吸入这面荡漾着波纹的墙体中。其中有一些个别的光束刺穿了这道重力墙，接二连三地击中两个翼角兽和那个人类身边的走廊上——留下满地的坑洼。

    “……那边……”莫尔兰夫一边释放着抑制疼痛和凝血的法术，一边指向了前面的那个拐角，“是战列舰停机库……我们能在那里找到一艘炮艇。”

    “好的好的……”维克斯不顾自己一把老骨头，一边躲闪着身后劈来的光束，一边加速跑到前面去——他拉下门闸，迅速输入手势密码，打开了舱门——“……我快坚持不住了！”茜黛尔紧咬牙关，她独角上的光芒开始变得不稳定，一些四散的火花从她的角中迸发出来。

    嗖——一条光束打中了她的左后腿。

    “哦不！”她在地上摔了个跟头，但随之借着这股推力将莫尔兰夫向前推到了机库通道内——

    “茜黛尔！”维克斯连忙几步跑上前，抓住了她的肩膀，“……快，他们离我们还远——咱们可以把他们挡在门外！”

    “我的腿……”她伸开翅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终于在维克斯的搀扶下跌倒在了舱门的另一端。

    

    “封锁舱门！”维克斯不敢探头去看那些追兵，立刻以火警状态激活了舱门的封锁模式——不论那些追兵怎样砸控制器，没有控制室的允许这扇门都是无法打开的。他们现在暂时安全了。

    “哦上帝……”维克斯喘着粗气，连忙蹲下来查看茜黛尔的伤情——“伤口很深，血在不停地流……我们需要大量止血剂和夹板。”他按着茜黛尔的翅膀，抬头对莫尔兰夫说道。

    “……常规战舰中会备有急救药物，”他艰难地挪动脚步，胸前的伤口正散发着亮光——即便如此，一滴，又一滴的血液还是不断地向地面淌着，“啊……我们得……快点——那边，B17号炮艇登机口。”

    维克斯轻轻扶起茜黛尔，待她站稳后，自己便快速跑到登机口前打开舱门。

    “……答应我，班斯……”茜黛尔和莫尔兰夫大步小步地迈向不远处的登机口舱门，彼此搀扶着对方，“我们会没事的……对吗？”

    莫尔兰夫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拥抱了一下她。

    

    “发动引擎，然后我得……哦，获准应急起飞请求！——哈！指挥台的幻形灵见鬼去吧！”维克斯在驾驶座上抓住手柄，在回头确认莫尔兰夫和茜黛尔都上来之后打开了起落架的滑行动力。

    封锁完机体舱门，莫尔兰夫一下子瘫倒在地。茜黛尔用翅膀扶着墙壁，开始在一旁的飞船结构图上找急救室的位置。

    维克斯迅速驾驶炮艇在被照明灯照得发亮的跑道上滑行起来。周围那些停播在地面的小型战机在他的驾驶舱前逐一掠过，偶尔有一两艘中型的作战飞船在跑道前缓缓移动着……“大家坐稳，我们马上起飞——”维克斯打开雷达，简单地确认附近没有冲撞危险后就径直驶上了跑道。

    他双手握拳，伸在那个可以容下小马蹄子的中空碳合金手柄内，来回旋转拉伸，和左右移动着——沉重的炮艇后方很快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

    

    “检测到武器锁定。”传感器忽然响了起来。

    维克斯看了一眼舷窗上显示的环境影像，发现了数艘气势汹汹的小型歼击机——它们在跑道上一字逼来，纷纷对这艘体型略大的炮艇喷吐着火舌。维克斯深知更多的追兵即将赶来，自己必须尽快起飞——他关掉了引擎的自检程序，跳过了一切起飞准备步骤——甚至他还没把机身对准跑道的正确方向，就将节油阀推到了顶端。

    一股强大的推力顿时从机身后面传来——内燃引擎喷射出的巨大高温气流在机库大楼上粉碎掉了不少的窗户玻璃。

    炮艇的速度瞬间拔升，他拼尽全力向右拉扯着手柄，以确保不会撞上跑道旁边的那些路灯——夜空中似乎盘旋着一些不知所措的飞船，纷纷避让开了这个横冲直撞的炮艇。

    “……起来呀——”维克斯见时速已过百公里，便立刻拉起手柄——炮艇顶端折叠的挡流板便立即向两侧展开，划开了狂风——瞬间，推力的方向从自后而前改变为了升力。

    一些飞船紧跟着这艘炮艇起飞了起来，以相当危险的状态下打开了火炮，不顾一切地攻击着维克斯。

    “他们追来了……”莫尔兰夫感受到了飞船的震动，有气无力地喊道。

    “不，他们不会追上我们的。”维克斯慌忙打开火控系统，手忙脚乱地寻找炮塔的激活按钮，“……哦天哪，我可不是什么战机驾驶员……这该死的按钮在哪里？”

