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

对国会的袭击被中止了，尽管警方否认，但外星人的存在依然被多个目击者证实。

目击者描述为，不知名的武装力量在华盛顿特区与外星人战斗并回收了其尸体。政府发言人否认了这一说法，并称其为阴谋论。

2015年4月2日，18：03，XCOM总部，地下机库

在天空游骑兵降落的时候，布拉福德指挥官便拿着存有任务数据的平板电脑等在那里，最先见到了他们。引桥一落，地下机库就炸开了锅，维修人员跳出来检修运输机。医疗小队们迅速迎了上去，指挥官看着绝大多数队员都没什么大碍，也很是开心。

哈里斯下士，戴兹姆斯基中士和富勒中尉都没受伤，二等兵詹金斯的盔甲被烧的一片焦糊，看样子起码有四次死里逃生。她手里拿着的头盔看样子是因那第五次攻击而变形，估摸着她差点就丢了命。不过看她傻笑那样，也知道她没受什么伤。二等兵李和安德森受的伤最厉害，他们是被人抬下来的。对着他们四个匆匆的检查一番后，医疗小队冲上引桥，去给其他的人做检查。

布拉福德双手背后站着，平板电脑放在身后，他紧紧的盯着哈里斯，直到下士意识到他在看自己。哈里斯快步走来，利落的敬了个礼，布拉福德也同样干脆利落的回了礼。“稍息，下士，干得不错。瓦伦博士也对你捉了个活的这事表示感谢。”

“十分感谢，长官。”哈里斯疲惫的笑笑，他转过身去，看着第二艘天空游骑兵的舷梯下降，回收小组开始卸下从首都带回的东西。“独角兽”被封存在一个金属容器里，正被从货舱里慢慢吊出来，它会被送到隔离区进行审讯。“不过，我很后悔选了这个名字。”

听了这话，布拉福德笑笑，“现在后悔可就晚了，下士。这已经成了正式纪录的一部分咯。”XCOM组织的命名方法很简单：谁发现，谁命名。“浮游者”和“瘦人”的名字显而易见，前者会飞，后者瘦弱如铁轨。'Sectoids'和'Chryssalids'来自于有类似怪物的恐怖电影。考虑到他们的敌人是何种生物，‘独角兽’似乎有些太过温情了。当然了，外表也是会骗人的，布拉德把平板电脑递给下士，这般想到。

“我一直在看你那套装甲里的摄像头的录像，但我想听听你来亲自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XCOM总部 "外星人隔离区 "安保录像记录

警告：只有拥有最高机密许可或以上的人员才能查阅本文件。未经授权访问本文件的尝试将被审查，并将成为开除和/或遭到起诉的理由。 只有在得到大卫.布拉德福德司令的授权后，才能分发此文件，如不提供授权，将导致开除和/或遭到起诉。

镜头中的人物：

莫伊拉.瓦伦博士(V)--首席研究员。

乔伊斯.米尔斯博士(M)--外星生物学助理研究员。

蒂姆.恩吉欧博士(N)--行为科学助理研究员。

05号实验体‘独角兽’（U）

时间：2015年4月2日 18点20分

V：“这个实验体算是个有趣的突破，它打破了其他外星部队给我们留下的固有印象——尽管他们也没什么一致性。“

“迄今为止，我们遭遇到的所有‘样本’都有着非常具体的功能，渗透，快速移动，甚至是不分敌我的恐怖武器。所有的类型都是一样的暴力，显然他们是为战斗而定制的生物，与他们最接近的就是那些爬行动物或昆虫类生命。“

“而这个实验体和之前那些定性为杀戮机器的东西不同，至少身体上不同——它醒来前我们也无法观测其行为模式。它的身体有着相当丰富的色彩，大部分躯干覆盖着紫色的毛发——“

M：“是皮毛，博士。“

V：“……而这个生物的皮毛似乎是淡紫色的，她好像有着一条尾巴和一些……

M：“鬃毛，博士。”

V：“颜色较深的鬃毛。有三个值得注意的特征，包括一个复杂的图案，其出现在身体的两侧……“

M：“是侧腰，博士。“

V：“米尔斯博士，请问我们为什么要用马类的术语来讨论这个实验体？“

M：“鉴于该样本和马类似，我觉得这些针对特定动物的术语会比口头语言更加准确。“

V：“……说的好，博士。听闻你是在这类动物身边长大的？鉴于你对生物学和其术语的熟悉情况，我想您愿意接手关于它的评估。”

M：“我很荣幸。”

**瓦伦博士退后一步，让米尔斯博士透过玻璃研究05号实验体*

M：“继续瓦伦博士的总结，实验体两侧各有一个极其明显且复杂的图案。如肉眼所见的，它们完全一致，不属于烙印或纹身。而且，可以看出其为体毛的一部分，不过化学分析可以推断出这是天然形成还是后天染色的。恩吉欧博士，推测一下它的意义？”

*恩吉欧上前打量05号实验体身上的印记，并与平板电脑上的图案做比对*

N：“第一种猜测是，某项技能的等级或熟练程度。也许‘星星’的数量表明它在外星社群中的地位……但我对此表怀疑态度，因为这个标记似乎是该样本独有的。而第二种猜测是，这是某种身份识别印记。”

M：“感谢博士提出的见解。关于颜色，该样本的尾巴和鬃毛上有着深浅不一的紫色条纹，这种颜色从根部到尖端皆保持一致，和这段时间孩子们的染发挺像。没有化学分析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推断其原生就是如此颜色。”

“另一个主要的生理特征为，样本前额有一根长约六寸的圆锥形角突出，略带螺旋。这可能导致强袭小组将其定义为了……独角兽。”

*三位博士都笑了起来*

*05号实验体有苏醒迹象*

V：“哦，看来我们的客人终于从电弧发射器的电击中恢复了。令我很惊讶的是它没有早些恢复，毕竟Sectoids都恢复的很迅速，接着它就被……进一步的制服。”

*05号实验体完全醒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它转了一圈，打量着关押自己的地方，又转身看向聚在一起的博士们*

