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明易遭盗用——真凶
作者案:
尽管铃奈庵本篇早已完结,但我却不觉得本居小铃的故事会走向闭幕,再加上对阿加莎·克里斯Q小说的幻想……调查推理小说种种形式后,如此作品便应运而生。
相比后面一部,本篇更想偏向社会派,同时也更偏娱乐方向一些。执笔之时我也不禁觉得,比起明智小五郎,还是毛利小五郎的形象更贴近小铃。
不过,有事为之冒险努力总归是美好的,即使被蒙在鼓里,即使不过是他人茶余饭后谈论的小事,对于经历过的人来讲,也是人生中最为宝贵的回忆之一。毕竟,究竟是塞万提斯笔下冲向风车的骑士,还是村上春树笔下旋转木马的鏖战,在真正出发之前,一切犹未可知。
相信如所有追寻着不凡人生的人们一样,她今日也在不懈努力。
编者案:
是很少见的推理类型,抽丝剥茧的过程非常过瘾!作为原作的合理延伸,非常之“倘若”,这篇是《倘若》的第14篇,如果大家喜欢的话可以支持一下噢~
闭店通知
这么说或许很突然,但我还是要向诸位常客道歉。
感谢各位一路陪伴铃奈庵走到今天,
铃奈庵如今积累的辉煌,和诸位不无关联。
但正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铃奈庵从即日开始不限期停业,望诸位谅解…
——本居小铃
看着拟好的倒闭告示,我的心中五味杂陈。
在下本居小铃,虽然身小力薄,但自从父母让我打理铃奈庵后,我便无时无刻不把这间店铺视为自己的掌上明珠。但尽管如此,铃奈庵还是毁在了自己手里,我实在是没脸去见立下如此基业的先祖了——但还请容我说明,这真的不是我的原因。
仔细想想的话,这间租书屋也差不多到了寿命,就此倒闭也是好的。能在发生过火灾的情况中坚持走到现在,已经是很不易的了。
不过,真正让铃奈庵倒闭的却并非火灾——还要比火灾严重得多。
我把耳朵贴在地板上,试着去听外面的声音,宛若地震般的躁动传了过来,看来那群围着铃奈庵的暴徒仍未离开……
而此时我的这份笔记,也将成为证据留存吧。如果那群暴民们真的攻了进来,就请务必把这间租书屋的地产权转让给第一个打进来的人,让那个人也体验一下所谓房屋自燃的都市传说……
没错,真正在此之上对铃奈庵造成毁灭性打击的,是其他的原因。
某位作家的拖稿,导致了铃奈庵的覆灭。
而在谈及下述内容之前,不知大家可否听说过“阿加莎·克里斯Q”这个作家?听过的人就权当加固一下印象吧,因为这次故事主要就是围绕着她而展开的。
她是幻想乡当下最火爆的作家,所著的推理小说《这也全都是妖怪干的吗?》可谓占据幻想乡头榜的畅销小说。在下本居小铃的家业,租书屋铃奈庵则是她的唯一的合作商。看着工人们一排排搬进铃奈庵的刻印板材和墨水杂具等,我在心中默默欢喜。因为这些贷款买来的器材不久后就会转化成崭新的书目,化作铃奈庵必不可少的经济血液——是的,只要挂上克里斯Q的牌子,新刊必然供不应求。而且值得庆幸的是,如此知名的克里斯Q作为作家的素养也相当地高,又因为和我有另一层朋友间的关系,从不拖稿欠稿,更是会经常提前交稿。
如今,克里斯Q的作品已然是铃奈庵不可或缺的生命线了。
倒数第二册小说的截稿日正近梅雨时节,之前也说过,克里斯Q一般都是提前交稿的,然而这次却拖到了截稿正日,对此稍微有些不安的我,等来的不是作者本人,而是她那冒雨前来,一脸忧愁的仆人时,便意识到有哪里出了问题。
随着仆人来到克里斯Q家,我的眼前却是面无表情的作家。我还没来得及问,她便抢先一步动了起来。先是叫仆人下去,然后确认四周无人之后,递来了一册书。那是一本装订完好的小说:《这也都是妖怪干的吗IV》,克里斯Q的名字也一如既往地印在上面。
铃奈庵的书几乎都是我亲手印刷的,这部书并非出自我手,同样,铃奈庵的商标也不在上面。
也就是说……
“克、克里斯Q老师,你要解除与铃奈庵的关系吗!!”
一阵惊雷在我脑内爆开。
那一刻我想了很多——她跑去和别家书商合作,我失去这等的头牌作家,铃奈庵被挤垮,我流落街头和野狗争抢粮食,最后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孤独地死去……
关于于社会有多么残酷,父母曾明确教导过我。因此即便对方连连“冷静,冷静!”地叫着,我仍然没有放开她的大腿,并打定主意,直至她回心转意之前都不放手。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盗版,盗版啊!这部书根本就不是我写的啊!”
我的挣扎暂停了下来。
“……你真的没有雇佣别的出版商?”
“除你之外人里也没有其他出版商吧?”
克里斯Q回答着我,那眼神不像是在说谎。
说来的确,人里的“娱乐”手段相当匮乏,村里的人们想要缓解压力,大部分都只有在吃的方面下功夫,类如在村里的酒馆喝酒一类。
“相比天狗社会,你们这里的娱乐手段简直少得可怜。”
在我这里寄售报纸的天狗小姐就曾这么和我说过,这也是她想要在村里寄售报纸的理由之一。“这上面的报道可是迄今为止人们从未体验过的视角!”这是她拍着胸脯和我保证过的话,结果也的确如她所言,报纸热卖了好一段时间。
现在想来,这或许也是克里斯Q的作品无比火爆的原因之一吧。即便后期的天狗报纸被曝出编者有杜撰嫌疑,但其前期的热卖也是不争的事实。
喘了两口气,我冷静下来开始重新思考。
也就是说,这是在我和克里斯Q都不知情的基础之上,凭空出现了下一册的书……
“这可不是小事啊!”
