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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兰】坟墓

2023-06-21 13:22 作者:舐霜  | 我要投稿

  “我就在此处啊,你又在看哪里呢?”


1

  砰。


  耳边乍响一声短暂的怒吼,空气中弥漫开刺鼻而熟悉的硝烟味。沉默在无言中缓慢地爬动着,惊魂未定的伏特加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身后墙壁上那个突兀的黑洞,语调有些隐隐的惊惧:“大哥,您……”


  他所敬爱的大哥居然第一次差点对他动了手,看样子是极想夺了自己性命的。只不过也许是出于什么不为人知的念头,琴酒在最后一刻稍稍调转了枪口,只是对他身后灰扑扑的墙壁开了一枪以示警告。


  “我早就说过,哪怕是亲信,也绝不能随随便便提起她!”琴酒像即将呜咽的猛兽,眼眸里闪动着骇人的光芒,“你听不懂吗?”


  风在废弃的工厂外怒吼,盖过了子弹出膛的声音和男人近乎疯狂的咆哮。


  “她是底线!”琴酒又用沾满黑暗的脚底狠狠跺向躺在地上的烟头,剜了一眼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咬牙切齿地甩下一句话,大步向着点缀着光晕的大门走去。


  伏特加愣住了:只是因为那个和大哥暧昧过一段时间就神秘消失的女人?


  他小跑着跟上琴酒的脚步,心里默默疑虑:那个女人只是稍微和大哥玩玩就跑了吧,为什么还要这么在意她?


  已经整整三年了吧,为什么?


  伏特加抬头望向琴酒有些模糊的身影,暗叹大哥居然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组织成员大多都不知道,三年前琴酒在组织外面有一个藏得很深的爱人。他们似乎是在计划着什么秘密的行动,总是会在特定的日子来这个废弃的工厂里乒乒乓乓做些什么,而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这时候的他们,哪怕亲近如伏特加也只能远远的在工厂外面守着,更别提去一探究竟那个能与大哥唱和的女人是谁。


  啊,说到这里,贝尔摩德应该是知道的。可是那个人太过于神秘了,总是撂下一个狡黠的笑容就骑着摩托飞驰而去。


  三年呢,哪怕那个女人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哥也还是那个大哥,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连伏特加也猜不透,总是一心一意为组织着想的琴酒现在究竟将思想放在了何处。



2

  甩掉了一会儿沉默无语一会儿叽叽喳喳的伏特加,琴酒自己踩着油门回到了组织安排的住所,将黑色大衣随手一甩,仰面倒在了床上。


  那把已经陪了他很久的手枪被放在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精心打扫过的桌子上,和杂乱的陈设混为一体。


  就像贝尔摩德说的,琴酒离开那个人以后,除非组织派人亲自上门打扫,他也绝不动自己的房间一下。


  “万一她哪天回来看到你这样,你怎么解释你以前的样子?”琴酒脑海里很不愉快地响起贝尔摩德轻飘飘的几句话,“你总不能指望她在灰尘里和你度过重逢的愉快夜晚吧?”


  琴酒面对这种问题,总是沉默。组织拿他半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掐着日期找人来给他打扫这个所谓的“家”。好在琴酒也不反抗,只是毫不让步地要求打扫卫生的人绝不能把房间里的任何陈设换了位置,否则他也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虽然已经够乱了,但是没关系。


  琴酒抓起桌子上的酒瓶,很随意地拽过一只高脚杯,随手倒满。


  正要送往嘴边时,他忽然像惊醒了似的,急忙又拿过一只,也倒满了酒,放在洒满月光的,稍微明亮的地方。


  三年了,这件事反反复复,最后都以琴酒一个人默默喝完两杯酒而告终。


  喂,你什么时候回来?他似醉非醉,仰头问着沉默的虚空。


  谁知道呢?没有像科幻小说那样,哪怕琴酒喝醉了,空气中也没有幻化出某个娉婷的人影,能吻着他银白的发丝告诉他归家的日期。


  小说总是太过于美好,多少人都愿意抛弃现实去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事。


  因为现实实在是太残酷了,小说实在是太美好了,而且永远也无法实现。


  真是的,她又没死,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呢?琴酒自嘲——也许人死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吧。


