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器谱》卷四 说铳六十九条

《神器谱》虽被《火攻挈要》誉为西洋正传,但它其实与西洋没啥关系,反而是继承《利器解》国产武器的精华而中西结合的产物,西洋鸟铳只得到样品,而鲁密铳也只有使用者“思麻”指导其使用方法与注意事项,所获技术极为有限,大多靠其自招工匠进行试验摸索而成,后面二百年的明清兵书在鸟铳制作与探索上都没有超出此书,可谓是中国自研火器兵书的巅峰之作。十年前有热心人士搞出文字版发到网络,我也受益无穷,如今疫情导致网络资料十不存一,原帖也是没了,故而我转载B站给各网友学习。


卷四 说铳六十九条
(条内凡有方圈者最为吃紧语)⑦
一、火炮、鸟铳,具称神器。缘其震惊奋迅,如雷如霆,非神不能宰之耳。凡为将军者,宜信心告虔,克意讲究,务臻神理,斯收神功。若漫然为之,不致弃以资敌,必然自戕士卒。受器须供
奉洁净之处,俨若神明,戒淫欲,屏荤秽。一有触犯,其祸立见。一、古人战阵必求"兵精",此二字,不专指士卒而言,士卒亦称兵,器械亦称兵。若神器凭以冲锋陷阵,不肯求精,是不知兵矣,何能用兵!不必远引古人,试看海外各国鸟铳,漠北弓矢,西番刀剑,苗人药弩,便当了然。柰何堂堂天朝兴师动众,器械尽皆朽钝,宁不启夷狄易心哉?
一、《孙子·始计》篇首言:"兵者,国之大事。"今之神器又兵家第一长技。只缘狃于晏安,讳言武事,一遇警报,仓卒调集。文武将吏又皆舍近求远,忘本逐末。诚能详思兵为国之大事,神器所以为兵家第一长技,则制胜之术十可得其六七矣。
一、神器之用,非弓矢可比。弓矢必得巧力俱全,方能命中杀敌;神器巧力自具,全不因人,床机、照星已备其巧,长筒、精药已备其力,但得执器之人,知其巧力所在,因而用之,则神器之能事毕矣。
一、演神器,易于习射。弓矢有高下苗头,神器无苗头。若二三十步能以弹丸为的命中,则百步之外无有不中之理。其命中机关全在知筒偏正,用药用弹,轻重一般。
一、放铳发机之时,全要凝神定气,将筋束骨,攒皇极紧,自然不致动摇。若身体百骸一松,神气涣散,定然摇撼,不能命中。凡为将者,非身亲为之必不知此等意味。
一、制造神器,须将为国灭贼之心坚持不懈,方得精工。即宁口口暇之时,亦要念及受器士卒临阵利害,方得坚固。若谓我且了事,用自有人,是滥恶之弊所由起也。充类至义,实为不忠之尤。倘昧于此道,又不一加访求,惟任匠作克减,坐致不堪,后日使用器者受害,是我虽不杀斯人,斯人由我而死,此心何安!一、神器若得心计周详、精恩人妙、视国如家、不避嫌怨之人以主造,又得知天时、习地利、区画筹算以制敌人、鼓舞作兴以教士卒、有能之将以主用,自然足以解圣明宵旰之忧,免生灵涂炭之苦。
一、放铳全在手准眼疾,右眼对照门,照门对照星,照星对敌对靶,此不易之法。但铳筒十无四五正准者,或偏左,或偏右,或上或下。铳手必须时令服习。人知铳性,庶便临阵击打。出征带药几何,可令浪费?临阵装药甚难,可令浪放?无论远近,必须=盥=魃,左壹筮垫。神器在诸器之先,壮三军之胆,夺敌人之气。胜负攸关,安危是赖。凡百同仇,期敬若事。倭中以以银为弹,一则遇甲,不致打偏,一则爱惜,不肯浪放。
