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魔女小姐
不顾盘旋的苍蝇，萝丝翻开垃圾桶的盖子翻找起来。
昨天一整天都没有什么收获，肚子“咕噜噜”的叫着。雪上加霜的是今天上午又被这片街区的头头发现，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哪里来的野狗？敢来这里抢食吃。”
那个看年龄分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如是说道，然后在萝丝脸上啐了一口。
野狗吗……萝丝想到这个称谓，分明有些想笑。
她不是没见过野狗，那些瘦骨嶙峋的家伙时常跟在自己身后，等自己从垃圾箱里翻找出还可堪食用的东西之后就狠狠给自己来上一口，然后叼着本应属于自己的食物扬长而去。
如果能当条野狗该多好。
那些打扮入时的小姐看到野狗的时候眼神里经常会流露出同情的神色，然后蹲下身子，用戴着长手套的手轻轻抚摸野狗的头，有的还会吩咐仆人买来街口那家肉铺的下脚料喂给野狗吃。做完这一切之后，善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小姐们便会在身边人的赞誉中轻轻巧巧登上马车。
甚至有一些皮毛掉得不多的野狗会被小姐们一眼相中，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而像自己这种游荡在街头的乞丐，小姐们连看一眼的耐心都欠奉。还没等自己凑上前去，小姐们就会皱起眉头掩住口鼻，然后挥手让仆人把自己赶走。
肋骨在隐隐作痛，今天上午那里被踢了几脚，也不知道是不是断了。萝丝用手按住那里，深呼吸了几口带着酸臭气味的空气，努力踮起脚尖往垃圾桶里探头。
有脚步声在背后响起，萝丝认得那种声音，那些高贵的小姐们经常穿的就是这种鞋跟细长的皮靴。虽然行动不便，但是显然小姐们并不需要穿着这种鞋子躲避野狗或者那些有组织的乞儿的追打。
“你是一个人吗？”
是女人的声音。
萝丝于是站稳，转身。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无法分辨出年龄，岁月似乎根本无力于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印记，青春少女的娇憨与成熟女士的风韵在她身上得到完美的统一。长发淡金微卷垂落双肩，一对细长的丹凤眼如同清晨天边的那颗灿星，而眼角那颗痣又为她增添了恰到好处的点缀，美得动人心魄。
那个女人伸出手。
“想要摆脱这样的生活吗？”
萝丝听到那个女人对自己说。
泡在大浴桶里，萝丝始终有种梦幻感，可肋骨隐隐的刺痛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把自己带回家的女人叫薇薇安，据她自己所说，是个魔女。
魔女啊……
对于这个称呼，萝丝一向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怕。印象中从她记事开始，帝国跟教廷就在追杀魔女。在宣传中，魔女们会在夜色里偷走刚出生的小孩炼制青春药，会使用可怕的巫术诅咒无辜的村民，会利用美貌诱惑贵族以谋取他们的财产。
真的是那样的吗……？
萝丝微微侧头，偷看着正在给自己擦背的薇薇安。
头发盘在头顶，雾气使得她的脸模糊不清，只能感受到那其上的认真与温柔，再往下一条白色的浴巾恰到好处的将令人心悸的身材包裹在内，只留出一道引人无限遐思的曲线。
或许是水温有些高，萝丝莫名的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匆匆忙忙低下头。
“太烫了吗？”
萝丝低垂着头摇了摇，殊不知脸红已经一路蔓延到了耳朵尖跟脖颈。
这是萝丝用的第三桶水，前两桶都是被染得漆黑的命运，到了这第三桶水才总算是干净了。萝丝看着水中倒映的自己的脸被波纹荡得支离破碎，感受着背后薇薇安的指尖拂过自己那些伤疤，恨不能把头彻底沉下去深埋进水底。
这样的一个女人……会干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萝丝有些迷茫。
“好了。”薇薇安有些沙哑的声音犹如轻纱拂过耳边，伴随着温热的吐息，“你想再泡一会就泡吧，衣服就在旁边，记得出来吃饭。”
萝丝脸色通红的转头，刚好看到盘着头发裹着浴巾扭着腰肢的薇薇安走出浴室。
自是风月无限。
这个女人不是个魔女。
萝丝把头沉进水里吐着泡泡。
是个妖精。
“有人会自己泡澡泡到晕过去吗？”
薇薇安浑身湿漉漉的，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指戳着萝丝的脑袋。要不是自己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冲进了浴室恐怕这个姑娘就要泡死在浴桶里了。