N：“你之前对攻击性的评估是对的，莫伊拉。我们确实没有白激动。这大大而传神的眼睛……就像人类一样在传达着感情。那里面的确闪烁着好奇。”

*05号实验体用一只肢体敲打玻璃墙*

U：【无法理解】

N：“真是太棒了……真想知道它能否理解我们。”

M：“它没有像那些浮游人一样叫着要把咱们砍成肉泥，确实让我松了口气。”

V：“咱们不是来这儿盯着它看的，也不是让它对咱们做同样的事。现在目标醒了，开始审讯吧。”

*瓦伦博士启动了05号实验体牢房的控制装置。审讯装置从墙体的外壳上伸出。05号实验体注意到这些装置伸展开来并伸向了它。05号实验体极度激动，开始敲击玻璃。*

U：【无法理解】

N：“我……我可不是来做这个的。“

*恩吉欧博士转身离开，米尔斯博士和瓦伦博士仍在现场。米尔斯博士脚下不停，看着牢房踱步。见到审讯装置开始充能并接近的05号实验体对玻璃的攻击变得疯狂起来。*

M：“可以把声音关掉吗？“

V：“……如你所愿，博士。等等，那是什——“

*05号实验体的独角发出白光，它从牢房中消失。监控摄像头在瓦伦和米尔斯博士的身后发现了05号实验体。*

公共广播系统：“安全漏洞，外星隔离实验室，启动封锁程序，通知安保人员。“

U：【无法理解】

M：“妈的，它逃出来了！“

V：“快跑！“

暮光醒了过来，除了角连带着头的刺痛，她的身体也在经受着有史以来最强烈的痛感。她缓缓睁开眼睛，便立刻希望自己压根就没睁开过。她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前是一片痛苦的纯白色，这让她的头更疼了。独角兽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跑到了云中城来，但这梆硬的地板立刻让她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

慢慢的，暮光稳住重心站起来，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那刺眼的白墙，周围的事物开始缓缓聚焦。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发现有一侧墙壁是玻璃做的，三只双足怪正用一种仿佛看待病人的眼神在打量她。

“能听到我说话吗？搭理一下我？“暮光用蹄子敲了敲玻璃，问道。她看到其中一只双足怪的嘴动了动，另一只似乎在回答什么。第三只则眼神冰冷的看着暮光，打断了其他双足怪的话。第三个双足怪用一根指头（类似龙爪，但更长更细）戳了戳玻璃另一侧的桌上的某个东西。

一连串响亮的金属撞击声在暮光身后响了起来，她转过身去，看到有两条金属肢体伸展开来，指向了她，又从里面探出两根好像蹄子的东西。这东西一边挪了过来，一边发着光，还伴随着劈里啪啦的能量跳跃声，暮光知道，这玩意要是靠过来肯定会伤到她。

“请把我放出去！”暮光大喊着敲打起玻璃来。她对上了其中一只双足动物的眼睛，而那个家伙则转身走了。”把我放出去，求你了！“独角兽尖叫着，她不敢回头看。另一只双足动物也转过身去，第三只则还是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着她。她几乎都能感觉那两根蹄子要摸到自己的侧腰了，要么战斗，要么逃命，本能涌上了她的大脑。头疼归头疼，但她还是尽可能凝聚所有魔力，对着那伸过来的东西扑去，魔法降下，虫子压在石头上，成了饼，黄血喷的满地都是。暮光自回忆中醒转，发现自己还是下不去攻击的决心，而如此大量的魔力正等待着被消耗的情况下，第二种本能占据了上风，要逃。

传送比她刚刚想要释放的念控魔法要来的更加吃力，她只觉得自己的角要被点着了，等到她缓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只是出了那个牢房，来到隔壁那个房间的桌子上。传送带来的疲惫和今天积累的所有压力累计在一起，再加上一叠好死不死放在那里的文件，直接撂倒了暮光，更是把桌上的东西全给弄洒了。“哎哟哎哟！”

对于受困的独角兽来说，更加火上浇油的是，一个找不到声源的声音和警笛声自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双足动物们冲向了房间那唯一的出口。第一个家伙躲避着那迅速关闭的门——那让暮光想到了迅速闭合的下巴，而最后一个家伙只得弯下腰去才能钻过。门关上的那一刻，刺耳的警报声和一闪一闪的灯光也消失了，暮光坠入了无底黑暗之中，而这只会让她压力更大。

一个踉跄，憔悴的独角兽被办公用品险些绊倒，她深吸一口气。“好了，暮暮，咱们慢慢来。一步一个蹄印的来。”她自言自语着，只是第一步就踩到了什么东西，咔吧一声。“呵，真棒。”

黑暗中，暮光呼吸，呼吸，过了很久。随着她的心率逐渐恢复正常，角上那跳动的痛感也逐渐消退了。等到了几乎无感的程度后，独角兽施了个简单的照明术驱散黑暗。房间再度亮了起来，白色的墙壁被暮光的魔法染成了紫色，她打量四周，发现自己的身边一地乱七八糟的小东西，还有文件都散落一地。有一张桌子翻了，还有张桌子被撞得和其他桌子不那么不是很平行。

虽然未解之谜还有很多，虽然她那颗少经世事的小心脏经历了太多恐怖，但看到了周围是如此混乱，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重要性。这里，必须，得，整洁，起来。

简单的念控就可以把翻倒的桌子扶正，再顺便把另一张桌子诺回去，而把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捡起来则稍微需要些技巧。暮光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总之还是把它们按照大小和形状整理到了一个空桌子伤。独角兽没见过纸上印着的那些文字，所以她也没法整理这些文件，她干脆把这些东西也堆到桌子上。文件叠的整整齐齐，乍一看好象个板砖。暮光一边干活，一边在心中哼起了《冬季清扫》来，她还在继续，她不想停。

需要整理的东西越来越少，暮光看向了自己不小心踩碎的那个东西上。那玩意不大，是她从未见过的某种轻质材料做成的，可惜的是已经被她踩碎了。那碎片里是一根中空的管子，里面装满了黑色的液体……是墨水啊！熟悉的味道传入鼻腔，她欣喜的尖叫一声，把那些残渣全部挑出，排在桌子上。

