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邵年】《雨中巷》
车夫X少爷，非现背
1.
林哲宇把车停在路边，打算歇会儿，之后就回家，夜已深，白天乃至刚才都为生计奔波的车夫，总得在此时偷点闲暇。马褂被汗按紧在身上，没了袖子也热成这样，林哲宇借着夏夜的凉，闭上眼在风中休憩，几分悠闲。
车身猛地一晃，从舒适中被晃醒的林哲宇刚想皱着眉说声不做生意了，一转头倒呆愣，出口竟成了“去哪”。也怪不得他盯着人家那般看，来了贵客自然是要多看几眼的，林哲宇单是望着他，心里就莫名觉得他是贵客。他猜车上这人是哪家的少爷，一身白西装在夜里很惹眼，要问为什么，抬头望，夜中月自是惹眼；少爷都习惯被人照看，不知道习不习惯被人看，林哲宇看着眼前这自上车后就一直望路边的人，自己没答案却放心了，至少不会被发现。
望他侧脸，微蹙眉，面向路边像是在气恼什么，林哲宇心里觉着这人真是生得白长得净，衣服如月，人却不如此，因为连月亮都有阴影，可眼前这位少爷被照顾得没瑕疵能挑剔，林哲宇还会想这与他受了风雨的三轮太格格不入，但自己也不想放他走，于是成了客，这贵客，贵在特殊。
“你直走就是了。”
眼前的人一开口，林哲宇惊觉夏夜里令人觉着舒适的并非只有晚风，他第一次回过头来蹬车时显出了些微的不情愿，车夫是习惯了这档子事的，只不过不习惯对坐在自己车上的人有目光上的贪恋。
蹬了几步，林哲宇就确信他就是个少爷，看不见便下意识回想，这么一回想才意识到，那白西装上别了个亮闪的胸针，一看就价格不菲。林哲宇有在思索自己为何后知后觉，按理来说，那么耀眼的一个胸针，该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也许这不势利眼的人啊，觉着比起闪着光的金，你清澈的眼眸才是他该藏进心里的宝物。
不久到了十字路口，林哲宇问一句往哪走啊，身后的人倒没第一时间回答，过了一会儿等林哲宇想追问时才匆匆说声转左。林哲宇乖乖听他话，没蹬几下就半开玩笑地说是不是不知道去哪啊，身后人真沉默了，林哲宇回头，看见他那张因窘迫而添点红的脸，点滴山霞晕宣纸。
“真的啊？”
见少爷被问得低下了头，跟个被批评的小孩似的，林哲宇忍笑转回头去。
“你要是信我，我倒是能带你去个解闷的地方。”
小少爷轻轻嗯了一声，让林哲宇不禁笑出声，但没被听见，太轻了，落进风里被吹散，他觉着小少爷是被保护得太好，连提防都没学会。林哲宇又勾勾嘴角，没事，反正自己也没想害他，虽说确实是有点想拐跑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拐是拐了，就是拐到街边吃宵夜去了，老板见是林哲宇来，热心地招呼他，还顺带问了问他这第一次带过来的“朋友”是谁，林哲宇这才知道他叫邵浩帆，除名字外，他没多说。
林哲宇本来还担心少爷会不会吃不惯街边的小吃，毕竟一想到少爷的食物，不是饭店就是大厨，但邵浩帆吃得还挺香的，都有点不注意吃相了，林哲宇还得开口提醒他慢点吃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说完后邵浩帆抬眼看他，但因为嘴里还嚼着东西，一时间没办法说话，这模样让林哲宇心生玩趣，故意开口逗他。
“看我做什么？我也不跟你抢，要不我的也给你算了。”
说着就把自己这份往邵浩帆那边推，碗推到一半另一边就有只手拦着了，林哲宇被瞪着，用眼神示意，但他装不懂，惹得邵浩帆发了狠地咀嚼，着急吞下去好开口说话。
“不要。”
见他脸都被折腾红了，林哲宇努力憋笑，松了手但没有把碗拉回来。
“真不要？”
看来是没玩够。
“不要。”
邵浩帆一字一顿，神情特认真，林哲宇怕自己憋不下去露馅是要招人嗔怪的，便低头藏个无声的笑，同时将碗拉了回来，给这出小插曲画个句号。
“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
“不想回，你不也没回吗？”
林哲宇听这语气，猜测是和家里闹矛盾了，想开口缓解一下气氛。