萝丝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长这么大第一次泡澡，薇薇安离开以后才真正享受起在水里漂浮的感觉，不知不觉脑袋就变得昏昏沉沉，然后眼前就一黑什么也不记得了。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薇薇安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
“不会是泡傻了吧？”薇薇安凑近脸看着萝丝的眼睛，身上的牛奶味道一个劲的往萝丝鼻孔里钻。不可避免的，萝丝的脸又滚烫了起来。
“对不起……”
萝丝的声音好似蚊呐，根本听不清，薇薇安又凑近了一点，耳朵几乎贴上了萝丝的嘴巴，热气喷在耳朵上，有点痒。
“太……太近了……”
萝丝整个人好像被云彩软软的包裹成一团，险些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薇薇安气味的巨大冲击更是令她晕头转向。
薇薇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己捡回来的这个小姑娘简直羞涩的不像话。她轻轻揉了揉萝丝还带着潮湿的头发，又掐了掐那张红透了的小脸，道：“差不多了就起来吃饭吧，估计你也饿坏了。”
萝丝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将近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肚子也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
又羞又臊的萝丝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面，把自己紧紧裹住，仿佛这样就可以无视掉刚才那个丢脸的场景。
“我给你端过来吧。”
薇薇安带着笑意摇摇头，走出了卧室。
萝丝这才反应过来，这床被子，不，整张床都散发着淡淡的牛奶香气。
就像薇薇安身上一样。
萝丝总算冷静了下来。
这里的一切都令她感到新奇而无所适从：床大得可以在上面滚来滚去，还那么软，整个人好像要陷在里面一样；被子又厚实又轻盈，偏偏又温暖得不可思议；还有身上这件衣服，纯白色的泛着光，穿在身上滑溜溜的，有些凉。
萝丝倒是听说过有钱人会穿一种叫“丝绸睡衣”的东西睡觉，但她从来无福消受这种东西。就她的生活经历来看，睡觉的地方有个遮挡的地方就已经是万幸，如果有谁家的厨房生着火，让她可以翻过院墙紧紧依偎着墙壁，感受那一丝透过墙壁传来的温暖，那就是天大的享受了。
事到如今这种富人的衣物真的穿在了身上，她反而有些不适应。
有开门的声音。
薇薇安端着一碗浓汤走了进来。
萝丝看着薇薇安的脸，眼神有些迷离，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能被这种有如神迹一般的好事击中。她甚至一度认为自己的命运就该是在某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被悄无声息的冻死。
“怎么了？”
薇薇安看她这个样子，不禁有些奇怪。把汤放在床头柜上，然后随手拖了一把椅子，自己也在床头坐了下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萝丝。
“不喝吗？”
过了半晌，薇薇安问道。
萝丝抵御住那碗汤的诱惑，狠狠咽了口口水。
“为什么是我？”
“什么为什么？”
薇薇安皱起眉，思考着，一根手指轻轻放在嘴唇上。
“你是想问为什么会带你回家吗？”
萝丝点了点头，垂下眼睑。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萝丝知道这一点。
泛着粉红色泡泡的幻想过于奢侈，对于从小生活在街头的孤儿而言，那种东西就是让她们被卖进妓院身体成为赚钱工具的最致命的毒药。
萝丝见过有女孩子被花言巧语打动，第二天被铁链赤身裸体绑在黑玫瑰酒吧门口，过一段时间消失不见，然后尸体在兰德鲁河里漂浮的。
更何况……薇薇安是个魔女。
只不过如果能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哪怕只有一顿饭，哪怕下一刻就要被刀子划开肚皮掏出里面的器官扔进锅里跟毒蛇青蛙一起煮。
那样也好。
她只想死个明白。
然而想象中薇薇安冷笑掏出一把刀子大喊你给我去死的场景却没有出现，她只是起身，跪坐在床上，然后张开双臂。
轻轻抱住了萝丝的头。
“小可怜。”
薇薇安的声音似乎从云端传来。
“你再也不会孤单了。”
萝丝完全有理由相信薇薇安所说的“再也不会孤单了”。
因为她此时此刻正被薇薇安紧紧搂在怀里。
虽然有人说被长相甜美身材成熟的大姐姐抱住是种享受，但萝丝完全有理由相信，那些说出这种话的人一定没有体验过被睡死的大姐姐抱住。
如同酷刑。
萝丝还记得睡前薇薇安向自己解释家里只有一张床，然后又以萝丝身体虚弱为由拒绝了她主动提出的睡地板的提议，然后脱光了衣服上床钻进了被窝。
是的，被子也只有一床。
黑暗中的前十分钟萝丝险些以为自己的心脏马上要跳出胸膛。闻着身边的奶香，听着薇薇安均匀的呼吸声，还有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廓上的感觉，都令萝丝身体僵硬如木头人一般。
