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相是什么?
原作者:百度贴吧~碧府小碧
在我毕业的前一天,校内记者曾好奇地采访我问,“在即将离开校园的此刻,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有点儿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了,只记得好像提了学校轻松的学习氛围,赞美了学校优质的师生资源,送上了给学妹们的祝福,也做了自己未来的展望,就没什么了。
我说得漫不经心,一直保持很端正的微笑,我想,我的笑容一定很动人,因为我看到记者都为之眼睛一亮。
之后,我很平常地说完了一个优秀毕业生所有值得说的话,说尽了所有心里话,甚至爆出花边新闻和黑历史,引得采访的众人哈哈大笑。
但唯独,我没有提到她。
果然,真的临近毕业之即,真的要和过去说再见的时候,就越不愿意去面对悲伤的现实呢,真想时间永远定格在过去。
“那你还有什么遗憾的吗?”笑够的记者很认真地记下我的答案后,又懵懂地抬头问我。
“遗憾?”我沉思片刻,思索这个问题,我……有什么遗憾吗?
我转头看着被风吹乱的樱花雨,看着摇晃的天空,耳边想起吹动树林和夕阳颜色的山风。我很快得出了答案。
“要说遗憾,可能,没能去一次海边吧。”我理了理被风吹起的长发,很无奈地笑了。
两年,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没有多余的情感负担,反而一切都变得很平静和简单了。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瞻前顾后,一个人,只用关注自己就行了,大概,就可以这么结束了吧。
临到毕业时,我解散了派阀,并在升入长点上机高中后,顺利评为超能力者重点培养对象和神经心理学研究协会的初级研究员。
在那儿以后,我的课余时间变得更少了,每天每晚都忙碌于实验室与工作室,参与学生活动的时间越来越少,跟实验仪器、药剂、报告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
后来,学校为嘉奖我在神经心理学研究的突出贡献,额外给我备了一套房子,作为我的休憩之所。
我毫不犹豫地按着我的想法做成了蜂巢的外形,还特地请了有名的秘境行者为我设计了蜂巢迷宫。
看到蜂巢房的第一眼,大多数人都是称赞,觉得我的想法和设计独具一格,真有精神系能力者的特色。
只有少数人才会指着房子的核心,指着那些六边形的封闭房间刻薄地说,“这完全就是牢狱。”
啊啦,还是会有人猜出来嘛,我的心思。我不在意旁人的意见,只是专注于自己的能力研发,当然我的努力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另一个人的份儿。
我默默地忍受着寂寞,尽管伤痛不再那么刻骨铭心。我固执地相信,那场意外之后将不会再有其他事可以打扰我的生活,我可以安静地独自去守护我和她的记忆。
但是,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因为,御坂同学的意外,并非是一场简单的高楼坍塌事故。我注定还是要面对丑陋的真相,那个让我和御坂同学一生都面目全非的真相。
最初将这一切内幕的帷幕拉开时,是在今年的7月,也就是御坂同学逝世的两年后,我在我的电子邮箱里收到了一封匿名短信。
短信很短,语气很慎重,来信人只是说有很重要的事需要我亲自和他见面,见面地点是一家韩式小咖啡店。
很重要的事?是有多重要?还要亲自见?我不明所以,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见面。
我往自己脑海里先植入了预警应急逃生的记忆片段,包里装好遥控器,背上星星挎包去找那家咖啡店。
结果,我遇到的是一位在第七学区医院工作的年轻法医。
别看他年纪轻轻,却有一头熬干气血的灰头发,眼镜后面一双疲倦的小眼,穿着咖色衣服,把衣领拉得很高遮住了下巴,无言地坐在我的对面。
他一脸的唯唯诺诺,卑微地喝着廉价的冷咖啡,说话都带着怯弱的鼻音。
我没有拐弯抹角,在表明我的身份后,很干脆地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他很诚恳地说,希望我可以通过精神控制的能力帮助他离开学园都市。
随后,他老道地拿出一个信封,作为解放他离开学院都市的交换条件,信封里是一张报告单复印件。
那个法医将报告单复印件推给我,说这是一年前递交给学工处与紧急救援署的尸检报告结果,内容差不多是——
御坂美琴由于受到爆炸伤害和重物压迫,死于内脏大范围失血造成的心肺衰竭,死亡时间12月24日晚22时51分。
“是这张报告啊……”我苦笑着,用手潦草地翻了翻报告,又还给他。
这也是我经历了许久伤痛才被迫接受的结果,我花了很久的时间去喜欢美琴,去适应她的存在,然后又花了双倍的时间去适应她的离去。
这一切都是定局,无法挽回,我不知道一年后再指出来有什么意义。
结果,在循序渐进地交谈中,我才得知了,当时正是面前坐着的这位法医检查的御坂美琴的遗体,报告最后的签字也是他签的。
而这次约我出来秘谈,为的就是说出他当时掩藏的真相。
“我在检查的时候,发现了,在她僵硬的脖子后颈处,我摸到了一个细小的针孔。针孔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愈合,应该是在她死前两小时之内被人射伤的。”
他谨慎地压低声向我说,害怕得四处瞧瞧有没有人看过来。
两小时之前??那个时候,不正是御坂同学去营救那着火的研究所的人的时候吗?!再之后,就是她受到爆炸冲击,被废墟掩埋,由救护车送去医院。
我感到很震惊,一种稠密的迷雾被扫开的感觉,难道,她的死不是意外???