“本来要回的，这不是，你上了我的车嘛。”
他真逗出个少爷的笑来，因提到家里而浮现的些许愁容也被吹散，是如何记住相遇的那个夏夜，只忆起晚风比平时要亲密些，吹散什么，吹动什么，邵浩帆抬眼看林哲宇，叫对面这人看见了，清澈又微动的湖面。
“谢谢你啊。”
这个时候能陪陪我，后半句邵浩帆没说出口，他含蓄着，却觉得林哲宇意识到了自己想说什么，因此而缓缓低下了头，浮云飘月前，清光遮不住，朦胧下更添洁净的美，是欲放却含苞恰引人注视的昙花。林哲宇望着他，自问除了那张脸还能注意到什么，所谓名贵的胸针在月下是要显得黯淡无光的。
那枚胸针最终到了林哲宇手里，要结账时邵浩帆不好意思地说一句自己才发现没带钱出来，林哲宇笑他这么粗心可做不了大生意，自己去把账给结了。回来时邵浩帆又坐到了他车上，等林哲宇走近，他便伸手摘下别在衣领上的胸针递向林哲宇。
“我车钱也还没给，这个给你，应该能换点钱。”
林哲宇没敢接下，心里暗道小少爷是过惯了阔生活，不知他口里“能换点钱”的小东西可能够别人吃大半个月的饭，几番推脱，邵浩帆生生拽着他的手腕，把胸针塞到了他手中。随后生怕林哲宇还回来，双手裹着他拳头，不给他松开五指。林哲宇看他努力的模样，觉着好无奈又暗中被可爱到了而心觉雀跃。
“好啦我收下，你先放开吧？”
邵浩帆这才松手，背靠回到车上，看了林哲宇几眼，面露不情愿地说：“送我回家吧，这回我认路。”
跨上车前林哲宇低头看了眼，借月光看到了一株铃兰躺在手心。
2.
临近正午的阳光要把人的皮都晒下来一层，林哲宇的车蹬过平时载客的地方，正巧撞见了出门买东西的邻居，问过好之后本要各自走各自的了，没过一会儿邻居突然急匆匆地跑回来说了句“小宇啊，你家门口好像有人在等你，回去看看吧。”
三轮嘎吱嘎吱地响，林哲宇从没觉得自己踩得这么快过，车上没个客人，他知道自己的贵客正在家门口。
那晚之后还是见面了，差不多的时间，林哲宇再次路过初遇那个地方时，非常意外地看见了邵浩帆站在路边，把车停在他旁边连一句好巧啊都还没说，他就先走上前来，声音低低地说句话。
“我在等你。”
目的地还是那家店，下车时小少爷特地掏出钱包来，边给车费边说“这次我带钱出来了哦”，有些骄傲的语气逗得林哲宇笑得不轻。
“约个时间吧，下次别那么晚了，我去接你。”
联系就这么建立起来了，林哲宇还以为少爷都是坐专车出行，嗯……或许他就是邵浩帆的专车。
蹬到家附近，林哲宇快步下车，跑到家门口时出了不少汗，看到熟悉的身影后倒把太阳晒得有多狠都给忘了，他忙问小少爷是不是等久了，怎么突然来了。虽然邵浩帆摇头说没等多久，但林哲宇还是从他额上的汗珠看出事实，忙打开门锁请他进屋。
林哲宇让邵浩帆赶紧坐下，递给他一个大蒲扇，自己则提着脚步拿起水杯去装水了，走回来时还拿了盘水果。看着一个明明比自己还热的人忙前忙后，邵浩帆等林哲宇坐下了就开始给他扇风，还把林哲宇放下来的那盘切好的水果，先拿起一块递给林哲宇，阵阵凉风吹过来，小少爷第一次服侍人，倒自然过分了。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林哲宇再去装水的间隙，邵浩帆四下张望，眼尖地发现了一处亮光，是那株铃兰，摆在了床边的柜子里，最显眼的地方。等林哲宇再走回来时，迎面就撞上了邵浩帆向他亮着手里胸针的疑问。
“这个……没拿去当铺啊？”
林哲宇自觉不好意思，挠挠头，对自己的心思半遮不掩的，纯朴的小伙子藏不住多少事。
“挺好看的，我当时也没想过我俩会再见面，就想着，想着留个纪念什么的。”
这段话林哲宇说得有些结巴，到后头甚至声音渐弱，但还是把小少爷的脸给说得红起来了，只可惜两个人都在一半尴尬一半暧昧的气氛里低着头，没发现对方的害臊。
“那你载我那趟不白蹬了？”
“没白蹬，这不是，认识了你嘛。”
他说得理直气壮，叫人听不出来多少肉麻，反而体会到情真意切，邵浩帆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同时似乎也感受到，林哲宇的同频，宛若一种呼唤。
