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孤岛到世界驿站

文明诞生之初,人类或许总有些夜郎自大的意味,我们的祖先认为天圆地方,唯我等领土占据中央,故名“中国”。谦逊如此的中华民族尚且如此,西方的口气自然也不会小到哪里去。在西方文明龙兴之地古希腊,人们绘制的地图中爱琴海畔的希腊城邦群便是世界的中心。他们的世界东至印度半岛,极西也不过是世界之柱安特德里亚{即直布罗陀海峡和直布罗陀岩}。直到马其顿帝国东征印度,亚历山大大帝眺望白雪皑皑的喜马拉雅山脉,,身后疲惫的大军正准备踏上归途,黄河边的大汉皇帝北望荒凉的匈奴北境,黄河长江的微风将冕旒垂珠吹得叮当作响。
风声里,有个声音似乎一直在低低的念着:
“陛下,这个世界,比你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Part.1 孤岛式文明
所谓孤岛者,并不在于大小或是否临海,“孤岛”的核心内容是自己内部形成高度集中的原生文明体系,并只收到自身或者特定旁临文化圈的影响。例如中国在古代交通不便时期所构成典型孤岛式文明体系。这种文明形成的主要原因来源于地形构造。中国作为横跨多个温度带的大面积领土国家,东西南北温差结构形成天然屏障:在西部地区由祁连山系,横断山系和昆仑-喜马拉雅山脉构成了山脉型屏障,东部地区则呈现平原丘陵间杂,面临辽阔西太平洋的地理格局。中部山间地区则广布平原。总体四周天险加固使得中国中原腹地在近代之前的长时期内免遭西方和中东掠夺者的袭扰。较长期的安全稳定环境更容易率先产生稳定生产的农业为主,畜牧业手工业为辅的生产经济模式。人民个性化因农业生产家族传承化加强了对“家庭”和“长者”的崇拜性,在家庭观念固化同时国家政治体制为保证社会稳定和农业生产辅助表现为中央集权性强,重视“礼法”,“孝道”等人类家庭感情产物,倡导以礼节和政治集权约束下层民众,顶层建筑则注重顶层家族权力传承,重视血统纯正性控制继承合法性。表现则是孔老夫子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礼仪制度与在世袭皇位继承时采用的“立近不立远,立长不立贤”基本原则。加之长期以来中国因人口经济优势通常对周边的东亚诸国处于压倒性国力优势地位,很容易形成自己的朝贡贸易与藩属关系圈。经济与国力的优势带来的是文化的优先传播与长期影响,所以与我们一衣带水的日本,看起来是一个海洋文明,其实去过奈良城看看古迹文书后就会发现这就是把中国唐宋那一套拿来再改造后的微型大陆孤岛文明。即使到了现代朝鲜半岛和日本,东南亚文化圈仍出现华人文化圈便是文化影响性的鲜明佐证。
PART.2开放式文明
如果说孤岛式文明以农业社会起家,运河海洋贸易便是开放式文明的安身立命之本。所谓“开放”并不是天生脑袋灵光,实则为被逼无奈。就以海洋文明的古希腊举例,比起地大物博,沃野千里的中国腹地,希腊的农业粮食生产贫弱到令人可怜。雅典的地形多以石灰岩大理岩为主的丘陵山地,地中海气候区雨热不同期的自然条件使得小麦等粮食作物在环爱琴海地区长期处于弱势作物。希腊人不得不寻求在渔业和橄榄油生产,酒类酿造上寻找突破口。借助沿海崎岖的海岸线,希腊人修建了雅典等便利的出海良港向亚平宁半岛和北非小亚细亚地区进行粮食贸易。在商业为主的社会条件下,贸易关系促使人们对平等,自由的追求远大于对家庭长者的尊敬和对权威的崇拜。在底比斯,雅典这样的沿海城邦公民大会下属法院经常处理的案件里充斥着父子兄弟等亲戚之类的商业纠纷,儿子可以合法的将父亲等长辈告上法庭,因为长辈破毁了他的的葡萄酒生意或者私自以他的名义支配一批橄榄油换回来的银币。这种案子中国的同级别城市衙门绝对不可能受理。在以伦理教化治国的国度子时代完全无法反驳父辈的行为,哪怕是错误也只能接受。