一、初学时,令习学铳手做成架势,先着门药于火池内,傍着一人点火,看其烟起时,头不仰避,眼不闪动。然后令习学者自发机点火。看头、目、两手不动,再着药在筒内,空放,身、手、头、目俱不动摇。然后着弹打靶,靶要安在极松土上。或用板浮一靶于水面,弹到,松土则有尘起。水上则溅起浪花,方知落头在左在右,以便改手。 ·
一、放铳须制一牌,如食罗格一般,小者高二尺,宽一尺五六寸。近底先铺竹片一层,然后用土筑坚,掩以芦席、苇箔之类,用粗铁线二根压定。以铁线插泥弹为的。院落之内,垣墙之下,但得数武之地,便可演习。大靶高六尺,宽二尺,一如小靶规制。
一、中国鸟铳,不肯专精者,其弊甚多。姑举梗概以便改图。战阵既尚首功,鸟铳从远杀人,不得剿级,遂使战胜攻克,不受上赏,人心不平,不肯专精,一也。鸟铳在诸器之先,无能之将,号令不严,进止无节,凶威稍炽,短兵不顾铳手,铳手往往先受其害,趋利避害,不肯专精,二也。鸟铳领之官司,官司造作未必如法。极好铳筒,三次便热,私自演习,虑及炸坏,艰于赔偿,不易常习一。烽燧息警,举放火器,京师恐闻掖庭,州县怕骇官长,不易常习二。火药铅弹,市肆既无,谁敢私造,不易常习三。演习必得空旷之地,中国人烟辏集,恐致伤人,不易常习四。铳值颇多,无故谁肯置办,不易常习五。为将者苟悉诸弊,信从远杀人之赏,必不顾铳手之罚,器求精坚,药求轻快,置随地可放之靶,上告天子,下告有司,弛拘挛之禁,鼓舞作兴,使民乐从,中国神气日旺,梅枪旄头,当自消矣。
一、西域噜蜜铳,因其筒长故远,药多故狠,机简故便,铳床尽制,前后手俱有着落,故不致动摇。然药必须极精极快,方敢多用。铳筒要沉重,方能压定前手不动。沉重其铁方厚,不怕药多。
一、水西洋诸国铳,其筒长,故远于倭鸟铳;然因欲其体轻,以便挺手立放,着药甚少,药少故不及噜蜜之狠。
一、倭鸟铳狠远不如噜蜜,轻便不如水西洋。只缘时常服习,艺高胆大,所以称能事耳。今日当事之人知此机括,不唯可,舒圣明东顾之怀,即南标铜柱,北勒燕然,亦易易尔。
一、制铳须用福建铁,他铁性燥,不可用。炼铁,炭火为上。北方炭贵,不得已以煤火代之,故迸炸常多。铁在炉时,用稻草戳细,杂黄土,频洒火中,令铁尿自出。炼至五火,用黄土和作浆,入稻草浸一二宿,将铁放在浆内,半日取出再炼,须炼至土丛之外。生铁十斤,炼至二丘馀方可言熟。
一、播筒双层交错,岔口卷成者为上。若铁不净,内有重皮,反不如单播。全要岔将合未合之时,用铁去铁上灰滓,自然合成一家。筒成丘住一眼,以滚水灌人腹中,看有隙漏处,再加煮火。
一、筒成,先磋去粗黑皮,作八棱,将前后门十字分中,吊准墨线,插钻架上,架顶用一线吊下,直对筒上前面墨线,再将角尺从吊线横比筒上。墨线-般用木楔楔定。两人对钻,又一人用钳将钻根提著,使钻得旋转伶俐。钻要长短,用五六根,自一尺起,每根旋添长三寸至二尺五六寸,三尺为止。先钻上口,至中间翻转,从底再钻,相通为度。交接之处星宣趟看线。一、筒钻完,磋停当,用铁一条,磋成螺蛳旋,或七层,或九层。或十二层,后尾要方,长三寸许,比后门微大些。须再用铁一根,打成未,将螺蛳底方头插人眼内,将筒楔定架上,圆头放筒后门,两人用手拧入,将后尾磋去,止留方头七八分。
一、将铁磋成一火门,作马蹄笋,将筒后根凿一漕,下宽上窄,将火门卯入。用平錾躐过,其眼务要极小。然后安火墙,火门盖。后三钮如卯火门法。照门、照星须要将前后门比极准,方可卯入。神器吃紧全在此处,决不可忽略。
