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抓根宝的野望
褪色者很快察觉到了，自己体内有一股力量正在衰退。他每死一次，这股力量就衰退几分。并且，不同的死法导致的衰退也有差异。
被盖利德的乌鸦、霸王狗踩死，衰退确实很微弱，但若是死于辉石魔法，衰退就严重一些。死于猩红腐败的话，衰退会更加明显。
如果是“骤死”的话呢？或者交界地“死亡”规则的具现——命定之死呢？
褪色者不敢想象。
于是，他退缩了。
几天之前，他还只是一个地球宅男而已。骤然被扔到交界地，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实”，就必须要直面“死亡”的威胁。
于是，褪色者缩了。
虽然这样有些对不起梅琳娜，但褪色者确实缩了。他在关卡前废墟刷了老久的魂，反复训练，一直练到可以无伤的干掉一群士兵为止。
反正他们也会因为无法死亡而再次爬起来。黄金树的力量会治愈他们。
但随着一次失手，褪色者再次崩溃。他骑着灵马逃离了那里，冲向风暴山丘。在那里，他遇到了戴着小红帽的少女罗德莉卡，收获了水母的骨灰，再次前往史东薇尔。
再然后，他就毫无还手之力的被噩兆妖鬼杀死了。
复苏之后，褪色者花了两天平复情绪。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位名叫罗杰尔的法师。这名法师同样是褪色者，也是为数不多可以跟阿褪对话的人。
两人合伙冲了一次关卡。但还是失败了。
这一次，褪色者终于崩溃了。他说想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寻求力量，恳请梅琳娜将他送到交界地之外。
其实褪色者心里也觉得，这样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梅琳娜或许也会瞧不起他。但出人意料的是，梅琳娜居然真的指引他抵达了一座小岛，然后深入迷雾，离开交界地。
“没想到就到这儿来了。”褪色者抹了抹眼泪：“老哥，让你见笑了……呜呜……”
“都不容易啊……”龙裔感叹道：“没想到咱们都是一个地方的穿越者，还都是穿越到了游戏里。更没想到啊，交接地居然就在奈恩的旁边？”
“可能不在旁边……”褪色者摸了摸鼻子：“我在雾里跑了很久的……”
“哎。”龙裔摇摇头：“算了算了，别说这么烦心事了。我在这里呢，大小算半个地主。虽然我这盘游戏刚开局，还一穷二白的，身上也就几十本书，几把附魔武器，其他的啥也没有。我还不是至高王，也没有帝国宣称，兄弟会也没加入过，没做过魔神的任务线——等等，我大小算个男爵。话说回来……”他举起剑，从火堆上插起一块烤鹿肉：“我这里酒管够，肉管够。”
褪色者再次抹了抹眼泪：“太……有这些还不好吗？太好了啊。我都多久没有这么吃上一顿了……我……我多久没睡个踏实觉了！”
“放心睡。”龙裔大包大揽：“我守夜——啊，等等，话说回来，你可以回圆桌厅堂睡吧？别以为我没玩过老头环啊。你那儿不是有个死眠少女可以借你床睡吗？”
褪色者打了个寒颤：“不不不，受不了受不了……被菲雅抱三次，体内赐福衰退的感觉就相当于被魔法杀一次……”
龙裔抓住了关键词：“三次？”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实乃人生喜事。两名玩家虽然原本不认识，但是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遇到这么个好伙伴，只觉得万分欢喜，不知不觉聊了很多。聊着聊着，褪色者就放松心神，沉沉睡去。
而龙裔则释放了一个照明术，然后掏出了一本书，开始默默阅读。
龙裔看书的速度很快。龙裔曾测试过自己看书速度的极限。然后他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实。决定龙裔看书最快速度的，居然不是龙裔自身，而是在于观察者。龙裔最快可以在“一次对话”之中看完一本书。龙裔每一次都是匀速进行阅读的，然后他总是能在“一次对话”之中看完“一本书”——仿佛他的阅读速度一开始就定好了，并且巧合的匹配了对话的长度。
命运一般的超能力。
但即使是在无人的时候，龙裔也会看书。
一方面是因为龙裔穿越之前就是个喜欢看书的宅男。
另一方面……
看着开始酣睡的褪色者，龙裔默默叹了一口气。
“其实某种意义上我还挺羡慕你的，兄弟。”龙裔低声嘀咕道：“你至少有个圆桌厅堂作为精神的港湾对吧。起码你想睡也可以睡，但是老子不敢睡啊。老子可是为数不多晓得这世界真相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奈恩世界是比交界地这类魂系世界更不友好的世界……
不，更正一下。
准确来说，是“对考据党而言，奈恩世界比魂系世界还要恐怖”。
