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小三千·中

“对不起!请让我再好好的考虑一下!!”
砰!——
寒风中,伴随着面前这一扇熟悉的,重重得几乎是要让这一整座古朴的药铺小屋都顿时给为之一振的深褐色大门被毫不犹豫的砸响,
簌——
刹那间,不住的震颤着的屋檐与弦窗之下,在这一片瑟瑟发抖的,令人感觉就好像是一只正在抖动着自己身上水花的小猫一样,
簌簌簌……
萧瑟的落叶声中,不断的散落着这样一阵阵银白色雪花的大门前,看起来,似乎是还没有能够从刚才的那一股呼呼作响的,迎面堪堪袭来的风压与气浪当中回过神来一般。
“……”大门以外,久久的,被阻绝在了这一面薄薄的,一墙之隔外的男孩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只被剪断了丝线的,呆滞下的木偶一般,如常演出的落幕后,便再也无一分动静。
而在一眼望去之时,男孩那张仍旧还带着些许青涩的,十分出尘的脸庞上的那一双,入目顿觉那就宛如是一缕于风暴当中刺破了乌云而来的,熠熠生辉的洒向了漆黑翻涌的海洋上,为着所有收获的渔船与久困的水手们带来了新的希望与同航向的阳光那般令人印象深刻的,淡金色的眼眸中当下亦是如此短暂的迟滞着。
“…哈……”至于那一只,仅仅只是在惊恐与不知所措的交杂间便下意识的,一如既往般的抬起的手掌于此时此刻却甚至都还在与着他微张的唇瓣一样,思如泉涌的最后一念之间,渐渐的,却还是归于了寒风中的一声沉寂。
呆呆的,那抬起的指尖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挽留什么或者说是阻止什么,但是终究,却也傻傻的甚至都不知道随风飘落。
……
万般寂赖之中,抬首,看着面前的这一扇熟悉而又朴素厚重的大门,男孩那抬起的指尖并没有选择向往常那样的去轻轻叩响它,转而,
“哼……”仅仅只是如此淡淡的苦笑着的,轻轻地抚向了自己那一只早已冻红的鼻尖。
“……”无声吐息着,幽幽的白色雾气于眼前不过刹那便转瞬即逝,但是,这一切却又是都无比明确的告诉了所有可能的观者们,
凛冬,此至。
而现在,如果将目光换过一个角度,穿过孤单的男孩面前这一扇薄薄的,其间,静静的镶嵌着这么一块岁月斑驳的,让人早已看不出曾经的那一份流光溢彩的琉璃的木门向后看去,
咚……
不大且朴实的房室内,此时,那造成了当下的这一切所有情况的某位“始作俑者”的情况也是其实,无论是让人从怎样的一个角度上去看起来,或许,倒也并不见得会比他的反应会要好上些多少,也就,半斤对八两罢了。
啪啪啪——
“呜……”
可爱的呼气声中,在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那一张早已因为刚才,以及现在的种种原因而通红不已的小脸之后,昏暗的玄关处,此时,
“哼嗯……”混乱不堪的脑海当中在一边不断的提醒着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的同时,而另一边却又是在这么不住的,
“呜……”伴随着那一对,宛如嫩藕一般所伸出的两只白皙的小手现在都一同紧紧的按在了自己那柔软的胸脯前才好不容易的,让那一阵阵燥动不已的心跳稍稍的缓和了下来几分。
“……”许久之后,长长的喘息着的女孩这也才终于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方才的那般行为,究竟是有多么的失礼与不妥……
“……”
但是,
“……”
神使鬼差般的,本想就此借机顺其自然的跑开的女孩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那迈出的步伐就是不听使唤般的僵在了原地,久久的也无法再远去哪怕是一寸,或许是早已被注定了一般,转身之时,亦衔蓦然回首。
犹如天空一般湛蓝且清澈的长发下,透过这一块静静的倒映着这么一双,哪怕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水晶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深邃而又晶莹剔透的蔚蓝色苍海遗珠的琉璃,近在咫尺之间的一阵,尽管是这般短暂,但却又是如此这般深情并蓄的脉脉相视之后。
“……”
当下,雾气朦胧的世界中央,这一张就宛如是一只精雕细琢的瓷偶一般,柔和而又小巧的脸庞上此时满是这么一片好看的,让人一眼便不禁想要对其咬上一口的苹果红的女孩呆呆的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无声的景象——
寒风中,那一个被自己给重重的拒之门外了的男孩并没有要像之前那样重新叩响面前的这一扇门扉的意思,而是,在缓缓的放下了他的那一只愣愣的抬起的手掌之后,颔首……
“……”驻足于这片早已是如同自己家一样熟识不已的屋檐下,在苦笑着轻抚了一下耳畔旁的发稍后又轻轻地挠了挠脑枕,但是最后,略显黯然的神色中又满是几分无措与无奈地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装的男孩却仅仅只是对着这一片看不见她的琉璃回以了这么一个淡淡的,
“嗯……”但是,其却是一如往常那般的,如同是冬日里难得才会拨云见天的暖阳一般,令人感到寒冬骤停的微笑与如同雨雪消融那般润物无声的启唇微动后便轻轻地转身离去了。
“……”
一切,一如短暂镀上金边的,厚厚的云彩重新遮掩住了天空,连同那片稍稍划过的暖阳。只身的没入了这一片纷纷扬扬的,好似永远不会停息的飘零着无数碎花的寒空之下……
“…呼呜……”
停顿,放眼望去,来处,唯一于这片雪中能够留下的痕迹或许片刻之后便会被淹没殆尽,而去往,那一线当下再不能够远航的海岸边,则正在暗暗的酝酿着每四季方迎一次的温黁。
幽幽的,原本司空见惯的景色,即将入夜的每一户人家那热气腾腾的烟囱里现在都是不约而同的升起着一缕缕袅袅的,幽绕,但是却足够能让路过的风雪于此无声消融殆尽的炊烟,默默的,灯火通明的万家灯火之中,似乎也无需怎样的展示着今日那不一般的特殊。
因为仅仅不过,一年只此一次。
而这,却也正让缓步于这份景色当中的男孩那一道单薄的身影于此时此刻显得与一切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几乎快要让人认为,这个可怜的孩子是不是只剩一身孑然。
“……”而在门后,此时,那一只柔嫩且又白皙的小手不知何时已经轻靠在了门扉上的女孩于此刻也才蓦然的回想起了,刚刚,他在转身之前的那几次无声的唇瓣轻合,似乎就是在一如往常那般的和自己这么轻松的诉说着:
“…明天见……”
沙沙——
似乎还有:
“祝君遥叩辰芳,吉乐依旧……”
沙沙沙——
不出意料,那些落在积雪上的印记不一会儿便被飘落的碎花重新抹去,就好像方才的男孩一般,仅仅数次幽幽的雾气从手中萦绕散去,不多时候,在这一片白茫茫的空余大地之上,便再也找不到了其任何一分曾存在过的证明,只剩那一抹万里雪飘的银装素裹……
