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沫生贺]夜归泊船
观前提醒:第一次写文,文笔可能很烂。
以及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

“我在哪...?”
一方天地在她脚下展开,宛如一滴墨坠入水中。自己站在一个木制高台上,身前身后挤满愤怒而狂躁的人群。
她试着迈步,身体却拒绝了她的指挥,恐惧着颤抖。
面前的人们的脸像儿童随手涂鸦的色块,但她依稀从服饰上认出了她曾经的好友,他们与旁人一样,向上挥舞着一只手臂。声音渐渐失真,缩成一个无穷大的点,她环视四周,最终在身后发现了垂着头的母亲。
“妈妈!”她想大声呼喊,但四周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点—火—”
人群欢呼,火焰升起,只余灰烬。
“醒了?”
温柔的男声,听得不甚真切。她睁开眼,洁白的天花板映入视野,随后便是床边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记忆缓慢的涌入脑海,海沫记起自己刚做完一场手术,身上残余的麻药让她的头脑有些昏沉。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你...是谁?”
“欢迎来到罗德岛。”他如释重负。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她也逐渐适应了安静的生活,但身体却还保留着以前的习惯,比如——
她被微小的交谈声吵醒。
侧耳倾听着门外断断续续的话语,其中一人便是博士。再去听时,交谈声已几不可闻,显然他们压低了声音。
啊,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她注视着博士慢慢走到床边,坐下。
“你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声音在空气中微微发颤。“接下来,你可以——”
“我要留下。”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明天,不是怀疑,不是猜忌,不是曲解。头脑中响斥着水月的话语。她并非不愿意改变,但,她已被认知之内的一切抛弃,又能改变什么呢?
唯有献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这是她为自己的怯懦付出的代价。因此,少女筑起厚重的心墙,保护着她仅剩的自我。
星光环绕在她身侧,就像一层轻柔的纱,惬意的浪推着小船在海面上上下起伏。背景音般的风声渐渐转为怒吼,无数人群突兀的站在海面。
于是,噩梦再一次打扰了她的安眠。
当她挣脱出过往时,正是一个咖啡般浓稠的午后。她揉了揉发干的眼睛,整理一下思绪,将大衣递给博士。他随手披在身上,眼睛仍然没有离开文件。
为什么是我?她还是没有问出口。自己在这个职位上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只有泡茶的动作日益熟练。他既然没有主动提起,那还是不要说为好。
好在,她曾习惯的冷眼与歧视并没有出现在这片净土中。
少女忽然想起博士为她晋升的日子。她并不在乎虚名,但有一句话在她的头脑中反复回响,“我想创造一个人人能够接纳你,包容你的空间。”
...天真而可笑。然而,他的目光却无比的热烈,让她不忍心出言掐灭这团小小的火苗。
每每她想起这句话时,博士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也会再次回到脑海。那是一种她从未在家乡见过的眼神。有一瞬间,她几乎真的认为自己已经融入这个小小的庇护所中。
但她还是没能跨过心中的沟壑。
...
“...海沫!”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抱歉,博士。我...我习惯忽略身边的人声。”
“没事的,先坐下来吧。”博士拍了拍早已放在身边的椅子。
尽管心中抱着一丝羞涩与疑惑,她还是扯着裙子的一角坐了下来。博士也放下了笔,转过身去直直盯着她的脸颊。
这是她第一次与其他人相距如此之近。独特的男士香气扑面而来,让她的脸颊浮上一层若有若无的粉红。
盯着黑色兜帽底下无边的黑暗,她不禁开始想象起博士被遮掩的神秘面孔。在那兜帽之下是什么?之前所听过的传言一一划过脑海,但不知为何,她竟然感受到一丝孤独。在不算遥远的过去,她逼迫自己反复品尝孤独,品尝着自己亲手栽培出的果。少女的思维中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他和我是一类人吗?
