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时写的中二虐恋爽文(2)
接上篇,剩下的是剩下的部分。 在医院门口,顾医生对墨寒说:“我不能和你一块回去,这次我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 墨寒应了一声,发自肺腑的说:“谢谢你。” 顾医生嘴唇刚动,墨寒就抢先:“又想说那句话了不是?可是谢谢你也是我的义务。”顾医生点了点头,又孩子般的笑了起来:“不错,不错……我走了?……”墨寒点点头。 看着顾医生渐渐消失的背影,墨寒似乎又看见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黑暗——那只缠着黑色绷带的眼睛,似乎在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灰黄色的天空和其上的血迹,恐怖的笑声响彻于天地间……但只一瞬间,又消失了。 “一个小小的提醒。”那只如黑洞般幽深狰狞的嘴巴在消散前这样说道。 一串尖锐的笑声。 墨寒震悚地回过神来,细细地回想着那张脸,出了一身冷汗。夕阳西下,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但他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背后,有一场巨大的阴谋。 墨寒久久在医院门口伫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随着红霞的散去,天空变得更加灰白。四周都是极度湿润的空气,仿佛身处水中。 “唰——”一场大雨来袭,墨寒看着稀稀沥沥的雨,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忽然从远处刮来一阵冷风,一个灰白的信封带着些许雨水飘来,“呼——呼——”风和雨水猛烈的拍打着它,将他带到墨寒脚下。 “嗯?这是?……”墨寒看着地上的那封信,封面上的字迹也被雨水淋得花白,他缓缓俯下身来,试图捡起它,“那里面是什么?又是寄给谁的?……”这心中的一个个问题迫使他违背了自己内心刻面的想法。墨寒好奇的撕开了信封,那其中的信与外面的封面粘在了一起,他努力想要扯开,无意间瞟到了里面,可是那些方方正正的字已经被雨水淋的杂乱不堪,不料这下排却一行字还是清晰可见。正当他想要读时,顾医生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嘴里还不忘大声怒斥着:“你在做什么?你爸妈难道没有教过你不要乱翻看别人的东西吗?!”他像是被别人击中了心的怒兽,立刻从墨寒手中夺来那封信,头也不回的走了。但是墨寒手中还残留着被顾医生抢碎的一小片纸,他立刻回到病房,第一件事便是用吹风机吹干那张被打湿的纸…… 纸杯吹干后,字却模糊不清,无法辨认,好在墨寒以前在拍悬疑剧的时候曾经拍到过类似的片段,于是轻车熟路的拿起一支铅笔,倾斜着“刷——”涂在纸面上。那张纸里突然被擦出了“墨寒”二字,他顿了顿,为什么在顾医生的信里会有自己的名字?带着疑问,墨寒又继续划了起来。 “墨寒”、“项……”、“逝去……”、“利益……”、“试验”……这几个关键词被墨寒尽收眼底,但他不明白这几者有何关系,以及,顾医生……想到这儿,墨寒不想再往下想了,顾医生帮助了自己这么多,怎么可能还有事瞒着自己?或许他只是向某人汇报自己的情况呢?墨寒拍了拍脑门,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不过这幽灵雀巢是非一探究竟不可了。想到这儿墨寒长舒一口气,望向天空,似乎想要寻找着什么慰藉,却发现是一片灰朦朦的昏暗。墨寒有些失落,暗自决定,还是应该去再了解一些,于是打开手机百度: “乌鸦小巷的秘密”。 墨寒一搜,便对结果震惊了。标题写着“乌鸦小巷被诅咒的历史”。看着这几个字,墨寒打了一个寒噤,但还是点了进去—— “乌鸦小巷传说被乌鸦女王诅咒过。本来这是一条很普通的小巷,只是因为沐的到来,以及随她而来的血腥屠杀,这里变得神秘而恐怖。传闻进去过的人一出来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他们会忘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并变的疯疯癫癫,因此,巷子里几乎没有人居住。唯独‘幽灵雀巢’很诡异,在这之前,这家店本来是卖咖啡和茶水的,店主在那次屠杀中逃掉了,这里也成了沐当年暂时的居所。听说进了幽灵雀巢的人都会在里面看见自己最在乎的人,但他们都死了,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本人……” “……” 墨寒看到这里,整个人都不好了。见发帖子的人似乎对乌鸦小巷非常感兴趣,便加了他好友。好友验证一秒通过,对方也打了个招呼:墨寒,你好啊! 墨寒一惊,那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他是认识自己的人,亦或许,他是窃取他人信息的网络黑客?不管怎么样,墨寒还是回了一句:你是谁? 对方发了一个大笑的表情,然后用冷漠的口气回复道:不重要。说吧,你加我好友干嘛? 墨寒对他的回答非常不满意,但幽灵雀巢的事还是要请教他。于是他们便聊了起来。聊着聊着,乌鸦小巷的事似乎激起了他的兴致,他开始很缓慢的发送文字,似乎边发边思考着。 “其实,我的爷爷就是当初在那里卖咖啡的人,所以我一直想寻找一个真相。而且我也亲眼见到过因为进到那里面而变得胡言乱语的人,而当时镇上很多人也在木的屠杀吓而死于非命。我爷爷当初九死一生跑出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没过多久就走了。 “不过,在他走之前,曾经给我讲过许多故事。他说他在那次屠杀中亲眼看到幽灵雀巢中住着的那位黑衣女子,传闻中的乌鸦女王。她是恶魔的化身,杀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啊。而我当时躲在衣柜里,那个女人没发现,逃过了一劫。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事也真是好笑。那个女人是叫沐对吧?我爷爷是这么说的,当时所有人都这样称呼她,谁也不知道她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沐?!”