一、制鹰扬炮:筒前小后大,钻用二样。后钻如子铳一般大,平其首。先钻前半节,小者钻完,然后用木一根,削圆人前口,直贯膛内,出后门三四寸许,周围比定分寸,如子铳大。磋圆吊线,再钻前半节,膛内必须与子铳膛口一般,毫无参差,方便出弹。稍有挂碍,火气后走不便。若制兹炮,孟浪卤莽之徒,专尚口吻,不宜轻易妄使以致紊事。
一、三神铳:备倭,在南方山林、田塍之间用机。北方御虏,有林木山版之处,用机。平原旷野及马上,俱不用机。其制:著铳筒处如秋葵种形,前后停均,难于照准。(就是瞄准不如鸟铳舒适)
一、轩辕铳:筒一如噜密,惟火门盖下有一铁线,如蝎尾弯转,横在直轨之上。此器不避风雨,但造作较诸铳独难。若肯念及一劳可享永逸,则此器之品,可谓无上乘矣。
一、旋机翼虎,较诸器多用一轴。制时睢著轴铜片、三角箍并内轴牙难比。用之南方极妙,然必须极巧极仔细匠作,方得称意。
一、三眼枪后用剑刃、铁箍,更可作枪刀、作锤棒。两头相称,落有力而起又便,人巢极妙。
一、比震叠铳于筒钻完时,将筒十字弹准墨线。每二尺前首墨线比根头墨线多离开一分,百步上下,苗头自然相去二尺五寸。临时装药,极要停匀,上下铅弹分数不可轻重。此死法,全要活用。
一、翼虎铳:用之于百步之内为宜。步下:三十步方能透甲。马上:二三十步方能命中。用以伏路极便,缘其体短,可心藏匿,可以多放,手不离刀,急则可以当盾格斗,远近俱堪杀敌,又可自卫。
一、三长铳:取诸铳之极妙处,又从而损益之,只重五斤,后尾小环钩着靼带负之肩上。即穷日跋涉,亦不觉其累身劳力者。战具轻疾便利,当为第一。
一、奇胜铳:用寡之时极其相宜。常记南中出哨之兵,至多。一队,少则一伍,所带神器无几,每每铳乏,为贼所窘。兹铳既放其一,且留其一,不惟可以应急,更足使铳手胆壮,右手悬刀,放毕,又可如翼虎格敌凶器。一伍用二门,则铳不绝声矣。
一、海南各国鸟铳,喜其初为打鸟而作。床尾稍短,后手不甚定准。打放非极精熟者不能命中。若噜蜜、鹰扬、三长、翼虎诸器,床尾颇长,紧挨肩膀。后手定住,望高打鸟,似觉不如床短者转动伶俐。至于平闯打人,前后手俱定,其利实倍之矣。西洋并倭鸟(铳),必须岁月学习方能到家。诸铳不须一月,专心便能打放。向教家人西洋及倭鸟铳,一岁有成;自制诸器,三月之内便能以弹丸为的,命中于二三十步之外。即此一端,足以见诸器与海外鸟铳优劣焉。
一、钻筒若容三钱铅弹者,须先用二钱八分钻钻透,再用钻三钱长钻,从前门直洗至离装药处寸许而止,使装药处三四寸微小。下弹时,搠杖一打,自能吃住。离寸许者,欲备临阵加药分两也。此处微小,不致如常时下打,用纸堵塞,后小,使铳又无倒坐之病。若翼虎,要在马上打放,尤宜用此法。
一、铳筒:必须从根头起,至一尺二三寸处一般厚,方为得宜。缘火气从此举发,此处固住,往前自然直走,永无迸炸之患。一、铳钻完洗法:钻头要长五寸,顶头一寸略作尖锐,中间四寸务要匀圆一般,大小一般,其筒洗出才直。若如枣核样子,钻时随弯就弯而下,其筒毕竟歪斜,不得匀净正直。鸟铳命中巧妙处,虽是照门、照星,若筒中弯曲不直,发火出弹,左右冲撞,即久。惯高手亦不得稳当。
一、火门就在筒上熟火,较马蹄笋卯撒者更牢。熟火之法,筒并火门,两下磋平,前后钻眼,铁萧萧[销销]定。煮火和作一家,毕竟牢固。