“……”明明已经不在,但是,看着男孩那单薄的身影缓缓的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了那一个熟悉的拐角之后,现在,两只白暂娇好的小手都紧紧的合握在了自己胸前的女孩那躁动不堪的心中却又是止不住的涌上了一团乱麻。
在这其中,有着懊恼,因为,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在今天这样的一个弥足珍重的节日里将别人那般粗鲁的拒之门外,无论怎么看都实在是太过失礼。
在这其中,有着担忧,虽然,两人彼此之间真正的距离并不存十分的遥远,但是,因为自己今天的冲动,哪怕是最为了解他的她也不再知道,他的心里今后会作何感受,伤或否。
在这其中,有着悔意,尽管,在关上门扉的下一刻起女孩便已经有了这一份补偿的心思,但是无论如何,这一扇看似好像薄薄的阻格于现在,却并不是那么好再次打开……
吱呀——
“……”
失落、不安、悔恨、焦灼,不知所措……
一瞬间,各种各样的情绪如同泉水一般源源不断的便涌入了女孩的胸口与脑海,雪白刺眼的飘飘鹅雪则更是将之本就纷杂的情理给再一次搅乱得剪理也不断不清。
门虽然开了,但是如今却失去了它的意义。
啪嗒——
“……”回首,屈身轻靠着这厚厚的门扉,已经无人在等待着的屋檐下,身后那飘零的碎花依旧纷纷扰扰不见尽头。
而在面前,穿过客厅当堂中的这一片斑驳陆离的,熊熊燃烧的炉火,细细的品味着油脂与锅碗瓢盆嘈杂声不断的厨房里幽幽飘出的这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女孩那如同一块小巧的温玉一般精致可爱的鼻尖不自觉的轻轻扇动着。
虽然不知道今天的晚饭是什么,但是,女孩就算是不用想也能够清楚,因为,哪怕是不说从小到大,整整五年,好不容易才重新一同回家了的,自己永远的大哥和大姐们,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今天的这个特别的节日和机会呢?
“…哼……”记昔往事种种,颔首,轻轻地背身靠在了门扉上的女孩不禁缓缓的露出了这么一抹如花初绽般的,甜甜的微笑。
“回来了?”
“咦呀!”但是,蓦然之间,还不等她彻底的放松下来,伴随着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声响传过,女孩顿时便被吓出了一声可爱的惊呼。
“呜……”
叮呤呤……
指尖轻抬,原本昏暗的客厅内顿时便亮起了往日里的那一片熟悉的鹅黄色灯光,而在女孩的那一抹呆呆的目光注视之下,一切,都伴随着这道温暖的光芒而缓缓的清晰了起来。
“啊……”
伴随着这么一声慵懒的,长长的哈欠声落,抬首望去,温暖的鹅黄色灯火下,只见,在不远处的一张古朴的灰色大沙发上,一只如温玉般白皙且纤纤精琢的手掌在轻轻地拿起了盖住自己脸庞上的那一本,封装上饱经着岁月沧桑的烫金色古书之后,随即,那朴实无华的遮掩之下便缓缓的露出了这样的一张,乍一望去,简直就好像与玄关处的这位可爱的女孩一般年轻无二的,并且同样无比柔和及精致的脸庞。
“……”而尽管,接下来的这一切在外人看来也许会显得有些许奇怪,但是,在看到了那一张熟悉的脸庞之后,女孩却是十分的清楚,当下,完全不需要对此加以任何一分一毫的多余思索的自己,现在应该作出何等回应。
“老师。”
“嗯……”轻轻地拿开了盖在自己脸庞上的这一本厚厚的古书之后,客厅中新出现的这名少女随即便露出了一抹无比和蔼的微笑。
“快别傻站着了,快过来坐吧。”将手中的古书给放到了一旁古朴的茶几上之后,稍稍地揉了揉自己的这一双刚刚睡醒的,尚还存着几分朦胧惺忪的睡眼的少女当下又微笑着轻轻地如此拍了拍自己的身侧近旁。
“嗯…呼……”轻轻地点了点头之后,缓缓呼出了一阵白色雾气的女孩这也才发现,自己的鼻尖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点缀微红。
“和那个孩子的约会,玩的还开心吗?”
“呜!!”刚刚得以坐下,顿时,因为少女的这一句话语,女孩那好不容易才“褪色”了下去几分的脸庞便再一次的又通红了起来。
“老师!!!”
噼啪——
变化当然不是因为这声惊呼,不过,壁炉里的这一阵噼啪作响的柴火迸裂声却俨然十分直白的表明了,现在,安逸的大厅里可是远远不止自己这一座如此炙热而温暖的存在。
“哈哈哈……”不顾身旁娇羞的女孩那奋力的挥舞着的,比起捶打更像是在给自己按摩一样的小粉拳头,抚掌着莞尔一笑的黑发少女随即便轻轻地揉了揉她那可爱的蓝色小脑袋。
“好了好了。”
“呜嗯……”而在少女温柔的轻抚下,虽然终于是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但脸庞早已通红的女孩却还是气呼呼的鼓起了自己的半边小脸,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可爱。
“不过,就算不想接受人家的心意,”纤细的指尖轻轻地穿梭于身旁的女孩这一头漂亮且柔顺的海蓝色长发之间,在少女那一双宛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黑色眼眸当中,此时,尽是一抹满满的,对于一个孩子那般无尽的宠溺。
“但刚刚那样,是不是也太失礼了啊?”
“老师……”听着少女平静的话语声,女孩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惊讶。
“您都……听到了啊?”
“差不多,吧。”而对于女孩的这份询问,淡淡的微笑着的少女故作一幅半知半解般的模样将一句话给幽幽的拆分成了两段。
“从那声关门声开始。”
“诶!”顿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静终究还是有些太大了之后。
“老师对!”
“嗯?”
“对……”但是,正当女孩那一如既往般的郑重歉意即将要脱口而出时,望着那一双就近在自己眼前的,一如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那般静如止水的黑色眼眸。
“……”莫名的,女孩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并且,心中早已察觉到了这一点的女孩此时不禁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的,缓缓的低下了自己那浑圆蓝色的小脑袋来。
“对…对不起……”
“嗯……”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少女的脸庞上满是这么一抹慈祥的微笑,但是随后,少女却又缓缓的摇了摇头,柔软的发稍于那精致的耳畔旁微微的抖步起舞着。
“不对喔。”
“……”
“不是在这里,”一手轻轻地抬起了女孩的脸庞,缓缓地摇了摇头的少女十分认真的注视着眼前那一片蔚蓝色海洋中的清晰倒影。
“而且也不是对我说喔?”