她进一步的检查那塑料管，发现它的尖端是一个镶嵌着金属球的尖尖，球尖尖抵在某个表面上墨水就可以被均匀的带出来。“这……天才般的发明！我怎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个！这就是羽毛笔加墨水瓶呀！”她调查了这些碎片，并从桌子上那些整齐的众多物件里找出和这个东西相似的另一根来。

她仔细的检查这东西的细节并开始拆解。但灯光再度亮起，门又重新打开，她也就没机会继续研究这个东西了。只是一瞬，暮光就从书桌上消失，她又从另一个书桌下探出头来，窥视着向她袭来的会是怎样的噩梦。

XCOM里的工作人员都是这个星球上最优秀最聪慧的人，他们的士兵是从全世界里最精锐的武装部队中挖角过来的。组织里的每个人的训练都是根据其专业来决定，但上至指挥官下至炊事员，每个人都有接受过一门课程，那便是在敌对势力入侵……又或者俘虏收容失效时该怎么办。

看着麾下的士兵快速部署的样子，布拉德福德指挥官在心里暗自高兴着。到目前为止，他所经过的每个路口和通道都有身着防弹衣的步枪手掩护，虽然防弹衣下面的衣服是千奇百怪就是了。他们大都是在轮休中突然被召集的，还穿着休闲装，还有些穿着运动衫或者睡衣之流。有几个倒霉蛋浑身湿漉漉的，显然是洗澡洗到一半被警报叫了出来。无论如何，起码在指挥官经过的时候，他们没有丝毫怨言。没有向他敬礼或点头示意的，这是好事。若是异种生物脱逃了，没有人敢去赌那1%的可能性，戒备必须完全。

布拉德福德绕过拐角，步入那通往收容室的走廊时，他依然被自己麾下士兵们那反应的速度留下了深刻印象。刚刚执行任务中未受伤的四名士兵已身着战斗装甲，正从不同的角度对大门进行火力覆盖。詹金斯手持霰弹枪，在隔壁工程车间敞开的大门处对收容室进行火力覆盖，而哈里斯则半跪在通往基地动力室门的对面。戴兹姆斯基架住轻机枪，俯卧在走廊里，富勒半跪在他身边。富勒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指挥官的到来，她拍了拍戴兹姆斯基的肩膀，站起身来和布拉德福德说起话来。

“警报响起三十秒我们就到了，在此之后里面就也没有其他活动。博士们都在车间那里，沈先生正在修复监控画面。”中尉总结完情况后，又架着步枪回到了机枪手的身边，而布拉德福德则走进了车间。在那里，三名研究者挤在一起，沈则在一台终端上敲敲打打的。

“各位，怎么回事？”见到他们都没有受伤，布拉德福德厉声道。“警报里说是收容失效了，但那个监牢从内侧没法打开。那玩意逃出来了？”

被指挥官阴鸷的目光瞪着的恩吉欧博士浑身不自在，他耸了耸肩，走到一边。瓦伦博士脸色苍白的好像鬼一样，但还是站起身来。“实验体醒来了，我们开始了审讯程序。实验体开始反抗，就像我们之前‘接待’过的那些一样。监牢里闪过光芒，然后它就跑出来了。据我推测，监牢并未被破坏，我当时在想着逃出实验室，我的确不想和那个生物被关在一起。”

布拉德福德看向刚准备开口补充的米尔斯博士，沈便打断了他们，“监控录像已传到这个中端。可以来看录像……好了，开始了。”在场的人都围到了屏幕前，这起事件和瓦伦描述的一样。一道极度耀眼的光芒吞没了‘独角兽’，连摄像机都无法记录，实验室里也出现了相应的光芒。这只生物在一张办公桌上一个趔趄，把那上面的东西给弄了一地，也把这桌子给打翻了，接着，它又跳到了另一张桌子后面躲了起来。

博士们和指挥官沉默了很久，接着，布拉德福德想起了那存有独角兽被回收时的战斗数据的电脑。他飞快地浏览了一下报告和伤亡名单，然后停在了哈里斯下士所穿装甲所带的相机里那几张静态图像上。

“哈里斯，我是布拉德福德。里面有活动吗？”

“还没有，长官。从我们抵达这里开始，里面没有其他动静了。”答复来得很快，“怎么了？”

“还不清楚。到车间来，快。”

没过一会，下士就端着头盔，满脸担忧的来到了这群人里。“怎么了？”

布拉德福德给他看了那收容失败的录像，接着又向他出示了平板电脑上的图片，那上面拍的是向后飞奔的独角兽，其前方也有相似的亮光存在。“下士，这张照片里是发生什么了？它这个时候在做的事和我们在实验室里看到的那情景是一样的吗？”

哈里斯看起来也不好下判断，他清了清嗓子。“我在停车场遇到那个异种生物的时候，它正躲避着一只想把它给切个稀巴烂的Chryssalids。”

恩吉欧博士嗤笑一声，插嘴道。“Chryssalids可能是会去无差别攻击，但就算如此，这个无差别的目标也只会是人类。你确定自己没眼花吗，下士？”而在指挥官听到一半被打断的那恶狠狠的眼神和其他士兵那‘看傻子’的表情下，博士的质疑也最终被平息了。

“异种生物开始尖叫，接着就出现了这个闪光，”下士敲了敲平板电脑，那上面显示的图片里尽是那光芒，“……虫子就死了。我用电弧发射器把那个异种生物给撂倒，就这样。”

“Chryssalids和实验体互相攻击吗……这确实有些意思。”瓦伦博士环抱双臂，又抬起一只手摩挲下巴，研究着这段录像。“下士，你说‘虫子就死了’，我想它是被杀死的。你能确定它是怎么死的吗？单凭这段画面推测，虽然看起来像是什么定向能量武器爆发所致，但捕获地带附近没有发现什么武器或者碎片。”