墨寒内心失声惊呼。她就是那个所谓的乌鸦女王吗? 那个人继续说着:“你知道吗?当时我就去找她。我布下许多陷阱,计划复仇,好几次都差点逮住她了!那是我的梦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脚还脚,偿还她曾用鲜血犯下过的罪行……” “你不畏惧吗?她可是能把人变成鬼的魔女!” “魔女?哼,我便是阎罗,何惧她!” …… 青年一句话打破了沉默:“当年,你在乌鸦小巷可是害死了不少人。” “提这个做什么?”女人柳眉倒竖,夹着烟卷的两根手指轻微颤动了一下,撒下零星的烟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光。 “那是一场灾难,也是一场诅咒,圣主。”青年斜睨着他,从眼角到脖颈的那道伤痕格外触目惊心,“冤死的亡魂汇聚成怨念,沉淀在河流的最深处,也促进着河水的涨潮……从表面上来看,”青年指着那个沙漏,又看向地平线尽头滚圆的落日,“时间并没有所想象的那么多。我劝你还是趁早做决定。” 女人看着那个已经过半的红色沙漏,沉默着。摇动着木椅郑重地停了下来,浓郁的雾气笼罩着她。她的指尖因紧张而变得惨白。轻喃的声音只有自己才听得见:“是她逼我这么做的。” 她望着窗外枝头上的一只纸折乌鸦,神情恍惚,似是想起了曾经遥远的往事…… …… 墨寒听那位网友讲了大半夜关于乌鸦小巷的故事,他愈发的肯定当年在那里做恶的肯定是沐。但他没有任何办法,他对付不了她。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些事,连忙给他的网友发了一条消息。 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认识我的,但你也一定很恨沐吧,我跟你一样。不如我们合作,联手把沐引出来,让她偿命。 你是想利用我铲除隐患吧。不过我答应了。 真是奇怪的疯子,墨寒这样想到。不过看他答应的这么快,不禁有些窃喜。想了想,发道:那约个地方碰头吧,正好商量一下。 这一次却没有出现秒回。过了几分钟,才显示:可以,明天上午在乌鸦小巷附近的雀河边。 墨寒想起乌鸦小巷旁似乎确实有一条河。他竟隐隐有些激动,记得上一次和一位黑衣男子合作,他在沐面前连动都不敢动。那人倒是穿着一身蛮拉风的衣服,结果啥用没有。那次墨寒急着想找幽灵雀巢,没有在意他和谢总。前几天在新闻上他才看到,他们竟然都精神失常,说着谰语,还真是靠不住。不过,这次的“男子”看着还挺靠谱的。 这天他只睡了几个小时。次日一早,他就已经起床,摸索着走向乌鸦小镇。天还灰蒙蒙的没亮呢,他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没想到那个人早就等在了那里。他步步靠近,想看清“他”的背影。等等,墨寒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道纤细的身影,身后还披着长发,难道那个和他聊天的人竟是个女人。他慢慢的走过去,在离那个人还有三步远的时候,女子忽然转身,吓得墨寒直接后退几步——她带着狰狞的面具,像……阎罗。 她轻声说:“你来了。” 墨寒看着她的面具以及手臂上的伤痕,忽然想起了那个曾经囚禁她的女人,越看越发的确定,内心也越来越慌张——怎么会是她?!他感觉到了一种不详正慢慢向自己逼近,他想要离开,身体却忽然不受控制…… “嗯,你在想什么呢?快过来啊!”说着女子一笑。 墨寒心跳莫名的加速,这声音和笑容和她简直太像了!他顿时毛骨悚然,试图向后退去,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他像是被什么操纵着一般,只能缓缓的跟随在女子身后。 他们越走越远,回头望去却看不到任何景象。此时墨寒心里变得更加不安了,他们像是走进了一个循环隧道,怎么也找不到尽头。 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终于女子停下了脚步,走进了一个院子里,那里面湿漉漉的,四周被黑暗笼罩着,看不见一丝光,可门口那醒目的牌匾上清晰刻着:幽灵雀巢。墨寒一惊,左顾右盼,但那位女子已在不知何时躲去了何方。慢慢地,暗黑色的一切被一缕缕不真实的白光驱散,护士和卡卡身着白衣,站在那里,恍恍惚惚幻出无数的影子。 而四周的空气仿佛液化成水,她们模糊的轮廓在水中浮动。颤动的嘴唇仿佛鱼的鳃盖,交替不断的呼吸着。 呼。吸。呼。吸。呼。吸。 “呵,怎么样,你还不是又来了这?” 她们空洞的双眸似乎一点点的有了聚焦,又变成了麻木而滚圆的眼睛,身上长出鳞片,化为一条条流线型的鱼,尾鳍轻轻荡出一圈圈的涟漪,在那浑浊的水中游开消失了。而在那一刻,灰白色的海水忽然变成鲜红,翻滚浪涌带着无数乌鸦的羽毛向他奔来,与之而来的还有无数奇形怪状的长着长长倒刺鱼,一根一根的刺入他的血肉里…… “嘎——” 伴随着乌鸦刺耳的叫声,墨寒从幻境中挣脱出来。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竟又是那纤细的身影。 察觉到男子醒了,女子浅笑道:“醒了?哦,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还没等墨寒反应过来,女子便拉着他走进了乌鸦小巷。“眼睛闭上。”女子说道。 墨寒平静下自己惊疑不定的心,决定先看看这女人究竟要搞什么鬼再说,于是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慢慢地浮现出了景象,他看见了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身后尽是无数的乌鸦与黑色的雾气,带着暴虐嗜血的意味,缓缓的向村民们逼近。那便是乌鸦女王——沐。 她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宛如从地狱里逃出的修罗。村民们尖叫着四散奔逃,女子暗红空洞的双眸盯着那些人,下手却毫不留情,被击中的居民顿时化为了黑烟,绝望四处蔓延。紧接着,沐来到了一个咖啡店前,果断的向一个在店前当看守的年迈老人攻击,但他却灵活地躲开了,然后混入到街上的人群消失不见。沐的双眸里闪烁着怨恨的光芒,继续向那群人发起进攻。但是,她没有注意到,衣柜里还藏着一个20多岁的年轻女人。 沐认为她将居民屠杀完后才离开。她离去的背影,黑色的大衣飘飘,在血红色的夕阳映衬下,像一只飞舞的蝙蝠。 