“……”看着少女的脸庞,呆呆的,思绪不知道飘向了何处的女孩这才回过了神来。
“嗯…嗯……”而直视着这双深邃的眼眸,虽然看起来依旧有些迟惑,但是,女孩眼中的那一抹光芒,却愈发的明亮了起来。
“不抛弃,不放弃……”一字一句,轻声的低语着那一句自己从小念叨到大的,最喜欢的那一名传说中的大英雄留下的“俗语”,女孩的嘴角渐渐的露出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不要抛弃你的崇高,不要放弃你的信念,好好的看着,向着那一个回首之时绝不会后悔的方向,燃烧吧。』
那是数千年前,面对着黑潮以及周边众多国家联手狙年的绝望的时代,前世的英雄皆以一一逝去,后世的希望尚未降生,而那位初出茅庐的术阵师却在无数人质疑与嘲笑的目光之中一举穿破了十七层人类恶意的试练,将抱团的联盟彻底撕碎的同时留下了近千年的安定。
尽管,流传的传说中他并不是最强的,但是他却是当之无愧的令所有人感到敬佩,在那一个内忧外患的黑暗时刻,无人不想将这一个伟大的国度拉下神坛瓜分它的神话,但此后的数千年至今,却再没有人敢挑战它的根基,历史的长河将无数沙砾冲逝殆尽,唯有这一尊庞大的磐石留下了自己的存在,没有人能够永远担当得起那一柄“最锋利的剑”,但每一个人却都可以成为那一团照亮黑夜的火光。
无数的神话经传流转,而他会一直是那一抹最为浓墨重彩的段落与熠熠生辉的光芒。
“嗯。”话声渐落,颔首轻点的女孩一脸开心的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一定会和他说清楚的。”
“嗯……”而看着女孩眼中的那一抹坚定,一旁的少女也十分欣慰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随后,就好像是一把抱住了一只大号的布娃娃一样,十分自然的将身旁的女孩给紧紧的拥入了自己的胸怀里之后,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颔首,一边感叹着光阴似箭般的流逝,另一边又低头在女孩那可爱的海蓝色小脑袋上使劲的这么左右蹭了蹭的少女如此淡淡的微笑着。
“我的娜娜,终于也要长大了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离开我的身边了。”
“老师……”而听着少女的感叹,一抹温热的红晕悄然无声的攀上了脸庞的女孩不禁顶着自己那小脑袋上的触痒嘟囔着摇了摇头。
“绝对不会的!这里就是我的家,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绝对不会离开您的!”
“嗯,好,好……”听着女孩的坚定回答,颔首的少女一脸欣慰的轻抚着她的小脑袋。
“不过,唉……”但是过后,伴随着话锋的骤然一转,少女却又这么长长的叹了口气。
“老师,怎么了?”而这一个异样的变化,自然也逃不过了女孩的注意。
“三个孩子里,只有娜娜你一直没有离开过我们的身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啊……”轻声叹息,少女阴云紧锁的眉头顿时却又畅然舒展。
“老师……”
“不过也罢。”转然间,还不等女孩说完,方才那还正在微微的叹息着的少女此时却又是这样的一幅笑颜如花般灿烂的模样。
“今天难得的一个日子,就不说这些了。”
“…嗯……”而看着少女的笑容,一旁的女孩也随之缓缓的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还有,”烛火微晃,斑驳间,少女的双手向自己的身后一挽而过,当再次出现时,却多了这么一枚宛如流光般晶莹的泪珠。
“祝贺你,娜娜。”
“……”
“生日快乐。”
“老师……”看着少女手中的泪珠,女孩的目光似乎有些呆滞,因为自她记事起,女孩就没有见到自己的老师将这条项链离身过。
“哼……”而不等女孩反应过来,轻轻的捧着这一条精致的项链的少女随即便又这般缓缓的向其招了招手以示意。
“过来娜娜,老师帮你戴上它。”
“呜!是……”蓦然回神,虽然看起来依旧有些感到不解的模样,但是对于少女的这一声话音,女孩却还是很听话的转过了身。
温暖的鹅黄色灯光下,这一条精致的项链缓缓的穿过了女孩那宛如天鹅一般纤细且修长的脖颈,银白的丝线就仿佛是攀上了一块光滑的玉石一样连连垂下才堪堪的被那深深的,洁白温软的锁骨给截停,重新散下的蓝色长发里,顿时便再没有了方才的什么痕迹,只留下了这一枚晶莹的泪珠是那么的美丽夺目。
“嗯,”轻轻的捧起女孩柔软的长发,转身看过了那一枚流光溢彩的泪珠现在已然静静的躺在了她的胸口上之后,缓缓的点了点头以示肯定的少女也露出了这么一抹满意的微笑。
“真漂亮。”
“谢谢老师。”开心的回应着少女,抬起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着自己胸脯上的这一枚足有拇指那般大小的水晶的女孩嫣笑如花,比起这世界上的任何一颗宝石来都要耀眼。
“不过老师,这是?”很快,那一份不解的疑惑再次涌上心头,女孩那双求真的大眼睛中也充满了一幅期待的模样。
“娜娜,想知道你的父母吗?”没有直接回答女孩的疑问,伸出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着女孩的那一侧脸庞及其柔软的耳廓,微笑中的少女仅仅只是轻声的说了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语。
“诶……”女孩有些呆愣,因为她完全没有想到过少女接下来的这一句话。
少女是女孩的养母,这一点女孩是清楚的,早在懵懂之年少女便这么说过,而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以及另外一位妈妈,虽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女孩早以将她视为了自己的母亲,这里就是自己的家,那么少女的这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你已经成年了,有权利知道……”
“老师!!”双手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掌,三者相叠紧紧的贴在了自己的脸庞上,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晶莹的泪花中,急迫不堪的女孩却一连好几声都不能完整说出。
“我!娜…不会!不想!绝对不!……”
“傻孩子。”看着女孩这一幅着急的模样,少女不禁哑笑着摇了摇头。
“好了好了,”空余出的拇指轻轻地揩去了女孩眼角处的泪光,而在少女的那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眸中,此时,满是一分欣慰与无奈。
“老师是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呜嗯……”迎过少女的这一声话音,慌张的女孩这才渐渐的平息了下来,只不过,那一双微红的眼角就好像是抿上了胭脂一般动人。
“老师只是想跟你讲讲,一些以前的旧事,它不会改变什么的。”温柔的轻抚着女孩这一侧通红的脸庞,一时间,它似乎像极了自己经常抚过的那一只熟悉的鳍耳。
“不过,如果娜娜还是不想听的话就算了,这是你应有的意见。”
“老师……”默默的感受着,自己脸庞上的这一抹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的轻抚,那温柔的目光就好像是海上的银月一般,柔和的光芒倒映着每一个孩子的成长与离归。
“我想听,”眼眸之中的疑惑以及不安顿时烟消云散,坚定的微晞一如既往,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这一份柔软的温柔,如今,女孩已不再有任何的恐惧。
“无论怎样,娜娜永远都是老师的孩子!”