如果在理学盛行的小庄子里有那个年轻人敢这样起诉他的父亲,只怕是诉状还没送到县衙门的办公桌上就在哪家的祠堂里被唾骂为扰乱纲常吃乱棍打死,再小一辈的侄子外甥怕是临走时还要被大人教着往尸体上吐口吐沫以彰显自己“孝道长存,重视礼法”。而同样的,如果在伯利克里执政时期他的父亲就把自己当做什么“太上皇”肆意破坏市场秩序,哄抬物价,公民大会完全可以把绞索套到这个老先生的脖子上而完全不用在意伯利克里的面子。伯利克里也完全可以按照雅典工商业界的一致同意处死父亲,如果愿意还可以继续就职首席将军而不用受到任何道义上的谴责。雅典人对亲情的认知是完全排斥在生意之外的。亲戚关系再亲热也不能随意改变自己生意上的原则,“亲兄弟,明算账”是生意上大家心照不宣的基本规矩。这种关系反射到政治生活中就是对少数服从多数,在商业为支柱的城邦里国王早就是遥远的词汇,陛下娘娘的称呼对于希腊人是怎么说都拗口,在城邦中央建立的大型建筑不是皇宫而是公民大会的演讲堂或是贵族办公的市政厅。没人会理会没有经过举手表决同意的法令,对雅典人来说只有国民大会上吸引他们的演说者才值得信赖。因此贵族共和制在希腊和日后的罗马共和国时期一直都是主要的形式。哪怕在斯巴达以铁血和严刑峻法著称的列奥尼达王和日后罗马帝国时期的诸位皇帝也没有彻底撇开元老院和人民的意见行动的权力。在罗马帝国时期,代表皇帝的旗帜上也写着S.P.Q.R,皇帝的至高无上权力有很大的虚构成分。这种政治体制与贸易经济相辅相成的结果就是全方面的开放。
PART.3 当开拓者踏上孤岛
正所谓开放的文明是积极进取的,他们用无休止的航线开拓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终极的目标就是去找到用最低廉的成本找到每一个愿意出高价的买家。找着找着,就找到了孤岛们的头上。以古中国为代表的孤岛就自然而然成为了这个冤大头。由于孤岛文明圈对战争的恐惧和长期处于优势地位的自大性导致哪怕是在最为开放的汉唐时期最高统治者也是对自己统治区域外的其他群体不屑一顾。唐太宗曾有云:“自古贵华夏,贱夷狄,朕一同爱之。”乍听起来仿佛是不偏不倚的仗义执言,实则是自大的隐患体现。自古,也就是说长期以来中原王朝对自己语言族类不同的外国人始终抱有歧视态度,在国君和大臣眼里这些家伙不过是刚脱了毛的猴子,最好的也就是披头散发文身右襟的野蛮人,是不值得天朝上国的国民尊重的,唐太宗的话表明咱们压根儿一开始就没打算平等的看待这些外族人,赐性和亲不过是笼络回纥突厥鲜卑契丹的手段。都督只是安抚,节度使和监军刺史才是王道。在汉唐宋盛世尚且国富兵强,外人不敢轻举妄动。等到了明清时代才是真正的噩梦前夜。有人曾经将我国明代最著名的外事活动郑和下西洋与外国下海对比。在阅读过相关数据之后我曾玩笑说过三保大人要是真的抱着侵略野心去一趟欧洲,可能现在全球官方语言就是汉语白话了,咱们也免于遭着英语语法的罪。但是人家压根不打着赚钱去,反而是抱着扶贫+采购+找找朱允炆的路子去了。反观哥伦布,印第安人眼中没用的黄石头却恰好满足了贪婪,本着“手快有,手慢无,手残自己在家哭”的铁信条,欧洲最有先见的伊比利亚半岛不一会儿按着教皇子午线把世界给瓜分明白了,估计明清统治者在他们画地图的时候都不知道这两拨人是哪里的猴子就被人家在名义上给分了。但风水轮流转里哪有那么多人常在王座,世界在欧洲列强手里转着转着到了英法集团和欧罗巴手里,这时中国俨然是送到嘴边的大肥肉,在马戛尔尼时期秀肌肉不成反而让人家惹了一肚子气的东亚天国锁了几千年的孤岛大门终于被一帮强盗用大炮砸开了。在孤岛时期呆久了,还不清楚为什么小姑娘能当女王的大清朝必须尽快学会怎么和一帮只知道枪炮卖货的强盗打交道。在一系列读者诸君在高中背的想撕书的不平等条约里,中国人渐渐意识到学习别人的重要性。在又一系列听得耳根子都快烂的大事过后,在水深火热里,在两次浩劫把控制权交到白头鹰和俄国灰熊手里时,新中国产生。然后时间流转中,到今天,世界也就是咱们现在这个模样。
PART.4铁板一块的孤岛?