时间在沉痛的哀伤中沉默了很久很久。那个侥幸生还的年轻女人冲出房间,面对着空荡荡的巷子里悲怆的仰天大哭。几双眼睛从虚掩着的门里偷偷向外望着,渐渐地,里面走出了一些同样幸存的人。他们聚集在一起,互诉哀肠…… 慢慢的,脑海中的画面隐去,墨寒心中涌起一丝对巷中人的怜悯。 “这下你明白了吧。”面具女语气哀伤,双眸微闪,“这是个被诅咒的地方。”墨寒终于恍然大悟,当初她为什么会如此怨恨沐,对面具女的最后一丝怨念也荡然无存。只是,没等墨寒说什么,女子便将他拉回了雀河。雀河河面十分平静,一片树叶飘落,河面荡起了丝丝涟漪…… “那么,你应该认识沐吧?”女子朱唇微启,试探的问了一句。 “嗯?哦,当然。”墨寒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相告。 女子一听,浑身抖了抖,眼里闪过一丝怒色,“果,果然,影子猜的没错……”她又凄凉的笑了笑,似乎有着多重的声音,“果然是跟她一伙的。就是她,杀了我爷爷……”说着,雀河顿时掀起一层层浪花,电闪雷鸣。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气息,微风吹动着女子的心。她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将墨寒推了下去。 墨寒怔怔的瞧着岸上的女子,面具下的双眸狰狞格外醒目。那一瞬间,他又感到了丝丝的熟悉,仿佛她就是沙滩海边的那道靓影…… “迎接属于你的诅咒吧!” 墨寒顿时没有了意识。 沐冰冷而略带魅惑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水中,融入进了每一个水分子里,仿佛也同时赋予了它们刺骨的寒冷和黑暗阴森的气息,毫不留情地裹住了墨寒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将那股刺入骨髓的怨念,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时间快到了,亲爱的孩子,你躲不掉的……”如一首轻缓柔和的童谣,悠悠徜徉在耳畔,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天籁般响彻在水中久久不散。河水逐渐变得浑浊,一些黑色的东西四处蔓延。 “墨寒,不记得了吗?”清越的女声,空洞而飘渺,分不清幻觉与现实。 “……” “我是——”似是有人捂其口,毫无征兆。水面被那人拼命的挣扎激起激烈的水波,使河底微微震荡,掀起墨寒前额的碎发。 他向河底深处沉去。 无数的幽灵唱起一首首凄凉婉转的悲歌,仿佛要把一切淹没。迎接他的是乌鸦小巷中的诅咒,那些幽蓝色的山火。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黑暗。 死寂。 ……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沉睡的大脑苏醒,而眼前非真实,可能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又抑或是某人的记忆碎片。但墨寒明白,那并非自己。 画面中是两个小女孩在午后的草坪上玩耍,一个大概十岁,身穿鲜艳华丽的童装,把身旁另一个比她小两岁的身着旧衣的女孩衬托的黯然失色。虽阳光明媚,气氛和谐,但二人之间似乎处处勾心斗角。 她们的身后是一条静谧的小巷,巷口立着一尊乌鸦的雕塑。 忽然,一只乌鸦飞来,将旧衣女孩手中的一个纸折的黑色乌鸦打落在地,掉入了女孩身下湿润的泥土里,尖锐的利爪蹭到了她稚嫩的面庞。“啊——”女孩仓皇惊叫着,紧紧捂住脸上的伤口,虽疼,却未流泪。 “蠢货。”另一个女孩满脸怒容的捡起那只沾满泥土的折纸,冲她唾骂道,“瞧瞧你做了什么?!早就知道你笨手笨脚,就不应该给你看!我要你陪,你陪不起!”华服女孩手指着旧衣女孩的鼻尖,一脸戾气。说着,她佯装伤心向身后小巷中一个装修很好的人家跑去,边跑边喊:“妈妈,妈妈!那个小鬼头把我折的乌鸦……呜呜呜……” 旧衣女孩儿坐在原地,委屈的看着那个背影,心中满是不解、悲伤、彷徨,还有在她那个年纪多未曾接触的怨气。不一会儿,她的四周围满了人,有华服女孩的父母,还有巷中一群十多岁的男孩。华服女孩躲在他们身后后窃窃的笑,与她的妹妹小声的议论着。她的妹妹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指着旧衣女孩捧腹大笑起来。 “把我妹妹的东西弄脏了,那也甭管什么好男不跟女斗。听说还是挺有有个性的臭丫头,我倒得见识见识。”一个男孩儿匪里匪气地说道。 “那是我折的!”旧衣女孩儿带着哭腔争辩着,却如软弱的乌龟一样苍白。 “嘿!”男孩挑眉,挥挥手,“上!” 那一刻,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忽然变成了血色的夕阳。 …… 十五年后…… 一座荒僻的海岛,萧瑟的海风疯狂吹打着焦黄的落叶。伴随着被恐惧扭曲的尖叫声,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倒在了血泊中。她华贵的衣裳布满了狰狞的裂痕与污垢,鲜红的血液如同侵蚀着纸张的火焰从胸口蔓延开来。 她的身侧,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女人。她面色如同缺氧一般惨白,简直像是小说里恐怖医院中用来实验的死尸。她的手仿佛是因长期浸泡在福尔马林里而泛起褶皱,紧紧攥着一根沾满鲜血的黑色羽毛,看着倒下的女人,眼神中的暴虐嗜血的猩红消散,嘴角扬起一丝悲怆而嘲讽的笑意。 她双手轻轻挥了挥,女人的尸体便化作黑色的雾气消散于天地之间。低着头看着陌生而熟悉的双手,细细的数着她来到这里的日子。那个自称神明的神秘男人在临行前告诉自己,若是想要活命,就必须用他人的魂魄慰问乌鸦先祖的在天之灵。当然,这也是暂时的。他归临之期,便是她身死之时。 而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她献给诅咒的第一个祭品。 既为献祭,也为复仇。 …… 画面就此倒塌,碎裂,模糊。但声音依旧在,孩子的哭喊和女人的尖叫声依旧驻留在墨寒心际,划破空气。那个女人(那个女孩),那张面孔,似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正独自伤心,又闻一熟悉的声音,急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他回头四望,尽是黑暗,空无一人。 