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续写（未完）

时：或一日的黄昏 地：或一处 人： 过客——约三四十岁，状态困顿倔强，眼光阴沉，黑须，乱发，黑色短衣裤皆破碎，赤足著破鞋，胁下挂一个口袋，支着等身的竹杖。 新客——约二十岁，模样与过客无异。状态蓬勃铿锵，眼光顽狠，黑须，短发，黑眼珠。 别过老翁和女孩，过客因复再复的向前。西之日落依是驻在那里。 （过客跄踉地走着） 客：那声音依是响，我也应依是向前。这日从未落下去，这黄昏后依是黄昏，我也依是向这日的方向走。或许我该停下？不。我不应。那声音依是响。那声音依是响。 客：老丈说道女孩眼下这日会落下，然而不然。我顶着这挂日已走了多久，记不得了。然而当我听见伊，那轮日就挂在那——或者说自从那日挂起，我便也听得了伊。 客：定不是伊在唤我离出这厮黄昏？或许这黄昏抵是踱不出的。然而我不得驻足，只依是向西。 客：伊唤得我直迷离。那孩子晓得不见伊吗？那老丈说过知的。然而也只是知后而现在不知，那孩子应是晓得，或也即要晓得了。 客：那孩子赠与我一条好布子，我理应收不得，它也伴不得我，不过它大抵会栖息在向前的花海，足了那孩子的愿，也缀与这花海一点白迹。 客：阿阿。向前理应是花海——是向前的花海，也是向前（先前）的花海。然而如老丈所言，它首先应是一片丛葬——它的确是坟，不过花开的火烈，粉饰住这一片丛葬。那老丈应是记得，悲哉这孩子们记不得。 客：我也应是记得。如此坟里毕竟葬下的是我；是我们。然而即使卒死我也停不得——那声音依是响。我也依是要向西、依是要踱出这黄昏去。 客：那孩子也会向前来吗？应是会的。待她长成青年，或许更早，也会晓见斯声，而此步入行伍中来，终于来到这花海的丛葬——阿，我看见了。 （在斑驳的风与沙交错的秃路上，过客依是拖着自己的身子跄踉着走。秃路在过客的视下汇聚在一点。而此时这一点似是迸出一点光来。尔后这光辉愈演愈微，匿迹在渲采的红与绿里——过客已行至这丛葬。） 客：（畏怯）坟。那里是坟。既已看见坟，也便至我的终焉了。如若是踏足那里，我或是飞灭，或是消溶，最终销声在此不尽数的花中。（仍跄踉着向前）然而伊催促我。我停不得。 （过客踏着步子向前，终是闯入这丛葬里。霎时见得过客失魂般倏地伏在地上，尔后身躯冒着缕缕青烟。青烟之中似是见得一立人影，模样与过客皆相似。） 过客：（倒伏在地）今日是一切的终末了。我也终要离去了。而坚强的，你要前去，去离开那没一处没有名目，没一处没有地主，没一处没有驱逐和牢笼，没一处没有皮面的笑容，没一处没有眶外的眼泪的土地。去吧，勇敢的，随着伊去吧。 新客：（挺立着身，尔后又蹲下，握着过客的手）我势要前去。并且势去抹掉那名目，去消灭那地主，去贯穿那驱逐和牢笼、息灭那皮面的笑容、挥散那眶外的眼泪！ 过客：阿阿，你晓得见那声音吗。 新客：那声音一直响我在眼眶。 过客：好。好。蓬勃的，你去吧。然而你势要明晰的——趟过这丛葬是迷津与浪潮，是荒芜的土与风，是左与右的朦胧，进与退的踌躇。（双手颤抖，声音愈来高昂）那里没一处没有蒙昧，没一处没有欺骗，没一处没有怯弱与沉默，没一处没有替罪的羔羊，没一处没有辩驳与战争…… 新客：（打断过客的话）然而我势要前去。伊催促着我，身后这夜也催促着我。怎可怖这浮游若蚊蝇的障壁？即若是我终了，也同有似我而新生出的客，不若那时我再倒下，然而此刻我势不能停的。 过客：（松开双手）阿阿，你去吧。作为新生的我们，去吧。去劈开那藜楛和荆棘，去在三山中也辟出一道通衢来…… 新客：（站起）请安栖吧。人民的苦痛虽是序曲，然而人民的苦痛已是终章。 过客：（忽然忆起什么，拉住新客的衣角）等等，那女孩赠过我一块好布子，我留不得，你且拿着——也莫怀着，便挂与这野地的花与草罢。（从怀中摸出一条粗布，塞在新客的衣襟里） 新客：（收好粗布）请安息吧，那声音催促得急，况这夜色来的也快。我停不得——我该离走了。 （新客转过身子，铿锵着迈下一步。而刹那过客便一半如灰烟，一半如水玉，一半飞灭，一半消溶，顷刻销声在这不尽数的花中了。而新客盖是不曾驻足，紧接着迈出了第二步，尔后又跑起来，终于离开了这丛葬。而他衣袖里的粗布，牵挂着野蔷薇，正飘零在丛葬的骨寒的风中，是作他与他与他们的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