一、造铳全要铁炼极熟,播筒全要煮火极到。中国铳炮不堪者,皆因狃于宴安,边将茫然不知制用之法。兼有节省、赳落两般弊病,试辄伤人,主造主用不究、炼铁播筒不精之故。归咎筒薄,因而加厚,厚则自然沉重,因沉重渐渐减短。殊不知铁生及筒有罅隙,虽厚亦炸。加厚徒坏铳制,无益于器也。
一、鸟铳能命中于数百步之外者,缘用机发火。即其机以品骘各国之器,则未有合机、轩辕、三长之先,噜蜜为最大,西洋次之,小西洋又次之,倭铳实属下品。然噜蜜之铳,其品在各国最上者;缘其机之操纵由我。托床前后又有把持,猛烈更倍于各国。大西洋操纵似亦自由,其如夹火不便,力小而床不稳,故远逊噜蜜。小西洋与倭铳,其机操纵俱不自由。但小西洋机颇简'便,倭机繁琐,所以倭铳机为最下。又有谓先年南方鸟铳,其机与倭铳一般,毕竟不如倭铳之火易发。嗟嗟,此机上毫厘丝忽之差,特造器用器者,不肯究心耳。细观倭机发时,机头磕在火池之边,机煽药起,火星随落,下起之药与上落之火适会,自然举发。中国旧机支离孱弱,发时机头磕在池中,火绳将门堵住,药又不精,士卒未经服习,忙迫之顷,所以不发。新制合机、轩辕,风雨尚且不怕,又何须虞火不发哉?
一、铳筒冷锻者更妙,若得巧手铁匠将筒打成,如膛内容三钱铅子者,将二钱五分撞趁红恹过,将八棱颠打极直,然后用锤密密锻过,滚水试无沁漏,用圆钻微扫,膛既清洁,外边更不生锈。
一、铳筒用久,火门眼必为药气喷大。大则不惟泄气,致杀前行火力,更恐从眼迸炸,须即时磋去根头七八寸,重接一段,其钻法,安火门,与前同。
一、铳床必要木理正直方可用。若用久歪斜,必须换过。不换,放时振动,铳筒毕竟摇撼,因之不准。又必须漆过,雨水不致渗坏。
一、螺蛳底倘坏,不知筒内浅深长短,将筒内先用墨涂湿,以硬纸一片播作小筒,人铳后门。所播纸撒开,再用圆棍砑之,即' 可印出筒中旋形。然后照样磋成补入。
一、磋螺蛳底须要上下停匀,毫忽不可大小。旋纹须要层层一般,稍有大小不匀,拧时必致伤损。其根亦须方整,若尖削,取出时不甚便当。
一、神器固欲精工,若外面华美,筒内不甚光滑,上下大小不得如一,不可称为尽制。
一、营伍间常时学习,可将大神器用药三钱者,只着药一钱于木匣、土牌上演放,药亦不费,声亦不大,铅弹亦可收回,筒又不致即热,又不烦虞其迸炸。
一、神器守具愈重愈妙,战具愈轻愈妙。凡为将者,必须先解斯旨,然后方可用器。若厚重能使之便利,轻疾能使之坚固,非妙悟神解,深造此道者,难与语此。
一、试新旧神器,用药切不宜即著本等分两。譬如常时著药三钱者,且先著一钱,再添二钱,再添三钱。若系官司制造,暂歇片时,然后加至四钱,再著本等分两,用弹又试;若家制者不必暂歇。冬天铁冷,即坚厚亦怕惊迸。常用铳亦当用半药喷过,方可打放。试小器只须避之树后,或用藤牌护身。若佛郎机、鹰扬炮,须拣极厚土墙,凿开一隙,置筒于中,如前法著药;若"大将军",须置地坑中,用走线试放。非故为深忧过计之谈,惟恐万一失事,致无知士卒因而气馁,放铳时神气疑阻不畅。
一、"北兵不耐烦剧,执称快枪三眼铳便利过于鸟铳,教场中打靶,鸟铳命中十倍快枪,五倍弓矢,犹自不服。"此戚少保语也。近见为将者,不惟北地诸君鲜有留心于此,即南人亦觉寥寥。究其所以,皆缘罔知为国,无心灭贼,因循岁月、侥幸功名之流充满戎行,何可语此?又何能知此?若夫豪杰之士,自有真见,将官锐意为之,多方激劝,信赏必罚,士卒焉有不肯服习之理?