“这个啊，比起烧死，我更倾向于，被粉碎，”哈里斯说到这里，沈便拿着他自己的平板来救场。

“的确是被彻底粉碎。”沈说着从平板电脑上上传了一张新的图片，那是救援队在曾经是停车场的浅坑里清理的照片。“据我了解，他们都用上铁锹、真空泵和防水袋来进行回收尸体工作了。此外，如果还有人觉得好奇的话，我还有现在的监控录像。”

无需废话，终端控制台上的视频变成了黑暗的实验室。又按一下按钮后，原本黑暗的房间现在呈现出一种透过夜视仪观察的绿色色调。那逃跑的实验体站在房间中央，闭着眼睛，看上去很是平静。过了很久，它把头往后一仰，显示器上的图像便化作一片白。夜视滤镜关闭，现在独角兽的头上多出一个白色的光球，那生物一副好奇的打量着周围，毫无掩饰的意思。

它看向那因逃跑而乱作一团的物件上，看视频的人都能观察到，那实验体的左眼和耳朵抽搐了一下。片刻后，独角兽的角周围出现了淡淡的紫光，被掀翻的办公桌翻转着滑回了原来的位置。那些散落的笔纸和其他办公用品都在独角兽的附近如龙卷风般环绕，接着井然有序的排列在桌子上。

“那是……念控！这样精密的控制和范围，这不可能——”瓦伦喘着粗气，但沈把控制台的音量开到了最大，打断了他的话。虽然很微弱，但确实能够听到某种嗡嗡声，相同的音符再不断重复，独角兽的头随着节奏微微的摆动。除了终端的声音，车间里如坟墓般安静，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深深的吸引了。

“不可思议。”恩吉欧博士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听起来像是一首歌。歌意味着创造力，甚至意味着存在文化！这和我们遇到的其他任何一种外星人都不一样。”还没等她继续说下去，在独角兽低下头去看一支被踩碎的圆珠笔时，那旋律随着一声尖叫而终止了。

“第一强袭小队，队长待命，”福勒中尉的声音在布拉德福德的耳边响起，“第三第五强袭小队已就位，哈里斯和我们会和后，随时可以对实验室进行突击。”

“收到，”布拉德福德回复道，他转身看向周围的人。“强袭小队已就位，就等你了，哈里斯。归队听候命令吧。”

下士转过头去准备离开，沈插话道：“指挥官，我想提出一个备选方案，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和它交流一下。”

瓦伦的抗议又被布拉德福德压了下来，“为什么？”

“虽然我不喜欢这个词，但是这里每天都在用，就，这玩意，”沈指了指控制台，“这玩意是前所未有的实验体。它和其他的侵略者不同的地方太多了，不能简单地认为它就是和侵略者为敌或者为他们效力之流，可能它是被侵略者绑架过来的，又或者是侵略者攻击的另一个世界的俘虏之类的生物。可能它的到来完全是个巧合。而这些，审讯都无法作答。在采用那个手段前，我想先问清楚。”

车间里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布拉德福德转过身去，摸索了一下下巴。指挥官无声的转过头来，抽出了自己的配枪递给了这位总工程师。“你可以试试看，博士。如果你觉得有威胁，又或者需要强袭小队进行突破的话，那就趴下不要动。外面的士兵会给你通讯设备，你可以用那个和我们保持联系。”

沈无声的点了点头，轻轻接过手枪。他检查了一下弹夹和保险，又把它别在外套里，向走廊里走去。

“强袭小队，这里是指挥部。保持原状，稍后会有一位志愿者进入实验室，尝试与实验体接触。一号小队，志愿者需要通讯设备，一定要保证通讯良好。”

“长官，恕我直言，这不就是自杀吗。”福勒不解的问到。

“还不好说呢，中尉。保证所有小队随时可以进行突袭。”

 

查尔斯.沈每走一步，都在忍住回头就走再顺便呼叫突袭的冲动。沈不是位军人，他甚至都不年轻了。而他，刚刚自愿进入了一个有潜在敌意的外星生命体的地方。他加入XCOM可不是来玩命的。

而在这个念头涌上心头的那一刻，他就为自己的顾虑而感到羞耻。还没我一半大的小伙子们把头吊在裤腰带上去拼命……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搏杀却毫不犹豫，而且他们又比我小，真要到了那时候，他们打起仗来肯定比我表现得更好。所以，我做什么志愿者呢？又走了几步，又反省了一会，沈意识到答案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年迈的工程师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收容室门前，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稚嫩士兵热情得看着他。他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耳麦，暗自责备自己怎么会让自己的想法影响到认知。

沈把耳麦凑到耳边，那个披着破烂盔甲，拿着霰弹枪的士兵走上前来，不怀好意得笑了笑，“什么时候，那些才会成为标准配备呢？”工程师疑惑的看了一眼士兵，她又继续说道，“就你那肥的不行的胆子啊，什么时候能给我们都安一个？”

“给我闭嘴，詹金斯，要么我就把你的嘴给缝起来！”走廊远处，一个士兵低吼道，引的这些士兵们都一阵发笑。

“好了，好了，小家伙。你得走正规途径去申请，”沈烁着输入指令来解除门的封锁，“这超级肥的胆子还是原型机，还得经过现场测试才能大规模生产呢。”在这紧张的氛围里，士兵们笑得更开心了，拿着猎枪的小姑娘笑得都合不拢嘴。工程师也对着她笑了笑，又敲了敲耳麦，“门即将解锁于五秒后……”

 

暮光不敢再从她躲着的那桌子下行动了，她听到了门又关上的声音。她能听到那双足行走的家伙迈着她所不熟悉的步伐，谨慎的慢慢靠近那排桌子。那东西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接着，又有几声她认不出的奇怪声音传到了她的耳朵里。有什么金属制品撞击桌子的声音，还有一阵吱吱声，这听起来很像她图书馆地下室里某把椅子挪动的声音。

独角兽鼓起勇气，在书桌的掩护下偷偷看出去，这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说起话来。可能对于普通小马来说，这像是什么废话或者胡言乱语，但暮光能够听出其中是有音节和句末那上挑的声调的。她一个字都听不懂，但这句话听上去像在提问。