“嗯……”看着眼眸轻合的女孩就像是一只小猫一样的安栖于自己的手中,一边轻轻地抚过了她那柔软的耳畔,而另一边,在那一双宛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黑色眼帘里,伴随着这一阵慈祥的目光与轻语,少女缓缓的讲起了,那一个尘封已久的往事。
“那是几十年前,我和你的母亲终于打算找到一个地方安居下来的时候,曾经,带上友人的遗志开始走遍世界,只为了见到那一些不为人知的奇珍异景,已经数不清那段漫长的旅途究竟用了多久,蛰伏的危机不可谓不多,虽然收获也不可谓是不丰盛,畏缩的黑潮、飘浮的空岛、死寂的冥府、参天的巨树,但是我们确实感到了疲惫,已经看过了所有想看的,已经走遍了世界的角落,最终,我们的意见少见且出奇的一致了一次,那就是都喜欢海。”

“两位客人,是第一次来这里吗?”淡淡的晨雾中,卖力的抡着船桨的年轻船夫热情的询问着自己今天接到的这第一对客人,爽朗的笑容和那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都映照出了一个常年靠海吃海的渔民那最为经典的普遍形象。
“不,”话音刚落,舱室内一位文静的靠坐在了船弦上的黑发少女随即便缓缓摇了摇头,而那一双就好似是身下这片漆黑的海面一般,深邃且无光的眼眸静静的向前远眺着,令人看不出其现在究竟是望向了何处的彼方。
“硬要说的话,这算是第二次了。”纤细的双手交叠合放于朴素的裙摆之上,那抹白皙的肌肤如同一颗最为温润的珍珠一般勾人心魄,夹杂着少女不多不少的话语,令人一时之间竟会感到有些费解的猜不出她的年龄。
“原来如此啊。”一边搅动着手中的船浆,漆黑得深不见底的海水因此鼓鼓翻起,而那另一边此时只穿着着一件泛黄的,看得出来已是缝补了许久的白色背心的船夫脸上笑容依旧。
“那两位上一次可是什么时节来过?”
“初冬吧,”眼眸微合下的少女目不斜视,长长的鸦睫轻轻的颤抖着,似乎是想拉近不知名远方的距离,但空荡荡的海面上,一眼望去明明就连一块嶙峋凸出的礁石都没有。
“记得那一天海面已经结冰了,不得以我们只能在港口待了段日子就离开了。”
“难怪啊,哈哈。”听到少女的回答,一边小心的控制着自己脚下的这一条小木船行驶的方向以避开水下暗礁的同时,另一边这位船夫则又是一脸笑容灿烂的继续说道。
“两位客人初来乍到不清楚,这里的港口不像北方热港的那样便利,一般到了冬天的前一个月就是禁航期了,一到时间,不管是渔船还是像我这样的行船都会被禁止出海,直到第二年的开春冰化了才会统一恢复航船,外来的人不知道规矩,要是一个不小心碰到了这个节骨眼的话还真是不走运啊,哈哈哈。”
“是嘛。”黑发的少女双眼轻合,那温润的朱唇之上无声的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好似一弯在晴空下倒挂的彩虹一般美丽动人,浸入这分冷艳的书香气质,别具一番风味。
“我会记住的,谢谢告知。”
“客人不用谢,应该的,哈哈哈哈。”
“对了,这位小哥。”船夫的话刚刚说完,突然之间,自上船之后一直都默默的趴在了前一位少女身旁的,那俯靠在其旁侧一道船弦上的另一位黑发少女当即便也出声询问了一句。
“怎么了这位客人?”十分自然的接过了少女抛出的话茬,不过船夫手中那敬业的,上下翻舞着水花的工作却也并没有因此而停下。
“刚刚我看到,今天出来行船的人好像不是很多啊。”柔软的双手向上摊开,堪堪的俯撑着自己那一张精致的脸庞,少女的娇容并不比一旁上的同伴差有多少,恰恰相反,明明好似是姐妹一般的模刻,但却令人能够清晰的感受得到那一分之中截然不同的气质与美感。
“难道也是因为最近有禁航期吗?”远远的回望着身后于这片雾气朦胧中的那一座,此时已经彻底消失在了三人视野之内的古老港口,宛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乌黑深邃眼眸间仿佛闪烁着一道肩比群星的耀眼光芒。
“哈哈,这位客人有所不知。”顺着少女那百无聊赖的目光,对于这一份疑惑,阳光开朗的脸庞上笑容微收的船夫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禁航期,而是因为最近这一片海域上传出了一些很吓人的谣言。”
“谣言?”
“是啊。”看到少女似乎是对这两个字感到了有些兴趣的模样,重新收拾好了自己脸上的那片笑容的船夫便继续说了下去。
“最近这段时间,有好几艘载客的行船在附近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连人带船到现在也找不到半点踪影,时间一长,对岸这一片村子里的不少老人们都说,这是因为‘塞壬’族妖巫的祭典到了,她们会在迷雾中用动听的歌声让人迷失方向直至最后行船触礁沉入大海,尸体会被她们直接吃掉,而就算是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会被她们带回去用以族群活祭,据说这个古老而蛮荒的仪式非常的恐怖且残忍,所以最近村子里的不少人都不敢再随便出船了。”
“‘塞壬?’”趴在船弦上轻轻的咀嚼着船夫囗中所说这两个字眼,蓦然间,稍稍地转过了头来的黑发少女再次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小哥你们这里的人难道都是这么称乎人鱼族的吗?”
“是啊。”漆黑的海面滚滚翻涌,略显颠簸的行程中,一手遥遥的指向身后,不假思索的船夫当即便划出了这么一大片半圆的范围。
“从这边到那边,我所知道的这一片村子里的人都是这么叫的,不过我家乡里的人倒还是比较习惯用‘人鱼族’这个称乎。”
“真是难怪了……”
“既然如此。”不等自己的同伴声落,那一位最开始的黑发少女突然无声的回过了首来,被这一双乌黑且深邃的眼眸直视,令人不禁感到其仿佛能够洞穿这个世界所有一切的秘密,再狡猾的人也无法逃过她的审判。
“你难道不害怕吗?”