身为一号读者的我曾问过她写书的目的——“让更多的人爱上书”——她是这么回应我的,可如果劣质的盗版流入市场,还被人们当成正作的话……
她应该也明白后果,因此对我的感叹点了点头。
“要赶快通知人们是盗版才行,同时也要尽快推出正刊维护利益……”
“……不,我不打算这么做。”
“诶?”
对方的回答远超我的预料。
“我不打算去做什么维护权益的运动。考虑一下,你该怎么去维护利益呢?现在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快到梅雨时节了,大家都不爱出门,因此在我发现它时,这部书已经悄然流入到人里近十日了,唯一知道的就是这本书是由一群妖精贩卖的。再来就是,虽然不想承认,但这部作品在质量上相当地优秀,几乎已经奠定了人里认知的基础,如果没有充足的证据的话,要说它是盗版是不可能的……”
克里斯Q的这番话就有些可笑了。
“那还不简单吗?真正的克里斯Q在这边,只要……”
但我的话说到一半,便被我自己咽了回去。
我记起了之前和克里斯Q的约定。
大家也应该猜到了,克里斯Q这个名字一看就清楚是化名。因为种种原因,克里斯Q的真名并不能对众提及。而要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挽回权益……难度可想而知。
正当我思考着如何去做的时候,克里斯Q站起身来走向走廊,回过头来说:
“某种意义上你说对了,小铃,为了保护我的身份,我不会再继续动笔。而我也的确要解除与铃奈庵的关系。”
……
在两人都相对沉默的情况下,窗外轰然的雷鸣就显得格外清脆。
当我再想使出那一招的时候,她却早已起身离开,追过去的我只看到一众仆人组成的墙壁。
“抱歉……但这的确不是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
——再之后,我已然忘记了是怎么走出的她家,又是如何冒着小雨回到了铃奈庵。
拿起雕版和墨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稿件时,茫然若失了好久的我才反应过来。
手中的雕版啪哒一下打在地上,声音异常刺耳。而且相比木头,这更像是金属或是瓷器摔落的声音……
我清楚得很,真正摔碎的,是我的饭碗。
此时此刻,“找出犯人”这个目的在我的脑内比什么都清楚,我发誓,如果抓住那个盗版的人的话,哪怕通过讹诈等方式,也绝对要让他也尝尝这种完全破产的痛苦……
“于是,你就找上我了吗?”
黑白的魔法使敲响铃奈庵的木门,听我解释后大大咧咧地摊了摊手。
“没办法啊!克里斯Q在发布这本书后失踪了(这是我对外的借口),可我对村里发生的事几乎一窍不通,自然需要一个消息熟络的人……”
所幸的是,那部小说还在我的手上。
我最先做的便是将其反复读了几遍,甚至拿着放大镜从头到尾细看,搜索上面是否沾有一些作者留下的蛛丝马迹。
虽然我并非拥有名侦探那种只一眼便能看出对方职业的敏锐观察力,但目前唯一的线索在于书,而我对于书的理解力,哪怕是在整个幻想乡内也有自信。
首先是从外观上,无论装订或是排版,那本书都和我所印刷的完全相同,应该就是照版复刻出来的。可和之前的书对比——这本书最后的作者寄语上写着“终刊将于十日后发售……”以及发售地点和价格等等。但相比这个,我关注的点则是这句话是那名盗版者亲笔所写,而且墨色和我一般用的墨水有着微小的差异。
而在内容上,这部书也和之前的手法不太相同,克里斯Q之前的作品都是让人们误以为是某种妖怪作为,最后才涉及到人类。而本篇则一开始就说明了案件并非妖怪所为,而是人类为了达到某种魔法上的目的进行杀人,这部书也是第一部描述连续杀人的案件的,死者的出生时间对应着诸如风,水般的属性,我之前看过一个外界的与其类似的推理作品,那部所言为占星术,因为我同样也有过占卜师的经历……所以读起来十分亲切。
但总体而言,两部的文风可谓差异极大,一边是读着读着就会误认为现实发生过的事,另一方则是读着读着就会沉浸在作者创造的虚拟世界里。
——这就是极限了。
因此,我找上了熟悉村内外各种事件的雾雨魔理沙,希望能藉由她广泛的人脉消息,了解一下其他的可能性。
“于是,你是想打听什么呢?”
从书架上打包了五册书作为报酬后,魔理沙终于把目光放回到了我的身上。
“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吧,只要帮助铃奈庵撑过这次风波就行……我想问的是,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或者说你认不认识什么会写书的人?譬如这部书的作者之类的……”
我把那部盗版书递给了魔理沙。
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当作巧合,蛛丝马迹也决不能放过,这便是我在书中学到的推理知识……虽然这也是现在这种困境之下,唯一能指望到的东西。
魔理沙快速翻动着书本,单手摸着下巴说:
“……看上去文风很熟悉,但我不认识什么克里斯Q这种洋气的名字啊,而如果说和这部系列有关的话……我记得之前有过一次,就在这部书刚刚出版的时候。”
文风熟悉或许是他也看过那部外界的推理小说吧,据说在外界那是相当有名气的作品。但我更有兴趣的是她后面所说的事。
“和这部小说有关?”