又是一连串音节钻进了她的耳朵里，暮光几乎可以肯定这是在提问了。如果那个实验室里的东西在提问，而且这家伙表现得没有其他家伙那么可怕的话，她觉得可以试一下。她向桌子边缘慢慢的挪了挪，偷偷的看向房间里的另一个生物。

那是一只和她见过的双足生物很像的动物，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没有致命危险的情况下去研究他们的外表。他们的衣服穿的很严实，暴露在外的是那爪子和几乎没什么毛的脑袋。除了白色的头发，暮光还能看到他那有些皱纹的，和小马相比相对平坦的脸和其突出的鼻子，还有鼻子上架着的那眼镜。

土色的衣服，白色的衬衫，红色领带，橄榄绿色的外套，棕色裤子和靴子。上衣领子上还挂着个标签，那上面有一张生物的小图片，还写有很多暮光看不懂的文字。

只需稍加观察，暮光就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然而不幸的是，这个生物也很警觉的发现了独角兽。它瞪大了眼睛，转过身来看向她。以她的标准来看，这眼睛很小，但比起那个只能称为发光珠子的虫眼来说，这双眼睛里闪烁着比那些虫子更高的智慧。虫子，在她的魔法下嘎吱作响，血喷的四处都是。天呐，塞拉斯蒂娅在上，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我杀了那个东西……小蝶不会原谅我的。可能这就是我被关进那地方的理由，也许那儿就是他们关押凶杀犯的地方。

暮光的罪恶感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蔓延，那怪物又冒出了更多的声音：他又是问话，又是搬东西的。再一偷看，暮光发现它已经坐在椅子上了，而它面前则多了一张空荡荡的椅子。它注意到了暮光的偷窥后，便微微一笑，朝着椅子挥了挥爪子。它的意图已很明显，这是在邀请她。

独角兽喘着粗气从桌下爬了出来。她站起身，打量了一下那只生物，又快速的环顾了一圈房间。近来发生的事让暮光对其他生物的信任感有所降低，但她依然是一个群居动物，有些陪伴总比自己孤零零的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来的要好。她缓缓走向椅子，跳了上去，又扭头看向那个生物。

它又开口，问了个问题，又等待着她的答复。

“我……我听不懂。你能听懂我的话吗？”暮光试着交流了一下，而这个生物模仿起她那困惑的表情也是惟妙惟肖。“哦哦……也许这个魔法可以帮到你。”暮光用独角指向那生物，释放了她多年前学过的一个翻译魔法。作为塞拉斯蒂娅的私家弟子，她可谓是接触到了许多文化和复杂的语言，而现代马国外交则主要依靠翻译咒。

咒语释放完，暮光睁开眼睛，准备再问一个问题时，她注意到那个生物的姿势变了。它不自然的倚在椅子上，爪子里还夹着一个金属工具，那东西正指着她。“现在你能听懂了吗？”她怯生生的又试了试，只希望自己的魔法起了作用。

金属工具晃了一下，那生物的表情也变成了好奇。它用一只爪子背到身后，对着空气挥了挥，另一只爪子还夹着那工具。“现在我能听懂——”

听到了这句话的暮光如大坝般宣泄了起来。“可以帮帮我吗？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里好可怕我不是故意伤害那个虫子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暮光可怜巴巴的看着这个生物，期待着一种可能是保证或者是宽恕，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在这片名为不确定的海洋中，能够获得一个稳定的支点。

那生物的脸上又和善的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平静。“冷静，深呼吸，慢慢来。我的名字是查尔斯.沈，你有名字吗？你来自哪里？名为‘查尔斯’的生物显然是松了口气，他等待着暮光的回答。

暮光听从了查尔斯的建议，她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回答道：“我的名字是暮光闪闪，出生在小马国的首都，坎特洛特。”两个家伙沉默了一会，再暮光准备再次提问前，查尔斯抢占了主动。

“‘暮光闪闪’，有趣的名字。你是因为那些标记才因此得名吗？”查尔斯指了指她的可爱标记，而独角兽摇了摇头。

“名字是父母取的。我的可爱标记是我的特殊天赋决定的，而我的是魔法！”魔法，把虫子碾的粉碎的魔法，身体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令人作呕。暮光尽量保持微笑，但不是很成功。

不知道查尔斯有没有注意到她的不适，但起码他（声音听着是男性，暮光心想）没说出来。“这个标记是为你的特殊能力准备的，那就是魔法……”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空荡的身后，又转过去看暮光。“而你用这个能力出来了，是吗？”他朝着独角兽醒过来所处的玻璃密室指了指，暮光点了点头。

“要是我吓到了你之前在这里的朋友的话，我万分抱歉……可那个小房间里的东西很可怕，我很害怕。我不想伤害他们，所以我就传送出去了。”暮光咬了咬嘴唇，又乞求道：“请不要再把我送进去了！求你了！”

查尔斯往后靠了靠，吞了口唾沫。“你害怕，所以传送出来……这我可以理解，在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地方醒来的确很可怕。你是使用魔法来‘传送’的？”

“是的！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魔法，所以大多数独角兽都会选择学习能帮得上自己天赋的法术！”暮光想起了自己那些堪称百科全书一般的法术和天赋知识，但她却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只是单方面的谈论自己和自己的兴趣很不礼貌，暮光如此责备自己。“那你的特殊天赋是什么？”

如果查尔斯的表情含义是和暮光一样的话，那这个问题似乎是让他吃了一惊。听了那个问题，他瞪大了眼睛，用一根指头挠了挠下巴，看向一旁。“呃，我的特殊天赋应该是工程和建筑吧。我的专业就是设计和建造。”

听了这话，独角兽笑逐颜开的拍了拍蹄子。“你会发明吗？那可真厉害！这个是你发明的吗？”她用念控将那个被踩坏的书写工具和一个完好的书写工具给移到了两个生物眼前。“我和我的助手都常写字，但用墨水瓶不是很方便。这种内含墨水的笔真是个天才般的发明！”

“这个啊，圆珠笔不是我的发明。它有……反正自我记事以来这东西就存在了。”查尔斯略带笑意的答道，不过他的眼睛就没从那漂浮着的碎片上移开过。“你说你还有个助手吗？他，又或者是她，在哪呢？”

