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风雨将歇。

“主上……轻点儿……”

“想得美哦，只是为了惩罚你……结果连我自己都得赔上，这算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亏本买卖。”脸颊潮红的凝光躺在他的胸膛上，满脸是愉悦过后的样子……当然空的胸口上有一个浅浅的牙印子。“你可是大赚特赚，毕竟生意经什么的你可是赚的盆满钵满了，学会了赚钱的本事，学会了与人经商的本事……还赚了个富婆主人……”

“我怎么觉得像是主上你在这里耍流氓？”

“敢说你主上耍流氓！讨打！”

“下属知错啦！”

回忆结束，凝光细细的抿着杯中的茶水，将这段记忆暂时搁置下：“看见这繁盛的璃月了吗？”

“看见了。”他们此刻站在群玉阁的阁顶，从这里看下去整个璃月都被尽收眼底。“兴茂，繁盛，这一切宛如我当年和主上所计划的一样，十五年里将璃月的疆土扩展到归离原，甚至还犹有过之，是吧？”

“你目光所至，皆是璃月疆土。”凝光勾了勾手，一边诚惶诚恐的玉凝华赶紧将她那根细长的烟斗拿了过来——毕竟面前的男人虽然喊自己祖奶奶一口一个“主上”，但是实际上的身份自己可能都得顶礼膜拜。“和当年你所画出的璃月疆土并无二致……咳咳咳！！”

凝光刚抽了两口就开始咳嗽，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她再也掩饰不住身为期颐之年的老态龙钟，虽然皮相仍是知天命之年的优雅妇人，而身体里的本质却已经苍老成了腐朽的杂质，轻轻碰一下都会碎开……空连忙扶住了她，用眼神指使玉凝华去拿药：“少抽点儿……一百年前我就说过抽烟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极度温柔又极度责怪，像是年老的丈夫责怪自己那从二人结婚时就开始抽烟的妻子，而今两人老的白发苍苍，自己的老妻在不断地咳嗽，自己却只能给她熬补肺汤和梨汁……心疼的泪如雨下。

“不，对我来说抽烟早就戒了，你看看这是什么？”倚在他怀里的凝光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烟斗，示意让他看里面到底是什么。“药烟，我现在与其说是还能活着，倒像是用药吊着命，吊着自己这条性命等你回来，看你我主仆夫妻二人造就的百里河山。”

“没必要……你太累了，你这个傻女人……”他的手都在抖，把自己的脸贴紧了她那不再青春靓丽的侧脸，心中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自己的情债，还的清吗？

他已经在尽力的避免任何感情的发生，任何爱意的流转，但是她们总是傻乎乎的非要靠近自己，带着少年的意气与放肆，带着少女的决绝与傻气。优菈把他霸王硬上弓尚且不论，当时凝光对他也是百般诱惑，像是要将他彻底的吃下和留在身边……

但是他深知，这只是浮光掠影。

搂着凝光的空不禁自嘲，原来自己也在期待着雷电将军的永恒，渴望将一切禁锢在这一秒。

“倦兮倦兮钗为赠，天子昔年亲赠……”他唱起了麻烟般的和歌，这是她曾经最爱听的曲调，也是他从自己的世界带来的音乐，坂东玉三郎的歌舞伎《杨贵妃》。

“别记风情，聊抱他，一时恩遇隆。”

唱着唱着，他自己的眼泪却也在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原本被岁月所剥夺所流逝的感情却在一点点的回来，他回忆起了少年欢畅的时辰，回忆起了那一次次的痴缠和热吻，回忆起了不少平平淡淡，但是却又让人心动不已的片段。

“浮华梦，三生渺渺，因缘无踪……”

“虽堪恋，何必重逢……”

“息壤生生，谁当逝水。”

