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奇人异士列传——叛教者 尤里安 上

多年前，我和朋友聊起罗马末期的诸多皇帝的时候，他突然跟我说：他心目中，最为才华横溢的皇帝，既不是奥古斯都，也不是图拉真，更不是奥勒留，而是叛教者 尤里安。他甚至觉得，如果此人更加长寿一点，或许整个罗马的命运都会随之改变。

叛教者 尤里安真的是如此神奇的人物么？

还真是。

公元355年11月6日是尤里安24岁生日。和大多数王公贵族的纨绔子弟不同，尤里安是学者出身，准确地说，直到他24岁生日为止，他一直在雅典学院研究哲学。

而这一年，355年11月，尤里安年满24周岁的时候。他突然迎娶了皇帝君士坦提乌斯的妹妹——海伦娜，同时被任命为“副帝”。而且即刻就要率军奔赴高卢，负责处理高卢战事。

关于尤里安被任命为副帝的原因，学界各执一词，比较有说服力的观点是：皇后优西比亚很欣赏尤里安的才华，于是把他引荐给了皇帝君士坦提乌斯。因为尤里安在23岁时，由于他的堂兄煽动叛乱而遭到处决，所以他被召见到米兰受审。被困在米兰期间，他神奇地与皇后优西比亚取得了联系，二人不仅互通书信，还畅聊人生哲学。最后，在皇后的劝说下，君士坦提乌斯赦免了尤里安。

后世的小说家们对此添油加醋，比方说戈尔维达尔的《尤里安》中，甚至写到皇后对尤里安充满了柏拉图式的爱慕之情。

当然，尤里安并非行伍出身，也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后世的史学家们只知道他24岁之前一直在雅典读书，但不知道他具体都做了些什么。他24岁之前的人生是一团迷雾。

彼时的罗马危机四伏，北方日耳曼人的多只蛮族部落，都在大举南下，进攻多瑙河和莱茵河防线。而尤里安前去的，正是战斗最为艰苦，伤亡最为惨重的莱茵河防线。当时的高卢地区，蛮族横行无忌，所向无敌，把罗马军团打得抱头鼠窜，满地找牙。罗马军团甚至需要东躲西藏，以避免和敌军正面遭遇。

而叛教者尤里安，只带了360名随从，轻车简行，抵达前线。包括皇帝君士坦提乌斯本人在内，几乎没有任何人相信尤里安可以取胜，甚至安排他成为副帝，负责北部战线一事，都被后世阴谋论者认为是皇帝排除勾引皇后的出轨对象的阴谋。

尤里安结婚之后，几乎是立刻就被调往莱茵河前线，他甚至没有和妻子度过新婚期，就不得不只身赶赴战场。

尤里安在11月底翻越巍峨的阿尔卑斯山脉，并且在同年年底抵达维哀那。

寒冬腊月中，历尽千险，翻越阿尔卑斯山脉，抵达前线的尤里安，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他被安置在军队大营中，手下只有4人：两个保安，一名律师，一个秘书。

皇帝根本不相信在外征战的武将，尤其是经历过多次军队哗变的皇帝君士坦提乌斯。他严格限制尤里安的行动，安插了密集的眼线，监视其一举一动。

但是，此时莱茵河防线的守军，伤亡超过三分之二，仅仅只能维持2万人左右的军队规模。而且，由于莱茵河军团曾经发生过哗变，所以皇帝一直不肯增援。

在这种情况下，尤里安放弃了一切明哲保身的选择。第二年一开春，尤里安立即离开了维哀那，笔直地朝着北方前进。此时，蛮族大军正在进攻欧坦城，城中守军依靠城墙艰难防守。尤里安率领一千多人的骑兵部队，在兰斯与日耳曼部落的阿勒曼尼人遭遇，双方随之交战。

第一场战斗并不顺利，罗马军团侧翼没有抵挡住蛮族的攻击，全军溃败。尤里安不得不收拾部队，退回兰斯城休整。但是他没有放弃，一往无前是年轻人最为可贵的品质。尤里安用了一晚上，对将士们演讲，激励战败的士兵，掩埋阵亡的死者。第二天，重整士气的罗马军团再次出城迎战，与蛮族在大平原上正面交锋。这次取得了胜利。

之后，尤里安率领部队，一路追击蛮族败军，一直追到了科隆。

此时的科隆早已被蛮族大军夷为平地，曾经车水马龙的大都会，如今剩下的只有残垣断壁。尤里安命令部队在科隆附近的桑斯扎营，然而，部队刚刚驻扎下来，就再次遭到了蛮族大军的进攻。在长达30天的围攻中，尤里安骑着高头大马，高举着军团银鹫旗，每当军营一处遭到突破的时候，他就会亲临前线，大声指挥部队，组织防御。在紧要关头，他甚至还会亲自下马，和士兵们一起修复防御工事。

30天的围攻结束，蛮族大军留下了1万多具尸体，悻悻离去。尤里安因为此战而声名鹊起，部下们都被他的英勇和坚强所折服，甚至部下们开始拿尤里安作战时的英姿，与阿莱夏之战的凯撒相提并论。

战后，他解除了骑兵团长官马塞勒斯的职务，并提拔了勇敢的骑兵队长塞维鲁斯作为新任团长。因为马塞勒斯的指挥下，他的骑兵团行动迟缓，在敌军面前不战而逃，更加可恶的是，他竟然拒绝了尤里安的求援信。友军在桑斯遭遇敌军围攻的时候，他竟然呆在维哀那，避战自保。

不过裁撤军官是很危险的行为，毕竟马塞勒斯是皇帝钦定的骑兵团长，此举一定会激怒皇帝。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皇帝不仅默许了尤里安的自作主张，甚至还给了他援军。

公元357年，经过补给的尤里安的军团，人数上升到了1万3千人，相当于帝国早期的两个军团，同时还有巴尔提奥率领的3万援军。这3万援军刚刚离开米兰，还有大约2个月就能与尤里安会合。

尤里安的部队士气大振，于是他决定渡过莱茵河，直取斯特拉斯，彻底消灭入侵的阿勒曼尼人。但是，就在尤里安的部队刚刚抵达斯特拉斯，准备扎营的时候，噩耗传来：增援的巴尔提奥的3万人马，在抵达里昂之后，没有继续北上，而是转头南下回米兰去了。

没有一个人能解释巴尔提奥这番诡异举动的原因，后世的史学家们不知道究竟是他的自作主张，还是皇帝的命令。是因为巴尔提奥嫉妒尤里安年纪轻轻就建功立业？还是因为皇帝害怕尤里安功高震主？

没有人能够确定背后的原因，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巴尔提奥的撤军，直接让尤里安的1万多部队完全暴露在近4万蛮族大军的面前。他们深入敌境而且孤立无援，就像300多年前凯撒孤军深入高卢地区一样。

然而，尤里安的部下们相信他是凯撒再世，相信着神君凯撒、奥古斯都大帝、朱庇特，以及所有罗马众神正在注视着他们。即使尤里安只是一个27岁的年轻人，即使他经常因为神经紧张而神神叨叨、自言自语。

一直以来，斯特拉斯，只不过是莱茵河畔的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城，但从此以后，这个中欧小城注定不再平凡，它马上就要见证罗马帝国末期最为惊心动魄的战役之一，同时也是叛教者尤里安生命中第一次史诗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