“是有人在她专注于营救没有注意周围情况的时候,向她放了暗针吗?!那……你为什么当时不把这个写在报告里?!”
我紧接着质问他,语气也带着诘备与焦急。
“不瞒你说,我是……没有这个胆子。我也仔细看了,她那脖颈伤口上有着淡蓝色的痕迹,那是……那是会造成能力衰退的UD-46药物特有的痕迹啊。”
法医将灰蓬蓬的脸埋得很低,声音有着不服年纪的低沉苍老。
“UD-46?那是什么?”我直截了当地问。
“UD-46是由我们法医们自己命名的,它最近才出现在各个尸体上,因为很罕见,量少,也查不出具体成分。所以我们命名为Unatural Death-46,即第46号非自然死亡药物。
UD-46是个淡蓝色药物,起初扎入人皮肤里不痛不痒,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也不会被受害人察觉。但到了使用能力的时期,它就会阻碍人体生物电与神经冲动,干扰能力者大脑,造成能力极速衰退。
剂量不需很多,1毫克足够。效果也是暂时的,可能几小时后就会失效。但在关键的时候,它的发作可以对能力者的计算造成致命的影响,而事实上,生死可能就决定在一念之间。
我不清楚更多内幕,只知道它肯定是个暗杀能力者的绝妙东西。它的研制成本也绝对不低,该是高层、有钱人才买得起的东西。
我们也曾向上头提出过疑问,问这是什么东西,不过都因为证据不足而草草收场了。
后来,我们的一个热心的同事有些接受不了了,他将这个不明药物明目张胆地写在了一个出意外事故的能力者的尸检报告里,希望上头可以查明这个药物的真实成分,并还能力者一个真相。
结果,一周后,上头没有任何回复……甚至连那个同事,也从我们的视野里彻底消失了。
大概几天后,有人在一处环山的溪水旁,发现一辆跌下悬崖的汽车,汽车撞在巨大的岩石上,烧得只剩灰黑的骨架。
那是那个同事的车,而人已经跟着车一起粉碎在峭壁岩石上了,按尸体僵硬的程度,死了也有三四天了……”
那个灰头发的法医边说边颤抖,手指不停地抓着糙糙的发丝,似把头皮发麻之物抓下来。他带着血丝的双眼盯着咖啡杯壁的图案,眼里满是恐惧。
“之后,我们法医都明白了,这个药物说出来意味着什么!我们都达成了默契,不要再提UD-46号药物的事,再在检查中遇到它,也绝不提半字!大家都安分守己,不去好奇那些人的纷争,只要装作不知道,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这也包括一年前,我在写御坂美琴的报告时,最后写下的不完备的尸检结果。
我也知道那不是意外,是UD-46害了这个孩子!!肯定是药物造成的能力衰退,才导致她在关键时候没有躲开致命的爆炸……而这种情况,在我手里就有四个了,我只能无力地去回避,我真的没……没有办法……我说不出口……”
他吞吞吐吐把话拖完了,眉头紧锁,然后很不焦虑地揉搓着右手的无名指。
我淡漠地看着他失措的行为,当听见他把最后一个字讲完以后,我就想清楚该怎么做了。
我平静地答应他,答应把他顺利送出去,去到学园都市的围墙外那平凡安宁的世界去。
“多谢。”
法医很感激地向我鞠了躬,把手里的咖啡咕噜咕噜喝完,事儿交代末了还不忘叮嘱我千万不要过度追责,对手远远比我想象的更黑暗,更深不可测。