讲了半天历史课混着地理课,大家可能会很疑惑,难道孤岛里生活的人们对外界真的一无所知吗?其实应该也不然,最起码在很多时候那些强势状态下的文明,不管孤岛还是开放,都会有拥抱世界的欲望,说白了就像在我写文的这个春节,冠状病毒在怎么肆虐,总会有人受不了闷在家里打算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理论来说,人类的发明创造就像生物基因进化变异,或许只有千万分之一是有益变异,但人类和所有生物体一样哪怕承担着巨大的风险也一定要促进这种变异推进,因为一旦变异出有益个体或者群体技能就能为自己赢得更多生存空间!而人类社会中出现的有益变异--火,冶金,化学反应,文化创作等诸多方面都呈现着一条简单地定律--人越多的地方,产生变异就越频繁,同时产生有益变异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如果大家交流一下发明成果,哪怕是一点,也能使群体产生有益变异的可能性相加,相乘,甚至以数次方的爆炸性速度推进!这种有益的进步,被更多数人叫做产业革命或者科技革命。撇开第一阶段的用火不谈,到达冶金层面,人类便开始分道扬镳。比如我们现在仍然身处的铁器时代各地进程就截然不同。比如上世纪中期我国考古学家研究吴王阖闾刺杀王僚时刺客所用的鱼肠剑,一开始专家多以为是青铜剑,后来古兵器学家和冶金学家闹了半天也没明白青铜器是怎么搞出鱼肠子一样的花纹和捅穿三层藤甲的锐度和强度。后来一个不信邪的研究员和两个工人终于破格拿铁器按应该是当时最高水平的冶炼技术铸造了一把铁质鱼肠剑,做到了和古代典籍一模一样的效果。大家发现这是铁器后一开始没当回事,毕竟西周这种拿大棒子木板子当作主力兵器的时代有铁器存在听起来怎么都有点扯淡。但是陆陆续续的考古发现使得大家不得不相信古人其实搞到了很多现在不敢想象的技术。大家明白这件事后干脆发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优良传统,在改革开放后根据墓葬考古陆续把铁器存在的时间从战国推到了春秋,西周甚至商朝末期。
同时再看西方的资料,按比较靠谱的说法,他们那边最早出现铁器并应用的地区便是小亚细亚上的赫梯帝国。而这个记载不详的王朝据说把贸易做到了中东和西亚,关于他的覆灭也一直是谜团。但根据考古学家的推测灭亡时间应该是全盛于商周时代,灭亡时代应该在战国之前。这和我国科学家估计的铁器基本出现时间和本土考古发现恰恰吻合。况且西方史学家一直认为铁器在赫梯帝国属于半机密的存在,除本国兵器使用外基本是不进行外传的。而考古发现也显示铁器在是在赫梯帝国末期直到灭亡后几百年间才大量出现与欧亚大陆。再回到考古领域,欧亚大陆的确有一些地区在战国左右发生了大规模铁器使用浪潮。综上所述难道仅仅是巧合吗?我觉得不然。毕竟谁能说我们在春秋战国时期或者秦汉时代和赫梯帝国遗址上的部落又什么瓜葛,在哪一场战争里或者是那一次外族归附时缴获了什么技术,在那个不需要交专利费的年代,铁矿石这种容易开采,储量丰富的矿物冶炼技术自然是谁拿到手谁就疯狂应用。兵器,铠甲,农具在国家的推行下当然也快速转向铁质化。所以如果同样喜欢历史的朋友写了一篇文章说我们的铁器技术是从西亚来的,并不是本土货我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异议,毕竟证据是在那里摆着的。
如果跟着我这个思路搞下去可能事情会变得更明显一些。在汉武帝时期我们跟北边的匈奴打过仗,据班固和后代其他史学家说那时匈奴还在用骨头和石头做箭头,只有少数贵族和射雕手有铜箭头和铁箭头,就这应该还是打扫战场的时候捡的。到了和平时期我们拿铜钱买马,人家却把铜钱熔了变成兵器。于是咱们就决定以物易物,不给他们接触金属的机会。没想到时间到了宋,契丹在宋朝堪称史上最严的金属封锁里把当时较为先进的金属冶炼技术学了个遍,到了成吉思汗东征多瑙河畔,蒙古军队在兵器钢材领域又有了不输宋朝的冷锻技术。你说汉家王朝怎么可能把自己压棺材板的冶钢技术交给他们,就算是有汉人到了胡地应该也做不到更新的那么快。