忽的,脑海中翻江倒海,幻境破裂,他又回到了水中。冰冷的寒气带着沉重再次卷土重来。他感到右手手臂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拖拽着他的身躯往上升,河水灌入他的口鼻,麻痹了神经。 “啊——”一名女子痛苦的惨嚎。 同时,他的头探出了水面。他贪婪地呼吸着空气,神智依旧不清醒。恍惚间,他望向将自己救起的人—— 没,没有任何人!就连那女子也不见了。 是幻觉吗?不可能,那种在水中濒死的感觉无比真实。 墨寒难以置信,四周皆为广阔的平地,长达数百米远,尽是静寂。即使是短跑冠军,恐怕也难以在第一时间跑的无影无踪。墨寒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拖着疲惫的身躯蹒跚地向一棵树走去——上面有一只乌鸦,是这雀河边唯一的活物。 走进,方才看清。那只乌鸦的眼角至颈部有一道恐怖的伤痕,眼睛闪烁着深邃的红光,注视着墨寒。接着,它叫了一下,将尖尖的喙指向树下。 那儿歪歪扭扭刻着一行字: 你不应该被她杀死。 墨寒的瞳孔愕然缩成针尖大小,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却见那乌鸦早已飞走,再无踪迹。 整个平原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女人的惨叫声,还有那条河,墨寒虽然不知道那只乌鸦是怎么回事,但这些天来,他看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他可以接受。而当他再次望向那条河的时候,水面已经平静无波,似乎从来不掀起波浪。诡异的是,在那河的深处,漆黑无比的水底,似有一道红光,渐沉渐深,慢慢融入冰冷的水里,变成与一旁一模一样的黑色…… 与此同时,在一件散发着微光的房间里,站着二男一女。女子一身“黑衣”,准确来说,却不似衣服。在她的眼中充满着嗜血暴虐,而她对面的男子,脸色已经苍白如纸,空洞的双眸盯着天花板,半张着嘴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生命。而在他的胸口处,有一个血洞,穿过整个身躯,不断地有血色的液体顺着身子流下,男人身下已经血红一片。经过几秒钟的沉寂,男子倒下了,瘫软在猩红的血液里…… 随着男人的死亡,女子眼中的煞气尽退。看见地上的男子,轻叹一声,挥挥手,男人的身体消失了,只剩一根黑羽落在那儿。女人连起黑羽,轻轻转动,心中却思绪万千,已经多久,她没有这样过了。 犹记当年,在她身陷绝望,必死无疑之时,是他如神衹降临,挽救了她的生命,却让她承受诅咒。多少年来,她诅咒困身,在八年前用一村的生命,换得一时安宁,但也从此结下了屠村之仇。她确实从地狱中爬出来,可她真的不愿做个魔鬼。 “圣主,现在可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一声轻笑打断了他的思绪。那是一个黑衣青年,只见他从眼角到脖颈处有一道狰狞的伤疤,里面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而那一双眼瞳中也是无比黑暗猩红,没有眼白,没有分界,像……一只乌鸦的眼。 女人看着面前面目狰狞的青年,目光冷淡,“事情办好了?”青年瞟了瞟她,说的话却恭恭敬敬:“办好了。您预订的人,怎么会死在别人手上。” 这不经意的话却让她的一个念头更加坚定。 没错,她是女王沐。 沐在那个神秘的国度中,代表了至高无上。 没有人可以动摇她。 任何人都不行。 画面一转,墨寒正跌跌撞撞的向医院走去。他的身上像是背了百斤包袱,怎么也走不动,只是搀扶着墙壁和大树,像蜗牛一样一点一点的向那栋画着红色十字的白色建筑挪去。他望着身边的那条河,不禁战栗。那种在水中窒息的感受依然让他记忆犹新。 墨寒回到医院,忽然想到了什么,向着顾医生的办公室跑去。“砰——”门被推开,但见顾医生并没有在,于是打算离开,却又见桌子上摆着一封信。 “咦,这不是……那天那封信吗?” 他本想打开看一个所以然,但心中害怕知晓的什么不该自己知道的东西,更害怕顾医生发现自己背叛了他,捏着信封的手便停住了。 谁料,没有任何征兆的,顾医生突然回来了,“你在干什么?” “啊……我?我没干什么啊……”墨寒看着手里拿着的东西,又看了看那张因愤怒挤出一摞一摞折皱的脸,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却紧张得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他解释。 “你没干什么,那你手上拿的又是什么呢?”他咬牙切齿地从墨寒手里夺过信封,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朝他大吼道,“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没听懂我的话吗?赶紧出去!” 顾医生用力的把他推出门去,“咚”的一声猛地关上房门。 伫立在门前,凝视着这一堵冰冷的门,仿佛隔绝了人与人之间心与心的距离,心寒而又无奈。墨寒脑海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那句无情的话,心里最后一丝残留的温暖都没有了。沐,秦导,现在连顾医生都……不,不是,万一他误会我了呢?或许那封信对他真的很重要?想到这儿,墨寒掐了掐自己,使自己看起来更精神而不显得那么邋遢。墨寒的耳朵紧紧贴着门,似乎听到门内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仿佛有个声音十分愤怒的喝斥着某人。那种声音使墨寒的心微微颤动。这种被上司怒斥的感受,他再熟悉不过了。 不一会儿,声音消失了,一片静寂。墨寒轻轻敲击着房门,小心翼翼地问:“顾医生,我来道歉了……”许久的未闻人应。墨寒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他咬咬牙,扭动把手,门居然被推开了。墨寒一愣,房内的灯熄灭了,伸手不见五指,有一种人的威压从房内袭来。 墨寒摸黑前行,看到转角的房间里有微光照来,终于松了一口气。