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1

五个自称“大米”的，一模一样的人，凭空出现在一百六十多平的屋子里。

房里有三室二厅，经检查，房间里食物充足，但最多只够五个人撑三天。

在其余四人面面相觑时，穿着红色卫衣的大米来到了大门口。他试着打开那扇通往外界的防盗门，却发现这门怎么都推不开。试了三五次后，他松了手，狠狠踹了这门一脚。

“我们被困住了。”红卫衣双手叉腰，像是个尽力后甩锅给大门的英雄。

“哈……不就是被困住了，我先睡一觉，记得叫我吃饭……”说着，穿着睡衣的大米打着哈欠，朝着沙发上走去，只见他一沾上沙发，刚从睡衣口袋里拿出古早的红麦note2，看都还没看一眼，就直接趴着睡着了。

“吃饭！饭在哪！”一听到开饭，穿着围裙的大米连忙把手里的诺奇亚揣进了口袋，自顾自地跑进餐厅，从柜子上找到一块奶油蛋糕啃了起来。围裙米看着像一个多星期没吃过正经饭，即便吃完了蛋糕，肚子也在叫个不停。

穿蓝色衣服戴眼镜的大米轻蔑地瞥了一眼吃蛋糕的围裙米，坐到餐厅翻开了一本《教育心理学》。

第五个大米穿着挡住胯骨的宽松半袖，扎着一个小辫子，怎么看都和其他的四个人格格不入。他从刚刚开始，先是用自己魑族手机把整个房间拍了一周，接着拍了好几张自拍。这还不够，他还擅自抢过红卫衣的CPPO手机。

小辫子大米没等红卫衣反应过来，就把手机塞回了他手里。

“2018年，屏保考研必过。”小辫子没来由地来了一句。

“什么意思？”红卫衣肉眼可见地，嘴角抽搐了一下。

“没什么，我可没见过自己用过这款手机。”小辫子顿了顿后说，“也从来不打算考研。”

语毕，便转头回了房间。

轻哼声从客厅传来，才没有让空气弥漫着尴尬的安静。

“……不管他了，这家伙居然也是一个大米？”红卫衣来到餐厅，坐在戴眼镜的对面。

戴眼镜的大米在看书，偶尔用笔画一下笔记。

“喂，你怎么都不说话？”

眼镜并不想看对面一眼。

“能听见我说话吗？”

眼镜只觉得吵闹，他抬起头看了红卫衣一眼——眼睛的眼神平静坚定，竟然将红卫衣吓得站了起来。

“你怎么啦，嗯……”围裙米吃完了蛋糕，把一块饼干递给了红卫衣。

“我没事，不过是想和自己确认一下现在发生了什么。”红卫衣接过饼干咬了一口，接着说，“毕竟和另外四个自己被困到这么个奇怪的地方，怎么想都不对劲……”

这时，红卫衣和围裙米的肚子响了起来。

折腾了这么久，也到了饭点。看书的眼镜一改生人勿近的态度，熟练地从冰箱里找出冷冻保存的五常大米，再抓上一把小米，去洗菜池了。

“这么殷勤给谁看呢……小围裙你歇会儿，我去帮他一把。”红卫衣一边说着，一边往围裙米手里塞了一包冬枣，转身就跟着沉默的眼镜进了厨房。

过了好一会儿，当眼镜将盛好的最后两碗杂粮饭端给小围裙和小睡衣后，五个人第二次坐到了一块。

睡衣米似乎没什么胃口，他随便扒拉口饭，就离席回到了沙发上。

没过一会儿，睡衣米的轻哼声从沙发那里传来。

看来他并不是没胃口，只是单纯地嗜睡。

小辫子吃饭之前从阳台拿了两罐啤酒。一罐啤酒倒进了杂粮饭里，然后就着另一罐啤酒，飞快地吃完了饭，然后去阳台站了一会儿，拿着又一罐啤酒回卧室里休息了。

眼镜不久也放下碗筷，拿起了餐桌上的《教育心理学》。

剩下的一大桌子菜，只有红卫衣和小围裙来解决了。好在小围裙够给力，一己之力消灭了大半桌的菜。

酒足饭饱后，小围裙兴高采烈回了卧室，还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包薯片。

红卫衣是最后一个下桌的，正当他打算收拾碗筷的时候，眼镜一反常态地放下了书。

“我来。”眼镜熟练地收拾好餐桌，然后把碗筷都端进了厨房。

“你先回屋休息吧。”厨房里传来了眼镜的声音。

“那行吧。”红卫衣装着很友好地回应，但心里完全不知道眼镜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红卫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躺在床上，拿出CPPO手机，设置了25分钟的番茄钟后，把番茄钟切到了后台，开始看刚更新到第四集的《魔法禁书目录III》。

