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启示

——灵遁者

我结婚了，而卡夫卡没有。显然，我和卡夫卡都不会羡慕对方。有几次吵架的时候，妻子会问我：“你为什么要娶我？”她的潜台词是，你这样的人就不适合结婚，或者说不该结婚。

有不适合结婚的人吗？有不该结婚的人吗？从法律层面讲，没有，每个人都有追求爱的权利，那么结婚作为爱的一种仪式，每个人都可以有。然而结婚又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所以每个人都可以有，只存在于理论中，而不适合所有的现实。就好比一个人是疯子，一个人是傻子，一个人是植物人……

还有一类人，就是他们自己觉得自己不应该也不适合结婚。这类人似乎变得越来越多了。这让我意识到所有在感情中的人都是脆弱的，都是敏感的。

所以这个世界上孤独的人满大街都是，没有什么要么享受孤独，要么沦入世俗，是我们必须经历苦难。但对于苦难的不同态度和不同思考，决定了我们是怎么样的人。

我结婚了，婚后很快有了孩子，生活更繁忙了，让我应接不暇。有多久没有写作了，我都忘了。而之前的状态是几乎天天写。

今夜，我写“卡夫卡”，是因为看到一篇文章说卡夫卡在一个地方工作了多年，下班后，每天夜里他写作。我想幸亏卡夫卡没有结婚，不然他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写作，来思考。

作家有多珍惜自己的时间，我来告诉你。有一个作家，忘了名字了。总之他为了谢客，给自己剃了阴阳头，以此来专心写作。马尔克斯写《百年孤独》是在一个旅馆中，旅馆老板很奇怪，这个人天天在房间，也不见出来。托尔斯泰是大作家，可是他的儿子说：“他作品里写的那些温暖，我一点也没感觉到。”伽利略也是，婚后对于家庭和孩子不怎么照顾，只顾自己的研究和写作。再想想康德，牛顿，尼采，笛卡尔等人的生活，你就会发现思考是需要时间的，是需要独立时间的。

我们以最熟悉的牛顿来说吧。他得一个一个问题去思索，去论证，去做实验。从惯性开始思考，想到了运动的本质，想到了加速度，想到了力的相互作用，想到了引力，想到了光，和关于光的种种现象。当然还有很多数学问题……倘若他是一个上班族，他每天忙忙碌碌对面很多人。回家又面对妻子，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父母，七大姑八大姨等等社会交际，你觉得他能专心思考问题吗？能做到系统的总结吗？相信我，那是很难的。天才，真的是1%的灵感，99%的汗水。没错，那1%灵感很重要，很重要。但没有那99%的汗水重要。

就像爱因斯坦，他是一个非常有想象力的人，可是把狭义相对论拓展到广义相对论，他花了10年，为什么会这么久？不是没有灵感，而是缺乏构建灵感的数学知识，这导致他不能很得心应手地去建立这个理论。同样是物理学家，麦克斯韦就不一样了。他从老师法拉第那里获得灵感，凭借其出色的数学能力，一统“电磁学”。而且如果你细心，你会发现大多数物理学家的重要成果，都是在35岁之前完成的。不仅仅是精力旺盛，还在于他们“独立”于生活之外的思考。而不是陷入到了爱情的纠缠和生活的琐碎中了。

卡夫卡在白天是孤独的，在晚上也是孤独的。他确实不适合大多数女孩，因为女孩都是感性的，天生的浪漫主义者。而沉迷于思考中的男人，他们的炙热和感性都是带着“理智”的。就像罗马士兵闯入阿基米德的住宅时，刀剑已经在他脖子上了，他还在说：“不要弄坏我的圆！”

也像《百年孤独》中乌尔苏拉的老公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那样，他是个极富创造性的人。他从吉卜赛人那里看到磁铁，便想用它来开采金子；看到放大镜可以聚焦太阳光，便试图研制出一种威力无比的武器；从吉卜赛人那里得到航海用的观像仪和六分仪，通过实验认识到“地球是圆的，像橙子”。他不满于自己所过的落后的生活。他向妻子抱怨说：“世界上正在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咱们河流对岸，已有许多各式各样神奇的机器，可咱们仍在这儿像蠢驴一样过日子”。因为马孔多隐没在宽广的沼泽地中，与世隔绝。他决心要开辟出一条道路，把马孔多与外界的伟大发明连接起来。他带着一帮人披荆斩棘干了两个多星期，却以失败告终。他痛苦地说：“咱们再也去不了任何地方啦，咱们会在这儿活活地烂掉，享受不到科学的好处了”。后来他又沉迷于炼金术，整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从不过问孩子和老婆。由于他的精神世界与马孔多狭隘、落后、保守的现实格格不入，他陷入孤独之中不能自拔，以至于精神失常，被家人绑在一棵大树上，几十年后才在那棵树上死去。

你们也许不知道，卡夫卡的第一本书《观察》第一版印了800册，只卖出了11册。他也像第一代“布恩迪亚”那样，似乎总是在失败中度过。以至于他请求朋友在他死后烧毁他所有的作品。幸亏他的朋友没有这样做，卡夫卡才得以在二战后声名鹊起，文学艺术才华得到世人认可。

每一种经历都难能可贵，结婚也是这样一种经历。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我和卡夫卡彼此都不会羡慕对方，因为我们是理智的。当我妻子问我：“你为什么要娶我”的时候，我从不会反问：“那你为什么要嫁给我？”如今我甚至觉得，娶我媳妇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每一个女人都是“天生”的情感大师，这不是讽刺和贬低，这是赞美。我对我的妻子说：“你如果写作，应该很有感染力。”可惜大多数女人，忍受不了烦躁的思考，从而变成了絮絮叨叨的爱情妄想者。当她看清一个男人的真面目时，她就陷入了“绝望”之中。所以对于女人而言，失去憧憬才是可怕的。

灵遁者油画

我会变得越来越迟钝，越来越不能专注思考。这和结婚不结婚没有关系，我们迟早要变老。你被生活所困，没有独立思考的时间，才是最可怕的。勇敢些吧，难道你不觉得第一代“布恩迪亚”很可爱吗？勇敢些吧，尤其是现在疫情当下，时局动荡，苦难的生活，需要苦难的思考。

我会坚定地告诉我的孩子：“爸爸娶妈妈，是因为爱；妈妈嫁给爸爸，也是因为爱。”倘若孩子问我：“那什么是爱？”我不会用逻辑思维跟他分析很多，我会笑着说：“你就是爱。”

摘自独立学者，作家，艺术家灵遁者散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