“怕当然是会怕了。”苦笑着回应了一声,不过船夫手头的工作依旧奋力在进行。
“不过怕也没用啊……”
“……”眼眸微合,长长的鸦睫之下宛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眼眸悄然闪烁,其实,只消这一句话语便已经足够少女料到一切,但是,正如聆听吟游诗人所说的故事那样,出于对一位讲述者的尊敬,她也并没有将之打断。
“不怕两位笑话,我的家中父亲早年病逝,母亲也是一个操劳了大半辈子的苦命人,最近这几年还不幸染上了和父亲以前一样的顽疾,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因为只剩下一个了,所以说如果我现在不能够再多赚一点钱的话,那么明天家里可就没有饭吃了,也没办法去城里给母亲买药回来了,村子里没有医生,但城里的药店也太实在是太贵了啊,哈哈哈……”虽然脸上的笑容依旧还是这么的开朗,但是此时,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其中的那一份辛劳与苦涩让这张年轻的脸庞憔悴成了何种模样。
早就该发现了,如果初出茅庐,他的自然不会这样熟练,如果久经风雨,他的脸庞就不会这样尚显稚嫩,生活的重担,似乎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那样的令人熟悉,让其不得不早早的成长,未满的羽翼直面霜雪。
“……”回忆往事,两位少女的眼中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涌上了一抹相同的色彩,而这却也是曾经那两个小家伙们得到过的最多的目光,一段,苦涩而又温馨的时光。
“所以说啊。”没有能够看出旁人的眼色,他的砺练尚余漫漫长途,不过,这位船夫那初历风霜的脸庞上这份今后难能可贵的,开怀的笑容不知道已习惯性的知足常乐了多久。
“希望海神奥德洋弗大人保佑吧,我们这一次能够安全的回到村子里。”
“回去之后。”一语尽落,清脆的声线恍如一枚迎风飘乐的风铃一般婉转动听,令人不禁感叹少女身上究竟汇聚了多少无可想象美好,明明哪怕仅仅只是一项便足以使万籁失色。
“如果平时没事,就给我运点药材吧。”
“诶?”
“我的店里,正缺一个后备。”回眸轻颔,少女浅浅的笑容是那么的让人感到意外,就好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当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温暖的灯光一般,只需要一点点,便足以令迷途者重新看清那一个望不到边际的远方。
“您……”年轻的脸庞有些哽咽了,因为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这一切突如其来的惊喜,简直是比起一百趟行船都还要值得。
“您是…医……医生?”
“算是吧。”少女再次回眺远处,只不过在那一双乌黑的深邃眼眸之中,此时,似乎并不是在倒映着这片一成不变的海水,追忆中金光闪烁的点点滴滴,也唯有她自己了然。
“和老师学过几年。”
“太好了!”听到这一句话,这位年轻的船夫激动得差点拿不稳自己手里的船浆,颤动的弦侧下,漆黑的海面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真是没想到有一天居然真的会有医生来我们村子定居,大家一定会很高兴的!”而激动之余,微灼的麦色下,局促不安的揣摩着手中坚硬的熟木,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言语,但他却宛如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一样断断续续。
“那!那个……我真的不是很清楚这会不会坏了您的规矩,但我一定!一定会尊重!不过如果…如果您愿意,希望到了村子里后您能先为我的母亲看看!哪怕是用上我这几年所有攒下的钱也绝不后悔!啊……!不!我这不是在强求您!要是您不愿意的话我是绝对不会上门打扰的!!船一靠岸我就马上离开!绝对绝对不会妨碍到您们进村里的!!!”
“这有什么坏了规矩的。”
“……”翻涌的漆黑幽幽漪散,薄薄的轻纱晨雾里,再没有了其它声音。
“救死扶伤,本是根基。”裙摆之上纤细的双手缓缓回收,轻轻地交叠于了那一片曲线优美的小腹前,没有人会知道,这一双温润白皙的手掌上究竟沾染过多少鲜血与污秽,可又曾向死神挥过的镰刀下拦住了多少魂升离世。
“多一个行术,少一个精己。倒是你,不知道要是现在就雇你送药的话,早是不早?”
“不不不!当然不会!!”毫不犹豫的推开双手摇了摇,重糙的十指下那一个个厚厚的老茧见证了其数年风雨往返的艰辛,然而现在,这一张年轻的脸庞上却洒满了欣喜的光芒。
“只要能让母亲轻松一些,就算是免费为您工作我都愿意!只要您们开口,哪怕是海啸来了船沉了我也一定把药材拖回来运到!!”
“这可不行。”干净利落的回绝,黑发少女眼眸轻合,但是那一抹淡淡的微笑却仍旧一如既往的挂在其温润的嘴角之上。
“每个月一百枚铜币,包括午晚两餐,这是我目前能开出的最高价位,知道你为母心切,但既是如此,你就更应该保护好自己,否则以后谁还能对你的母亲养老送终。”
“……”自上船以来,这是少女所开口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语,尽管字字精练得如其本人一般不愠不火,不带有一丝多余的情感,可当下又还会有谁看不出,有医者,首仁。
“正式的雇佣契现在就能签,如何?”
“当……当然!”堪堪回神,现在,那一张年轻的小麦色脸庞之上,除了欣喜以外,就全然是这么一片满满的尊重与敬佩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浪费两位时间了,还请您们坐的稳当,今天顺着海潮一定会尽快回到村子里的,上岸签了契书后我马上就可以开始工作,两位还小心湿了衣物!”
