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雷基斯传（十一）
马雷基斯最后挑选够了五百个符合他要求的精灵作为他的同行者，这些人足够进行一次远航和进行小规模的战斗，但因为这次冒险无法使用大规模的舰队，因此补给并不多，这五百个人里面有一半左右和马雷基斯的岁数差不多，还有一些人甚至是当初跟随他从奥苏安来的老兵，这些人都没有家小，因为马雷基斯知道自己这一次的冒险风险极大，他不想让跟随自己前去的人变成留给孤儿寡母的遗产。
阿兰德里安费了老大劲把马雷基斯的追星族都赶回了家，还组织好了冒险队的编成，虽然他事务繁忙，但他还是抽空去见了王子一面。
“事情都准备好了？”马雷基斯坐在城堡阳台上的大摇椅里，他示意阿兰德里安去倒杯酒喝，阿兰德里安从旁边台子上的一个水晶瓶子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纯金色的饮料，坐了下来。
“我想提个建议，殿下。”阿兰德里安道：“能不能往同行者里再加一个人？”
“五百零一个人？”马雷基斯笑道：“你是说你也想跟我一起去？”
“是，殿下。”阿兰德里安道：“依西尔陪着您一起去，我也想陪着您。”
“这不行。”马雷基斯摇头道：“我叫依西尔跟我去是因为他是个单身汉，你不一样。”
王子坐了起来：“你有一个美丽的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女儿，我不想她们的老公和父亲因为我而丢了性命。”
“殿下...”阿兰德里安十分感动：“您注定是要获得伟大的成就的英雄，我愿效犬马之劳，只求您让我继续跟随您服侍您。”
“你不用再一直跟着我了。”马雷基斯笑着让阿兰德里安冷静一点：“我已经写了一份任命书，从今天起，我封你为纳加瑞斯的王子和阿瑟尔·塔拉里恩的统治者。”
“王...王子...？”阿兰德里安大惊，说话也磕巴起来。
“对，你现在是一名王子了。”马雷基斯看着他原副官的表情，大笑起来：“我原打算再等几天才宣布这件事的，但你的提议让我只好提前告诉你。”
马雷基斯站了起来，拍了拍阿兰德里安的肩膀：“你就是我在殖民地的代理人，依西尔和你不同，他是一个战士，因此我封他为纳加瑞斯军的总司令，这个头衔是我父亲还活着时，他封给我的。但你的才能在于内政和外交，所以你最好用纸和笔而不是刀枪来为我效力，好好地用纳加瑞斯的方式统治这里吧，为我们的王国尽心尽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得开始学着过安逸的日子了，这是你应得的回报。”
马雷基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向你致意。”
阿兰德里安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在启程前的几个月里，马雷基斯遇到了一个意外的客人，当时他正坐在阿瑟尔·塔拉里恩的港口高塔里看一些关于权力交接的文件，虽然他在殖民地的各处有数座宫殿，但他还是最喜欢坐在这种有工作气息的地方，而且这座塔的所在地就是他第一次和兽人们交战时位于的原先的城墙。
马雷基斯正认真审查文书里的项目条款，突然一阵喧闹声从外边响起，接着塔楼里也变得乱哄哄起来，很多上下楼梯的声音越来越大，马雷基斯试着当听不见，但一阵急切的敲门声让他只好停下自己的工作。
“什么事？”马雷基斯不耐烦地道。
“请原谅我的打扰，殿下。”依西尔推门进来行礼。
“我需要安静。”马雷基斯怒道。
“很抱歉，殿下。”依西尔喘着气道：“请看看外面。”
“外边？”马雷基斯转身走向了他房间里的小阳台，低头看了看下面的街道，看见一大群精灵正欢呼着奔向码头，显得十分兴奋，王子抬起头来也望向了港口的方向。
这一天天气很好，马雷基斯看见不远处的海面上，一排黑色的船只正从南边驶向港口，马雷基斯看得出来是纳加瑞斯来的船，其中有九艘并不怎么起眼，但最后一艘却十分引人注目，也是码头上的精灵们兴奋的原因——那是一艘巨舰，就像一个城堡一样大，采用了两边各有一个支船的三体式结构，甲板上的城楼和箭塔比比皆是，船体上随处可见的巨大黄金部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连马雷基斯都没见过这样壮观的船，他惊讶于自己的家乡什么时候做出这样的东西来的。
这艘庞然大物比起另外九艘就像是狗群里的老虎，它轻而易举地在海上乘风破浪，而这艘船上是谁马雷基斯多半也猜出来了。
马雷基斯命令依西尔立即去拿自己的斗篷和剑，他已经等不及下楼去了，而那些船已经靠近码头，他可以看见甲板上的身穿罩衫的水手们正将主帆卷起，令船的速度慢下来。