“我的助手回——”还没吐出口，这现实便涌上了暮光心头。“斯派克和我的朋友在家。希望他们一切都好。”暮光笑不出来了，她低下头，把那书写工具给悬浮到了隔壁的桌子上，摆放妥帖。

沉默了很久后，查尔斯才开口道，“我无法想像自己处于你现在的处境下会是什么样子。我想你并不是自愿来到这里的？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吗？”

“无序。“暮光咬牙切齿道，她的沮丧正逐渐激化为愤怒。

“无序？”查尔斯问道，他又看了看他的肩膀。

“是的，无序，混沌的化身，也是……”说到一半，暮光便停了下来，她警觉的看了一眼查尔斯，“你为什么要重复我说过的话？还有，你为什么扭头？”

查尔斯眨了眨眼，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接着，他转过去看向暮光，拍了拍那装在右耳朵上又伸向嘴边的装置。“暮光，房间外有我的几个很好奇地朋友，他们想知道咱们在聊什么。你用的那些让我们可以交流的方法对他们没用，他们听不懂。而他们可以通过这个设备听到我的话，我也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

虽然现在有好多好多关于他耳朵上的这个东西的问题，但暮光更加迫切的想要问这事。“我、我对于认识下你的朋友们没什么意见。他们要是想问问题的话我也没关系。他们也会过来吗？”

“我想不行，暮光。”查尔斯轻轻摇头，说，“你出现的时间不是很巧妙。现在我们非常的……怀疑那些‘外来者’。你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没有主动进行暴力行为的生物，而对于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我们依然还在讨论之中。”

他把那金属工具递到另一只爪子上，又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查尔斯正准备继续说下去，但暮光的肚子发出的一阵颇为尴尬的响声打断了他。“我……我想这儿应该有东西吃吧？我都记不清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了。”暮光把头别过去，看向一边。想想，想想那些无论什么文明都会有的简单吃食。快点想快点想……对了！“你有……吐司吗？”

“吐司？这个我应该可以给你弄来。”查尔斯站起身来，把身旁的金属工具装进口袋。暮光也坐起来，但他转过身去，没有让她跟来。“抱歉，但你得在这里等等了，暮光。我说过，外面等候着我的几个非常好奇的朋友，但同时他们也很害怕，他们对你很好奇，但还没做好和你面对面接触的准备。所以，请你就在这里等，我去拿点吃的回来。”

“哦……好吧。”独角兽答道，又往椅子上坐下。她就这样看着他走到门口，对着那耳朵上别着的东西低声说了些什么。门开了，她在这里的那唯一一位朋友走了出去。门慢慢关闭的时候，暮光看到了走廊上的几个高大的身影。我应该不是很想知道他说的那个‘好奇’和‘怀疑’是几个意思。

布拉德福德和聚在一起的科学家们看着摄像机里的画面，他们一声不吭的看着沈走过那现已空无一人的收容实验室。科学家们瞪大了眼睛，可能是在想象着一个类似于年迈的工程师横死当场之类的恐怖电影的场景，但布拉德福德可谓身经百战，他不会被那样的想象冲昏头脑。

沈看着那整理的一丝不苟的办公桌，又走到下一张办公桌前。他一手把那把借来的手枪放在桌上，另一只手则拉开一把椅子让自己坐下。“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沈对着那空荡的房间问道。没什么反应，工程师又问了一遍。

“在那边，”布拉德福德敏锐的目光发现了远处办公桌下的小动静，他说道，“沈，我是布拉德福德。你的一点钟方向，那一排的最后一张桌子。”在沈转身的那一刻，那身影又躲回了视线外的地方。

“请出来吧。”沈又从邻桌拉了一把椅子，放在面前，礼貌的问道。“我只是想问你些问题。方便出来一下吗？”

“简直离谱，”瓦伦博士酸溜溜的低声说，“不该让沈进去的，我们就该把收容室封锁住，再切断空气供应……”然而瓦伦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实验体探出头来，它慢慢的从藏身处爬了出来，坐在沈拉开的椅子上。

“你能听懂我的话吗？”沈缓缓问道，而实验体则歪着脑袋，开口回答。来自外星的语言把那看入迷了的恩吉欧博士给惊醒，她连忙掏出纸笔来。

就在她就近找了张纸准备开始记笔记的时候，实验体向前倾了一下，一道耀眼的光芒击中了沈。博士们本能的被这道闪光吓得后退，而布拉德福德低声咒骂着切换到了战术频率。“第一强袭小队，准备——”

“等下，等下！” 恩吉欧博士气愤地指着视频反对道。沈似乎一点事都没有，还对着身后的摄像头挥手。

“现在我听得懂你——”沈开始说话，但还没说完便被实验体打断。坐在工程师面前的实验体发出一阵阵难以理解的胡言乱语。恩吉欧博士打开了显示器的设置界面，把实验体的脸放大，在这个生物说话的时候，其脸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恐惧。恐惧，还有绝望。

“玛丽亚在上哟……” 恩吉欧博士低声说着，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写下记录。“已经在录制了吗？我需要精确到每秒的——”在喋喋不休的实验体突然闭嘴时，科学家也闭上了嘴，沈问了一个问题，实验体则冷静且自控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们在交流？可……怎么做到的？” 恩吉欧博士大喘着气。

“管他呢！来问问题吧！”米尔斯博士连忙抓起桌上的麦克，对着沈的耳麦里不停的提问。恩吉欧博士很快也开始跟着提起问来。

“这些标记有什么意义？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魔法……认真的吗？独角的作用是？是男性是女性……又或者都不是？那是念动吗？会写字吗？语言是什么样的？‘无序’是什么？它是和‘魔法’有关系的某种力量或者一种存在吗？”

布拉德福德中校和瓦伦博士站在后面，两个兴奋的科学家则把问题用无线电给沈发过去，沈尽量把这些问题融入了对话，同时把答案复述给听众。“莫伊拉，你没问题要问吗？”

