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兆之光【第十八章 迷失的弃儿（6）】
半个小时后，经过祖安人所谓的“去污淋浴”，她们蜷缩在野火帮的临时医务室里等待着。
等待着。
然后等待着。
泽丽踱步时，鞋子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咯咯的声音。金克丝用手指啪的一声将萤火虫从空中捏下，当拉克丝瞪着她时，金克丝才让它离开。
艾克已经停止尖叫有一段时间了。这是否是件令人安慰的事还有待商讨，而她们谁也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她们听到门外传来安静的声音：刀疤的咆哮声，医生的喃喃声，最后是艾克沙哑的回答。
接着是不均匀的脚步声，门开了。
刀疤和野火帮的首席医生走了出来，在经过时只向她们点头致意。刀疤用手拍了拍泽丽的肩膀，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在离开时把门拉到身后。
在他们身后，艾克靠在房间门口，向她们露出憔悴的笑容。
“艾克！”泽丽停住了脚步，“你还好吧，伙计？”
“是的，我还活着，”他做了个鬼脸，“...而且绝对不后悔我不使用那些东西的决定，呃啊...”
艾克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和坐在拉克丝身边手牵手的金克丝对上了眼睛。
“嘿，”金克丝低声嘀咕道，“不用谢。”
拉克丝捏了捏她的手。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艾克喃喃着把目光移开，“听着，金克丝，我——”
泽丽大步走来，猛击他的肩膀，差点把他撞倒。
“哇啊，嘿——”
“你差点把命送了，白痴！”
艾克呻吟着，靠在门口，对她摆了摆手，“我很好，我已经挺过来了，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
“诶对，下次你决定要执行任务时，不如直接告诉我‘对不起，泽丽，这是一个野火帮限定的任务，你最好别跟着过去’，我会给你一脚然后无论如何也要去，你信不信。”
艾克的眼睛一直在努力避免转向沉默、闷闷不乐的金克丝，尽管泽丽已经挤占了他的大部分视线。
“...你说你‘只是来参观，不是你那炫酷青年俱乐部的一部分’！”艾克说，“我也说过，只要你学会了驾驶飞板，你就可以跟着我了。”
“我不需要飞板。”
“我知道你很快，但如果我们高速飞行，你就跟不上我们了——”
拉克丝屏住呼吸，看着金克丝眼中闪烁的眼神，她凝视着艾克时那种强烈的情感，仿佛房间里再无他人，然后是柔软的流血受伤。她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先是落到地板上，然后是拉克丝缠绕着她的双手。
然后抬到拉克丝的脸上。
她没有伪装的面具，拉克丝可以看到她下面的感情。金克丝从来不会伪装自己，不像拉克丝那样，她只有更多的伪装，更多的隐藏，甚至比她可能知道的还要多。
拉克丝松了一口气，点点头。
“...好吧，那你得给我找一块我不会一碰就炸的飞板，”泽丽翻了个白眼，“承认吧，艾克，你只是不想让我参加你超级重要的任务，因为你认为我是个头脑发热的人。”
“听着，我们都知道你很棒，但我们承担不起在任务中面临的风险...”
他的话戛然而止，向金克丝瞥了一眼。
或者说，向她原来的位置瞥了一眼。她消失了，只有拉克丝坐在她们的位置上，双臂交叉。
“你们俩打情骂俏完了吗？”拉克丝说，“因为我猜现在你可能想感谢金克丝救了你的命，然后让我们回家。”
泽丽皱着眉头，“她在哪——”
“一个人待着。”拉克丝举起一只手。“我向你保证她不会惹麻烦。”
“你怎么知道？”泽丽哼了一声。
“我知道，”拉克丝说，将浅笑变为钻石般的笑容。
艾克谨慎的神情在一阵疼痛中消失了，但他摆脱了泽丽对他大惊小怪的关心，把目光转向了拉克丝。
他的心里正在思考一些事情，她能看出来。
“嘿，泽丽，”他平静地说，“我需要在这里和拉克丝谈谈。介意我们稍后再谈吗？”
“如果你确定你能撑住的话，”泽丽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看起来惨的不行，伙计。”
“是的，我感觉到了，”他对她咧嘴一笑，“但我的时间还没结束。去吧，我会赶上你的。”
“你？赶上我？”泽丽笑了笑，对他半眨了个眼，“梦里啥都有，时间男孩。”
艾克摇摇头，挥手让她离开。泽丽咯咯地笑了起来，并在走到门口时对拉克丝简短地点点头。
然后停在了那里。
“嘿，光之女孩，”她说，“也许有时间我们可以聊聊...嗯。”
泽丽手指成枪，指尖发出绿色和黄色的小火花。
“...你的和我的，你明白吧？”
“哦，相信我们会的，”拉克丝说道，并再次摆出了礼节的浅笑。
“酷，”泽丽眨了眨眼，“好吧，我出去了。”
她的手指枪指向了出门的方向。艾克看着她离开，然后叹了口气，瘫坐在拉克丝旁边的座位上。
“你的朋友有点东西啊，”拉克丝笑着说。
“她有颗大心脏，”艾克说，“你会习惯她的。”
他把头靠在身旁的金属墙上，白色的发扣压在钢铁上。
“她差点杀了我们，”拉克丝点出。
“我听说了。”
“这种欢迎我在这里看到不止一次了，这就是你们祖安人打招呼的方式吗？”
艾克笑了出来，但立刻后悔了。他缩了一下，揉了揉疼痛的胸口。
透过衣服的碎片，拉克丝看到了沃里克的爪子留下的丑陋纠结的疤痕。
“...我们是从小在这里战斗长大的，”他说，“祖安教会了我们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活下去。如果有人照顾你，那你是幸运儿之一，但即使如此...”