一、铳成之时,先将铅弹试口大小,口容铅弹一钱,用药一钱。弹重则随弹加药分数。临阵要狠,弹重一钱,加药二分。铳筒坚厚,是木炭打成者,即加三著药无妨。
一、鸟铳,车上、舟中、步下为利,近日有创为马上打放之说。夫鸟铳燃火全仗门药,门药马跑时,即北人惯骑,不为颠撒,定然被风吹去,何从举火?此不知神器浅深之言。若三眼铳并新制翼虎,差可原用药线,而放毕又当兵器。至于命中杀敌,则我不知矣。
一、神器附之车间,功用甚大。车凭神器以彰威,神器倚车而更准。或鼓行而前,或严阵待敌,或趋利远道,或露宿旷野,坚壁连营,治力治气,无不宜之。譬如车上安鹰扬炮二位,小铳数门,若敌结阵而来,二三百步问以鹰扬炮击之,势必星散;然后用噜密鸟铳捉准零打于一二百步之外;再近以掣电旋机、翼虎连发车内。是此运用,则数百步之中敌锋已挫其半。我之杀手全然不劳。力完气定,而又有车为之前拒,虏马未必即能蹂踏而来,倭儇未必即能跳跃而进。求战不得,其气必深,俟其气惰,我乃开壁。用长枪翼火铲、三眼枪而出,此平原必胜之法也。然斯语无当于时,安得起孙、吴、廉、李、韩、彭、英、卫诸君于九地之下,与之鼓掌剧谈以快此衷哉?
一、神器,南方用之舟中益利。缘有凭借,心胆俱定耳。为将者,步下亦能设法使士卒如处舟中,则制敌无难矣。
一、林木茂密,丘陵崎岖,田塍淤泞,村路委曲。必须短兵护持,挨牌翼卫,与弓矢迭相为用。无弓矢,则神器手自相犄角,更翻策应,因时制宜,随地作用,庶几万全。前岁辽左降倭二十馀人,用铳杀虏数十。次日再出,虏觉其无应援,蜂拥而来,损伤强半。非此辈前勇后怯,鸟铳先利后钝,皆缘主帅素昔不解神器之用,全无方略使然耳。文武将吏,用兵用器,毕竟先明奇正之法,处于不败之地,然后可以言战,可以灭贼。今当事者居常绝口练兵,反笑缮器。合战之时,任其以卒予敌,然后掠民作级,掩败为功,自谓天下之能事毕矣,又何能用神器?又安知辱国损威,酿不戢之祸,致遗贼于君父哉?
一、每铳五门,于铳手五人之中择一胆大有气力者,专管打放,令四人在后装饱,时常服习。若平原旷野之间,去敌一二百步,譬如一军五千人,内有火车数辆,鸟铳五百门。先以火车振扬军威,然后用鸟铳百门,佐以弓矢、火箭,陆续弹射。纵有数万贼徒,未必便敢冲突。若远道趋利,未择战场,或仓卒遇敌,遽难成列,而又无车以为前拒,尤宜依此法运用。使三军之士,得以整顿队伍。稍治其气,从容接战。否则敌必乘我之乱,击我未定。易而险之,乱而安之,反客为主,转劳为逸,非此不可。
一、放铳干系甚大,切不宜托不同心人并未经打放之辈。装饱,若不得已有别人装来者,须用搠杖试探停妥,多则将前多装分数药倾出。只坏铳筒,尚是小事,两傍人及自己性命岂可轻忽?
一、古昔骁将,或单骑挑战,或以身殿后,所向披靡,万人辟易者,以当时无鸟铳,弓矢不能洞其重铠耳。既有鸟铳,士卒又加服习,即有乌获之力,可能当此三钱一丸耶?