“就是那次啊,大概这部小说出版到三卷左右的事。夜晚出外的侍童看到了,在井边的柳影之下,被人打碎头颅惨死的大老爷。可在他尖叫着去找人后,赶来的大人们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个我知道,老爷最后不也是没有死吗?”
“对,但当时我在现场调查过,那周围的草丛样子很奇怪,那些草都是长出没多久的柔软种,如果说孩子看得没错,以那个老爷的身形,本该压倒一大片草丛的——可现场只有很小一块有被压过的痕迹,大概只有猫狗之类的小动物那么大。”
她给我比划了大概的大小。
“所以是小孩看错了吗?”
“孩子再怎么蠢也不至于把猫狗这种东西看作人类吧?再说那也是下过雨之后,没有猫狗会主动躺在草地这种潮湿地方的,如果是其他类似大小的什么东西,让孩子看错的话……那种东西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你说的是……”
“当然是妖怪了——倘若是有化形能力或是引人幻觉的妖怪的话,那个过小的痕迹就解释得清了。说来之前报纸还热卖的时候,我就曾在村里除过一次狸猫妖法。真是的,又是狸猫又是天狗的,我小时候村里面可没这么多妖怪进进出出的……”
“啊……哈哈,说的也是啊……”
说起来,那个妖怪狸作乱的缘由似乎就在于我来着,原因则是我手上持有的妖魔书。负责村内治安的巫女,灵梦小姐曾告诉过我有人目击妖魔从铃奈庵里走出去——虽然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但毫无疑问的是,这座人类村落早已不是只有“人类”所居。
似乎是觉察到我心里有鬼,魔理沙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转而摆了摆手。
“算了,我觉得这种事比起问我,还是去问问那个人比较好。坐上扫把来,尽量快去快回,不然那家伙说不定就又要唠叨到晚上了。”
老旧的木门吱呀作响,推开它后,一如既往地端坐在店里的森近霖之助向我们打了声招呼。
“我们常用的毛笔一类写在这种纸上会洇掉的,所以着色性才会淡一点,那个克里斯Q或许和外界的人打过交道,才能搞到这种洋风的笔和墨水吧。”
香霖堂的店主拿出了一支铁制的笔,那似乎是叫做“钢笔”的东西,试着写了几画后,果然是一样的笔迹和墨色。
“如果是这个作家失踪,事情还蛮蹊跷的啊。这部新刊不仅转变了风格,连着墨都不一样了,该不会是自己写不下去,找了其他人代写吧?所以才佯装失踪,免得被人发现。”
“被人绑架了也有可能,这部书在村子里卖得很好,看中其利益的话……”
“确实,明明已经发生了那件事,却还是照写不误,如果是我的话,或许就会休整一段时间,等到风头过后再考虑续作吧……”
“那件事——是指村里假尸体的事吗?”
香霖堂的店主和魔理沙你来我往地对着,而听到相关信息的我连忙插嘴问道,店主听毕点了点头。
“这部小说引起最大轰动的也就是第一册的故事了,可以看得出作者着墨极多,读来甚至有种混淆现实的错觉。但也就是因为这点,第一册的场景出现在现实中,不可能是什么巧合。要我看来的话,或许是一种警告……警告那名作家不要继续发掘之前的事了。”
“之前的……”
“不知道吗……也对,那个时候你的父母应该都没出生吧,印象很深就记在了脑子里。本居小姐,请记住——”
店主的表情突然变得严峻起来。
“尸体消失不见,这是幻想乡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案件。”
在一旁看着那本盗版书的魔理沙注意到了这边,似乎也产生了好奇。
“事情同样源于一个侍童,某天早上,他像疯了一样惊恐地喊着‘老爷!’‘老爷!’,一边喊一边指着院子里的草地,似乎他就是在那里发现了尸体。可人们赶到时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尸体,老爷活得好好的。大体上和最近人里发生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次真的死人了。”
听着店主的描述,我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两家都是在村子里拥有大宅的富户,作为凶器被丢在草丛里的石头,现场已经浸入土内的黑色血迹,这些都是确凿的证据,如果没有发生命案的话,这又是从何而来呢……说来惭愧,当时听说过这起事件的我也想查出凶手是谁来,可到头来也只有这么一点线索了。最后这件事因为没有死者不了了之,稗田家的记录也到此为止,这起事件始终作为悬案留在历史之上。”
“之前就出现过。”
“没错,或许克里斯Q是以某种方式得知了这件事,并以此为灵感写出了第一部的推理小说吧……然而这部小说却被某些人所注意,并用这种模仿犯人的方式作案。单从这点便能确认,对方肯定不是人类。”
店主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蛮喜欢那位作家的,但这部小说的风格和之前大相径庭,我很怀疑这并非出自真正的克里斯Q之手。再加上作家本人突然失踪……”
“……笔风和墨痕不同的原因是妖怪们执笔代写了这个故事,这或许是一种提醒。而如果说这部书并不是你出版的,却的确出自‘本人’之手的话,事情就更为危险了。因为那就演变成了无视妖怪们告诫的克里斯Q仍然想知道过往事件的真相,并推出了下一册的预告后失踪,如果这么说的话,克里斯Q可能已经——”
当我把这些推测转告给真正的克里斯Q时,她也陷入了深思。
“真的,小铃……这件事就此为止吧。”
“你写这部小说的目的……真的只有让人喜欢上读书这一个理由吗?”