兜帽下隐隐约约传来的目光将海沫拉回现实。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排斥这种有些越礼的举动,甚至还有些...期待?有些心虚的她刚准备垂下头掩饰自己的小心思,不料博士却用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颚。
几个语气词被她扼在唇边。她看到了那件风衣上的每一缕褶皱,看到了兜帽底下的双眼。海沫似乎感受到温热的气流拂过胸口,轻轻拨弄着心弦。春风融化冰封的湖面,随即又泛起阵阵涟漪。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却波涛汹涌,她此生从未有过如此奇妙的情绪,甚至忘记了如何反抗。少女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
“你的发饰会动诶。”博士终于开口,海沫的心中顿时蒙上一层失望...失望?难道自己还期待着发生什么吗?一种可能涌上心头。她摇了摇头,压下了这股思绪。
“海嗣。”
“...抱歉。”他看过有关那件事件的完整档案,大概能猜得出眼前的少女心中所想。更何况,她正望着窗外大片的黑云,眼神中的无助让博士忍不住动了安慰她的念头。但见她并未主动提起,他也就识趣地不发一言。
“你想...听首歌吗?”
在她的记忆中,伊比利亚浓墨般的云层只会在夜晚消散,留下一地的清晖与树下斑驳的光影。今夜的星光与她的印象别无二致。
她弯下腰,将凉鞋提在手中。足尖踩到细沙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酥麻的感觉自足底传遍全身。她装作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博士,心底的孤独消解了少许。
少女索性往海边走了几步,直到水没过脚踝。
她的记忆起源于海。穿过重重迷雾,幼小的她也如此站在海中,呼吸般起伏的浪不经意间攀上她的双腿。
啊,星光照在我的胸前。它在...塑造我吗?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意识水面之下,她望向自己的右臂,上面并没有什么紫色组织,水中的倒影也告诉她并无异常。一片迷蒙中,记忆离她愈发遥远,就像一个醒来后就会忘记的噩梦。命运将过去编织成丝,连同星光与深蓝一起,穿梭在她的思维之上。如果能再次回到那个时刻,面对大群的馈赠,她会再次选择相同的结果吗?
一次又一次,温和的风吹过耳畔,海正在用最熟悉的方式安抚女儿支离破碎的心。
几枚音符自她的唇边滑落,渐渐汇成童年的旋律。浪潮即是节奏,星辰即为舞伴。歌声自少女的喉中诞生,化为五光十色的泡沫。松散的发丝轻轻飘动,海与夜揉杂在一起。
旋律在几个回旋后突兀的停止,就像欢快的小溪被巨石截断。海沫低下头,在星光的倒影中看见自己有些陌生而熟悉的面容。所有看似无偿的给予,都终将索取必须支付的代价,她为自己带来了灾祸。
水面的起伏将她的倒影打成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细碎的影子嵌着闪闪的光点。想起博士就在她的身边,她的脸颊有些发烫。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首歌我曾经在哪里听过。可惜,最后也不知道名字。”
“你好奇这是什么歌?只是小时候母亲教我的,当时我并没有多少兴趣,只是敷衍地跟着吐出几组音符。可失去她之后我才突然意识到......这些旋律竟然成了我为数不多还可以拥有的东西。”
“抱歉。我没想到,在你的歌声后面,还会有这样一段经历。”
阿戈尔少女昂起头来,看向海平面上一朵渐渐西沉的云。云朵失去了光芒,因而显得黯淡,正如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她。
“你还记得,在为我晋升时,说的那句话吗?”
“...我希望能够制造一个能够接纳你的空间,也希望你能够接纳身边的一切。”
短暂的沉默,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就像是段落间突兀的休止符。她出言打破了这片寂静。
“一个无知的女孩,用自己仅有的歌声换来的只是一场如泡沫般迅速破灭的梦。她无法认可自己,也无法认可他人,就连正常的生活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渴盼。正是这样一个愚蠢的女孩,却能在故事的结尾得救...这样的人,值得得到救赎吗?”
