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症候群·chapter.26：破局
那种失重感带给我的恐惧只在我心头停留了一秒，几乎是下一秒我便感到一阵不重的冲击，是方块A接住了我们。他接得很稳，让我几乎没有从高处坠落的实感。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襁褓，刚才那么大动静都没有吵醒里面的小扑克牌，他依然在酣睡。 “在后面！”“找到他们了！” 纷杂的人声由远而近，许多油灯的光芒像坠落地面的星星一样在黑暗中纷杂地摇晃，铠甲和兵器的磕碰声昭示着屋外的守卫已经朝这边赶来了。方块A就这么抱着我，一头扎进了黑夜的森林中。几枚流弹立刻从我们身边擦过，他则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跑。 人声和灯火紧追在我们身后。黑暗的森林暂时困住了这班人马，但我们被追上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方块A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这么多人，更何况还要保护我们两个。 “我们去哪里？”我问方块A，同时注意到了我们正在与城堡相反的方向上。城堡一定是不能回去了，我们已经拿到了时计兔的怀表，红心杰克一定会想办法杀了我们。 “茶会——”方块A刚说出这两个字便又是“砰”地一声枪响，这一枪似乎击中了他。他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一扑，勉强维持着护住我们的姿势摔到地上。感受到震动的婴儿放声大哭起来。我赶紧用棉毯捂住孩子的嘴，可我们的位置也已经被暴露了，很快就有脚步声和人声朝这边来了。 方块A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我和孩子躲进了附近的一丛灌木。借着远处的一点灯光，我看到他的一条腿被火枪击穿、正在流血。他把身体的重量压在另一侧，举起自己那把银色火枪、爬到灌木丛附近。 “静音阁下，把那孩子扔掉吧——不过，这大概会让您很为难。” 我哑口无言，我的确做不到抛下这孩子。所以我隐约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并为此感到强烈的恐惧。方块A瞥了一眼这样的我，似乎露出了笑容。 “所以请您带着这孩子离开吧。一直往前走就会到帽匠的家里的。目前的他不会对您怎样，请放心。” “我——”但这我也同样做不到。把方块A丢在这里，然后一个人带着这孩子逃出去，我怎么能做到？我紧紧搂着怀里的襁褓，孩子不安地蹬着小小的手脚，让我发觉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为什么？为什么又会变成这样？又会变成不得不牺牲他人让我活下来的局面？为什么苟且偷生的总是我？是因为我太任性把这孩子带上了吗？是因为我没有战斗能力只能被保护吗？还是……还是因为我答应了方块A的请求，却无力承担后果呢？ 神一定早就看穿了我的本性，看穿了我是个懦弱而自我的人，所以用这种残酷的手段惩罚我。从一开始都只是抱着自私自利的目的去做事情的我，根本不配他人的期待，也不配得到肯定和称赞。到最后我能剩下的，就只有此刻正不停地流下的眼泪而已。这样的我—— 我把孩子轻轻放在地上，不顾方块A惊愕的眼神冲出了灌木丛。因为我的动作太突然，他甚至没有来得及阻止我，但我想他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我是爱丽丝，杰克的人多半不敢当场杀了我，大概只是会把我带走吧。不，哪怕他真的杀死了我，也能给方块A留出逃跑的时间。 “有人！”“谁在那里！” 油灯的光芒立刻晃到我的脸上，让我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一阵疼痛，几乎睁不开眼。好在停不下来的泪水舒缓了一点痛觉。我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为首的扑克牌士兵也一脸惊讶，他们大概也想不到爱丽丝会主动现身。那么，接下来是要杀了我还是把我带走呢？ 可队伍前方的三位士兵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脸上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丝毫改变。在这片刻绝对的静寂之中，我看到他们脖颈处突然闪出了鲜红的丝线。 下一秒，三颗头颅整齐地与他们的脖颈错开、掉在了地上。依旧没有鲜血喷溅，但从哪里仿佛传来了草莓酱的香气。 “过来吧。”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少年笑道，他手里拿着一把十字架模样的单手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话音刚落，从黑暗中飞出的血色环刃便再次将几个扑克牌士兵的身体拦腰斩断。方块A也从灌木丛后现身、朝我跑来，“静音阁下！” 我如梦初醒，才明白这是在给我们制造逃跑的机会。来不及问什么了，我们跟在三月兔身后，借着夜色逃进了森林中。 三月兔灵活地在黑暗的林中穿行。该说是种族天赋吗，他的脚程很快，时不时要停下来等等我们。我们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森林的葱茏逐渐淡去，我才意识到我们正往森林外跑去。 “我……我们这是去哪？”我气喘吁吁地问。 “跟着来就是啦！”少年笑得无忧无虑，仿佛这不是在逃亡，而只是一场散步。刚才那个杀死士兵的能力应该是帽匠的吧，他一个人能对付那么多士兵吗？ “爱丽丝，担心别人之前还是先担心自己比较好哦。”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三月兔把玩着手里的长剑，“还是叫你静音比较好？”说完他一纵身，钻出了群木的包围。我们也紧跟上去，出现在眼前的平坦地势让森林得以在我们身后终结了。 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我看到这片平地上耸立着巨大的阴影，那是许多大如房屋的蘑菇，每一朵都有着奇异的花色和斑点。仔细一看几朵蘑菇的茎部分还真的镶嵌着门窗，像是有人把这些蘑菇当成了房子。 一名青年正倚在离我们最近的那朵蘑菇下面。见到我们和三月兔，他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我看到他怀里有什么东西闪出一丝金属的光泽，还以为是武器，不由得绷紧了神经。但靠近一看，才发现只是一根黄铜的烟管。 “来了啊。帽匠呢？” “他还没回来，我现在去找他。”三月兔回答完，一阵风似的又跑进了森林，只留下我们和这个陌生的青年。 “请进吧。”青年慢悠悠地看了我们一眼，指了指附近的一朵蘑菇房子，“我来给二位疗伤。” 我们坐在样式朴素的沙发上。自称芋虫的青年给我们倒了热茶，然后说要制作伤药，就回到了里屋，把孩子也抱走了。所以现在坐在我们对面的，除了怪模怪样地笑着的黑猫，就只有昏昏欲睡的女孩。 “唔……好困，好困。哈欠……啊，我没睡，没有，我很精神……” 睡鼠揉着眼睛拆开一卷纱布，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正常人类大小的她。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纱布、棉球和碘酒，好像是准备给我们清创。我对仙境里还有这种东西感到惊奇，但转念一想，估计是爱丽丝带进来的知识吧。 “好困……先从方块A先生开始吧。会有一点痛哦……” 然后看起来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女孩熟练地将方块A的裤管卷起、开始给他清创。一边用碘酒和棉球清洗他腿上的枪伤，一边还精准地用镊子剔出了伤口里的异物。这个过程她一直在不断地打哈欠，困得脑袋一点一点，但利索的双手仿佛有自我意识般在完成这一切。 柴郡猫就是此刻溜到了我身边。“恭喜你爱丽丝，你活下来了。”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们？”无论怎么想茶会三人组都没有救我们的理由。 “你猜呢？”猫的尾巴轻飘飘地拂过我手臂上那些被灌木剐蹭的伤痕，好像在安抚我又好像在嘲弄我，“发现了秘密的不止你们而已。” 那这么说，茶会三人组也大概率和我们在调查同样的事吧。以帽匠的聪慧，这并不是不可能的。正想到这里，房子的门突然被粗暴地推开了——我还以为是追兵，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的。可进门的是浑身伤痕累累的少年和青年，他们很明显伤得更重，甚至要互相搀扶。 睡鼠叹了口气，“唉……工作又增加了。”然后摇摇晃晃地去里屋拿更多的棉签和碘酒。出来的时候，芋虫也拿着一个药罐跟在后面，从罐子里飘出来一股苦涩的草木清香。 芋虫和睡鼠先给伤势比较重的那三个人清创上药，最后才轮到只有一些擦伤的我。帽匠和三月兔上完药就离开了，只有方块A一直坐在那，好像有话要说。 于是芋虫也识趣地离开了，只留下准备给我伤口消毒的睡鼠。看她困得揉眼睛的样子，估计也对我们的事不感兴趣。 “静音阁下——”方块A终于开口了，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一定是责怪的话，我也做好了被责怪的心理准备，但还是免不了心虚得低下头。睡鼠用沾着消毒水的棉球仔细地清洗我的伤口，阵阵如针刺般的刺痛从手臂上传来。 “请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但出乎意料的，方块A的语气很轻柔。我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发现他脸上混杂着自责和后悔，或许还有一点后怕，那样沉重的表情如同阴云般笼罩在那里。 “我……对不起。” “不。我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只是——” 方块A又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思考措辞。他明显也不是那种擅长表达情绪的人，但又怕说错了话让我更自责，这些我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来的。 在这短暂而又如同凝固般的沉默中，睡鼠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头，又拍了拍方块A的头：“好啦。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现在你们都快去睡觉吧。” 作者：b站专栏评论区经常无缘无故自己关闭，如果发现请提醒我，谢谢。你的评论是我更文的动力，欢迎大家多多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