过了不知多久，萝丝终于渐渐睡去，却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被一个巨人牢牢握在手中，无法呼吸。
然后萝丝醒了过来，发现薇薇安就像一只八爪鱼一样，双手紧紧的箍住萝丝的身体，两条圆润的大腿牢牢缠绕在萝丝腰间，而薇薇安胸前的两坨圆润死死压在萝丝背部，让她喘不过气。
温热的鼻息喷在萝丝后颈，有些痒，萝丝却无从享受这份旖旎。
至于被子？早已经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
萝丝怎么也想象不到，一个充满了成熟风韵的美女睡相居然如此糟糕。
月光透过窗子，静静洒在两人身上。
萝丝是被香气唤醒的。
饭菜的香气。
她揉了揉眼睛，陌生的天花板和柔软的床铺使她脑袋有些混乱，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生活已经改变了。
萝丝打了个呵欠，身上还在隐隐作痛。她翻身下床，脚接触到木质地板，没有想象中那么凉。细细的肩带早就滑落到肩膀下方，萝丝并没有去管，径直走出卧室下了楼。
薇薇安系着围裙，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正在把饭菜端到桌上。看到萝丝之后眼神一亮，笑道：“醒了？睡相真差，把被子都踢掉了。”
你完全不知道自己睡着是什么样子的吗……？
萝丝心里暗暗腹诽，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
薇薇安把一盘面包在桌上摆好，随手摘下围裙，然后拉起萝丝的手，把她按在餐桌旁让她坐下。
“吃完早饭我去给你买双鞋子，还有衣服。”她说。
也就是从那一刻，萝丝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可能是相处的时间长了，萝丝渐渐发现，薇薇安也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且不提薇薇安糟糕的睡相，单就做饭的手艺而言，薇薇安是怎么做到让食物看起来闻起来都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吃起来就十分诡异这一问题始终是萦绕在萝丝心头的一个未解之谜。也正因为此，从萝丝学会怎么做饭那天起，家里厨房的使用权就始终牢牢把持在萝丝手里。其间薇薇安也曾露出可怜的神色申请做饭，但在其成果给萝丝留下了几次不可磨灭的印象之后薇薇安的类似提议便一律被萝丝无情驳回。
而且这个女人从来都不知道收拾二字为何物。萝丝曾一度怀疑，在自己没进这个家之前薇薇安是不是每天起床都是从地上捡起衣服直接穿上的。
不过也好。
萝丝总是想着，如果就这样一直下去，薇薇安总有一天会离不开自己，那样自己也会住得心安理得一些。
萝丝需要被人需要。
家里还是只有一张床，尽管每晚不得不忍受薇薇安的热烈拥抱，但萝丝一直未曾提起过这件事。
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可能是心底还是隐隐有着恐慌，恐慌于哪天自己一觉醒来发现身处于黑玫瑰酒吧门口，之前的一切经历都只不过是她幻想出来的。
所以萝丝偶尔会做噩梦。
她梦见自己赤身裸体浑身是伤被拴在黑玫瑰门口，路过的成群结队的乞儿们用脚踢自己往自己身上吐痰在自己身上小便，她想躲，却不知道往哪里躲，只能一边徒劳的用手遮掩一边大声哭喊薇薇安你在哪里薇薇安快来救我。
可是梦里没有薇薇安。
梦里谁也没有。
好在梦终究会醒，薇薇安从不曾离她而去。
每当萝丝在无边无际的恐惧中挣扎着睁开眼，鼻尖总是会闻到令人心安的牛奶香气，薇薇安会轻柔的把她的头搂在柔软的怀里，然后抚摸她的头发。等确定萝丝醒来，再轻轻吻掉她眼角的泪痕。
“乖，别怕，”薇薇安的声音缥缈如来自九天之上，“我不会离开你的。”
得到回应的萝丝这才能安然睡去。
【结局一】
薇薇安和萝丝就这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甚至连萝丝自己有时也模糊了时间的概念，只能从自己的身高体重等变化中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似乎在成长。
可薇薇安总是那个样子，好像时间根本抓不住她的身影，一切使她衰老的念头都只不过是徒劳。
有时萝丝也会提出自己的疑问，薇薇安总是温柔笑着揉乱她的头发。
“我是魔女啊。”
这是来自薇薇安的回答。
每当这时萝丝总会默然，回想起薇薇安制造厨房灾难时惊人的自愈速度，一时之间竟也想象不出长久的生命究竟是上天的赐福还是诅咒。自己害怕孤独，可每天一起生活的这个女人究竟在孤独中生活了多久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萝丝清楚的分辨出薇薇安的声音中带着凄凉带着无助带着无可奈何，连带着自己的心也不由自主的刺痛起来。于是念头越飞越远，一下想到哪天自己不在了谁来给薇薇安做饭，一下想到薇薇安在回家之后把靴子扔的东一只西一只谁来给她收拾，一下又想到薇薇安的睡相那么差踢了被子晚上会不会着凉。