我如此发问,但对方只是笑而不答。
这也是我在事件解决前,和克里斯Q的最后一次见面。
克里斯Q总是这样,即使我们私下是相当要好的朋友,但我却总觉得我的愚笨在拖她的后腿。我浑浑噩噩地回到铃奈庵,倚着店内的书架,逐渐滑坐了下去。一边后悔自己的能力不足,一边回忆着白天故事的后续。
“本居小姐,如果你只是因为利益的话,还是不要去继续追查这件事情为好。”
临走时,香霖堂的店主也劝过我不要继续追查了。倘若过去真的有死过人的痕迹,但尸体却“复活”的话,那……
正如小说的标题——某些人类之外的存在牵扯到了这件事。
我当然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事。只不过我从未想过,仅仅是一部侦探小说,居然能延伸影响到作者本人。
“虽然大家都告诉我不必继续追查下去了,但……”
……
我会破产啊!
没有这部小说带来的收入,铃奈庵可是真的会面临倒闭的危机啊!
就算抛去这些现实上的理由,书中的名侦探也不会因为这种问题而退缩吧。
仅仅因为害怕巴斯克维尔的魔犬就逃跑的话怎么行,不以身试毒的话,魔鬼之足的恐怖又怎么能被证实呢?更何况要是克里斯Q真的因此惹上麻烦,我不论如何都原谅不了自己……因为推理小说一开始,也是在我的怂恿下克里斯Q才会写的。
拿开捂住脸的手,我咬了咬下唇。
——那天的发售日,我果然还是要去。不光是要见见假的克里斯Q,说不定还能看到其余的线索。
发售日当天,可以说即便预约也找不到更好的天气了。
发售的地点是人里西侧的一片空地,大概离铃奈庵三条街。两张桌子拼起来的摊位前排起了长队,我特别留意看着队伍里有没有妖怪,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自己面前的书,总会是迈向下一步的线索……这么安慰着自己的时候,队伍也就刚好排到了我。和克里斯Q调查时所言的妖精不同,售货员是个羸弱的女孩子,这样的少女会是盗版者,或者说妖怪吗?
“给,500元。你真幸运,这是最后一册……不过我觉得这和运气无关,或许和蕾米说的一样,称之为‘命运’更好吧。”
不——等等。
“你、你是——”
紫发少女递送过来了最后一本新刊,虽然她穿着便服,但那个眼睛……
实际上我早该想到的。
书会在某种状况下反映作者。
那些对属性魔法无比了解的文笔,魔理沙说着熟悉的字迹……
我曾在幻想乡缘起中见过她的记载,但光就书面上收集到的资料,终究无法企及本人的魄力,作为魔法使积累的知识量所散发出的气质,更是让我不寒而栗。
而在此之上更令我困惑的则是,与本来想象中的凶恶妖怪不同,我根本无法预料作者会是她。
百无聊赖地拄着手臂,微笑着的七曜魔法使,帕秋莉·诺蕾姬,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后
案发地点在万籁俱寂的村子里,某位常年饱受欺压的侍童深夜依旧整理着院子。
“再让我看见一片叶子,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老爷最近要在院子里新修一个水池,但他今早起来视察时,忽地看到挖好的池子里飘着几片风吹下来的叶片,一股无名怒火顿时涌上心头,化作棍棒打在负责清扫庭院的侍童身上。原因仅此而已。
没有朋友,父母早逝,只得在老爷家里工作维生的侍童除了忍气吞声外别无他法。
那是个有着如轮盘般圆月的夜晚,但皎洁的月光一连数天都隐于乌云之后,让人难以分辨周围。侍童呆呆地望着天空,以心寄月,渴望自己也能有朝一日摆脱笼罩在身上的阴霾。
就在此时,院内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侍童连忙前去查看,而映入他眼帘的是已然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老爷。侍童认得他身上的衣服,更认得他手里握着的那根粗木杆子。他白天正是被这根杆子狠狠打了几下,想必老爷此时也是想来找茬,才特意带着杆子往院里走吧。
四下无人,夜色朦胧,多亏老爷肥胖的身子,摔在地上的闷响才没惊起其他人来。
老爷是自己从屋子里摔出来的,刚巧撞上了最近要在院里修池子用的石块。
那可真不小心。
——如此想着的侍童,高高举起了那块石头。
但第二天早上,尸体却不见了。
并非是被藏起来之类的,而是“尸体”本身就不存在。
自己明明下手了,已然发黑的血液浸透土壤,沾染石块,甚至喷溅在了自己的脸上。
但看着次日清早,毫发无伤地向自己打招呼的大老爷,侍童正如昨夜动手之后一样,脑内一片空白。
——《这也都是妖怪干的吗其一》
“成见是相当可怕的东西。
“这也就是推理小说所涉及的要点之一,如果侦探们确信着某些“不可能”或“真相”而不放手的话,反而会被其束缚,即便线索摆在眼前也无从而知。斑点带子只是带子,作案之人只有一个……如此一来就根本没法推出真相,找到犯人。
“就像我今天这样,对于我出门这点,路上认识我的人都惊讶无比,好像他们眼里我只要散个步就会死在外面似的……啊,这本应该拿下来。有价值的书和这种书放在一起,对那些书简直太失礼了。”
不动的大图书馆——帕秋莉·诺蕾姬浏览着铃奈庵的商品。可称号里就有“不动”二字的她突然出现在人间之里,我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我知道的,多年前,她到来的不久后,博丽神社的地震就悄然而至。
“你不是正牌克里斯Q对吧?为何要做这种事?”
“……会说这种话,代表着你认识那个作家对吧?”