咕噜——
精壮的小麦色双臂一圈挥圆,熟木与船弦上磕碰的闷响带动了海面的翻涌,在这一片空空荡荡晨雾中,显得是那么的清晰可闻,相比于之前还要卖力的脸庞上,似乎是恨不得此刻的自己能够一跃千里,他亦从未有过如此急切与急迫得不可耐住的归乡之情,明亮的目光仿佛已经化作箭飞矢向了那个熟悉的方位,一切,好像正午高悬的艳阳一般逐渐生气了起来。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但是,还不等船行十里,这一片重重叠叠的白色迷雾中却又缓缓的,然无比清晰的传来了这么一声声古老而又动听的歌声,就好像是有人正在附近孤独的放声歌唱一般,空灵的嗓音动人惊魄,几乎直击心弦,仿佛能够亲临其境的置身于那场广阔的意界一样。
但是,这里,可是在海里啊。
“糟了,就不应多嘴的!”刹那间,一股莫名的恐惧顺着脊干悄然的漫入脑海,连忙将船给停下了的船夫猛然回忆起,村子里的老人们都说过在海上是怕什么来什么,结果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居然真的让自己给遇到了。
“完…完了……”看着船舱里的身影,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那还好说,但现在可是还有两位女孩子坐在船上呢,到底要怎么做才有可能从海上,从人鱼族的手里给逃出去啊。
“两位!两位客,客人,还请不…不要太过担心……其实人鱼族的耳朵是很差劲的,所,所以如果我们只要不出声的话,也许就不会被发现了……哈…哈哈哈……”嘴里颤抖的说着这一堆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回想起村子里的老人们口中所说的那一场血腥的祭典,他现在已经是不禁都想要狠狠地扇几遍自己的大嘴巴。
“母亲,孩儿不孝……”
“现在写遗嘱,还太早了。”
“您…您……”一语定音,看着此时轻靠在船弦上的这一位文静的少女温润的嘴角处一如既往的勾起了那一抹淡淡的微笑,方才顿时被吓得一个惊魂不定的船夫这也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在不知何时早已是一片冷汗透衣。
“只有一只,而且她也并不是你们口中说的那一个‘塞壬’,放心吧。”眼眸微启,轻轻地从身旁拿出了一支古朴的木笛,令人感到惊讶不已的,是这两位黑发的少女如今竟然连一丝恐惧的面色都不曾有过,似乎是这一场生死未卜的遭遇还不足以在她们的心中泛起涟漪。
“您…您这是……”不解的注视着少女手中的动作,瞪大的双眼直直的目不转睛,好像是想把那每一个细节都给刻入自己的脑海一般。
“如果真的是‘塞壬’,逃不掉的。”谁都知道这个铁一样的事实,毕竟在这一片绝对的主场之上,人鱼族,毫不夸张的说就是战神,但轻轻的调试着笛身上那排整洁的孔洞,少女眼中俨然也没有要打算“献身”的意思。
“无需害怕,安心。”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哼~哼哼哼哼哼~~哼嗯……”
光可鉴人的木笛轻贴嘴角,洁净的弧面上静静的倒映着这一幅深情的脸庞,轻合的眼眸并不需要看住乐谱,她的心中就是成竹的声乐,温软的唇瓣微微蠕动,只一瞬便颂出了这一段幽长的音符没入晨雾,两两相合,似是交织的绸线紧紧汇聚,勾勒成画,很快,那一位藏身掩面的神秘便领悟到了少女传递的意思。
噗通!——
“不……不见了?”勾人惊魄的歌声散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在船夫擦着自己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感叹捡回了一条命的时候。
“你好啊,你的风笛吹得可真好听。”
“!!!”下一瞬间,伴随着这么一个动听但却陌生的声音从船侧飘来,顿时,他那呆滞的脸庞之上便再次垂下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你好,你的歌声也是喔。”淡淡的微笑中轻轻地收回了手里古朴的木笛,如同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眼眸内无声的倒映着面前下这一个突然出现在此处的身影,乌黑的深邃里全然是那一张充满了疑惑与好奇的脸庞。
宛如丝绸一般柔顺的海蓝色长发飘飘披肩,一大半都没入了这片漆黑的海洋里,浓密且又鲜艳的视觉令人不禁想要轻抚一把。而那就好像是一片被明亮的阳光给穿透了表层才无声折射本初色彩的,仿佛一双天然成对的水晶一样晶莹剔透的蔚蓝色眼眸楚楚动人,纯净得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杂质,精致得如画像一般每一处都漂亮到让人不敢相信真实的脸庞乖巧可怜,轻易看穿尚涉世不深。纤细的身形白皙晶透,宛如一块精雕细琢的温玉一般令人入目便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熠熠生辉的鳞片清楚的证明了女孩生于海洋的身份,巨大的鱼尾远比船浆要更适合搅动洋流驰骋大海,坚实的鳍耳更可以让水中任何一丝渺小的动静皆无所遁形,数不清的异族标志天成一身,无需多少言说的散发着一份别具一格的魅力。
“我是一位医生,今天刚刚到这里。”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纤细的双手轻轻抚在船侧,像极了身旁的那另一个身影,只是不知道在那么多年的时光里,究竟是谁学的谁。
“看你的样子,是迷路了吗?”
“嗯……”缓缓颔首,小巧的胸脯之上所遮掩着的是两块一合大的雪白色贝壳,人鱼族常见的装饰,又无声的印证着女孩青葱的年纪。
“为什么呢?”
“我的父亲,是一个国王。”淡淡连蹼的指尖轻点嘴角,落寞的目光中似乎是在表明着那并不是一段会令人感到开心愉快的记忆。
“国家一直在宣战,和邻国、和同类、和其它海族甚至是和岸上的人……”一一列举着囗中的族群,每一下便多摊出一根手指,直至一整只手都用完了女孩也没有能够数清楚。
“六个哥哥,还有三个姐姐,所有人都支持父亲的行为,但我不喜欢,为什么大家就不能好好的一起相处呢?我想劝父亲停下,但是父亲很生气,我就被关了起来,那个房间好小,好黑,母亲说一定会救我出来,但是我再也没有见到她,也许是因为,母亲她不是王后吧,不然的话其他的哥哥姐姐们就不会从小都不和我玩了,我的脑子很笨,趁着守卫送完每天一顿饭忘记关门的时候偷偷的跑了出来,本来,害怕父亲生气不敢跑太远,但是海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刮起了风,游不出去,一直被它给吹到了这里我才停了下来,想要回去,但是现在我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哈哈哈。”
咕……
不合时宜的鼓声响起,虽然挠着头发的女孩笑得是那么的灿烂,但是这一片虚弱的苍白却掩盖不住她的落寞,人鱼族的食谱范围宽广,即使不如人类也并不逊色多少,数个月的漂泊异乡无依无靠,又可曾与人问得粥温?
“你现在,有地方可以去吗?”乌黑的瞳眸微合,寂寥的海面上,深邃的眼帘中静静倒映着这一只令人心疼怜惜的蔚蓝色身影,此时,船舶上已经再没有了一分多余的动静。
“嗯!有!”使劲地点了点头,柔软瘦弱的手臂悄然破水而出,纤细的指尖远远的指向了那一片自己来时的浓浓晨雾朦胧。
“那边有一块石头,晚上我就在上面睡觉,而且海里也有一点海草和贝壳,虽然最近变得越来越少了,但是应该还能再吃上一段时间,只要我每天吃的少一点就好了!”
“……”默然回首,两人的心意早已不必再多费口舌,只消相对便全全豁然开朗,因此,看着身后那一张沉默不语的年轻脸庞,漆黑的海面之上,一圈圈无声的涟漪幽幽散远。
“船家,再加一个人上来可以吗?”
“……”紧握着手中的船浆,坚硬的熟木一直能够为他带来安心,只不过,现在并没有什么需要多费脑子考虑的事情。
“当然,为您乐意之至。”
“嗯,谢谢了。”颔首轻笑,纤细且白皙的手掌缓缓伸出,轻轻地落在了面前这一张精致可人的脸庞与柔韧的鳍耳之上,稍起的弧度一如既往依旧,但如今却满目慈祥。
“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
“呜嗯……诶?”轻轻地抓住了脸庞上的这一只柔软的温暖,虽然并不介意少女的轻抚,但女孩却还是有些感到意外,那亲切的目光就好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辈一般温柔,而在她的记忆之中,除了自己的母亲以外,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许久的正面过这抹熟悉的倒影。
“可以……吗?”