我微微苦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为什么选择告诉我御坂同学死因的真相。
“因为,我看见,当时御坂在医院做最后检查时,你就站在外面。你一直等着她的检查结果出来才离开。我还听说御坂的葬礼也是你一手筹办的,包括她的后事。
我判断,你应该跟她有很深的关系吧,不然仅仅是同学的友情,会做到这个地步吗?所以我才把真相告诉你,你肯定很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法医回忆着,很笃定地看着我。我把视线别开,黯淡地观察着室内的时钟,望着幽黄的时间滴答响过,心头冰冷的怒火燃烧着。
时间可以冲淡记忆与情感,冲淡一切美好与哀伤,冲淡我和她的一切。但是,我不能忘记,也不会原谅,那些黑暗,那些罪恶,践踏御坂美琴生命的人,把她毁了的那群人,也随时间流逝而逃之夭夭。
我发誓不会放过他们,我一定要让他们受到惩罚!我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一方通行很讨厌有电话的早晨,尤其在一个可以自然醒的日子里有人打扰他的清梦。
按理说,自从从暗部隐退后,一方通行除了看住某个呆毛茶发女孩不要乱跑,买每周一顿的火锅肉类食材,冻藏罐装咖啡,偶尔去长点上机高中刷个考勤,其他的日常生活便没有什么人可以干扰他了。
但是,该死的,偏偏选在一个难得小鬼出去玩不在家闹腾的清净日子来电,要是让我知道是传销骚扰电话,我立马折了他的手让他一个月都抬不起筷子。
只不过,当他很不友好地举起手机询问对方是谁,态度恶劣地问“打电话有什么事”的时候,对方的口气意外的谦逊和客气。
“一方通行先生,抱歉这么早打扰您了。我们是85°C的派送人员,您要的意式浓缩罐装咖啡已经送到您楼下了,请问您是方便下来拿还是我放在楼下?”
嗯?85°C?是那个用85°C冲泡咖啡的店吗?我有在这家店下单过吗?是谁给我寄过来的?
一方通行很不耐烦地回复派送员自己并没有买过什么意式浓缩咖啡,也没人通知会有人送咖啡,还有他喜欢冰镇的,不喜欢常温装箱的。但派送员无辜地说单子上的确写的是寄给他的货。
“可是,这个真真切切是写着您家的地址啊,而且这可是我们店的最新的秋季产品,结合秋菊花香和柑橘果味混合而成的全新口味,搭配清爽的薄荷方糖,您不妨试一试——”
“我没有兴趣。”一方通行打断对方正准备挂掉电话,但派送员立马赔笑脸地言语挽回道,“先生先生!等等啊,您不妨再多考虑考虑吧,您家的咖啡也喝的差不多了,不管怎么说,现在正好可以送您几份呀。”
一听这话,一方通行眼皮敏感地一跳,他把手机扔到床上,自己站起身,拄着现代拐杖去翻找冰箱的存货,发现咖啡真的没有多少了。
奇怪,派送员怎么清楚我的冰箱里没有咖啡了?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白送我咖啡的人到底是谁?
有点儿激起兴趣的一方通行轻慢地笑笑,他从床上拾起手机,“喂,你怎么知道我需要咖啡?”
“诶?难道,不是发货时,备注就这么写的吗?”派送员老实真诚地念着订单回答道。
“谁让你送的?”