盗版的事情从未流出,因此得知此事的人,必定和真正的作者有所联系。
“原因很简单,我想见见阿加莎·克里斯Q本人。”
紫发少女转过身来盯着我,但她用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转而叹了口气。
“本以为她今天会出现的,看来我低估她了,真是沉得住气的家伙。”
一般来说不是该怀疑我是那名作家嘛……自己的气质连这种程度都没到,觉察到这一点的我有些沮丧。
“能有别人免费代写,我想克里斯Q她高兴还来不及吧……”
“这种事情,还是请你看看新的刊物后再说吧。对了……我建议你最近两天加固一下店的门窗。”
帕秋莉选择了几本看起来就晦涩难懂的外界书,便把钱放在桌子上离去了。
“等——”我急忙跟出了房间,“你想见克里斯Q的理由呢?可以由我代为转达的!”
“这是非和本人说不可的事……想知道的话,推理小说也并非只有寻找凶手一事,凶手的动机、手段等等,也是推理的一种方式不是吗?”
留下了一句颇有意味的话,帕秋莉空中的身影逐渐远去……
……动机,手段?
听着七曜魔法使最后的话语,我愣在了铃奈庵的门口。
说来,克里斯Q最近的确有不对劲的地方。
一向早早交稿的她忽然出现拖延行为,面对谜题视而不见,甚至想让我也停止调查——而最为重要的,则是她甚至不惜为此解除和铃奈庵的合作关系。之前也提过,我和克里斯Q也有一层朋友的关系,再怎么样她也不应该一声不吭地单方面毁约才对。
肯定有什么原因所在。
如果说要逆推动机的话……利益方面是不可能的,克里斯Q本人虽称不上家财万贯,但也小有财力。写作不过是她的一个爱好而已。既然如此,想必就是有其他的原因令其封笔——
正当我缓缓踱回书桌前,揣测着克里斯Q的想法时,铃奈庵的门帘忽然被掀开,一名棕发女性走了进来。
“咋啦,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戴着眼镜,身着短裙的女性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她是铃奈庵的常客,同时也算得上是我的书友之一。
“……没什么,只是有些工作上的问题而已。猯藏小姐你是要找什么书吗?”
“非也非也,咱只是来还书而已的,不然就得交延期的费用咯。顺带一提,还完后要再度借走,因为咱还没看完嘛。”
“这种事只要说一下就行,我不会收你延迟金的……”
“那可不行啊,咱可是非常讲信誉的,这种事一旦破了戒之后就再也收不住了,所以咱必须来走一次流程才行——对了,要说书的话,据说最近很火的推理小说上新了?”
我烦恼的就是那件事,但还没等我回答,猯藏小姐的眼睛便注意到了我桌上的小说。
“就是这个!包给咱吧,不是借,要买的。”
“不好意思……这个是要留在店里的,克里斯Q的书的确是有上新,但已经卖光了,等下次再版时我会通知您的。”
“卖光!?这么快吗……”
猯藏歪了歪头,满是遗憾地说:
“咱还挺期待结局的呐,尤其是第一部的那个案子,期待得天天抓心挠肝地睡不着啊。啊!对了,本居小姐你肯定看过了吧?稍微跟咱剧透一下呗,不说手法什么的,就告诉咱凶手是谁,好让咱看看和自己猜的合没合到一起——”
“我也是刚拿到书,所以……”
“求您了!不然咱回去肯定还得睡不着觉!与其被其他人在谈论的时候剧透,还不如咱现在自己被人剧透了才好啊!”
猯藏小姐泪眼婆娑地看着我,那眼神实在让人拒绝不得。
不得已之间,我只得打开帕秋莉的作品,直接翻看最后几页,寻找着故事的结局。推理小说往往如此,人们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阅读时最期待的地方都是结局,即为侦探揭开真相的部分。
故事中的案件,大抵和香霖堂店主所描述的往昔案件一样。
“就咱的猜测而言,凶手果然……就是侍童吧!故事中,不寻常的血迹和被压倒的草丛,一切都昭示着命案的发生。但奇怪之处就在于尸体不见了——原因就在于这是侍童自己所做出的假象,目的便在于彻底和老爷家完成分割之类的——”
猯藏小姐说着自己的推理,但我之后的桥段却完全没听进去。
“这……怎么会?”
“嗯?怎么?咱猜错了吗?”
“不……凶手就是侍童没错,老爷也的确被杀了。是有其他东西帮着侍童处理掉了尸体,甚至还变成老爷的模样来掩盖案件的真相……”
同情侍童的狸猫帮忙处理掉了老爷的尸体,再让最擅长变化的同伴伪装成老爷的样子。
之后老爷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平易近人,侍童再也没被欺负过。
就这样,不幸的杀人事件就不复存在了。
——开玩笑的吧。
如今想来,我当时真应该听从帕秋莉小姐的忠告,加固窗子的才对。
转眼间时间过了三天——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的话,铃奈庵真的就要倒闭了……”
我拟好了那份闭店通知。
“出来啊!给我们个说法!”