慢慢走进,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背对着他出现在视野中。但不知为何那个背影显得沧桑而遥远,伟岸而渺小。他从未见到顾医生如此,也从未想到他竟会如此苍老,青年时代所有的棱角被太多的红尘磨平。 他很投入的样子,好像并未注意到墨寒的到来。墨寒低着头,愧疚的说:“对不起,顾医生,擅自乱翻了你的东西……” “没关系。”顾医生将椅子转过来,心平气和地解释道,仿佛早就知道他来了,“没有必要为了这些小事愧疚。”顿了顿,又略显突兀的补充道:“没看到不就行了吗。” 墨寒连连道谢。顾医生的眼里也仅是对晚辈的温和与关切,虽然因为图书馆的事使他的左眼失明,但绷带已经取了下来,伤已基本痊愈,不过也因此留下了一道疤痕,因为缝针不恰导致眼脸四周微肿,颇是影响美观。墨寒见此,心头一暖。或许我的担心都是多虑吧。 事罢,顾医生又转回桌前,抚摸着一张陈旧的照片,惆怅地叹道:“林露那么好的一个护士,怎么这么年轻就……”照片中的女子站在一片桂花丛里头,上扎着可爱的粉色蝴蝶结,比着剪刀手甜甜地笑着,一双眼睛比琥珀更加明亮,仿佛不曾有过忧伤。 墨寒猛地想起那次他在海滩的那个晚上,护士的惨死状依旧历历在目。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毫无保留地把那件事告诉了顾医生。医生听完,沉默许久。 “其实,有一些事也应该告诉你了。为了自保,其实我隐瞒了你很久,真是抱歉。事情是这样的,这座医院是目前世界上科学技术水平处于尖端领先地位的一座研究所。而他们的主要研究项目,是记忆。 “之所以选择记忆研究,是因为这个项目一旦研发成功,会有比其他研究项目获益更大。但技术支持以及经济基础这一块,我们与外国几家研究所相比却并不占优势。唯一的机会,是效率。要速度,其实就等同于无数次的尝试,因为需要活体,所以要牺牲许多生命。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种行为是不道德甚至违法的。 “但利益,全是利益。他们冒着巨大的风险开展实验。最近有了些重大突破,来不及检验核对效果和确保成功机率,便进一步临床试用在人类身上。而实验对象,是你。你也明显感觉到你记忆的变化了吧?暂且不要打断我,听我说。试剂很不幸在你的体内发生了病变,这是我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从目前我们对你的观察,你很可能在三年之内丧失所有的记忆,初步表现便是选择性失忆。” “所以,好好珍惜当下吧。”顾医生抬了抬眼镜,低沉的声音中满是心痛与悲伤,“没想到他们会对你做这种事,但现在为时已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一切都告诉你……” 这真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果然吗,顾医生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掩饰自保吗;果然吗,他现在告诉自己,算是一种为了自己的背叛吧。“顾医生,你……”墨寒早已习惯,并未惊讶,更多的是愤怒与迷茫,但是很感动他能将一切告知自己。 “但我觉得,还是没那么简单。”顾医生神情严肃,“就是你刚说的那个魔女,他们选择你作为实验对象,多半也是想搞清楚她的存在。” “请你尽力,一定要调查清楚。”墨寒双拳紧握。 “一定。”顾医生紧紧握住墨寒双手,布满血丝的憔悴双眼中尽是坚定、信任与自信。墨寒注视着那双白中带着红丝的眼睛,意识仿佛被卷入了漩涡,最后沦为一片黑暗——缠着黑色绷带的眼睛,可怖的笑容。又一瞬间的消失了。 一会儿,顾医生似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于你的记忆,我想我还有能帮忙的地方。请务必配合我对你的观察,我会尽力延缓你的病变。” “谢谢……”墨寒感激涕零,“你这么善良,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好了,回去吧,该说的我都说了。千万记得不要把我说的话告诉别人,如果他们知道了,我可不能保证你我的小命。”顾医生带着诙谐的语气道,又十分小心的贴在墨寒耳边说:“投资我们这个项目的可是一个有名的巨资富商,他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好,我明白了。” “去吧。” …… 走出房间,夜已深了。凛冽的风呼啸而去,拍击着窗户,卷起地上凌乱的落叶。墨寒久久伫立在原地,不知应何去何从,似是到了人生路口,面临着一个无法决定的重大选择,又如到了悬崖边上,欲退,早已是进退维谷。一时间承受了太大的信息量,墨寒脑子里如同一团浆糊,同时也刺激着神经,使他未觉困意。 楼道里,白的有些刺眼的光亮散发着冰冷的钢筋水泥味。 墨寒想到室外去走走,用清冷的风清醒自己的大脑。医院外,月黑风高,人立于月下,显渺小卑微之形,孤独感油然而生。墨寒来到门外,步履不轻捷,反而满是沉重。 飘渺的月光洒在门前,透过树梢,筛漏下如碎星般银白色的光亮,被冷风吹散,融入到浩瀚的夜空之中。远望,朦胧暮色里树林的轮廓隐约,还有在一片薄暗里的广寂沙滩。水冲刷着岩石,海浪的声音悠悠的从丛林尽头无法看见的地方传来,恍惚了心神。 忽然,在月下,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跃动着,向着海岸的方向走去。那种感觉似沐,但墨寒肯定,那绝不是她,应是与她气质极为相似的一个人。多熟悉的一幕,恍若隔世。但墨寒的记忆在迅速逝去,只一瞬,他再也无法回想起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表的哀伤。那个人影仿佛有魔力,勾着墨寒的魂,让他跟着她走,如同一具不会思想的木偶。 天黑黑,欲落雨。 走着走着,浓厚的云彩遮蔽了月光,透不出一丝光明,而身前的人影却依旧清晰可见。墨寒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跟着那道人影走了很久很久。不知从何时起,墨寒在耳边渐渐响起了一些声音,萦绕在他脑中,无论如何都无法驱赶回避。 “你还我的命!”“我恨你!”“你这个恶人!”“你该死!”…… 那是一个人,又仿佛又无数个人在撕心裂肺的尖叫,尖锐的语调中透着沙哑与绝望。四周的景象在黑暗中渐渐消失了,只剩若隐若现的虚影仍旧在飘飘忽忽的游走着。