“当然是有条件的。”指尖稍稍的抚过女孩引人注目的鳍耳与耳畔旁的秀发,乌黑深邃的眼眸中直直的倒映着这一个惊讶的脸庞,少女俯身垂下海面的长发微微伴风起舞。
“我的药店里缺一个住店的下手,虽然工资比较低,但至少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且每天的三餐可以全包不算加餐在内,怎样?”
“嗯!我愿意!!”双手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掌,三者相叠紧紧的贴在了自己的脸庞上,对于这一份条件,女孩欣喜的点了点头,也全然不多思索一下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我们一定能够好好相处的,对吧!”
“当然。”温软的手掌回收,静静的悬停在女孩的面前,船舶昏暗的灯光下,少女微笑着的身影俨然是那么的挺拔与和善,全然不同于那一双习惯性深不见底的冷淡眼眸。
“无论是何种族,都能和睦相处。”
“……”
“不是吗?”
“……”短暂的呆泄中,伴随着这一句轻柔而坚定的话音,默默的看向近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只柔软且温暖的白皙手掌,无需多时,女孩那薄薄的心壁已被彻底击碎。
“嗯!!!”
柔软的小手轻轻的落入掌中,带着许些海洋的温润与芳香,轻摆的船侧,那一抹纤细优美的身躯堪堪离开水面,巨大的尾鳍上还滴哒着不少晶莹剔透的珠圆,无声的倒映着此时这一幅如画一般美不胜收的景色,娇体轻揽入怀,柔若无骨的腰间盈盈一握,温暖的胸怀随之涌盖而上,原始却可靠的驱散了那份彻骨冰冷,默默划开水面平静的船舶上,从今往后,她将再不会孤独的置身于异乡寒夜。

“就这样,你的母亲和我们回到了村子里,人鱼族上岸之后便会拥有与人类无异的双腿,唯有两侧的鳍耳会留下,但我们还是低估了异族间的开明,人鱼是人鱼,塞壬是塞壬,这个简单的道理外面的人都不理解,可是这里的人们却从未堤防过谁,直到现在。”烛火微晃,温暖的炉火前,轻轻地抚摸着女孩那一片浓密而又柔顺的长长秀发,少女深邃的眼眸中朦胧的光芒斑驳点点,似乎是在回忆往事。
“那,行船载着老师来到了这里的人就是我的父亲吧?”蔚蓝色的眼眸中星光闪烁,可爱的笑容满面的女孩当即点破了这个事实。
“是啊……”抬首,深褐整洁的天花板下幽幽的传出了这么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段时间你父亲隔三差五的就来找我学习风笛的音律吹奏,我还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便对这个东西感兴趣了,后来才知道,是你的母亲喜欢。不过几年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个年轻人出现爱慕之情也属实正常,尽管婚礼并没有非常隆重,但结果大家还是很开心的。”
“噗!——”回想着这一似曾相识的场面,女孩不禁差点就笑出了声来,果然有些时候,男孩子脑中所想的都是这般大差不差啊。
“那后来呢老师?后来呢??”
“后来啊,”珠光回转,颔首看着这一张就近在自己眼前的愈发感兴趣的小脸,纤细的指弯轻轻地捏了捏那一个小巧的鼻尖的少女缓缓的露出了一抹暗自神伤的笑容。
“你就如愿以偿的突然出现在了你母亲的肚子里啊,我可爱的小娜娜。”
“嗯…嘻嘻~”伴随着少女的这一句话音,被其温柔的捏住了鼻尖的少女俏皮的笑了笑,完全不明白接下来的自己即将面对向什么。
“只可惜,你的父亲没有看见。”
“诶……”
“你的父亲终究没有逃过那个祭典。”迎着女孩那刹时呆滞的目光,鹅黄色的温暖之下,后面的故事,却是那样的冰冷刺骨直击心弦。
“那一天,你的母亲还有三个月临盆,我和你妈妈去了皇城里采购特殊时令,药店留给了你的父母和哥哥看管,归途中,因为帮助两家公爵接生子嗣耽误了些时间,本以为万事都会和往常一样依旧,结果不曾想,那一切,来的是这么的突然,比寒冬的霜雪更甚。”
“人鱼族,血脉纯净而脆弱,如果与其他的种族成婚,那么后代将不会留下任何与族群相同的特征,包括鱼尾和鳍耳。”温暖的手掌再次轻贴女孩的脸庞,虽然再也不能抚摸到那一抹熟悉的触感,但少女依旧能够坚定,这份生的奇迹就是他们相爱不移的留世结晶。
“渺小的国家残暴成性,国王亦昏庸不堪,身下数子数女,除去横死不存一二,剩下的也都是肢体残破不堪不可能继任,直到这一刻,国王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早年不知所踪,虽然只是一介与仆女兴起时的交合之物,但只要让她重新怀上王的血脉,再生十个,二十,这个国家就必然不会因断绝血脉而灭亡。”
“……”少女的语调无比平静,但女孩却宛如听到了无数道轰鸣的晴天霹雳,自小聪明的脑海当中已然隐隐的猜到了后方之事,那一双蔚蓝色的瞳眸震震发颤,似乎是在祈祷着一切不要真的就像是自己心底所连连否定的那样。
“一个孩子,一位孕妇,一介普通人即使是在岸上又怎么可能会是数十个人鱼族的对手,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与你母亲并不很相干的哥哥在她的苦苦哀求下被打成重伤,才幸运的没有与之被他们一齐给带回去。”少女忘不了那一天的一切,永远忘不了,小小的药铺宛如风暴过后一般拦腰折断,无数珍贵的药材浸染着鲜血撒在儿子的身上身下身旁,只一入目,她手中的纸袋便沉闷落地,里面所装下着的,是两人特意从皇都带回来的蔬肉与香料,为了庆祝今夜又是一个平稳安胎的金秋,回首向着那一道一路支离破碎的残骸,他们的结局其实并不需要多说什么,是注定的。
“神剑——【铁火】一击劈开了海洋,直到现在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深的裂纹,贯穿了大陆自西向东的地表,那一股远比创世之初更为古老的气息甚至是黑潮也不敢妄自接近,更不用说那一片普通的海水,失去了往日里高高在上的立足之地,自诩高贵的人鱼族也不过就是一条条在案板上丑陋挣扎的鱼肉。”乌黑深邃的眼帘内回映着那一日足以载入史诗中的惊天动地之屠杀,远远称不上是战斗,无论那样自以为是的井底之蛙再来下多少,那么多年里,她如此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深黑的眼眸几乎漫成了与当时的夕阳一并鲜艳刺眼的血色。
“第一剑,不消悔改的残暴的国王与他那血腥的王座一齐消失,不存半点痕迹;第二剑,所有拥护着蛮荒时代的余孽一同斩首,血色染红了那片青灰祭台之上的阶梯,如果不是你的母亲劝阻,那片海中的人鱼族只剩灭绝。”