努力无视掉这些愤怒的声音,我在门前又加了一个柜子。
如今的铃奈庵被愤怒的群众们围堵得水泄不通,原因自然是帕秋莉发行的那本终刊。
那本终刊中,与小说一贯的主旨“想伪装成是什么样子”完全不同,最初,也是最后的案子归为了“狸猫妖怪”的英雄记。人们一直以来期待的结局却成了这种版本,自然引发了轩然大波——于是乎,找不到克里斯Q的他们,只好把账算到一贯出版克里斯Q作品的铃奈庵头上。
那天早上我刚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门口集聚的,抱着狸猫的愤怒的人群。他们要我做出解释,可我又能做出什么解释呢!除了关门大吉以外,我做不到其他任何的事情……不过也有幸运的事,在愤怒的群众里,我看到了几个过来想要讨债的河童,但对方娇小的身躯瞬间就淹没在了人群之中,毫无抵抗余地。
人们虽然不会暴力闯进来,但流言的伤害远高于暴力。在各种议论中,克里斯Q的身份也变得摇摆不定,甚至出现了两派:一派觉得这确实是在幻想乡会发生的事,克里斯Q的做法不过是将其包装成故事而已;另一派则是咬准笔风的不同和铃奈庵的不解释,认定这就是纯粹的假结局,克里斯Q的正刊还未发售。
不过,而流言中最为猖獗的,便是铃奈庵和克里斯Q的利益纠纷问题,说是因为铃奈庵的压榨,才会导致克里斯Q单独贩卖,乃至出现了作品失误这种报复社会的情况。
“我大概清楚森近先生为什么劝我不要过分追查了。”
又过了几小时,在人们都饿了之后,我才敢出门好说歹说地把暴民们劝了回去。
回到屋内的我全身脱力,瘫倒在了书桌之上。
那部新刊中,事情被归于狸猫妖怪的善行。杀死老爷的正是侍童,但对平时总被欺负的侍童感到同情的狸猫们,帮忙把尸体藏了起来,并变化成了老爷的样子。
不幸的杀人事件不复存在,真是个能令狸猫妖怪大笑的幸福结局,可……
这对读者无疑是个毁灭般的打击。
阿加莎·克里斯Q的卖点本就是基于幻想乡的案件。通过伪装成妖怪所犯下的罪行,从而塑造一种侦探与不可思议力量对峙的恐怖感,但真凶总归是人类,否则读者步步为营推理下去,却发现单纯地是妖怪犯案,那根本就是作者作弊了。寄予厚望的小说也只是这种程度,从此说不定会更难看得下书……这可真是个糟糕的结局。
“要是结局和之前一样就好了……”
不过,本作中的妖怪狸猫可是正面形象,如果说把这件狸猫犯下的英雄事件,改为人类社会勾心斗角的凶杀案,妖怪方也会厌恶的吧。
不过,现在想什么都已经没用了。
帕秋莉已经写出了结局,总不能公开宣扬那是盗版……唉,要是另一个结局的话该多好……另一个结局——
另一个。
脑内突然闪过帕秋莉的话。
“对啊!所以才——”
那些侦探故事中所谓的灵光乍现就是如此吧,我如此想到。
托人把信件捎给红魔馆,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后,我对着早早就来到铃奈庵的正牌克里斯Q傻笑着。
“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
“因为我对接下来的状况期待不已啊——”
我对克里斯Q说道,同时看着桌面上被我刻意摆好的五部小说。
和克里斯Q事先说明过后,对方同意了以这个身份出席,但条件在于,对方也必须保守这个秘密。在收到了帕秋莉确定的回信后,我将三人召集起来,准备开始我的推理。
也就是那个时候,帕秋莉敲响了房门,依然是那种看透一切的样子。
“找到动机了吗?”
说着我已经猜透了的台词。
铃奈庵小小的内屋里,聚集着两位作者和一位编辑。圆形的台桌被分成了三份,一份摆着一、二刊,一份摆着四、五刊,最后一份则是铃奈庵最后印出的第三刊。我坐在放着第三刊的位置,在两名作者按照自己的作品对号入座后,我站了起来,故作玄虚地捻了捻根本就没有的绅士胡。
油灯中跳动的火焰仿佛暗示着两人不安的内心,我也没法在这两位面前卖太多的关子,所以我直接开了口。
“事情要从克里斯Q本人开始连载说起,最开始这部小说应该就有结局,这她之前就和我说过,那个结局便是对第一册问题的解惑。”
“确实。”
克里斯Q点了点头,虽然此时她的目光里还是有几丝不信任。
“但既然已经有了明确的结局,为什么不继续写下去了呢?或者我是不是该问你找她代写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不——我可没找过她代写啊……”
“我知道我知道,那都是我从结果上猜的,不是的话就说不是好了。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她是在你自己无从下笔,期待着这样一位人物出现之时,帕秋莉刚好发售了第四卷,这么说总没错吧?”
“这……”
克里斯Q撇了一下眼睛,并未回复我其他的什么。
“身份暴露只是借口之一,你真正所想的应该是‘要尽快完成这部小说’,至于证据就要稍微来追本溯源一下这部小说了:第一案的故事,是在多年前的幻想乡真实发生过的悬案,我觉得克里斯Q以此为写作素材不能算什么巧合,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单纯地,偶尔得知这件事后便拿来作为素材写作,但看到这部书之后引发的种种奇怪事件,我就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了。那就是克里斯Q最开始为此执笔的目的,便是发掘这场过去悬案的真相。”
如果说——悬案从当事人的角度无法求解的话,在小说的世界里,以“神”的视角又如何呢?人们可是相当喜欢这种模式,宛若操纵木偶一般操纵着当时的“角色们”,在已确定的种种线索之上重筑画面——诸多可能性的结局便会油然而生。
“但也正因如此,克里斯Q是在以幻想乡的现实为蓝本创作,这一点就好比潜伏在作品中的病原体一般,在第三册,也就是我手边的这部发售的时间左右,轰然开始变质——”
那个时间点,村内发生了模仿犯罪。
“所幸当时轰动不大,也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这起事件与作品的联系,可身为作者的你却无比清楚。小说进行到一半就发生了这种事件,克里斯Q你与其说是为了避免身份暴露才把小说搁置,倒不如说是为了控制事件才打算让它烂掉,没错吧?”