“来路失，回首一场空……”玉凝华把熬好的补肺汤端来了，但是揽着凝光身体的空比了一个手势——先放在那里。

她睡着了。

入夜，他不困，看着床上的倩影，他突然觉得心里很堵。

对，很难受，想找个人说话的感觉。

走出房间，来到熟悉的群玉阁顶，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人在这里长吁短叹，看上去倒像是被打击了……他也没管对方同不同意，大咧咧的坐在了一边：“怎么？在想事情？”

“啊啊……使君……阁下。”女孩儿被吓了一跳，但是看到是熟悉的人之后就稳定了下来，叹了口不大不小的气。“祖奶奶平日里可没这么高兴，也就是使君阁下你回来了以后她才笑的这么开心……当年您不会和我祖奶奶……”

“你想的没错。”空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可以理解为我该做的都做了。”

“使君阁下果然像我祖奶奶说的一样。”听了这句话玉凝华的眼里带着鄙视，像是纯情少女看渣男。“整一个渣男，不娶何撩啊……”

“如果说能娶，我就把我见过的所有美女都娶了，可惜啊……”空倒是不介意和这个后辈开玩笑，反正他也不急着回去睡觉。“你看看我现在什么样子，你祖奶奶是什么样子？”

“但是这不是理由……”玉凝华的话说到一半就被空打断了。

“不，孩子你不懂。”空指了指天上的星辰。“北斗七星对应着璃月的七星。玉衡，开阳，摇光，天枢，天玑，天璇，天权。而北斗七星百千年未曾更迭，璃月七星却在百年内不知更迭多少……在大约三千年前我就见到北斗七星，而三千年过去了，它们的位置仍然没变。”

无视了一边玉凝华不可置信的眼神，空接着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身如星辰，浮世百千年未曾更迭，而人之在世却又像是泡影虚无，我为何不愿留下情结？”

“如果你和你的爱人一起成长，老去，最后二人归于黄土，这是最好的结局。但是我身的使命却就是不老不死宛如先知，我无法接受那些花一样的女孩儿在我的眼中逐渐变老，死去，但是她们的眼中却是不舍和挣扎，就仿佛她们终究留不住我。”

“与其这样，那就让这段恋爱再也不会发生，也好。”空从怀中拿出一杆洞箫。“这是蒙德的巴巴托斯……也就是风神赠予我的洞箫，即使上面覆盖着神明的力量，但是它终究还是会归于灰烬，最终归于零，归于虚无。”

他吹起了洞箫，声音如同风中有一位男孩儿低低呜咽。

“孩子，看，璃月多美。”一曲终了，他指了指下面灯火辉煌的璃月，灯光灿烂宛如星河。

“哪里美了？”

“美的是人，是薪火相传而不灭的人情。”

绝云间。

有人传说这里有玉衡剑仙，摆下诛仙剑阵诛杀群魔；有人说这里哪有什么玉衡剑仙，有的仅仅是一群来求仙缘的盗宝团或者是投机倒把的家伙；更有人说玉衡剑仙早就驾鹤而归羽化登仙，那些投机倒把的都死在了玉衡的剑下，洞府里都是无上珍宝。

而实际上东西都很简单，一间洞府，一把龙吟，一位紫发垂地的少女，仅此而已。

天然雕琢出来的石书架，细细打磨过的石头桌子，椅子……一张简朴至极的石床上铺着少女的铺盖卷，被叠的很整齐。早饭仅仅是一碗阳春面，没有什么雕梁画栋或者是华贵美艳，更多是一位斩断红尘的少女，仅此而已。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富有磁性的声音正在默默地念诵着佛经，一身白衣的她焚香祷告，像是在求着什么一样——但实际上她也不需要求取什么，自己的财富早已富可敌国，自己仅仅是等一个念想罢了，这念想也许在她身为“仙人”的几千年间……