一、制硝:每硝半锅,甜水半锅,煮至硝化开时,用大红萝卜一个,切作四五片,放锅内同滚。待萝卜熟时捞去,用鸡卵清三个,和水二三碗,倒入锅内,以铁杓搅之,有渣滓浮起,尽行撒去。再用极明亮水胶二两许化开,倾在锅内,滚三五滚倾出,以磁盆盛注,用盖盖定,放凉处一宿。看枪极细极明亮方可用。羞枪不细,尚查盛嗑,未可人荭,当再如前法盆过。
一、炭灰:须用柳条如笺笪太者,去廑去节,取其理直者,用以烧灰入药为上。南方柳木甚少,用茄秆灰、蒿灰、瓢灰、杉木灰以代柳木。时流不详其故,遂以四种胜于柳炭,殊不知草木之中,惟榆、柳、桑、柘诸木火性更旺;诸木之中,又惟柳木枝干直上,火性直走,余皆枝干曲折,文理从横,且质坚炭硬,火性不甚轻便,是以古人不取,惟取柳木。柳条尚须去皮与节,皮则烟多,节能迸炸,故尽去之。即此而观,古法岂可轻改。杉木火力虽弱,其理尚直。其馀俱不可用。然尤可笑者,执称茄秆、瓢灰放时不响。夫神器之用专在杀人,亦不在响与不响之间,止宜仍用柳条,取其火性直走,能送弹足矣。不能催弹,不响又何益于神器哉!北方麻秸灰甚轻,但可人发药,若作筒药无力。
一、磺:去下沾黑色底,研极细为度。
一、制药:每硝十两,灰一两五钱、磺五钱。将三种研极细末,用水喷,半干半湿,放木臼内,用杵着力狠捣。若干去,再用水喷湿。捣至一万杵取出,放在手心内燃之,火燃手心不觉者方可用。若觉火热,如前法再捣。药可用,将药用水和捣作剂,晒干再捣碎,用密些竹筛筛过,上粗大者不用。下细者不用,止取如粟米一般者人铳,其大小者再如法制造。盖铳筒甚长,细则下药之时尽粘筒上,不得到底,太粗药又不实。大概磺欲快发火,炭欲作力,硝取喷送致远,全要精细。粗心为之,必致伤铳。
一、盘硝:锅初出火时,必须用盖盖定,不可令人掀动。若掀动泄气,硝中照滓不肯随水而出。照滓结成渣时,似硝更白,但无亮光,如粗白米粉者便是。此物最能滚珠,与碱盐同害。盐碱尚易去,此物又难认难去,非久于制药者不知。亦不宜打碎,惟成垛安之灰上,令撒净晒干,方得洁净。
一、制药:研捣工夫俱到,方可试之手中。手中不热,自然不甚烧筒。若研时工夫不到,硝黄滚为细珠,不闭火门必糊铳筒,虽捣到无用。若捣时工夫不到,烟焰薰眼,大不轻快,虽研到无用。若研捣工夫俱到,自然浑化,不但渣滓俱净,而气息亦尽去矣。再加铳筒光滑,毫无挂碍,即终日举放亦无他虞。此年来身亲为之试,有实验,殊非漫语。
一、制发药:用极细柳枝及麻秸烧炭,将炭用冷气烧酒浸过晒干,又浸又晒,看炭上有白霜起,然后研细。每硝十两,柳灰一两,麻秸灰六钱,硫磺三钱,斑猫七十头。如制筒药一般研捣,捣出不干不湿之时,用马尾罗筛出,要如蒸糕米粉一样粗细为妙。太细,阴天恐糊火门。
一、柳木灰制成药,与麻秸、瓢灰制者,以药罐上桶各盛一桶秤之,每三钱柳灰药重别灰五分。夫火药全凭炭灰作力,一铳减去五分,再加灰之本性又弱,一铳之力以十分为率,用他灰则力减去十之三四分矣。神器取远、狠为贵,反欲弱之何也?究其用弱灰之故,皆因南方初用兵时,所制铳筒不甚坚固,常常炸坏,归咎火药力大,欲少损其力,遂用茄灰、瓢灰;因求轻快,北方又用麻秸灰;此实以讹传讹,将错就错,但日求轻快,竟不觉药力转减,殊不知研捣到家,柳灰较诸灰更轻、更快。试之百步之外,柳灰者,一寸厚板二层俱透;麻秸灰者,透一层。观此,是求利反钝,劳心日拙矣。