“没错……”她说,“那部小说本来确实有我设计好的结局,就和前几作一样,是人伪装成妖怪所犯下的案件,但因为临时发生了假的命案,我不确定妖怪真正的目的才会搁置的。”
因为在座三人,没有任何一人是“妖怪”,克里斯Q才能如此坦然发言。看着我们两人,她继续说道:
“调查了那次假命案后我便有所设想,而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某片飞落的残叶之时,我也就大致猜到了案件的真相。但倘若这起狸猫妖怪的英雄事迹,被我归为人类内部的凶案的话,我难以保证狸猫曾经的善举,如今却被人抹黑成人类勾心斗角后的妖怪是否会恼羞成怒,从而真的引发类似的案件。那直接写下真相呢?小铃你也看到了,人们舆论的可怕力量,若是因为这种事让铃奈庵倒闭,我的内心也会存有内疚的……”
病原体变异到这种程度真可谓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外界也曾有过类似的桥段来着,因为心爱侦探在故事中的逝世,人们纷纷上街游行抗议,甚至有人把刻着侦探名字的棺材横在作家门口,不得已的作家,最后只得写出侦探的归来。
笔下的文字不只限于故事,突然间具有了社会性,通晓了这一点的作者,即使有鬼神怪力,也举不起来那只笔的吧……
这就是克里斯Q搁笔不写的理由。
“但没想到的是,居然凭空出现了另一名克里斯Q。”
正牌的她苦笑着,看着冒牌的她。
“就是这样——最先发觉这些的帕秋莉,为了帮助你,或是说提醒你而写出了第四册的故事。”
风格的强烈不同所造成的虚幻感,预告下迫近的日期,幻想乡近乎唯一的“西洋风格”墨水笔迹,以及最为明显的——魔理沙看上去熟悉的文风和遍及全书,了解甚通的属性魔法。我早该想到的……那个店主害人不浅啊,居然推论说是外界的家伙……
“至此,小说存在了两个结局,一个会引起人类方的恶评,另一个则会引发妖怪的不满,那这究竟该是人类犯人的故事,还是妖怪犯人的故事呢?”
一个阿加莎·克里斯Q没法做到两全其美。
没错,只有“一个”的话。
之前也说过了,这部小说是以真实的案件为载体,可我们所处的世界,真相可是不止一个。
“虽然我不知道本尊所设计好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过去发生的这个故事,将其包装成小说也不是什么问题——而至于正式的真相,就只能请作者本人前来解释了吧。”
一直沉默着的帕秋莉终于开了口,声音与前几日相比温和得多,看来她的心情不错。“现在的你就能放开手脚去写了”,我听出了这等的意思。
“没错!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盗版的家伙,两方都是正确的阿加莎·克里斯Q!决定了,帕秋莉所写的两册,以及克里斯Q原本的结局,都将作为正刊出品,在铃奈庵发售!”
“唔哦,真不愧是大侦探,明智的判断呢……”
“漂亮啊,小铃……”
……
内心涌上阵阵狂喜。
这样就好了,因为突然有三本新刊即将发售,铃奈庵从垂死的边缘走了回来。夜半两人回去后,躺在床上的我辗转反侧,仍能不时地笑出声来。
不光是即将从天而降的大笔收入——那可是存有何等知识量的两人啊!我沉浸在那两位大人物的喝彩之中,那种爽快感,是读书根本就难以比拟的!事到如今,光是读书已经填补不了我的欲望了……
我想起了闭业的牌子,这总不能白做,休业还是要休业的,只不过会带着无比重磅的东西回归。
要不就此开个侦探事务所吧?
我想象着,就此入眠……
就这样,我侦探事件的初幕,两个阿加莎·克里斯Q的故事完美落幕了。
事件得以解决,铃奈庵也免遭破产。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
夜半时分,我从某个噩梦中猛然惊醒,梦中的我并未完全解决事件,如同燃烧叶堆中的余火一般,那事件似乎还另有它物。
不——
只是……噩梦。
看着窗外被乌云遮蔽的月亮,我这么安慰着自己,在死寂的夜中再次睡去。
半个月后,当人们几近淡忘了这起盗版事件时,阿加莎·克里斯Q的“正作”在铃奈庵轰然上市。
正作中全然抛开了“狸猫妖怪”作祟的假象,重新解释了大老爷事件的前后,与所谓“盗版”的结局相比,人们显然更喜欢这类正派的结局。同时“阿加莎克里斯Q”在后记中也指出,一周前所发售的终刊并非官作,更像是if结局一类的东西,不想要的话可悉数在铃奈庵办理退款,但最后送到红魔馆的退刊,只有寥寥数本而已。
if结局优秀的文笔和童话般的结局,相比大人们的勾心斗角,似乎这样的结局更容易被年轻人和孩子们所接受,同样的,虽然狸猫还是经常出现在村子周围,但村内却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凶案。铃奈庵的信誉也得到恢复,谣言不攻自破,真是美好的结局。
“看来大家都很喜欢帕秋莉大人的书,这样的话要不要干脆换个笔名出道呢?”