“这……我只有送达到您家的电话和地址,可能是您的朋友或者亲戚?”派送员热心地猜测。
哈?谁会有这么白给的朋友?一方通行不爽地用手转转自己的脖子,“算了,这咖啡我要了,我自己来取。”说完便把脖子上的电极圈调至绿色开启模式,走近窗户前,唰地把窗户打开,一股凌冽的秋风冲进屋内。
“啊真的?!好的,先生!我这就把货寄存在库房里,我会给您登记。”派送员一副很激动送出货的样子,肩膀夹着手机双手抱起一大箱咖啡,准备往库房走。
“不用!你退后,退到我能看见的地方!”一方嘶哑地对着手机嚷嚷,把派送员引至自己楼底下。他手倚着窗栏,打着哈欠,懒散地看着十几层楼下那个带鲜艳卡其色帽子的派送员抱着一个沉重的大箱,一点一点笨拙地挪到他正下方位置。
“是这里吗?”派送员抱着大箱累得帽子都歪了,颤抖的双腿半蹲着支撑起箱底,汗水顺着他的制服领口浸湿了他后背。
“行了就那个位置了,放下。”一方举着手机发号施令,潇洒地跨坐在了窗户边,风吹动着他纯白的睡袍,他一脚在屋内,另一只脚伸出窗外。
“放下?是放……放在这里吗?这是草丛啊,周围没有人啊,需要我通知附近的居民帮你看着一下——”
“放到地面不就行了你他/妈怎么这么多废话?”一方通行暴躁的回应吓得派送员神经一紧,手一哆嗦,箱子从怀里滑落。
正当派送员以为会摔坏咖啡罐时,从天而降的巨大能量狠狠地扑了下来,吹弯了附近的树枝,掀起地上深红的落叶,巨大的牵引力旋即拉住了箱子的四个角,像个娃娃机抓钩,把箱子抓向了高空。
诶?派送员还保持着端箱子的动作,他尤为惊叹地仰头看着一方通行很轻松地用念动力从楼上把箱子提了上去,把箱子递进屋后收回跨在窗外的脚,退回屋中。
“收到货了,你可以滚了下三滥。”一方冲着楼下冷笑,随手用力关上了白色的窗扉。
箱子是32寸的加大号箱子,刚刚在楼下看着挺普通,事实上包装得十分精美,箱面上有一句手写的话:请小心派送。
倒要看看里面是什么。一方通行先用能力扫描了箱子一周,确认不是什么易燃易爆的炸药之后便拆开包装,把箱子里一层层堆好的咖啡罐依次取出。
他把取出的罐子堆成个小金字塔,顺便打开一罐尝尝,似乎有一股浓郁的秋露口感,清凉也不腻人,刚刚适宜他最近吃火锅上火的胃,送货人就像是读懂了他的喜好一样。
一方边咕噜咕噜喝咖啡,边继续移走咖啡罐,直到移到最底层看到一封信。
他不感意外地拾起信,摸一摸,手感极佳,是淡黄色的磨砂纸做成的,花纹是明亮的菊花瓣,散发着甜人的花香,邮戳的形状是一个星形。
“真是多事。”一方不为所动地挑眉,他展开信件,里面清秀的字只有几排字:可否来第七学区的星空咖啡厅一叙?一些私事想与学长聊聊,如果乐意,今日下午14:30将恭候您的到来。
信没有落款,也不说写信的人是谁,托人寄送咖啡、信件是害怕亲自登门拜访会暴露踪迹吗?
从信的装饰和语气看,有着贵族大小姐的气质与修养,不像是什么小孩的恶作剧。
而且时间地点也很明确,显然目的只是想见他一个人,甚至为表诚意还特地以一箱最新品牌的咖啡做报酬。
“哼,竟然想用一箱咖啡打发我?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一方通行傲慢地笑着,把信纸撕碎,又用力捏扁手中喝完的咖啡罐,一齐扔进垃圾桶里。
之后,他从手边砌好的铝制易拉罐金字塔中抽出一罐咖啡来,转动罐子看底面,便有一拇指大小的窃听器芯片贴附在凹面上,芯片表面隐隐闪着蓝光。
一方通行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他早就明白对方一直在观察他,于是满是笑意地对着窃听器说道,
“看来你是很着急找我啊。虽然我对你的私事不感兴趣,但既然你这么费心找上门来了,我也不会那么简单地无视掉,我好好掰开你的脑袋看看你在想什么,然后让你彻底死心。”
此番凶狠的话通过无线电穿过无数街道到达某个坐在咖啡厅里的蜂蜜色头发少女的耳朵里,她手按着蓝牙耳机,嘴角欣慰地扬起,“说着这么难听的话,其实,你这是答应了吧?好,我会在此等你的,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