一、制药:欲用之于阴雨之时者,每硝十两,加炭灰二钱,共一两七钱,将药制成,再用细绢摊竹箍上,绢上加灯花纸一层,置药于纸,用雨水或雪水、冰水,如海人烧盐淋卤一般,缓缓浇淋,下以盆接淋下之水,将此水如盆硝法煮出,带下之硝,研细复归药内,再如前法研捣,使碱气咸味净绝。阴雨时药罐藏之贴内,自然不发潮湿。雨水、冰、雪水取其无碱。若无三样水,用河水、山泉水,切不宜用苦井水。
一、硫磺:须用水研飞过者方不滚珠。
一、柳枝:在清明前后采取者为最。缘其叶将发未发之时,精脉尽聚枝上,其力更大。
一、制药:必须与研捣之人先约,药成,即放经手者手心点试,自然不敢苟且。铳筒:亦令经手拷筒铁匠点火试放。缘世间极愚至贱,无有不欲保全性命、爱惜肌肤之人。累经试验,极妙之法。
一、又方制药:硝磺分两俱与前《谱》同,惟炭灰,每硝十两,比前加灰一钱。其硝一半研作细末,一半用水化开,研捣时用此水拌硝磺、炭灰诸药,更觉浑化。
一、神器手:必得短小伶变,手准眼快,胆壮有力者为上。切不宜用粗蠢大汉,及气弱之徒。
一、神器:不问阵上并教场中,放毕时即将铳筒取出,堵住火门,用滚水灌满筒膛。待水渗入螺蛳旋中,然后用搠杖裹布刷洗,倒水拧出螺蛳底,用滚水将筒膛冲净,以纸团搌干,直立高处。候筒内无热气,再以纸搌干火门,用香油抹螺蛳旋,装安停妥,如铳常日所用。火药分两装饱收,不近灯火处所。若秋冬晴明,风高气燥,又止放一二次,只须用搠杖干洗,倒去渣滓饱药,亦可无事。不用,春夏每月要收拾二次,秋冬每月一次。不肯收拾,底必锈住。二三年,虽精坚之筒必致损坏。
一、工人打放:若神器多,即拣铳筒受药一般、铅弹合口一般者作一队,庶几临阵装药及打放不致差错;铳少,将铳与罐各明白记号分数,并铳偏正,递铳之时,虽仓卒之间,定要招呼一声:偏左、偏右,及药重轻。
一、铅弹:全要合铳口,模铸,滚过极圆方可用。⑨
一、古人火攻之法:上顺天时,下因地理。有一不宜,不敢遽用。即用矣,犹虞风候中改,反致自戕。惟鸟铳、佛郎机,但得常常教演,使士卒技精,任其险地、易地,风候不顺,俱可举放。即阴雨之时,尚可设法制敌。所患者,文武将吏,居常不肯经心,临阵又乏妙用,则难而难矣。兵精无器等于白徒,器精无兵同于朽钝。"阵而后战,兵家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⑥旨哉斯言,勿谓常语。
一、鸟铳:不惟攻城陷阵,制远摧坚,锋不可挡,即闲时较猎射飞,角技破的,亦甚足快人意。然不同弓矢,载之经传,见之歌咏,无贵无贱,罔弗知之。只缘近日方出,将吏之间,沉毅才略之士,则私之以为一己建树之具;卤莽浅识之夫,复极口訾其不便。『夫知之者既深藏固秘,莫肯揄扬;不知者又加诋毁;遂令行伍之。间,自百夫长已上,俱各右弓矢而遗神器,目为贱事,不屑专业。殊不知鸟铳收功,百倍短兵,十倍弓矢,业专则精,服久自便。今日军旅之间,诚能不问贵贱,专心致志,俱学打放。州县有司更宜设法鼓舞村落富人,首令除以御暴,民快弓兵亦各责之服习,一如北地之亲弓矢,南中之用弩箭。此风一畅,我武维扬,万一有警,便可驱市人乘城而守。即使制挺,亦可掖以赴敌,何致仰给征调,虞兵后期,虞饷不足,纷纭劳扰,上糜帑藏,下困民生。斯语颇觉迂缓,实建威销萌一大机括。凡有军旅、民社之寄者,不可不为国加意于兹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