都不会实现吧？

不多时，佛经诵毕，她拔出那把被她每日细细打磨的龙吟，三两个飞跃间就跳上了山顶。

修剑。

担水。

打坐，调息运功。

午睡。

诵经。

晚上读书，打坐调息。

洗澡。

夜晚，忙碌了一天的玉衡星刚准备躺在床上睡觉，却突然发现……自己刚才铺好的被子里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的气息自己还很熟悉……

掀开被子，只见到一个穿着便装的帅哥在自己被窝里，朝自己Wink了下。

“刻晴，好久不见。”他吹着口哨，把她抱在怀里，听着怀中仙子逐渐加快的心跳声，突然鼻头一酸。

“我回来了。”

今夜无人入眠，今夜无人有眠。

今夜惠风和畅，而像是风在幽幽叹息。

“我的剑心碎了，怪你。”娇俏可爱的女仙在他的怀中娇嗔，夜晚的绝云间突然染上了一丝旖旎。“修习了一百余年的剑心被你弄碎了，怪谁呢？”

“怪我，所以我把我自己赔给了你，愿意吗？”他刮了下她的鼻子，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满脸羞红却又无比开心，像是一只在主人身边撒欢的小猫，伸出舌头来舔舔主人的手。“赔给你多长时间，依你而定。”

“我说一辈子行吗？”

“可不行哦，我一辈子太长了，你修仙都赶不上。”

“那你这是有借有还啊……”刻晴的声音低落了下去，看向外面的群山。“当时……我很羡慕你和凝光的。”

“名为主上，实为爱人。如果我没猜错，玉家的血脉就是你的血脉，不过凝光瞒着你罢了。”她微微叹息，看着飞鸟缓缓飞过，幽谷中传来野兽的声音。“当时我也后悔，矜持的爱情根本就没有结果，倒不如双向的奔赴更让你高兴。”

“不过是我赢咯，她再怎么样终究都只能是再撑不过两年了。”她细细的问闻着男人身上的芳香——那种阳光的味道。“玉凝华是个好孩子，接过她的天权星没有丝毫问题。”

“凝华……是我的孙女儿？”空听到这个消息有点难以置信。“不是……凝光当时没有怀孕啊？”

“取种罢了，等你离开后再受孕就是了。当时天权星未婚先孕也是一件大事儿，但是后来你归于星空，人们也就默许了这是你的那一脉。这秘辛只有我们那一任的七星才知道，别人都是不知凄然更不知其所以然的。”刻晴撩了下自己的紫色长发，好看的眼睛里带着玩味。“要不要我给你留下点血脉什么的？”

说着她就打算解开空的衣扣……太热情了姐姐我遭不住……

（突然就不想刀了……捏麻麻地，人太善良了。）

一天后。

“让凝华跟着你去游历一段时间吧，等她回来她就能接任我的位置了。”

“嗯，好。”他带着局促的少女离开，而留下了衣着华贵的妇人坐在宝座上。“谢主上。”

二人离开了群玉阁，在门关上的瞬间，她的眼泪却像是决堤一般再也无法忍住，暗红色的眼泪一颗颗的打在考究的地毯上，像是带着血。

她辜负他了吗？他辜负她了吗？

倒不如说，刻晴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罢了。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她喃喃的念叨着，看着自己一夜间苍老了不少的面容。

三日后，天权星阁下，驾崩。

坑边闲话：

这一期说实话我没狠的下去那个心……毕竟凝光是陪我开服的女人，刻晴是我的第二个五星（第一个是不干正事儿的诶嘿之神）。所以这一期更多的是突出一个“舍与得”的抉择，两人的“舍”与“得”是不同的。

对于凝光而言，她舍去了自己的生命与名分，在和空的相处中她拼上了自己，为了爱他而不惜不要名分未婚先孕而生下他的后裔，舍去了也许能长久陪伴他的机会。而刻晴则是舍去了与她争抢的权势，只身去修道求仙而断除妄念，最后却等到了能相伴相守于恋人身边的结果。

很难想象哪一方是对的，也很难评判哪一方是错的。

只是爱一个人罢了，有什么对与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