一直看着实验体特写视频的瓦伦博士猛然一惊，看向指挥官。“我……没什么要问的。”她瞥了一眼那眼神空洞的盯着显示器的布拉德福德。

实验体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语气也变了。它眯起那大大的眼睛，身体向后靠了靠，问了一个问题，沈尽量把监控房间和外面等候的十几个武装人员以轻描淡写的形式表达出来。实验体的怀疑逐渐变成了紧张，它又问了一个问题，沈回答了它，并朝着安全门走去。沈离开收容室的时候，实验体仍坐在椅子上，扭着脖子看向门外。

“吐司？它饿了，要吃……吐司。”显示器旁的两名科学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开始为这有何含义而辩论起来。瓦伦和布拉德福德没理会他们，而是去给那微笑着走进工程部的沈做了个简单的检查。

“和我想得差不多。”沈长长的出了口气，他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一块面包、一瓶蜂蜜和一个盘子。他刚准备离开工程部前往平民休息区时，却注意到了瓦伦和布拉德福德那疑惑的眼神，他停下脚步。“她说她饿了，想吃吐司，我给她弄点过去。”

“你认真的？！”瓦伦喊道，“你的好奇心也该满足了吧，要是允许它在收容室内随意活动，这里的安全就会受到威胁。指挥官，你应该下令突袭并制服实验体。”

没等布拉德福德回答，沈又开口了。“我认真的，我比以往都要确定，这个实验体和入侵者没半点关系。”工程师的声音强硬起来，他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平板电脑，示意瓦伦和布拉德福德和他一起走。“我们边走边说吧。”

三人离开车间向着平民休息区走去。除了路口把守的士兵，路上没有其他的人，休息区里也空空荡荡。沈把面包机装好，转过头去看向那两人。

“查尔斯，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做出那种结论吧？”布拉德福德忙问道。

“我说不好你能在监控里听到多少，但那个实验体，也就是‘暮光’，不过是个担惊受怕的小姑娘，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沈叹了口气，倚靠在面包机旁的柜台上。“她很热心地回答了我的所有问题，要是她的肢体语言或面部表情的含义和人类相同的话，我可以下这个判断——在感到安全的时候，她绝对没有威胁。”

“实验体不是人类，”瓦伦阴阳怪气的说道，“我们在这种幻想上多浪费一秒，实验体破译收容室里的信息或者逃进XCOM主体里的几率就越大一分。”

“暮光在收容室里的最感兴趣的东西是圆珠笔。”沈同样言辞犀利的反击道，“她从哪里来暂且不论，但那里还是以羽毛笔和墨水瓶做书写工具的世界。这听上去和我们那些入侵者的科技水平很相似吗？而且我确定暮光会呆在原地等我回来，因为我要她这样做了，何况，如果她真的感到有威胁，收容室也挡不住她。”

布拉德福德眉头一挑，而瓦伦似乎哽住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沈点了点平板电脑，把它递给瓦伦，又说道。“在我看到暮光杀死Chryssalids的照片时，我就开始计算，在理论上做到这种程度的伤害需要多么大的力量。”

瓦伦的脸苍白了起来，她把平板电脑递给了布拉德福德，而指挥官打量了一下方程式和计算出来的力量。“这数字不小，查尔斯，不过我对这种东西没什么概念。”

“这比收容室能承受的最大冲击力还要大……”瓦伦震惊于一小时前自己竟处在如此危险的环境里，低声说道。

“比通往收容室的门能承受的冲击力更高。”沈紧张的笑了笑，补充道。“如此力量，再加上之前我们看到的念控能力，我很怀疑枪弹之流对暮光能有什么效果。其实简单点说就是，如果她真的想伤害咱们，咱们恐怕也没什么常规办法能够阻止她。”

这客观的评估让瓦伦再次动摇，但布拉德福德的军事头脑对沈如此直白的说法倒很是欣赏。“我想，你是有了什么办法来阻止这样的情况发生了？”

“很简单，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那给她什么呢？”瓦伦回过神来，她又阴阳怪气道。

“吐司啊。”沈回答道，接着面包机弹了起来。

 

通向收容室的门再次打开，沈走了进去，不过这次他带了不少就餐用的零碎物件：他一只手端着一个放着两片热乎乎吐司和一小瓶蜂蜜的碟子，另一只手则拿着瓶装水和塑料杯。

暮光还坐在那里，她端坐在办公椅上，盯着一根好像是被拆开的圆珠笔看。她的注意力被打断的时候，那乱七八糟的部件哗啦啦的都掉在了那张桌子上，这个外星生物用前腿一顿狂揽，不让一个部件掉在地上。没有一个部件可以逾越她的警戒线，暮光似乎很是满意的转过头来，对着沈露出一个羞怯的微笑。而在看到沈手上的盘子和里面的东西时，她那笑容则化作了赤裸的饥饿之色。

“烤吐司做零食，很不错。”沈把手支在桌子上，坐了下来。“我喜欢在吐司上加蜂蜜，我想给你也带上蜂蜜属于最基本的礼貌了。”暮光的眼睛睁的更大了，那里面的感情……是感激？是崇拜？她这么个关注法总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在给孙子孙女们带圣诞礼物似的……他把自己对这种奇特关注感的不适压下去，在两片吐司上都滴上些蜂蜜，接着把盘子朝着独角兽的方向滑过去。

只是一眨眼，第一篇吐司就从盘子里飞到了暮光的嘴中，紧接着第二片也飞了进去。工程师刚把水倒进杯子，那杯子就被念控拽走了。转瞬之间，水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喝完，杯子又被放在了桌子上。“谢谢你，查尔斯。”那外星生物顿了顿，感激的笑着说道。

“没什么。”工程师答道，他敲了敲听筒，把声音调低一些，隔壁的科学家们正通过这玩意把问题像潮水一样灌过来。“我的朋友们很好奇我们是如何互相理解的。你可以解释一下你做了什么吗？是‘魔法’吗？”