  如果一切都是朝着他所愿的方向发展,哪怕在某一次任务中被杀死也是没问题的。可是就是因为还背负着什么,所以才不能随随便便结束生命啊。


  一半黑暗一半明亮的照片隐没在屋子的角落里,琴酒也提着酒瓶坐在那个角落里,陪着那张照片上笑得明丽可爱的女孩,断断续续地说着些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三年了,你说你要来杀死我的,为什么还不来?!


  我今天又去了那个地方,伏特加随随便便就跟进来了,我当时怒火中烧,但还是饶了他一命,你总要说些什么来夸奖一下我吧。


  我在那个地方教你枪法,可不是让你去战斗的,哪怕是,也必须是在杀死我之后,那你为什么不来呢?为了你那个光明无比的梦想。


  像“你们那群人”说的,“我们”在“你们”的世界里就是无恶不作的坏蛋,你们的使命就是与我们为敌,但为什么你迟迟不来呢?


  是怕我的黑暗沾染上你的光明吗,还是在酝酿太阳的光辉吞噬角落的灰尘?


  凭什么这个世界非黑即白呢。

  

  三年前,我所认识的那个你,不正是黑白中间的混沌化身么?你终于决定偏向何处了吗?


  琴酒已经顾不上明天还有任务,更顾不上手边的是一瓶烈酒,直直仰脖灌了下去——从那个人再也不联系他开始,这样的夜晚已经像每个晚上重复到无味的所谓噩梦一般,总是会在某个时刻让他默然。


  早已喝惯的酒,戒不掉的烟,就像那个笑靥一样,缠在氤氲的梦里。


  “毛利兰!”他忽然激动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涌,总之琴酒一把抓起放有毛利兰照片的相框,死死地盯着,几乎快要把脆弱的玻璃捏碎。


  他想,也许毛利兰不是不想回来见他,而是被这个相框囚禁住了灵魂,该有多好。那她就可以听到每天晚上他从心底挖出来的血淋淋的话,可以看到他为她而喜怒无常,甚至他只需要一用力就可以将玻璃打破,将她重新搂进怀中。


  自私,却很真实。


  琴酒这样想着,毫不犹豫地做了。


  破碎的玻璃在洒满月光的房间里逃窜着,旋转、展示着,晶莹的身躯闪烁着藏匿已久的泪光,映衬着轻飘飘的照片悠悠落在男人宽大的手掌中,却仅仅只有一张纸而已,别的什么都没有。


  琴酒四下寻找了很久,终于还是明白,童话要少看,至少像他们这样的人应该少看。


  他捡起一块玻璃,死死地握在手中,直到锋利的缺口剜开脆弱的皮肉,放出猩红的液体,一点点滴在那张明丽的照片上。


  毛利兰很爱干净,此刻却被杀手的血液染了脸颊。照片里的她恬静地笑着,身着一袭淡蓝色的连衣裙,眯眼看着镜头,口中好像还说着些什么。琴酒想起她经常念叨的话:GIN的血液一点都不脏,那些人只会胡言乱语。GIN的血液是炽热的,带着顽强的生命力。


  那时的琴酒扯开一个狞笑,将正在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毛利兰的双手死死扣住,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拇指按上子弹留下的可怖伤口,沾着猩红的血液在毛利兰的红唇上细细描画着。


  她不叫也不恼,默默配合着琴酒的动作,似乎还在心底为这特殊的口红而开心。


  他的心脏为她的唇带去最靓丽的色彩,给她的舞步配上最合适的节奏。


  她眯起眼睛,仰着脸,静静地等待她亲爱的先生给自己描上印记。


  就像新婚燕尔,丈夫给妻子留下远行前的礼物,在妻子的额头上刻下一个吻,告诉她自己会早些回来。


  所有的悲剧故事都会这样写,最后丈夫定是把生命抛在了某地,他的妻子抚摸着额头淡淡的回忆守在窗前,一边怀念着自己的爱人,一边望着皎洁的月光洒在照片上,然后在某一天阴差阳错地唤醒爱人的灵魂,以另一种特殊的方式相见。