不不不……墨寒感受到一股痛彻心扉的痛苦自心底腾升起来,疯狂的向人影跑去,不管那是谁,请救救他们!而他的追赶就如逐月般,即使跑得再快,也不能靠近分毫。她就那么慢慢的走,无论墨寒怎么呼喊都不回头,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墨寒瘫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头,大叫道:“你究竟是谁?我没有办法救你,可你干嘛一直缠着我不放?”他就那么独自跌坐在这里,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和可怕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一位白衣女子出现在在墨寒的面前。墨寒抬起头来,那女子的面容让他吓了一跳:她的身影仿佛隔着一层薄雾一般模糊不清,但伤痕和血液依旧醒目无比,不带一点生气。而墨寒也认出了这个如死尸般的女人,她是他的护士林露。 “林……林护士……你怎么了?……”墨寒声音有些颤抖。林露并未开口,却自有声音从她口中传出:“我……我应该杀了你!没错,我从一开始就是来杀你的,我早就该杀了你。”那双空洞的眼睛都有了聚焦,死死地盯着墨寒。墨寒被吓了一身冷汗,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你在说什么?以前,你不是对我最关心吗?”她嘴角挂上一抹冷笑,嘴唇依然没有颤动:“哈哈哈……你不知道吗?出现在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不过是有自己的私心,你有什么资格得到那些人的真心。等他们把你利用完了,就会像扔垃圾一样把你踢开!……哦,对了,还有那个顾姜,你以为他有多善良,你把他当做奋不顾身救你的朋友,他不把你当做飞黄腾达的垫脚石。至于他的左眼,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在走向人生巅峰道路上最微末的利益交换罢了。” 墨寒闻言,可怕的想到似乎有这种可能,崩溃地吼道:“不,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折磨我?”林露停止了大笑,冷冷的说:“为什么?你不应该最清楚吗?当初,你也不是为了利益,杀了那个爱你的人,相比于你,我们也只是以牙还牙罢了。你要记住,有些时候,你的错,只能以——血——偿——还——!” 说完这句话,那人化作一滩水融入地面,消失不见。“不,你回来,你说清楚,你……”墨寒大叫着,又再次晕倒。 …… 青年的一声嗤笑将她的思绪从窗外的纸折乌鸦中拉了回来,“真是有意思,不杀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借助护士之口提醒他。为什么不亲自告诉他呢?……还是说,你本意就不是想杀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女人轻轻一笑,并不动怒。 “可惜,可惜。”青年遗憾地摆了摆手,“原来你归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吓一吓他而已吗?早该料到了。看来,你还不配成为女王。” “本就不是,何须奢求。”女人淡淡地说,面无表情,眉间蓄着一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灰白的瞳孔中倒映着火红的落日。太阳被天与海的分界线切割得只剩下很小一部分,黑暗如一头垂涎欲滴的猛兽,仿佛转瞬即逝间就要把仅存的一丝光明撕碎。 “反正一切都要过去了,不是吗。” “随你怎么想。” 女人掐灭了手上的烟卷,正襟危坐,双手比成尖塔状放在胸前,凝视着长形木桌另一头放着的那个刻有乌鸦图案的红色沙漏。 “四分之三了啊……” 一切声音都突然消失了,沉默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灰色的天空逐渐代替了金红色的日落。 怪物的巨颚—— “咔。” …… 几个小时之后…… 墨寒从睡意中缓缓醒来,他似乎又忘了些什么。我这是在哪?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他的脑海里只是不断飘出疑问。 他转头,放眼向四周望去,忽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那个永生都不能忘却的人——沐。那时,她也回头与墨寒目光相撞。 墨寒睁大双眼,极力放大着视线,但是视野里的一切依旧模糊,神情恍惚。他努力躲避着那个女人的目光,可是沐却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放。沐缓缓的向他走近,墨寒突然感到她与昔日有些不一样。 那个女人的眼神中失去了从前的凶狠,也没有了以往的威严,给人一种憔悴的感觉。脸色苍白,眼睛空洞无神,简直像棺材里倒出来的僵尸,骷髅上绷着一层枯黄的干皮,打上一棍就会散成一堆白骨。她踉踉跄跄的挪动着歪斜的身躯,用手捂着另一只手的手臂,好像十分痛苦,又好似受了重伤。 乌鸦8 “你来这是做什么?!不要妄想我会服从你做任何事!”墨寒一刻不敢松懈,单刀直入,鼓起勇气大喊。 “呵,别自作多情了。我今天没时间和你斗,劝你赶快走!这片沙滩有问题,难道你忘记了护士死的那天时间显示的错误吗?” “护士……不,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一定又是想耍着花招折磨我!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你?你有什么资格提出要求?” 说着沐的手里生出一团火,她想要使用乌鸦的力量,手指却无比颤抖,仿佛十分痛苦一般,慢慢地垂了下去…… “啊——” 一瞬间,她感到她掉进了海中,大脑中的意识瞬间被汹涌而来的海水淹没,只剩下一片空白。不断往下沉的身体让她感受到了死亡发出的冰冷讯息。窒息,还是窒息。下一秒,理智告诉她要活着,她不停的在水中挣扎,双臂慌乱的拍打着身边的水,激起的波纹很快就反射回来。 有人在附近。 她想要呼救,想要大喊唤起某人的记忆,但流水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捂住口鼻,无法发声。 