“没错！”外星生物急切地答道：“翻译法术是星璇在其生涯中的诸多创新之一，这还是第一次得以让小马国和其他生物，诸如附近的狮鹫斑马国或者如龙这种异国旅行者交流的便捷方式。而因翻译法术，那些复杂的条约可以在没有翻译的协助下进行谈判，外交关系也因此变得复杂起来。有些小马认为，星璇是通过研究幻形灵的同化来构筑了这个魔法，但……”暮光停了下来，她把脸搭在蹄子上，叹了口气，“你不是在问这个。”

“翻译法术的基础理论已经在古代失传了，但大众普遍认为这法术可以将某个生物试图用口语说明的概念翻译成对方能够理解的词语。你可能会用这个词表示一个物体或者概念，比如‘桌子’……”暮光对着身边的桌子示意道，“……和我说的不一样，但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东西。魔法只是为异种语言间的那条鸿沟搭了桥。”

“那可真是相当厉害啊，暮光。”沈等了一会，看看这个喋喋不休的独角兽还有什么想说的。“我在外面的朋友担心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来窥探我思想或者察觉我想法之类的。”

外星生物的表情有些疑惑。“窥探思想可是极度危险的。我研究的一切都表明，我们的思想和另一种智慧生物的思想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如果两者接触，其双方的心灵都会有受伤的风险。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能做到这一点的小马是露娜公主，而她也只会处理那些入睡者的梦境，不会直接接触他们的思想。唔，无序可能会这么做吧，不过他是个疯子。”

工程师微笑着听着暮光的解释。魔法？狮鹫？龙？要是我把这些东西写出来，要么科学家原地爆炸，要么我就得被批斗成疯子。“你说的这些很有意思。”

“它说了什么？”“别管那些了，问问它知不知道那些入侵者的状况！”“显然它们没有关系，这两者的生理结构差距悬殊，明显不是同一个创造者制造的。它是怎么实现念控的？精神力，还是看不见的肢体？”“鬃毛和尾巴呢？那些颜色不可能是天生的，它们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吗？”沈的听筒里满是科学家们的问题，他压抑住把这玩意关掉的冲动。

“如果我说的不对的话，我提前致歉一下，但，你是做老师的吗？看上去你……对这些很是精通？”沈忍住米尔斯博士的抗议和恩吉欧博士对这个问题性质的欢呼声，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我是塞拉斯蒂娅的学生，也是图书馆的管理员。我一直在保持学习，来让自己的成绩符合公主学生的名号。她说我有时候也该放松一下，但我觉得她肯定是在考验我学习的决心！”

“图书管理员兼学生，你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学生？”沈大声问道，外星生物颇具人性化的点了点头。“你还提到了个露娜公主。她们是现任统治者的女儿吗？‘公主’是选举出来的，还是任命的某种职位？”

暮光的脑袋歪了歪，她很是困惑。“塞拉斯蒂娅公主和露娜公主共同统治国家。虽然也有她们指定的贵族们协助统治，但她们才是小马国的统治者。在露娜归来并被净化前，塞拉斯蒂娅独自统治了千年。我可真为她们姐妹俩和好而高兴，姐妹可不该像她们这样打架。”

“她们都一千多岁了？这很正常吗？你多大？”沈把不可思议的问道，那带着耳机的两位科学家们突然发现自己成了被问的那个了。

“我只有二十岁，不过我也不是天角兽。天角兽的寿命长达……恩，千年吧。”暮光闭上了眼睛，沈能看到她眼皮下的眼睛转来转去的。“大概是在五千年前吧，那个时代的历史都模糊了，五千年前，似乎存在着一个名为‘天阳女士（solaria）’的天角兽，她好象是那个时代的统治者。”

“天角兽啊……长翅膀的独角兽吗？”沈在脑海里搜罗着可能和这个名词有关的一切知识，他问道。

暮光又点头微笑道。“对！虽然天角兽是以独角和翅膀著称，但它们的魔力很强也很长寿。虽然我在魔力方面比一般独角兽强，但依然无法和公主相提并论。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可以移动日月，对她们来说，操纵日月简单的就好像我举起这个。”拆开的圆珠笔零件漂浮起来，开始重新组装。随着各个部件再次组合成一个整体，圆珠笔又笔尖朝下垂直于桌，顶端的按钮啪哒啪哒发出沉闷的声音。暮光变得沮丧起来，因为按钮起起伏伏，声音却依然沉闷。“怎么回事？为什么它和其他的那几支的声音不同？”

“唔，让我来试试？”沈轻声问道，伸出手来。那写字工具听话的朝他飘来，落在了他的掌心中。我还觉得这笔可能是热乎乎的，沈默默的想到，他拧开圆珠笔，把零部件取出来。“暮光，我一直想问……你觉得自己在哪？”

那如鹰般注视着他的手的实验体谈起头来，和他对视了一下，又看向别处。“我也不知道，我一直想搞清这个问题，但我不知道。如果我能看到地图的话，也许就可以知道无序把我送到多远之外了。”

沈没有立即回答。 他一直在忙着组装那根笔，他把其中的问题修复好，并将圆珠笔重新组装起来。他站起身来，把它递给暮光，又从她身边经过，走向安装在墙上的一个诊断用屏幕前。没一会，显示器闪了闪，上面出现了一个缓慢旋转的地球模型。

“哦，这太神奇了! 那是怎么工作的？幻术？还是，还是…”暮光张了张嘴，又沉默了。她在那地球仪上扫了又扫。“不在。小马国不在这里。我在哪？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盯着那旋转的地球仪浑身颤抖起来，也渐渐的没了声息。

“好了，这个问题以后再说。最重要的是，现在，你安全了。”沈又坐回座位上，静静地说道。这位工程师忍住骂出声来的冲动，而暮光低垂着眼睛，想要把泪给撇出去。

“我知道你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所以今天就到此为止，你觉得呢？”沈尽量克制住自己作为父亲的本能，他拍了拍暮光的后背，轻声建议道。“我要去和外面的朋友说些话。你要是想和我说话的话，就随便说点什么，又或者朝那个角落随便挥一挥就好。”说着，沈缓缓转身准备离开，他都快走到门口了，而暮光的一句话让他停下了脚步。

“纸，”暮光静静的说，“我-我需要纸。我要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