“你真正能信任的只有你自己？”
“是的，你开始了解了，”艾克看着她，“祖安最珍贵的三样东西：空气、水和信任。金钱、地位？甚至排不进前十。除非你是炼金男爵。”
“我确实在了解和学习。”
“另外，你难道真的会惊讶于一直陷入各种枪战吗？”他轻笑道，“你可是在和金克丝一起混啊。”
拉克丝抬起手指作枪状，指尖发出闪光。
“有道理。”
艾克再次轻笑，把头往后仰，闭上眼睛。
沉默悬于房间中。
像蜘蛛网一样挂在空房子里。
‘或是稻草人绞刑架上的尸体...’
疲倦淹没了拉克丝，但她不敢闭上眼睛，害怕黑暗可能会召唤出她们今天的那些闪回场景...
一次又一次。她想知道艾克是否每次都能在他的眼睛后面看到同样的东西，毕竟他才是反抗时间流逝的那个男人。
她想知道他是如何保持理智的。
“所以，呃，”艾克挠了挠头发，“你是她的女朋友。”
拉克丝双手扣在膝上，笑了。“而你是她儿时的朋友。”
“是的。”
安静。
“好吧，”艾克大声说道，听起来好像谈论这件事比翻山还要难，“我真的没想明白，无意冒犯，但你是一个来自世界另一端的优雅千金，而你在和...金克丝约会？”
他举起双手。
“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拉克丝试图再做出一个微笑，但发现自己憋不住展露出真正的笑容。
‘我是怎么了？’
“哦，我想这个故事得留到下一次说了！”她发出欢快的颤音，“如果我现在就向你解释这一切，我想你的大脑可能会负荷太多了。”
“确实。”
“事实上，我想我的大脑可能也已经接受的够多了，”拉克丝咯咯地笑着，然后变成了一声鼻息。
“好吧，”艾克思考着，“那更简单的问题，你认识她多久了？”
“嗯，几天了。”
他眨了眨眼，“几天？”
拉克丝脸红了，“几天内能发生很多事情，你知道。”
“告诉我吧，”他叹了口气，“听着...我们刚刚谈到了信任，所以当我问这个问题时，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是的。”
“你信任金克丝吗？”
‘是的’，她想说，‘以我的生命，以我的心，以我的一切’
她意识到那些话听起来有多疯狂，于是她轻轻地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睛。
现在紫色几乎从它们上面消失了。黑瞳，专注，让她想起了一个伊泽瑞尔的反面——那种被沉重的责任所磨炼的骄傲，他表现出的孩子气的姿态是为了服务他人而不是自我。
也许有点像她哥哥年轻时的样子，刚进入无畏先锋，渴望有所作为。这只是一个短暂的印象，但拉克丝相信她能读懂人。
她只失手过一次。
“我相信金克丝是金克丝，”她说，完全没有撒谎，“我相信她完全遵循她的本心，无论发生什么。这是我很少会对人做出的评价。”
艾克慢慢点头，“你听起来很确定。”
“信任对我来说也是一件珍贵的东西。”她说，“在我的工作战线上也是如此。”
他歪着头，“那是什么工作？”
“嗯，”拉克丝笑着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之后我就必须得用彩虹把你灭口。”
艾克哼笑了一声，随即变成了一种剧烈而痛苦的咳嗽。他挣扎着站起来。
“你可不是表面上展露出的那么天真，对吧？”
艾克盯着她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脸严肃而坚忍，但眼神却在闪烁着评价。然后他耸了耸肩，转向门口。
“来吧，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