邵浩帆攥紧了胸针又松手，最后把胸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忽然间变得惶恐的他，匆匆丢下句我要走了就转身往门口迈步。林哲宇追上来说要送他，两人在门口的样子都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是不是被热的，这个借口好像用不得，进门前还阳光明媚的天，现在已经阴下来了。
“坐我的车吧？”
林哲宇怕邵浩帆回一句有车来接，那并不是什么怪事，眼前的他虽还是不看自己，可依然像初遇那样，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上车，小少爷坐下来发现座位与之前不同，低头看发现新铺了张红毯子，软软的，照顾到人心里去。林哲宇对邵浩帆惊喜的神情展露了微笑，心里无比高兴自己将家里这块唯一的好毯子扯出来了这个决定，不过表面上故作平静地跨上了车。
“没坐不惯吧小少爷？”
“没，挺舒服的。”
有这句话在林哲宇就心安了，往前蹬去，要送邵浩帆回家。路到一半才明白这天阴是有道理的，雨打下来，车急匆匆地停，下了车的人急匆匆避雨，林哲宇拉着邵浩帆进了条巷子，借屋檐遮雨。这巷子屋檐浅，挡不了多少风雨，林哲宇让邵浩帆背靠着墙，自己站到他身前，贴近了作屋檐的延伸，替他遮拦泼下的雨。
是好意，亦或坏心，双臂弯曲在自己身体两侧，邵浩帆感到林哲宇好近，心跳还是气息，都好近。他抬头，看见雨滴从林哲宇脸颊滑落，湿漉的发丝黏在额角，好狼狈的模样，邵浩帆能想象到那为自己而被浸湿的后背，他拉着林哲宇衣领要把他拉进屋檐下，可屋檐就那么点，一眼就看出来遮不住两个人，林哲宇笑着按住邵浩帆在自己衣领上使劲的手。
“我没关系的。”
这制止是关心又是惶恐，距离本就咫尺，邵浩帆这一折腾他们连鼻尖都快要贴上，要是胸膛都紧贴，这靠近说是避雨也太掩饰不过去。小少爷礼节到底懂得比他多，林哲宇一出声，让邵浩帆意识到现在的两人已亲密过分，是不该再继续拉近，一时间手足无措，别开了脸不去看他，可双手仍待在他衣领上不离去。
看不见，心跳却实在聒噪，提醒着邵浩帆两个人之间已不留多少余地，他有只手被林哲宇裹在掌心里，那温度在冷雨中就更加明显，秋初的雨带些微萧瑟，路上行人打把伞都加紧走快几步，当下却冻不进巷中人的骨或肉，感受不到丝毫凉意，这身子要是发颤，也只能是为彼此过近萦绕的气息。
“哲宇。”
听他嘴里呢喃着自己，要能知道邵浩帆将要做什么，林哲宇定是要说句他疯了，他也真的快要被逼疯，被自己还是被林哲宇，真想开口问你真不觉得这心思早已欲盖弥彰？言语之前，身体已克制不住地向前，邵浩帆揪紧林哲宇的衣领，抬头接一个被雨沾湿的吻，西装和马褂，胸膛真紧贴了，他学过多少礼节，此刻为你尽数撒向雨中，跌破在青瓦砖地上。
少爷还是那个少爷，亲吻都仍是轻微的一下，后退时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自知失礼，袭击得突然，当看不懂林哲宇眼中情绪，心里自然是慌张。好像是要先道歉，邵浩帆想着，嘴上却说不出什么，吻了过后身体在轻颤，分不清在冷雨之前侵袭自己的是什么，大概是下一秒将他压紧在墙上的林哲宇。贴着额头，邵浩帆受一个粗糙的吻，满是青年人的冲动，林哲宇吻得实则与邵浩帆区别不大，都是青涩，这一次却多了那份冲动，于是吻得深切，拥得紧贴，朝着掠夺氧气的方向去，失控般喘息，微雨中缠绵，连不得不分离时都带着眷恋，分明如此近距离地抱拥，竟因没在亲吻而心感可惜，做情人，都有颗贪恋的心。
雨停时两人才离开那巷子，风雨的掩护里落尽了嫣红。
“回家？”
“不回，”邵浩帆往林哲宇那边靠了靠，“你再带我逛逛呗。”
应声好，林哲宇不禁笑出来，邵浩帆问他笑什么，他自是摇摇头说没什么，自己真把小少爷给拐跑了这种话只能在心里想，怎么能在本人面前说呢，听到后的反应，怕是可爱到自己承受不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