“没劲。”看完番剧后，米汤重新定了一个番茄钟，然后点开了另一部番剧。

房间的角落躺着一摞书，最上面一本是崭新的《教育学原理》，这本教材蒙上了一层灰尘。

DAY2

红卫衣第二天早上九点才起的床，他拖沓着步子，一步步磨蹭到了客厅。

到客厅的时候，红卫衣看见散着发的小辫子，他正眼神空洞的盘着腿，玩着手机。

他身旁的睡衣米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安安静静的。

红卫衣先来到厨房给自己冲了包麦片，看到早在这里看书的眼镜——眼镜面色有些疲惫。

这让红卫衣想起了自己高中住校时，有一个晚上和同学晚上去网吧通宵上网。第二天早上，自己的脸色就和面前的眼镜一模一样。

红卫衣吃着燕麦，突然听到番茄钟传出一声铃响。他下意识拿起自己的CPPO，却并没看到自己打开了软件。

他抬头，看到对面的眼镜操作了一下手机后，又接着把手机放在一旁，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他第一次见到这款手机，宝石蓝的外壳，仔细一看，竟写着“华做”的拼音，这是红卫衣没怎么用过的牌子，他大学室友倒用的是这个，只是外观设计实在差很多。

眼镜这时将手中的书放下，他去了红卫衣昨晚住的房间。再回到餐厅时，眼镜手中拿着本《教育学原理》。

原本蒙尘的教材，已经被眼镜擦拭得很干净。

“喂。”红卫衣脸色变得很难看，那被擦洗掉的灰尘，就像是他的遮羞布。

“你怎么乱动我东西？”红卫衣把勺子一摔。

“你的东西，我的东西，有什么区别吗？”眼镜埋着头回敬道。

“你……”

突然，客厅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红卫衣转过头去，却看见小辫子坐在睡衣米的身上，按压着睡衣米的胸口。

红卫衣冲回了客厅，他拉开了小辫子。

“你个疯子，你干什么！”

“别拦着我。”小辫子平时看着一副疯癫模样，此刻却一脸严肃，“他没气了。”

接着，小辫子继续按着睡衣米的胸口，但当他接着按下去之后，却发现身下一空。

睡衣米的身体消失了。

红卫衣暗道不妙，他转身去了小围裙的房间。

现在已经早上十点了，既然睡衣米出了事，小围裙到现在还没起床吃早饭，恐怕……

红卫衣打开大门的一瞬间，只见到床单已经被染了鲜红的一片，但小围裙同样消失了。

他怒气冲冲回到客厅，小辫子端正地坐在那里，眼镜则一脸悠闲地看着手中的书。

他先是冲向了小辫子。

“是不是你！”红卫衣拎起了小辫子的衣领。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是你还能有谁？我昨天就看你不安分了！抢我手机看我是哪年的人是吧，你这点小心思还能瞒得了自个儿！”

红卫衣又转过头，看到眼镜泰然自若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又被浇了一层油。

“还有……你！”红卫衣冲向眼镜，但他并没有对眼镜下手——眼镜只是坐在那里，就让红卫衣新生寒战。

“我们五个人里死了两个，凶手肯定在你们两个里面，你竟然，没事人一样在这看书，你……你！”

“我怎么了？”眼镜连头都不抬，他举起自己的中性笔，在书上画了一道新的笔记。

红卫衣的愤怒已经到顶峰了，他抄起一把菜刀，指着看书的眼镜。

小辫子被红卫衣的行为吓住了，他赶忙从客厅赶来，想成为调停的人。

“都别过来！”

红卫衣向另外两人比划着菜刀，他一边比划，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不少食物，并举着刀，一步步退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了房间的门。

留下了手足无措的小辫子和镇定自若的眼镜。

“这……这怎么办？”小辫子没了昨天的疯样，倒是露出一副害怕的面孔。

眼镜抬起头，瞥了小辫子一眼。

“你怕他狼人自爆，今晚刀了你？”