可是时间就是这么平等又不公的从每个人脸上碾过，留下一道道任薇薇安如何抚摸也抹不平的痕迹，就像萝丝一头棕发渐渐没了光泽变得灰白，身体里的力气也一点一点被抽离，最后就连抬起手摸一摸薇薇安的脸也成了奢望。
悄无声息，猝不及防，薇薇安最后还是回到了一个人。
她坐在一楼，有些愣神，过了好久才慢慢起身，系上围裙走进厨房。
这次没有人再阻止她。
饭菜出锅，薇薇安直接用手指捻起一点放进嘴里。
然后皱起眉。
“真难吃。”
她低声自语，有泪珠沿着脸颊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结局二】
薇薇安还是食言了。
萝丝清楚的记得当时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刚从外面买菜回来的二人身体都有些湿了，她们点起壁炉在地毯上纠缠了一会后，薇薇安又露出一副可怜的神情请求下厨。
还没等萝丝拒绝的话说出口，大门被猛地推开，一群圣殿骑士裹挟着外面的寒风细雨扑进来，有个穿白色长袍的家伙越众而出，把手里的玻璃球往薇薇安身前探了探。
那个玻璃球发光了。
于是那个家伙开口，声音就像野猫被不小心踩中尾巴一样。
“带走。”他这么说。
然后把玻璃球伸向萝丝，这一次没有光芒发出。
“这个不是。”
萝丝还记得薇薇安没有反抗，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自己，萝丝还记得自己扑向那群骑士却被狠狠推倒在地上，萝丝甚至记得先前二人买的是土豆牛肉胡萝卜，但萝丝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时的薇薇安是什么表情。
思绪在这里打了个死结。
后来萝丝失魂落魄在地上坐了很久，而后冲出门去。
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努力的奔跑过了，生硬的夜风灌进肺里呛得肺叶生疼，有那么一瞬间萝丝以为自己又变回了那个街头的小乞丐身后是想要打断自己手脚的街区头头自己无从反抗只能拼命的跑跑跑跑跑。
可是远处的天空分明红了一块。
那是处刑魔女的火焰，还是乞丐的时候萝丝见过那个场景。
神殿的人不用普通的火，那些对于魔女来说只是徒劳。他们会把一种带有刺鼻气味的液体倾倒在魔女们的身上，然后点起火把。
那样就会产生这种火焰，炽烈而安静。
萝丝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不一定是薇薇安一切或许还有希望，可没来由的就是想哭，于是她就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出来哭得自己大脑嗡嗡作响。
火光熄了。
一切都结束了，就连看热闹的人们也散的差不多了。
萝丝用力喘息着，空气中传来刺鼻的烧焦的肉的独特气味。
面前是三堆焦黑的人形物体，很显然，神殿在今晚的收获不止薇薇安一个。
萝丝有些无神的向中间那一堆走去，尽管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证据证明那是薇薇安，但她就是被那一堆所吸引了。
萝丝的脚步很轻，一点一点向那里靠拢，似乎重一点那灰烬便无法再维持一个人形。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却不敢，生怕一摸上去那灰烬就碎了散了飞了飘走了再也找不回来。
可终究是起风了。
萝丝只能眼睁睁看着。
看着风把她的薇薇安带走了。
回家时天色已经有些亮了，雨却还没停。
家里的一切都还维持在薇薇安被抓走时的样子，甚至壁炉都没有熄灭，火焰不断跳动，发出“噼啪”的响声。
如果没有薇薇安的地方也能被称之为“家”的话。
脸上又冷又硬，刚才哭出来的在脸颊糊成了一团，鞋子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一只，光着的脚上有血痕和泥巴。
萝丝熟练的抬出木桶，烧水，然后慢慢沉了进去。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替自己搓背了。
萝丝抬起自己的手，眯着眼仔细看着。尽管包揽了家里的家务活，这双手却一点也没有粗糙。这得益于薇薇安平时的细心养护。她总是打趣说那是她的快乐之源，要好好对待才行。
这双该死的手还在，可是那个爱护它们的人却不在了。
萝丝不知道自己泡了多久，只是感到脑袋有些发晕。她于是站起身，赤身裸体走出浴桶。
她很清楚，如果自己泡晕过去再也不会有人把自己抱出去了。
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与之混杂在一起的还有什么从眼眶涌出来的液体。
萝丝就这么一直滴上了二楼滴进了卧室。
她躺在那张散发着熟悉牛奶香味的大床上，拥抱着被子，仿佛在拥抱着薇薇安。
然后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油灯。
那天森林里起了一把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