  多美好。


  可是琴酒知道,毛利兰和自己都活得好好的,哪来的什么灵魂相见泪眼汪汪,有的只是两个怀着苦衷的人在地球的两端怀念对方的怀抱和笑音里独独留给自己的温柔。


  创作故事的人终究还是会羡慕自己笔下的故事啊,就像人们总希望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安慰一样。


  死后真的会有灵魂吗——琴酒有些不屑一顾的将薄薄的照片小心翼翼放回桌上,轻车熟路地拉开抽屉,从满满一抽屉的备用相框里扯出一个,将毛利兰的照片放进去,重新摆到他每日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除了少数殉情的伴侣,有多少人敢用自己的生命去孤注一掷那个虚无缥缈的结果呢?琴酒虽然表面上装得毫不在意,但是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在见到毛利兰之前就死在了什么地方,如果死后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灵魂和另一个世界都不存在的话,他该去哪里。


  所以还是活着吧,总能等到她回来的时候。


  也许在某个任务的某一天,琴酒刚出门就可以看见调皮的女孩躲在一大束玫瑰后面,长长的睫毛藏在娇艳欲滴的花朵后面,发丝吻上晶莹剔透的露水,忽然吓唬他——“GIN!我回来啦,有没有好好想我?”


  

  他设想过无数次那一天:“兰,你稀里糊涂就跑掉这么久,居然还想得起我来?”


  “什么嘛!GIN也是!平常不也经常不告而别嘛,既然你都好好回来了,我也要回来呀。”也许毛利兰还是会穿着那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将玫瑰塞进琴酒的怀里,大踏步走回他们两人共同的家中,把厚重的窗帘拉开。


  “好久不见。”琴酒肯定会这样说。


  “好久不见啦——”毛利兰也会这样说。



3

  “那个琴酒真沉得住气,都说他有多么多么专情,也不见他来打听她的下落啊,以他的性子应该会张牙舞爪杀到咱们这儿来,逼问人在哪儿才对。”同一时间,某警视厅的高层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皱了皱眉头。


  “那个人传回消息来说,今天他又去了和毛利兰经常秘密约会的地方,或许只是有个记忆,但并不是有太深感情罢了。”一旁的下属按了按手机,似乎删除了某条消息。


  “是吗。居然连毛利兰都不能引他出来……这一步棋究竟是不是走错了。”那人沉吟半晌,脸上蒙上一层灰扑扑的阴影,也不理遐想连篇的下属,迅速走出了令人压抑的办公室。


  毛利兰早已在一次秘密任务中被杀,后来证实是潜伏在那个组织里的某个卧底故意干的,但警视厅高层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而是将失去色彩的少女埋葬在充满她和琴酒回忆的那个地方——也是两人约定每一年的某日一定要去的地方。


  他们想以此引出琴酒,或是在未来的某一天威胁他自尽。


  因为心高气傲的杀手绝对想不到,他心心念念的爱人就静静地躺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日复一日。


  说好某一天去那里见面的,可是她却日日夜夜在那里等他。


  说好两人分开各奔东西的,可是他却时时刻刻在黑夜念她。


  或许灵魂的故事是真实的,或许毛利兰也会用透明的双手搂住愣愣站在自己身旁的琴酒,或许她会很不满地看着琴酒乱糟糟的房间,飘来飘去地假装为他收拾东西,或许也调皮地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浴血奋战,静静等待他某一天来陪她,这个时间不会太早,但也应该不会太晚。


  因为琴酒早就给组织留下了遗书:在他死后,一定要把他埋葬在那个只有毛利兰和琴酒才相拥过的地方。


  从很早以前,从毛利兰还能牵着琴酒的手说笑的时候,他就留下这封遗书了。


  在晚风怡人的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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