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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铁与火车之间

2021-10-28 21:35 作者:帅帅章鱼鸽  | 我要投稿

去年的12月,在大学四级考试结束后,我人生第一次乘坐了火车。惶惶然从考场出来,一路赶到火车站,登上了去往郑州的火车,去参加我高中同学梁的生日。

天气如何已记不清了,唯一的印象是火车很窄。在不足臂展的过道里挤着十多位带着行李的乘客。我挤在中间,突然觉得身后有人在推我。回头一看是个背着编织袋的大妈,她一面张望,一面推着我往前,似乎是嫌我挡了她的道。

“赶紧赶紧!”她的声音亮而紧,轻易地压住了编织袋后传来的声浪。

我侧侧身子,示意前面有人我过不去,结果竟一下子被挤到了编织袋的侧面,近日微微丰满的肚子也靠在了邻座的头上。

“啊呀……”

“啊!不好意思,我…”

“快走快走。”后面的人再次推我。

面前竟真被她挤出一条路来。我找到了座位,临窗,看着一路的高低起伏,在郑州东站下了车。

梁告诉我郑州东站邻地铁,我可以直接做地铁到黄河迎宾馆去。他说他还得招待别人,让我多有担待。无妨无妨,我心想,大家的寿星,总不能只招呼我一人。我像个无头苍蝇在郑州东乱转,手里提着的充做礼物的毛笔和字帖一直在蹭我的裤子,发出“莎莎”的响动。这时候,我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逞强说自己能找到路,又后悔自己明明时间这么紧,还答应他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他有那么多朋友,总不至于差我一个。

一路想走着,一路想。到后面甚至开始埋怨自己:“看看,看看!你考四级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听别人说四级简单,就不准备了,今天参加了,感觉如何?”

我觉得我是过不了的。

不过我还是原谅了自己,因为我找到了地铁入口。

地铁和火车一样挤。

梁的生日宴会原本是打算在中午举办,但是这天刚刚好有四级考试。于是,梁说为了让我能来,他把时间改到了晚上。

我上地铁之后,距离他的生日宴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这是也是下班的晚高峰。我上次看到这么多的人还是在前年的年集上。那时也是这样的人挤人,只是年集上人们提的大兜小兜多是刚置办的年货,一眼就能看穿。他提了半扇猪脸,这人割了条五花肉,那小孩提的估计是刚买的徐福记或是薄荷糖。地铁上的人们是大包小包,包贴着人,人贴着包。在这瓜田李下的地方,你不知道,也不应该知道别人的包里有什么。

啊,该死!我又开始后悔来这里了。

人挤的这么近,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参加的合唱比赛。你指望一群没有练过小孩子唱的能有多好?老师不过是把我们按身高、性别排排队站好。只要齐,只要声音够大,那就是一出好的合唱。我们挤在一起,一起张嘴,一起唱同一首歌。虽然是同一个班,虽然是平时一起玩的小伙伴,虽然我站在他身边,当合唱开始,我依然听不见他的声音。

真好,我在开始前的五分钟找到了梁。但其实我半个小时前就到了。我在黄河迎宾馆的大门口转了好几圈,以确实我面前的真的是梁要办生日宴会的地方,而不是我错走到了一个公园。

门前的大石上刻着黄河迎宾馆的字样,提醒我没有走错。路灯透过行道树的叶子打在地上,照的不很真切,我提着礼物走在上面,犹犹豫豫,忐忑不安。

我真tm该死,这是我第几次后悔来这儿了?

梁见了我,依然热切。我递上手里提了一路的礼物,迎上他的拥抱。

“郑州的路,真不好找。”

“哈哈哈哈,那是你来的少!多来几次就认识了。来,来。这是我高中同学,这是我大学的室友……”梁和高中时一样能说会道,把我介绍给了他现在的同学。大家不说话只是笑。我瞥到梁手中收到的种种礼物,从手表到香水,不知为何竟没了先前那般慌乱。可能是因为那袋毛笔和字帖终于不在我手里了。

穿过明亮的大堂,地上的地毯让我想起了清明踏青时的麦田,柔软而坚实。我唯唯诺诺的跟着迎宾人员进入宴会厅。窗帘隔断了外面的路灯和树影,只剩宴会厅里一片柔和的灯光。餐桌上凉菜上了七七八八,等待着寿星的落座。

宴会开始了,我坐在梁的旁边。在梁的另一边是他的女伴。众人觥筹交错,梁向大家介绍自己身边的女孩。梁似乎是向她许诺着什么,引得他大学的朋友一阵起哄。我也放下碗筷,看着他们只是笑。那女孩很漂亮,干干净净,算是小家碧玉的类型。而梁……梁比高中的时候自信了许多,自在了许多。高中时班里总有人说看不惯他,老找他麻烦。想来他那时过的应该不太如意。不过现在好了,大学了,不会有人再找梁的麻烦了。看他现在的模样,一股说不出的澎湃。

我不会抽烟,所以在梁给他大学的朋友散烟时我在专心地对付着碗里的狮子头。那颗狮子头点着一点枸杞,用一片青菜半遮了自己的胴体,但是汤水清亮,不见一点油花,青菜的遮挡更显的狮子头诱人。啊,徒有虚表罢了。吃下去后这狮子头竟还不如一碗清汤有滋味。到是碗底的白萝卜沁入了肉的荤香,没有了往日的萝卜臭,真是令人叫绝。在这碗汤一滴不剩的落入我肚中后,香烟味如约而至。

生日庆祝结束,梁和我第二天都还有课。

“不好意思啊,本来是打算送你去火车站的,可是……”梁的女伴向我投来甜甜一笑,这假若不懂便是太不解风情了。

“嗐,不用管我。来的路不知道,回去的路还能不认识么?”我摆摆手,向梁道别。

再不走,火车就不等我了。

凌晨两点,我人生第二次坐火车,从郑州东到洛阳。我从没想过凌晨的火车上也会有这么多人。车窗透出亮澄澄的光,打到窗外,来时的起伏完全不见了,这火车仿佛是海上的孤岛,载着世上仅存的人烟。也许是晚上有了空位,比起下午坐车时大家还在严格的找自己的座号样子,现在显然是自由了不少。不少座椅被开发成了临时斗地主的牌桌,大宗行李的暂存处——它们的主人坐在过道的另一侧,一面听着邻座打出的王炸,一面看着自己的“回家的诱惑”。但是更多的座位是充做了风尘仆仆的旅客的睡铺。

我的对面就睡着一位。他一只手枕在头下,另一只手遮住眼睛,鼾声从带有层层褶皱的,黑而黄的面容下传出。衣服是不知道多久没洗了,也不知道洗了多少次了,发白的袖口被蹭蹭的污渍染黑。像是一节刚挖出后粗略清洗的藕,隔着污泥能看出些许淡色。军绿色的布鞋上粘着泥点,和裤腿上的随性“泼墨”相得益彰。他应该是累极了,在这安静而喧闹的火车上睡着。

不知是谁在车厢里吸烟了。经这寥寥烟气的提醒,烟味,汗味,泡面味和不知是谁的汗脚的气味一齐在我的鼻腔苏醒。晚上不带丁点油花的清汤突然在我的胃里泛醒,像动物园里被戏弄的熊,突然涌起原始的躁动。我忍不住了,冲向厕所把精致的晚宴一口气吐了个精光。

当我洗净了嘴角的污秽后,火车正缓缓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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