死神正紧紧地勒住她的脖子,缓缓用力…… “睡吧……睡吧……”她听到那个让他无法回避的声音,渐渐的透支着她的意志。 终于,她不再挣扎,随着水流,缓缓下沉…… 沐的嘴角抽搐着,全身蜷缩在墙角,身体抖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她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于此单手抱头,强忍着痛苦。 突然间,她从幻觉中回过神来,冲着一旁大叫,转眼又消失了。 沐来到乌鸦小镇,越走越远,来到了乌鸦小巷的尽头。一条名为雀河的小河环绕在小巷周围。沐走到河边,倒了下来,勉强抬起眼皮望向河对岸一座巨大的乌鸦雕塑。 深黑色的青铜蕴藏着悠久的历史,被野草和藤蔓覆盖的双眼失了神采,却仍旧深深邃,散发着一种驾临于万物之上的威严,使人不可阻挡。 只一眼,沐便垂下了目光。她慌忙的跪在雕像之前,双手合十,缓缓的磕下头去——“请给我最后的时间,我必须手刃我的仇人。”她喃喃地祷告着,面容虔诚而平静,更有一种失神的哀伤。 望着那尊静默的神像,沐的思绪飘飞回了八年前,那一次在海中的那道男声“河水正在涨潮,不要忘了你的使命。”那时的她隐隐约约看到男子戴着黑色面具的面庞下那双红色的眼睛,萎靡中带着几分狠厉之色…… 神像从不言语。但那双眼睛盯着沐,如一把利刃,又稳又狠,直戳要害。那目光中分明透出一股凉意,冥冥间有声音响彻:最后一天。如果那人再不死,你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沐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厉声冲着神像大喊:“还有最后一天了,一天了……”声音越来越微弱无力。八年就要到了,而那个人,也绝无再活下去的可能。毕竟……诅咒……越想沐越心惊。 在灌木丛后面,有一道黑影注视着沐的一举一动…… “对,墨寒,你会死,真是可笑。不过呢,我会活下去,脚踩你的尸骨,永远永远……”沐如同疯了的魔鬼般狂笑起来,那道黑影闻言明显慌了,竟不小心踩到树枝,“嚓——”发出响声。沐停止大笑,立刻警惕起来,慢慢来到小树林。看着木的不断逼近,黑影顿时紧张起来。 “墨寒?”墨寒见到自己被发现了,心下登时绝望,但依然装作面不改色,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时候还没到呢。”沐并没有正眼瞧着他,又开始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到时候,自有人会替我处置你。” 雀河的水缓缓流淌着,似乎还带着些桂花的清香,悠悠地在空气中徜徉开来。河边,伫立着两个小小的人影。沐笑着笑着,身形忽地踉跄,那骇人听闻的气势也如蔫了的气球黯淡下来。她轻轻扯的扯嘴角,溢出一滴鲜血,滴到地面,“呲——”化为灰烟迅速蒸发。她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墨寒的一举一动,目光却满是沉重。 墨寒见状,使劲地攥了攥手中的一根钢筋,做出防御姿势,一刻也不敢松懈。望着狼狈的沐,墨寒心中忽然掠过一个致命的想法,眼神中的惶恐立刻被冷漠代替。 “你当然可以复仇。”沐咧开嘴角,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机不可失哦。”她伸出手指,一只颈上带有伤痕的乌鸦从小巷深处飞来,落在沐的手上。她挑逗着那只可爱的小东西,毫不在乎墨寒做什么。 风静静的吹着,桂花的清香弥漫开来,却隐隐带着一些血腥气。 终于,墨寒动了。他重重的踏在血迹斑驳的地面上,浑身颤动着,缓慢地举起了那根钢筋。其尖锐的钻头上发着凛冽的寒芒,傲视俯瞰一切在其身下的生灵。 他举着钢筋,却迟迟不肯刺下。 “卡卡和林露都是我杀的,她们不能白死哦……” “你不配提她们的名字!” 刹那间,鲜血飞溅。 “你竟真敢。”沐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怒色,随即又变得空洞。她颓然地倒在了地上,苍白纤细的双手轻轻抓住心脏附近的钢管——冰冷刺骨,也带去了她身体里仅存的一点点温热。 “反正我也要死了,怎么离开……不重要。”她口腔中充斥着鲜血,吐词不清。但语气仍如一位高傲冷酷的女王,要走,也能走得体面而无愧于生来一世。她的眸光渐渐暗淡下去,有气无力的轻喃道:“终究是徒劳么?……又死在了你的手上……” “又?” 墨寒全身不受控制的跪倒在血泊里,隐隐明白了什么。虽说大仇已报,但有些湿漉漉的东西在脸上淌开。墨寒一怔,这是泪吗?或许是汗水吧,他如是想到。那些狰狞的血液,让他感受到了幽深的怨念。 闪烁的视野里,沐将眼睛缓缓闭上,安详而美丽,不曾沾染过丝毫红尘世俗。她面颊上的那道细小的伤痕,此刻也愈发清晰起来。 但,墨寒脑中仍是一片空白。 “医院的药剂会让你忘却痛苦,也会让你迷失自我……”那只乌鸦化为缕缕黑气融入到了沐的体内。一切将恢复如初,什么都不曾发生,而你,也从未来过。 顿时,雀河的水掀起惊涛骇浪,浑浊的河水带来河底深处的血腥风雨,那清澈的水也化为醒目鲜艳的血红,开始向河岸蔓延。 河水正在涨潮。 他撇下沐的尸体,向小巷出口奔去。他从未跑得那么快,风在耳边呼啸而去,之所有的怨念与罪恶都通通抛在脑后。一切都会过去的……那晶莹的东西在飞奔的路上挥洒,如绚烂的极光,让人眷恋而伤感。 是海浪的声音。他最后一次回头,沐已消失在鲜红的河水里。又一次目送,熟悉……吗?他不知道。他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些扯不清的恨意情丝。他不知道要哪儿。去医院?不,那个地方,他不愿意去想。不如,去海岛深处,传说那里无人涉足,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对墨寒来说,那却是最好的地方…… 雀河的水还在涨,鲜红的潮水没过周围的树林,没过乌鸦小巷,没过那个小山谷。这里,彻底沦为了海洋。波涛翻涌,闪着魅惑的红光,唱着悲歌。 片刻后,那缕黑色的雾气从沐的身体中飞出,幻化出了一个黑衣青年的身形,宽大的帽子遮住了他的面容。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她托至空中,青年忍着痛楚将自己苍白的手臂割开,一缕缕深红色的血液带着黑色的光芒慢慢融入到了沐的体内。 黑色能量消耗殆尽,沐缓缓睁开双眼。当她双脚落地之时,海水立刻被分开。没有震惊,没有忧伤。