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在吸收汉地经验同时北方少数民族还向其他西亚,中亚白人兄弟求教,学习的路子广了,懂得人多了,解决的方式可就多了,加上国家里有像耶律阿保机,完颜阿骨打,成吉思汗这样的英明可汗这么一推动,少数民族兄弟又不是比汉人少长一块脑子,大家聚在一起想想办法总是有招的。诸如此类的集思广益应该就是为什么在计算机之前欧亚大陆各地区对技术革命成果的发明和应用大都相差不过一两百年,最多三五百年。交流多了,科技树点的人多,点开的杂,你知道那根枝子上会有大发明?地球另一边的美洲可就没这种好运气了,太平洋大西洋这一横基本就算真正与世隔绝了。别的不说,就说咱们金朝建立前叫完颜部,在那个部落时期大家最起码懂得冶钢。南美这边吹着叫什么“血与太阳神之子”阿兹特克帝国,什么印加帝国。在西班牙葡萄牙殖民时期,他都发展到“帝国”了才把青铜器科技树点完,士兵都还穿着藤条甲和棉布袍子,拿着黑曜石刀和木头棒子,就将领会有顶青铜的头盔,少得可怜的骑兵连马鞍子马镫都没有,薅着马鬃才能不掉下去。你这装备就是对上我们秦朝军队八成都干不过。何况拿着火枪推着大炮,身上钢甲腰间钢刀的白人殖民者?所以笔者我从来就不信什么玛雅文明是超先进文明,我宁可相信金字塔是外星人帮他们建的都不相信世界上有亚特兰蒂斯。那么一个都没咱们中国一个省大的海上孤岛在不接触外来技术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有超现在几千年的文明,还有什么超级计算机,留着几只剑齿虎长毛象渡渡鸟倒是有可能。
PART.5 孤岛走出的我们
最后,我想谈一谈现在我们的文明现状。我们总说我们的中华民族是四大文明古国中唯一一个现存今天的古国,有这样那样的悠久历史。其实在我看来,现代的中国其实早已是另一个文明主体。在现在的文明主体里含有原文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民族文化内涵,但毕竟就算是双胞胎也会有所区别。这最根本的区别,就是我们从大陆国家成为了半岛国家,我们在抵抗侵略和自我改变中向开放式文明跃进。
所谓半岛国家,是将我们中国看做一整块面向西太平洋的陆地,成为亚欧大陆上的东亚半岛的主体。之所以这样划分是根植于我们生产方式上的转变与对海洋的重视程度转变造成的。在古代以小农经济为主,一直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生活的我们通常对遥远地方蔚蓝海洋漠不关心。海边的老百姓也专注于海水里的食盐和浅海里的鱼虾。海边的滩涂地一般认为盐碱化严重,无法进行耕种而长期被废置。政府对农业土地的重视和我国与国际接轨较晚也间接导致我们对领海主权和海洋资源保护一直没什么概念。直到唐宋以来,随着京杭大运河对贸易物流的推动与造船技术提高,中国开始在周边进行海上丝绸之路建设,朝贡外贸下私商也逐渐开始兴旺。到了元明清时代,棉纺织业的兴旺和手工业技术的快速进步推动沿江沿海地区资本主义萌芽的进步和松江县等一批工商业市镇出现。可惜海上祸患的加重导致清政府应激的采取了海禁政策使得我国丧失了一争海上强权的机会。
进入近代后,上海之类渔村因为海况良好被开辟为通商口岸并迅速崛起成为第一批收到沿海红利的市镇。在新中国成立,尤其是改革开放后,随计算机革命引来的信息爆炸和交通革命带来的联结作用促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的发展,更促进了所有东部沿海市镇的大城市化与先进化。这样以农业为重,以工商业为核心,以服务业为重点目标的国家文明,就像毛毛虫和蝴蝶,蝌蚪与青蛙,不管继承了前辈多少文化DNA,说是以前那个黄土里的中国显然是不恰当的,如果是以前的中国是黄土上的地龙,现在的中国才是真正的海龙,天龙,是真正脱胎换骨的现代国家。所以现在我们与某些西方大国的较量并不是霸权的争夺,我们的国防建设更不是侵略所用。只是因为我们的国家工商业的蛋白已经吃的够多,是时候增长肌肉,以一个健壮的第二形态处理自己和力所能及的世界事务了。
研究世界的成长与变化是一个可以从青丝少年时代熬到白发苍苍的暮年的有趣命题,在这篇文章中涉及的观点仅是个人的一点小看法,仅供读者诸君参考,如有认同,不胜荣幸。
2020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