这时依西尔拿来了马雷基斯的披挂，他立即穿戴整齐地下了楼，但路上全都是围观的精灵，依西尔呼喊着要众人让路，很多人看见马雷基斯来了，吓得纷纷跪地道歉，但因为人实在太多，前面的根本没注意到后面的事情，乱哄哄的吵闹声也完全淹没了依西尔的声音。
马雷基斯抽出剑来往天上一指，一股魔力直冲云霄，天空立即就像炸雷一样发出了一声巨响，这下围观的人群才注意到马雷基斯来了，立即纷纷让路，有些人没地方站只好往船上跳，或者爬上了房顶，马雷基斯点点头，走到码头边，看着那艘巨大的黑船慢慢靠岸。
黑船抛锚停下时，从船舷上放下了一架长长的梯子，一个高挑优美的女人线条出现在那里，披着丝绸像猫一样走了下来，马雷基斯的猜想被证实了，那是和千年以前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样美丽妖媚的莫拉丝。
初代凤凰王的第二任正妻在马雷基斯面前伸出一只手，马雷基斯扶着她下了梯子，出于礼节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和她一起走向了码头。
“亲爱的儿子。”莫拉丝低声道。
“是，尊敬的母亲。”马雷基斯点点头。
当莫拉丝来到码头上时，围观的精灵们一片惊呼，随后就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了海浪和海鸟发出的声音，所有人不论男女都瞪大了眼死盯着纳加瑞斯的摄政女王，因为很多人都是在阿瑟尔·塔拉里恩出生的，根本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绝世美女，而莫拉丝名不虚传的倾国之色的确令他们目瞪口呆。
马雷基斯搀着他的母亲走向高塔，虽然王子的脸上一片温情，但那只是他装出来的，他的内心正因为莫拉丝的到来而一片混乱，只不过这些不能在众人面前暴露出来。
王子根本没想到莫拉丝会来殖民地而不是舒舒服服地在塔尔·安列克享福，他有些害怕她来的理由，不管怎么想都不觉得会是好事，难道她还是因为惹恼了贝尔夏纳而被流放了？纳加瑞斯现在难道陷入了她无法解决的混乱？还有那艘大船，除了洛瑟恩的有能力制造龙船的船厂之外，绝无任何地方有能力制造这样的怪物，但这明显是纳加瑞斯的船，莫拉丝是怎么搞到它的？它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想着这些事，马雷基斯明显走得并不快，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而王子很快就注意到莫拉丝很享受周围的人惊讶和崇拜的目光，很明显她知道自己的美貌天下无双并以此自负，自从马雷基斯记得自打自己懂事起他的母亲就很喜欢被他人的赞美和出风头，那时除了艾纳瑞昂本人以外，没有人能比她更光辉夺目。
马雷基斯扶着莫拉丝进了塔楼，他回头看见阿兰德里安也来了，便下令要他和依西尔去带人收拾自己的一处叫众星之殿的行宫作为莫拉丝的住处，同时要厨子和仆人们也都做好准备，因为莫拉丝不知道带了多少随从佣人过来，他们的安置也一定要安排妥当。
交代完这些之后，马雷基斯发现莫拉丝已经走上塔楼的阳台了，还带着一副勾魂摄魄的笑容示意王子也过来，马雷基斯叹了口气，走到了他母亲的身边，在塔楼下欢呼鼓掌的精灵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就连大街上的房屋窗户也都挤满了精灵的脑袋，好像所有阿瑟尔·塔拉里恩的人都已经跑到这来只为一睹莫拉丝的芳容。
“你来这干什么？”马雷基斯假笑着一边向民众们挥手，一边小声地问道。
“来这里看看你，儿子。”莫拉丝同样一边向精灵们致意一边小声回答道：“我是你妈妈，为你担心很正常。”
“你担心我？”马雷基斯冷笑道。
“我知道你要去北方进行又一次荒唐的冒险。”莫拉丝道：“所以我打算在你离开前看看你在这里住的地方。”
“如果你是来阻止我的，那是不可能的。”马雷基斯道：“我很快就要动身了。”
“阻止你？我为什么要阻止你？”莫拉丝笑道：“你为纳加瑞斯博得了荣耀和名望，我一直都是很支持的。”
“那是我误会你了？”马雷基斯道：“很抱歉，如果你支持我，我会很感激的。”
莫拉丝没有说话，她转身进屋。
马雷基斯也跟了进去，问道：“你不会真的只是来看看我的吧。”
马雷基斯的话语里少了一分敌意，多了一分好奇。
“你不需要我帮你什么，至少物质上不需要。”莫拉丝道。
马雷基斯为他母亲倒了一杯酒，她抿了一小口，继续道：“你已经离开奥苏安本土太久了，我本来想劝你回去，不要在这里的荒野浪费时间，但我知道这样没用，还会让你讨厌我。”
“这点你说对了，我不会回奥苏安去了。”马雷基斯道：“你为什么现在还在说这件事？”
“因为贝尔夏纳的威望越来越弱了。”莫拉丝道：“他当初来到这里见矮人就是为了巩固自己虚弱的政治地位，现在殖民地的财富令奥苏安的所有王国都享受着安逸，泰伦诺克也不比别的王国强多少，所有还有冒险和进取精神的人盼望的是你这样的领袖，而不是安于现状的凤凰王，因为安逸代表着软弱，就像现在的奥苏安一样，虽然版图日渐扩大，但内在却在不停地衰败。”