她看都没看一旁面无血色的青年,漠然道:“还有多久。”“圣主,我想,我们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了。”青年抬头,脸上赫然是一道骇人的伤疤。 女人冷漠的神情中忽然闪过了一抹挣扎。 “……我……想去看一下落日。”沐生硬的语气有了微微的颤抖。 “什么?”青年像是听见了什么奇怪的话语。他侧目看着她,一张冷酷无比的面庞之下竟隐隐蕴藏着女儿般的柔情。 “我希望人在我活着的时候看见一次真正美好的落日。那是我最后一个愿望了。” “可是,圣主……” “走吧!” 不容反抗的命令。 他们朝着海边走去。 墨寒顺着河流奔跑着,来到沙滩。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是像无头苍蝇般窜进树林,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 几个小时?几天?甚至几个月? 当他再次奔跑在海边之时,酸涩的风直射眼眸,墨寒眼睛被吹的泪流满面,不得已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间风就变得柔和了,暖暖的阳光抚照大地。没有了海浪的声音。墨寒诧异的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一大片绿色的草地和大丛大丛的桂花。 这是哪儿?不,不对……好像…… 墨寒对这种事的发生已多见不怪。环顾四周,他看见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他的身边,并排走着的是一个黑衣女子,虽身形消瘦,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十分美丽,似乎比记忆中某个人的样貌更年轻些许。薇薇吗?他不禁脱口而出。女子回过头来:“干啥?还要说是不是?那个包又不贵,就当送我的礼物啦。”墨寒才发现腰间有一个粉色的包。他忽然记起八年前某一次游园,他曾给薇薇买过一个高达2万的名牌。虽然在名牌来说也不算什么,但在他当时的经济条件之下,可算是好几个月的工资,他当时可念叨了好久。 墨寒没有答话。向更远处看去,他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头上扎着粉蝴蝶结,站在桂花丛里,比着剪刀手向镜头微笑着。正当神伤之时,一位年轻的母亲推着婴儿车,面带微笑的从旁边走过。婴儿旁边放着粉色的兔子玩偶。那位母亲挑逗而活泼的表情面向车中襁褓里才几个月大的女婴:“卡卡宝贝儿,看看看,小鸭子……”说着少妇一只手比着个鸭子嘴,口中发出“嘎嘎”的声音,又大笑起来。她身后跟着年轻的秦导。不知是因为阳光还是众人的目光,她羞涩的脸颊面泛桃红,笑容格外宠溺和可爱。果然一切都是注定的吗?车中的孩子如同一个小天使甜甜的笑了,谁也不曾想到八年后这张稚嫩的脸将被盖上白布。 看着脚下踩着的石板路,墨寒渐渐意识到自己是回到了八年前。忽然,一阵人群中发出的吵闹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公园外的一个高台之上,一个圆润的胖子面颊泛着红光,正慷慨激昂的演讲着。下方的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举着牌子高声呐喊。高台之上飘着红色的横幅:热烈庆祝xx公司隆重开业!墨寒好奇地凑过去,听见了几句断断续续的演讲词:“之后我们一定会继续努力创业,引领全世界……”“我们会将研究目标转向更高端的技术行业……”“是,没错,就是记忆这块领域……” 墨寒笑了一下。要是单看表面,倒还是一家不错的公司呢。 忽然回过神来,却发现身旁的薇薇已经不见了踪影。为什么,为什么会回到八年前呢……不,这或许是一个机会,或许可以拯救这一切?卡卡,林露……墨寒渐渐下定决心,他要先去乌鸦小巷扭转当年的悲剧。想着,便发足狂奔起来。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不一会儿,墨寒便来到了当年的乌鸦小巷。巷口矗立着一座金色的庞大的乌鸦雕像,鸟儿的头高高昂起,在明媚的阳光中反射着耀眼的金光,如同沐浴在胜利荣耀中凯旋归来的英雄,让人想起年轻,朝气和生命。当时的这里还未曾经历过血腥风雨,仍旧生气勃勃,欣欣向荣。人行于道中,耳边尽是商贩们的吆喝的声音,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着人们的眼球。然而墨寒没有因此停留,他在熙攘的人群中灵活地穿梭着,径直来到了一个咖啡店前。店前的牌匾上刻着四个大字“雀巢咖啡”,下面还刻着一个乌鸦图标。 卖咖啡的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因为面门不显眼,加之老人不说什么话,所以生意很不景气。但当他看到墨寒时,他的脸上却掠过了一丝阴云。老头最后压低嗓子道:“进来说。” 店内布置也不好,似乎随时就要垮塌一般。老人轻声道:“年轻人,你不属于这里吧。”墨寒心里“咯噔”一下,竖起大拇指:“好眼力。”老人面色焦黄,眉间蹙着一团忧虑:“你来这里做什么?”墨寒道:“一年后,乌鸦女王会来到这里,将乌鸦小巷变为历史,所有的人都会化为怨灵,沉淀在河流深处……您老看得出来,我没说谎。”老人点点头,沉吟半晌。这时,后院转出来一个20来岁的年轻女人,看到墨寒,微微震惊。墨寒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张女人的脸,是那么的美丽清明……女人冲墨寒一笑,却有两行泪水流下来:“谢谢你。会成功的吧?”墨寒轻语:“会的。”那女人怔怔的瞧着店外的光景,嘴角扬起了苦涩的笑容。 事后,老人同意了墨寒的情愿,来到后院,敲响了古老的大钟,有重要的大事才会鸣响。三分钟内人到齐了,老人向所有人宣布了计划……墨寒混在人群之中,从心底感到无比欣慰。如果他们及时撤走,沐到头来也不会结下屠村之仇,无辜的灵魂也不会死了…… 之后,墨寒悄悄的溜了出去。他沿着雀河慢慢的走着,忽然一座诡异的木屋映入眼帘。 写到这大概没了,还有一个伪结局,因为没有电子稿就不放下来了。我还和其中另外一个同学写过另外一篇有未来感的搞笑文,字数比这个少一点,而也没有完结比较烂,想看可以在评论区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