奈恩世界的本质，是“神之梦”，一个难以以人类语言去描述的神，做了一个梦，梦中诞生的概念，获得了自我，这些获得了自我的概念，又衍生出众神，众神之中的一部分，再创造这个物质世界，这颗星球。
而知晓“神之梦”，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在这个世界，生灵有一定几率自行领悟“神之梦”的本质。而那个瞬间，世界就会排除这个个体。他会朝着“零和”滑落，他的一切历史一切足迹，连同他本人，过去、未来、命运，都会滑向未知，消失在世界上。
这不是“至高神的针对”，这是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是世界本身的机制。
而与这个机制进行对抗，甚至就是这个奈恩世界正统的登神道路之一——被称作CHIM，意为“王权”、“星光”与“无上荣耀”，极致的自我。
与世界本身对抗，就是通往无上显赫的神明之道。
龙裔不知道自己是否算是走在了CHIM的道上。或许身为阿卡托什分身与末子的抓根宝，根本不受这个“零和”机制的影响。时间龙神阿卡托什是这个世界最为根本的神之一，而作为阿卡托什的化身与末子，抓根宝或许天然就免疫这一机制。
他不止是一名抓根宝，而是一位神的一部分。
但实话实说，龙裔穿越之前，对老滚的lore也只是入门的程度，这可真真书到用时方恨少。他不知道剧情里的CHIM到底是以怎样的形式活动。
穿越者龙裔却不想赌。他拒绝将生命寄托在“我是阿卡碎片”的可能性之上。
因此，他不敢睡觉。
他隐约记得，CHIMer——CHIM的践行者，一旦失去了对抗的意识，陷入动摇，一样会滑入“零和”之中。或许得领悟一些“非非非无”/“非想非非想”一类高深境界，才能真正保持自我吧。
龙裔不知道这种“知道了就会死”的知识，是如何在这个世界内留下记载的。他是看了游戏设定，所以晓得了这个知识。
从此，他没有一刻放松，时刻在与世界“对抗”，不敢让自己失去意识。
有时候，龙裔也会颓唐地想到，自己这么怂的人，或许永远也做不到真正的“极我”。
篝火“噼啪”燃烧，褪色者在梦中呢喃着对梅琳娜道歉。
龙裔又翻了一页书。
而在CHIM的极我之外，还存在一种登神道路，被称作“不凋花”。能够在神梦之外，支撑属于自己的世界，便能从梦中花，化为永不凋谢的真实之花。
有人猜测说，空间之蛇之所以欺骗众神，让众神一起在神梦之内创造物质世界的奈恩，就是在尝试完成不凋花。
总之，这也是一条不用去YY的道路。
空间概念的化身、创造世界的神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不是来自于“那个”世界，见过老滚的游戏内容研究，只凭奈恩世界内能正常收集到的文本，或许龙裔一辈子都不会知晓这个内容。
龙裔不满足于完成游戏里的功业，他想要保住自我，想要活下去。
就算阿卡托什化身的本质，帮助他抵御了零和，那又怎么样？
他不想带着其他碎片回归，彻底成为阿卡托什的一部分。
他不想因为这狗屎的游戏设定，毫无道理的没了。
这时，褪色者又翻了个身，继续念叨着“梅琳娜对不起”之类的内容。
“对那个小木头这么愧疚，趁早死去……”龙裔差点把书砸在了褪色者脸上。但他还是叹了口气，放下书：“算了，你也不容易。真是……你穿越前通关过老头环没有啊？记不记得，你以后还得烧了小木头啊……”
——如果现在这么愧疚，这阿褪以后怎么下得去手哟。不会要癫吧……
——算了，他都逃到这里来了，没必要折腾他。
龙裔合上书，像是回忆起什么，怀念地笑了笑：“即使引导已经破碎，也请成为艾尔登之王吗……嗯？等等，艾尔登之王……之王……”
龙裔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奇妙的想法。
交界地的权力结构，通常是“一神配一王”，比如“龙神与龙王”，然后便是“永恒女王玛莉卡与初王葛孚雷”，后面的“菈妮与群星之王”等，也大致符合这个结构。
交界地的某种机制，需要“神”与“王”相配合。
就好像奈恩世界以“龙蛇相杀”为世界的基本结构一样。
褪色者是“王”……而他可以从多位神人中选择一位，作为自己的神，选择权在他自己……
只要那个神人可以“展现律法”，玛莉卡、菈妮、癫火之神……
褪色者的选择是不受限制的……
而交界地本身，是可以接受外来的神与外来的律法的……
龙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半神也可以……娘诶，瞌睡来了送枕头……”
我他妈不就是一个半神吗？
作为阿卡碎片、时间龙神末子，这个世界重要结构的一部分，我好像比什么米凯拉什么菈妮都要更接近神……
而我需要的是……
奈恩世界之外，成为拥有世界的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