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之歌Part.Ⅰ No.26
“所以，你真的没有其他可说的了吗？女仆小姐？”琪亚娜还是很不放心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人，之前的经历让她不得不对这个阴晴多变的女仆心怀戒备。
“琪亚娜小姐，作为休伯利安的常驻女仆，在下侍奉舰长大人已有数年，本人对舰长大人绝无二心，与其说我……”丽塔毒蛇一般的眼瞳像一把刻刀一般对准了琪亚娜投来的眼神，“作为天命敌对分子的你们二位，好像才是舰长大人应该防范的对象吧？”
“唔……”琪亚娜被这番话怼的有些哑口无言，按逻辑上，好像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唉……算了，我知道舰长大人偏袒你们……”丽塔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的神色，不过很快便被她干净利落地隐藏掉了，“毕竟现在也是事关舰长大人的安危，在下也不会置之不理的。不过就我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世界蛇的目的看上去和舰长大人没有一点关系。”
“圣痕计划……到底是什么人，才能想出如此可怕的计划……”芽衣摸了摸微凉的手臂，即使是听了一遍圣痕计划的内容，她就已经感觉到背脊发寒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是，天穹市里有一个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好让所有人都接受‘圣痕’的试炼，被圣痕选中的人，就能和我们一样，拥有与崩坏对抗的力量，才能在‘与崩坏的抗争’中存活下来。而无力接受圣痕的人，只能被崩坏侵蚀致死……吗？”琪亚娜咬着手指，重述了一遍丽塔刚刚讲述的，世界蛇的计划。
“大概意义上，确实是如此。”
“简直是一帮恐怖分子……”琪亚娜犀利地评价道。
“之后我还检查了一遍世界蛇的内部文件，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叫‘尊主’的人，”说着，丽塔的视线一直集中在琪亚娜身上，“这个人叫凯文·卡斯兰娜。”
“凯文……卡斯兰娜？”。
“这个人是你的祖先，琪亚娜小姐。名正言顺的前文明纪元融合战士，十三英桀中的最强者……而且，他和舰长大人似乎关系不小。”丽塔的眉头皱了皱，和其他两人一样，她们都发现了其中信息的端倪。
“这么说……舰长，也是前文明纪元的人。”芽衣看了看琪亚娜，对方好像还在消化着突如其来的一系列消息，“不管怎样，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应该还是那颗炸弹。而找到那颗炸弹，说不定也能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嗯，说的也有道理。”丽塔点了点头，这幅认真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下一秒就要进攻神城医药总部一样。虽然她很担心他的安全，但眼下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唯一的目标，就只有那颗炸弹了。
“可是，既然是那么庞大的崩坏能，为什么信号会这么明显呢？”琪亚娜抛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疑问，因为自己身上的律者基因和符华的帮助，现在的她对崩坏能反应异常敏感，但她能感觉到，即使自己没有这种能力，也能找到这股巨大的崩坏能非常具体的位置。
“我还以为是仪器出了问题……”丽塔的眉头皱了皱，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其实，我之前得知这个情报后，也一直在调查这个崩坏能的所在位置，不过，也许是因为崩坏能过于强大的缘故，仪器只能侦测到崩坏能的大致地点，但经常会失联。”
“难道他们就不怕被其他人发现吗？”芽衣似乎发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位置……”芽衣摸着下巴，一个想法突然蹦进她的脑海中，顿时，一阵刺骨的寒意渗透进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顿时，整个房间都仿佛令她置身冰窖一般，“等等！会不会，她们本来就在刻意引诱我们？”
“不可能，那么大的炸弹，而且还充斥着高浓度的崩坏能，无论如何都会被发现的。”丽塔否决了她的想法。
“不，不对……”芽衣的商贾出身让她再清楚不过这种手段了，“从一开始来到这座城市我就觉得很奇怪，我们在神城医药闹了那么大的动静，但从来都没有新闻报道，明明城市里有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但所有人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你的意思是……”丽塔的眼睛眯了眯，她嗅到了一丝危险的空气，这种被动受控于他人的感觉越来越大，好像被一只蟒蛇缠住了脖子，难以呼吸。