“算了,写书这种只能靠体力拼的东西,截稿日可是相当可怕的啊,我可不想把它变为职业。”
地下的大图书馆内,把新刊稍微翻了几页的魔女,脸上浮现了微笑。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特意出门去卖书呢?明明怎样都是划不来的生意……”
“权当散心其实也不错的。”
“是,是啊。啊哈哈哈……”
小恶魔尴尬地笑着,便退下去重新整理起图书馆了,因为潮湿而发霉的旧书,以及从铃奈庵订购的新品和退回来的帕秋莉本人的作品,她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
重归寂静的图书馆内,仅有魔女一人翻动书页的声音。
帮助她解除疑惑,写出故事的真相——原因真的仅此而已吗?
想着几日前来访的狸猫妖怪,帕秋莉叹了口气。
那种看上去就优哉游哉的家伙,此时想必还在喝酒吧……事实也正如她所言,此时某位狸猫大妖怪刚好躺在树梢之上,望着天空对月饮酒。而树梢之下,则是数以百计聚集起来的,尚为兽形的妖怪狸猫。
“无论是收留义经的天狗也好,还是河童如桃花源一般的国度也好,对于拥有社会性质的妖怪而言,相比依靠人类的恐惧而提升力量,依靠人们的传言而提升的知名度往往更加重要。记好了,小的们,这也就是个体妖怪和社会妖怪的差别啊,你们和其他形单影只的妖怪不同,可得时时记得妖多力量大的道理,不然迟早得被其他妖怪骑在脑袋上。”
一众狸猫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看着自己的部下们,二岩猯藏意味深长地笑着。
这片幻想乡内,其他有如此组织规模的妖怪就只有河童和天狗两批了,这两者已经通过道具和媒体或多或少地潜入了人类村落。而只有狸猫们群龙无首,这么多年势力都没发展起来,实在令人可悲。
不……要说狸猫妖怪完全没有任何作为,答案是否定的。
“常言道,蛙以口鸣,方致蛇祸。”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野心太大,才会招致祸患。
它们的做法,正是推理小说中的那起事件。
“多年之前,幻想乡的确发生过如此事件。结局正如帕秋莉所写的小说一样,是狸猫妖怪看平日里被欺负的孩子可怜,便变成了大老爷,结合伙伴们处理掉了尸体。可喜可贺,真是个令人感动的妖怪传啊……”二岩猯藏感叹着。
如果故事就此结束的话,当然如此。
二岩猯藏没有撒谎,对于那个侍童而言的故事的确就是这样。
但现实不像故事中一样有结局,即便事件结束,历史仍在继续向前发展。
彼时领头的狸猫是个年轻的家伙,为了壮大势力,它便想出了潜入村子里的念头,最好是那种富户,这样能做到以此为据点,步步为营地发展势力,最后一举掌握整个人类村落。
它几乎成功了,可它却误算了一点,那便是亲身经历过一切,因此始终心存怀疑的侍童。那个小辈就此开始暗中调查起来,而当它发现侍童的心思,决心将其灭口之时,棋差一着,同样发觉蹊跷的前代巫女早了一步前来——
再后来的事情简单得很,为了不让村里的人们陷入恐惧,这件事最终没有公开,甚至连稗田家也没有记录详细历史。妖怪狸们从此群龙无首,并遭到前代的监视,以至于始终发展不起来,一直到二岩猯藏来到幻想乡。
“而这期间天狗和河童等妖怪可抓住了机会,它们竞相发展在人里的势力,尤其是天狗一方,不仅盘下地盘占山为王,更是靠着新闻手段不断向外输出着各种信息。这事要是让它们知道,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狸猫名誉就要一落千丈了。”
凶手是谁都好,狸猫的英雄传是传闻也罢。
但这件事的真相必须到此为止,势力缠斗中本就孱弱的狸猫方经不起诋毁——如果那个小姑娘打算继续发掘的话,自己真得采取一些强制手段也说不定。
“嗯,再朝那姑娘输出些狸猫的优点吧……”
只要多出些其他作品,把讨论的势头压过去,便不再会有人去发掘往昔的真相。
狸猫妖怪如此盘算着,在心中开始编织起另一则狸猫和人类间的友情童话……
与此同时,帕秋莉翻动着克里斯Q所写出的,另一个真相。
正如她当时所言,成见是非常可怕的东西。
——侍童确认自己下过手,但他杀死的真的是老爷本人吗?
当晚月色朦胧,“老爷”是趴倒在地上,看不到脸的。侍童仅仅是根据体型、衣物和杆子辨认的老爷而已,恐怕他下手所杀的另有其人。而之后在发呆时,真正的老爷便代其处理掉了尸体。
一切都是大老爷自导自演的戏剧。尸体是不会被怀疑的,老爷正是以此完成了借刀杀人的戏码。
合上书本的少女舒了口气,这才是这个故事应有的结局。
她本没有理由接受二岩猯藏的委托,但当她真正读完克里斯Q的作品后,却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来。
诸如之前算命师的悲剧,有才能的人因为这种事而死掉,是相当令人心痛的事。
爱书者间的共鸣,自然也是如此。所以她才会答应猯藏,动笔写出狸猫妖怪英雄传的结局,并前往人间之里卖书吧。
“不过,即使抛开这些,我也并非一无所获。”
小说仅退回了数本,证明人们还是喜欢着帕秋莉的文字,作品被称赞,没有作者会不开心。
“只不过,那个觉得自己找到真相的小姑娘,此刻应该还做着大侦探的美梦吧……”
“诶?那个作家找到了!?那我的旅途奔波算什么啊!”
“别在意嘛,报酬你之前都拿过了,你再在店里挑个几本书也可以,毕竟铃奈庵因此开办了新的业务……阿嚏——!”
对着满脸疑惑的魔理沙,我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笔下“铃奈庵侦探事务所”的大字,因此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