“如果奥苏安真的变得腐朽，那也是岛上的亲王们的错。”马雷基斯也给自己倒了杯酒。
“重点就是这个。”莫拉丝的声音高了起来：“其他的亲王也都和贝尔夏纳一样无能，你的成功虽然被他们赞美，但成果却被他们窃取，如果在贝尔夏纳来见矮人之前你可以回奥苏安去，那将会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当然现在也还不晚，你应该回去夺回属于你的东西了。”
“我跟你说过，我不会回奥苏安去了。”马雷基斯笑道：“你能拿我怎么办？要是我就决定在这里过一辈子呢？”
“那我只能和你断绝关系，因为你是个超级傻瓜。”莫拉丝笑道：“但这不是你真实的想法，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奥苏安，它就像一个你爱慕的女孩，但现在却被别人搂在怀里，虽然你发怒并离开那个女孩，但其实心里还是爱她的——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
“虽然是个令我恼火的比喻，但我承认你是对的。”马雷基斯道：“奥苏安就像我的一个单恋对象，虽然从没有接受过我，但她有足够的魅力令我幻想有一天她会答应我的求爱，但如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现在我觉得有些太晚了，就像女人的青春总有消失的时候一样，奥苏安也在变得毫无吸引力，也许这样更好，让我忘了那个岛国去接触新的世界吧。”
莫拉丝大怒，抽了马雷基斯一耳光，马雷基斯愣了一下，随即也大怒地想要还手，但莫拉丝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王子的血开始从她又长又尖的指甲里往下滴。
“你这个白眼狼！”莫拉丝低声吼道：“奥苏安是你父亲用了一辈子去守护的土地，他直到死都在保护那里！我还以为你长大之后会有出息，不像贝尔夏纳和那些他宫殿里的傻瓜呢！你竟敢就这样看着你父亲的遗产毁掉！他为了那个岛连命都不要了，你凭什么不继承他的遗志？”
马雷基斯用力挣脱了莫拉丝，想要转身看看流血的地方，但莫拉丝一下子把他扳了过来。
“怎么了，你嫌我烦是吗？就像你讨厌你的家乡一样？”
莫拉丝歇斯底里地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吼大叫：“当初的选举他们没有选你是对的，不是因为你的统治强硬，而是因为你是个更彻底的草包，比贝尔夏纳还不配当国王。”
“那你还要我做什么？”马雷基斯终于受不了莫拉丝的唠叨而大声道：“我们纳加瑞斯为奥苏安征服了这么多新的土地，还促成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联盟，你还要我为奥苏安做什么？”
“你自己。”莫拉丝道：“艾纳瑞昂死后留下的遗产，你也是其中一部分，你必须去统治那里，那就是你还要做的事，艾纳瑞昂当初就是为了这个才会信奉凯恩，因为没有别的神配得上他的忠诚，你也一样。”
莫拉丝顿了一顿，接着道：“你必须成为凤凰王，才能保护奥苏安，如果你可以做到，这个女孩就会成为你的女人，在你从北方回来之后，就回到奥苏安去，保护我们免受混沌之神的侵害，我预见到了凶兆，战火和血腥将再次席卷奥苏安，殖民地也都将成为废墟，如果你不站出来，我们所珍视的一切都将消失。”
“你说什么？”马雷基斯问道：“这将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我只是预见到了我自己的生命。”莫拉丝道：“我看到了死亡和战争，纳加瑞斯人都走上了战场，就像你父亲当初做的一样，我也曾警告凤凰王的议会，但他们根本不听。你这次去北方，一定要了解混沌和人类的信息，我们的未来和他们紧密相连，当你回到我们中间时，就让塔尔·安列克再次成为精灵的灯塔，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吧。”
马雷基斯看见莫拉丝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和希望，他仅有的对母亲的一点感情开始令他动摇，他叹了口气，一只胳膊抱住了莫拉丝的肩膀，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激动还是害怕。
“我听你的。”马雷基斯道：“我会在北方找到自己的命运的。”
莫拉丝还在发抖，马雷基斯接着道：“我要保护奥苏安，不管发生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