但他沉默着,任由嘴角轻轻划出一个向上的弧度。
“既然再度获得歌唱的权利,那就唱下去吧。”
少女微微点头。悠扬歌声再次盘旋在小小的天地中,与浪潮汇成轻柔的和弦。
海沫长出了一口气。戴上手套,取出烤盘,眼见置于模具中的焦糖布丁散发着独一无二的香气,她反而心不在焉。厨房在设计时并没有刻意隔音,隐隐约约的谈笑声流进耳中,让心里泛起莫名的紧张与忐忑。
这将是她跨出的第一步。一直以来,少女都是躲藏在自己筑起的高墙之中,拒绝关注别人的善意。但是现在——
她想迈出第一步。
焦糖布丁们整整齐齐的排在餐盘中,让人忍不住产生尝一口的罪恶。少女将一勺布丁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适应温度后便是浓郁的甜蜜与焦香。
片缕酸楚涌上心间,没想到生疏了近十年的手艺重新拾起时,还会有母亲的身影。
放上最后的薄荷叶,她的心有些小小的雀跃。
那个叫谷米的女孩主动托起了烤盘,她展现出的力量与娇小的身材形成了滑稽的对比。伴着这个富有朝气的女孩,海沫不禁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抱有一丝期待。
食堂熙攘的人群提醒她自己并没有来迟。海沫将布丁摆好后,视线正好与坐在角落的黑色人影相撞。慌慌忙忙的向角峰大叔拜托了几句,她挑选了一个自己最为满意的作品,来到了博士身边,未等他开口就坐在了对面。
“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能看见你啊。怎么,你不用做那些无聊的文书工作了?”
“总有事比工作更重要嘛。”博士毫不在意的笑着——至少在一勺布丁递到嘴边前,她是这么想的。
直到咽下布丁,一阵一阵的羞耻填满了头脑,好奇的视线密密地织成一道网,她不由得低下了头,与身体一同微微颤抖的耳尖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思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少女也说不清楚现在的心情,但她知道,充盈心中的甜蜜并非虚假。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想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闻着焦香四溢,尝起来唇齿留香。如果你能进后勤部的话,恐怕食堂要天天人满为患了。”
“真的吗?”刚刚的羞耻瞬间被抛之脑后。她欣欢地抬起头看向博士的双眼,又觉得有些失态,轻轻撇开视线。回头看向柜台,已经排起了长龙,几位干员在柜台后飞速的穿梭着,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完成的事。
再看向博士时,桌上的布丁已经一扫而空,无时不在的微笑让她觉得有些惋惜。眨了眨眼,心中的身影却始终与眼前人重叠。她下定决心,自口袋中取出一只伴她多年的贝螺,放在桌上。
海的女儿来到了陆地。洁白的贝螺上,残留着女孩手心的余温。
温和的夜风推开片缕云霭,高悬的银河熠熠生辉。海沫的手指划过满天的繁星,但繁星依旧执著的将柔软的光芒撒向大地。她抱膝坐在舰桥上,对着圣洁的星空,即使从不信神的她也不禁祈祷起来,渴望着受到爱情的祝福。
身后隐约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难道是自己的虔诚生效了?海沫不敢回头,怕突兀的言语打扰了这场幻梦。
但肩上突然传来的重量告诉她,这绝对不再是一场随时会破灭的梦。少女转过身子,看见博士正站在她的身后,那件沾满他气味的黑色风衣,正覆着她的身体。
“听说,今天有一场流星雨。我们一起看吧。”
她向博士望去,却与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相撞,不禁红晕满颊。她点点头,强行按下汹涌的心潮。
那个身影就坐在她的身旁。她看着夜空,他也看着夜空,漫天的星辰跃动着,欢笑着,展现热烈的心。在某一瞬间,她发觉自己与某一颗星共振着。呼吸愈加急促,在清凉夜风的吹拂下脸却擅自的升温。衣物窸窣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掌心。她微微一挣,满怀情意的她竟是放弃了挣脱,任由二人十指相扣。
无须多言,只需几个动作便能溢满二人的心意。
亘古的双月将对方拉入引力的怀抱,一如舰桥上默默依偎的二人。一颗颗流星穿破苍穹,带着炽热的尾焰奔向大海。直至星空落幕,东启微明,二人才站起身来拂去身上的露珠,向着身后的灯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