    “那个红色的开关……推开保护盖你就能看的。”莫尔兰夫看着他伸长手臂在控制台上晃来晃去的样子说道。

    “好了——呃，自动近防系统，被动模式……”维克斯不时地看一眼前方的夜空和航行雷达，以防拔升状态中撞上什么东西，“目标锁定！使用防空散射炮弹——”

    顿时，大家的头顶传来了一阵炮台徐徐升起的声音，随后是旋转和上弹的机械声。

    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开火声伴随着轻微的震动，离子霰弹那烟花般的连续爆炸声接二连三地从远处传来……

    “导弹！是导弹……”维克斯看着导航仪旁边的感应器，慌忙搬动着手柄——炮艇的飞行姿态也因此左晃右晃。

    “规避动作！”莫尔兰夫对他喊着，按着胸前的伤口，“冷静！使用规避动作——发射实体力场干扰弹，他们发射过来的是能域制导结晶飞弹。”

    “嘶……力场干扰弹……呃，应该是这个——啊，发射！”维克斯按下了手柄上的一个按钮，随后立即控制炮艇高速翻滚起来——在这黑色的夜空下，炮艇的周围不断地弹射出了一排排的高亮能量球，像是天女散花般地笔直地在天空中旋转上升……

    “来袭目标一已被击毁！”维克斯在强大的离心力下瞟了一眼舷窗上显示的战况数据，大声喊道。

    一道结晶飞弹的光点从他的舷窗旁边惊悚地飞了过去，险些擦中了他展开的机翼——

    “高度四万米！”维克斯再次喊道，“我们即将离开方舟……那些生态模拟区支架结构在哪里？我们会不会撞上去？”

    “这些支架会亮着灯！和星空有区别……”莫尔兰夫支撑着自己，在刚才的翻滚中缓过神来。

    

    夜晚的星空中，似乎有一道银河一样的光点移动得比周围的星空更快一些——它和附近的一些“银河”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网状结构，笼罩在这片天空之上……

    维克斯接着将飞船的动力模式切换到闭循环，一道蓝色的火焰顿时替代了飞船尾部的尾烟。

    大气的浓度逐渐下降着，机身的抖动感也随之逐渐消失了。

    维克斯总算稍稍放松地靠在了座椅靠背上，刚才为了忍受重力加速度时屏住的呼吸让他的脸色看上去紫红无比。

    “五万米……”他看着高度计，又望向舷窗外的太空——或者说，方舟的中心结构。

    

    那个巨大的球形核聚变核心在一些若隐若现的漆黑支架之间散发着强光，仿佛一个微型的太阳……它四周的球形环不断地围绕转动着，从中汲取着能量……从这一侧看去，一个半透明的挡光板，或是热辐射能吸收器，将它的光芒挡住了一大部分——相当于给这之下的生态模拟区带来了夜空。

    方舟的主体中心部分建造有许多的网状结构，离这个核聚变装置越近的地方网状结构越少——转而代之的是粗壮而长的能源存储区域。

    随着炮艇的飞行，大家的身子逐渐变得轻盈起来——主引擎在一点点地关闭着。最后的一丝推力被自动关掉之后，他们算是完全逃逸出了方舟的引力捕获半径。

    那三个缓慢旋转的生态模拟区像是三个遮罩一样，在宇宙中的繁星之间晃动着，遮掩着那些星点……

    很快，他们来到了向阳面——虽然有阻光层的保护，舷窗前的阳光依然十分的刺眼。方舟向阳的一面被照得几乎成了白色——那庞大的主机体宛如一座沉寂的太空中心城，周围围绕其旋转的，由一些魔法光柱相连接的生态模拟区更像是这座城的守护塔，无尽地公转着……

    

    核聚变球体的光芒在太阳的强光下变得微弱不堪起来——它在方舟的中心，被球形环所禁锢着，被吞噬着其中的能量……

    维克斯看着远处的那一个小黑点……地球——也许是地球吧。这么远的距离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地球——身为航天员的他为自己的这种猜测感到了一丝羞愧。“进入离子推力模式……”维克斯晃动着漂浮的手臂，开始在控制面板上操作起来，“机翼帆注入光伏转换素……锂离子引擎充能中——最后最重要的，反锁定干扰装置打开……以免方舟上的重炮把我们给盯上。”

    “希望我们来得及。”莫尔兰夫望了一眼舷窗外，“希望……艾穆斯和莰蒂丝他们不会有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