“我……”

“放心吧，你这是第一次见自己现在这样。他就是个怂货，不可能对咱们下手的。下回你自己见到他的时候，千万被中了他的套。”

但也就是因为他不肯下手，所以后来才会……

眼镜心里想着，他又翻了一页书，认真阅读了起来。

DAY3早晨

红卫衣在那小卧室里待了一天一夜。

虽然他想时刻保持清醒，但守到了凌晨三点多，实在遭不住，睡着了。

红卫衣被七点的手机闹钟吵了起来。他先翻了个身子，又伸了个懒腰，最后散漫地拿起手机。

北京时间，7:05

“你醒啦。”

红卫衣转过头来，直接看到了眼镜的大脸——他的脸上有一抹得逞的笑意。

“啊！！！”

红卫衣尖叫到失声。他摸索着自己的菜刀，却只觉得手上空空。

银光一闪，眼镜将菜刀插进了红卫衣脑袋旁的枕头里。

“果然，对你下手是最难的。”眼镜举起了另一把刀，刀尖扁平，刀柄花纹光滑，看似很容易脱手，造型像极了一支笔。

这把刀就在红卫衣的眼前晃着，但眼镜迟迟不能下手。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红卫衣的声音有些发抖。

“哦，咱家这间卧室的门锁后来坏了，一直没修。”眼镜笑着对红卫衣说，“顺便一提，这个地方是我叫你们过来的。”

“竟然是你……”红卫衣吞了口水，“那，那个疯子呢，那个扎小辫子的疯子呢！”

“他啊，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

红卫衣想起身，但眼镜此刻坐在了他的身上。

现在的红卫衣，根本无法动弹。

“你杀了他。”红卫衣咬着牙，喉咙里的声音像极了凶恶的野兽。

“你杀了他！”

“你不是来索命吗，你最恨的人是我！我是没能耐，也总是耍小机灵，那你有本事冲我来为什么连他都不放过！”

眼镜的那把刀依然悬在红卫衣的头顶。

“这样吧。”等红卫衣没了发泄的力气后，眼镜缓缓对红卫衣说，“我考你几个问题，你给我说一说。”

红卫衣开始浑身发抖。

“不，求你，不要问……”

“第一个问题：简述马斯洛生存需要层次理论。”

“我……我记得……别逼我，我记得！”

“第二个问题：解释卢梭的《忏悔录》……啊，这本书和你还挺合适啊。”

“卢梭，自然主义……不对！是启蒙运动！”

“第三个问题……啊，不用问了，看来刀能落下去了。”

“等等！我知道答案，别杀我，别杀——”

刀起，刀落。

偌大的房间里最后剩下眼镜一个人。

DAY3凌晨

天黑了。

小辫子躲在自己的房间，他环抱着双膝，在等一个人。

门开了，发出凌厉声响。

“你是来要我性命的吗？”小辫子对着黑暗小声地问。

“不，我本意是来取他们的命。不过……”

眼镜掏出了一把小刀，他指着坐在床上的小辫子。

“是啊，你是来找我们复仇的……”小辫子闭上了眼睛。“请动手吧，我无意与你作对。”

眼镜并没有动手。他从小辫子口袋中拿出魑族，打开图库，在里面找到了教师资格证面试通过的成绩截图，以及研究生考试的预报名表。

“你跟我过来。”

小辫子睁开了眼睛。

“你，不杀我？”

“你来。”

小辫子跟着眼镜，来到了门口。

眼镜轻轻推了小辫子一把。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死在这里。”

“那，第二个呢？”小辫子回头问道。

“第二个选择，就是从这里出去。当你有机会回到这里的时候，杀掉他们，最后离开。”

说着，眼镜将口袋中的一瓶药放进了小辫子的手里。

“可门打不开啊，昨天穿红卫衣的我不是试过……”

眼镜把刀放回了口袋，梳理了小辫子有点杂乱的长发。

“你要不试试换个方法？”

DAY3上午

戴眼镜的大米拿着红卫衣那本崭新的《教育心理学》，拉开了房间的防盗门。

门外，白光涌进了房间，整个房间在白光的照耀下开始渐渐消解。

大米想起马克思辩证法的一个原理：扬弃。

他还想到孔子教育思想中的“长善救失”。

防盗门外，一条笔直的路通向未知。

他从失败的小房间中走出，现在，该重新启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