“他们控制了交通，限制了消息，让那颗炸弹像一个普通的货车一样在这座城市之中……而这整座城市，都只不过是世界蛇的实验室中的一座牢笼而已。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是为了麻痹我们，引来我们的注意力，他们真正的目标，一直都是——
舰长！”
……
“布洛妮娅……可以松手了！”男人终于可以将双手从驾驶台上分离，他的大衣外套甚至都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双眼因为长时间焦距而干涩发痛，双腿也酸麻不已，只能让全身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
“哈……哈……”布洛妮娅瘫坐在地上，双手因为发麻而不停颤抖，或许是太过于虚脱的原因，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就连他都注意到了，那已经可以说是惨烈的甲板上的“残骸”，一阵无力感像海上翻涌的涨水一般涌上他的喉咙，只能让他发出微弱的低吼——
“不……”男人浸满汗液的手拍在挡风玻璃上，在手掌四周掀起一阵白雾，那张原本沉静如深潭一般的脸此刻也变得面如死灰。
“重……重装小兔……”布洛妮娅下意识地想要让重装小兔把她扶起来，可伸向空中的手却迟迟等不来那只冰凉却坚固强力的臂膀。
“……”布洛妮娅回过头来，长长的螺旋卷头发被甩开，像青山中的瀑布一般流泻而下，自然形成藤蔓般的罗马卷散发。少女的眼瞳逐渐放大，嘴巴不自觉地微张，但眼前的景象对她而言还是太难以接受了——
原本那属于她的，坚实后盾的，零件的，手指的，碎片的，钢铁的……此刻全部零碎地散落在甲板上的各个角落，只剩下一块面目全非的残骸，仿佛还在述说着它停止运作前的英勇……
……
希儿依旧埋头思考着，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凯文一样。
“曾经，我也和你一样，相信他是不一样的。”然而，凯文似乎也并没有因为她这种行为而感到恼怒，而是用一种同情般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为她的幼稚而感到可悲，“我毫无条件的相信着他，我以为他才是那个带领我们走向胜利的人……
但我错了。”
希儿抬起头来，她的眼中没有迷惘，更没有因为他的诱导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希儿平静地看着他，似乎是准备当一个沉默的听客，安静地等待着说书人的故事。
“我以为既然我们都将死去，那么我也不在乎人类将会何去何从，我也不在乎崩坏究竟是什么，我只想保护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只要我们这些人，能在足够平静的死亡中结束就可以了……但……”凯文的眼睛低垂下去，那一天他们的相遇似乎都还历历在目，他把自己的爱给了mei，把尊敬给了他，把祝福给了Himeko，将自己所有的感情，小心翼翼地保存在了那个战场一隅地角落之中，让自己这糟糕透顶的“烂人”也能享受一下令人心神荡漾的生活……
但这一切还是被他毁了……
从他那张冷酷无情的脸上，那一纸清晰明了的计划，那一次冷静沉着的指挥，那一手毫不犹豫按下导弹发射的手指，还有后来那份心无挂碍，冷若冰霜的心情……
从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所以，我会代替他。我会用我的方式来否定他。”
这是凯文的想法，但，不是希儿的。
她已经看过了男人的过去，能从上一个几万年前的世纪活到现在，他肯定并非人类，但她并不相信他是坏人，不然也不会帮助她们，布洛妮娅姐姐也不会这么相信他。
“舰长和你不一样。”
少女摇了摇头，她的眼中依旧是清晰明了的，她和他，始终不是同一类人。少女踮起脚尖，挡住他前进的路。黑暗的空间中，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映射出一道门框般的形状，光亮透过黑暗，像是射出的无数把白色的箭矢，穿过凯文的身体。
“我不会认同舰长的做法，但我也相信他不是你说的那样不堪——我还记得那一个晚上，有一个人还在为素不相识的孩子们奔走他乡，给无父无母的孩子们一个快乐的圣诞节，明明那样可靠，却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因为自己过世的女儿而感到悲伤，这就够了，其他的……希儿会用自己的行动去看，去证明。我相信，布洛妮娅姐姐也是如此。”
“所以，尽管来吧，即使希儿知道自己毫无胜算，但希儿也会阻止你伤害舰长！因为——
希儿已经不怕你了。”
少女坚毅地挡在出口前，即使她的身躯如此弱小，但此刻她的阴影却庞大无比。
抬起脚，冰冷的寒风凛冽地吹来；抬起手，脸颊上却结起了碎冰；刀锋穿过空气，却在空中静止，冰雕竖立在光线之下，反射着少女最后的反抗，她的攻击，就像蝴蝶一般脆弱而无力。
多像啊……凯文的心中只有悲凉，他已经不在乎这个女孩了，就像曾经的他不在乎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任何人一样。
沉重的脚步跨过阻止他前进的蝴蝶。
盘踞黑洞的巨蟒，即将踏上初生的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