“拜托了…请停手吧……”赤裸的白皙双脚一步一步,身上的连裙早已破败不堪,挺着怀胎七月的孕肚,踏在这一片血红的砖石面上是那么的沉重,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无孔不入,俨然不是一位准母该来的地方,但是,她却也还是来了,她也必须要来。

“我们回去吧……”荆棘遍布的刑架之下,一如初见那般无二的女孩不曾想如今已是将要迎来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同时,也是唯一。
“他们…不值得脏了您的手……”解下丈夫身上束缚的绳索,女孩从未发现他的身体原来是这么的沉重,就好像是自己正在紧紧的抱着一座看不见尽头的山峰一样,除了再没有那片熟悉的呼吸与温暖,独属于生命沉重的搏动也早已与他告别,甚至连一个完整的躯体也不复存在了,这些年来,从未移开目光的少女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哭,是那么的撕心裂肺。
是啊,这和撕开了她的心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一天,被劈开的海水迟迟没有合并,从夕阳到银月,少女们陪她走遍了那座祭台上下的每一个角落,一寸一寸,不遗半分余力,直到他的身体全部找回……

“再后来,你的母亲便生下了你。”纤细的手掌轻抬,温柔的缓缓捧起了女孩那一张如今早已泪流满面的脸庞,揩不去的珠圆,甚至也是和她一样的那般令人无所适从的熟悉。
“尤海娜·佩伦·璃迦。名字是你的母亲在第一眼见到了你时亲自为你取下,而中间名则是从你父母的名字当中各取其一。”一把将面前的女孩给紧紧的拥入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抚摸着这一头漂亮的海蓝色长发,静静的感受着胸膛中那一份生命的沉重搏动,何曾有几时,她也是如此被紧紧的拥在自己的怀抱,那是少女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那般灿烂,而同时,不成想却也是最后的一次。
【海神之泪】,是一种独产于海洋中的神奇宝石,被誉为世界上最纯净的珠宝,不同于其它冰冷的石头,海神泪的产量并不稀少,但绝大多数都和普通的沙砾一般无二,唯有在那些风暴最大最凶险的海底,才存在着些许黄豆以上大小的,价位也是数千金不止的稀世珍奇。
那一天,女孩很是漂亮,她一直都很漂亮,雪白的稠衣旁,长长的发丝宛如游动的海草一般将其紧紧拥埋,只是,阳光勉强能够照耀到的细沙海床上,在那一双宛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蔚蓝色眼眸里,再没有了一丝的光亮。
生于海洋,归于海洋。
女孩的心少女不是不懂,但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医生也治不了一个最小的心病,紧握的手掌中是她留下的唯一遗物,似乎就是在等待少女的到来,她一直如此相信着自己,一如最初相见的那幅天真烂漫的模样。
“你的母亲,和你一样。”轻轻地,无比温柔的簇拥抚摸着女孩可爱的小脑袋,温暖的鹅黄色灯光下,此时,颔首淡淡微笑着的少女眼中满是一抹最为欣慰的慈祥。
“是我今生见过,最美,最美的人。”耳畔旁温润的唇辨喃喃的轻声低语,不知曾经又是重复过多少次也不觉厌烦。
“不用纠结曾经,更不用苦思去处,难过的时候就早点回来吧,老师的怀拥永远属于你,这个家,永远,永远是娜娜的避风港。”
“老…师……”恍惚间,如梦初醒般,十几年间匆匆的岁月走马观花,女孩终于明白了,每一年的冷斋日节,两位妈妈们都会带着自己去祭拜清扫的那三座紧挨的石碑究竟属于谁。
“娜娜…明白了……”苦涩的泪水哽咽着小巧的咽喉,自打出生起,女孩从未记得自己有哭成今天一般,但是,一切值得,值得。
“谢谢……谢谢老师……”
噼啪——
迸裂的柴火星星纷飞,遗世而独立,素裹下的银装风情不解,飘飘羽落无见东西,饶是隔窗远眺,群山漫漫,万里冰封,只言得一声:
萧瑟冬风今又是,寒月不见下故人。
啪嗒——
……
……
……
啪嗒——
不多时,大门外离去的声音刚刚落下,房室内的那一间明明一直都是紧紧关闭着厨房的门口就又缓缓的打开了,系着一张并不合外表的可爱粉红围裙,稍稍的探出首来,新出现的这一位女孩一眼看起来让人感觉似乎与沙发上的那位黑发少女的年龄要比方才更加相近一些。
“娜娜,出去了吗?”自然的在围裙上拍了拍干自己那沾水湿漉漉的双手,血红的眼眸中静静的倒映着面前沙发上那一个熟悉的身影,细细观察,末端处夹间稍染着一抹绛紫的三千青丝长长垂落,像极了一片飞流直下的瀑布。
“是啊。”并未停下的,从喧闹的厨房里传出的这一阵聒噪的油烟声中,纤细且白皙的手掌轻抚着自己的膝节,少女脸庞上的微笑淡然依旧,乌黑深邃的眼眸内亦是一片静如止水。
“等你妈妈回来,今晚晚饭的时候,家里就又多了一位成员了。”
“真好啊……”俯身曲下轻靠窗台,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的女孩高兴的为自己的妹妹庆祝那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陪伴时期终更近一步,但是,悄然无声的熠熠生辉的眼帘其中,此刻却一如既往的不善隐匿着一丝沉重的阴云。
“想想有的时候还真是够羡慕娜娜啊,自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老师的身旁,而且现在就连喜欢的人都在距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
“哼哼~”掩嘴轻笑,虽然不比乖巧可爱的娜娜,但是对于自己的这另一个女儿,少女自然懂得她的这一句抱怨究竟是在说给谁听。
“不说娜娜,在外面旅行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碰到一个能够让你喜欢的人吗?”
“当然……”缓缓的摇了摇头,飘飘垂下的长发伴此生香起舞,而在女孩的那一双血红的眼眸之中却倒映着一抹难以言说的微光。
“有,有啊,当然是有……”不出所料的三声连连肯定,仿佛自暴自弃一般的点了点头,抬首轻启的眼帘中平静的倒映着那一堆自己这些年旅行归来的全部收获,林林总总,无一不是这个大陆之上无数魔法师究其一生的梦。
“只不过,那个人不愿意娶我罢了。”
哒……
……
屋里的隔音并不多好,一块薄薄的门板自然也挡不住女孩的这一句话音声落,只是,顺着这一句话语幽幽飘下,厨房内,那一阵原本还是嘈杂切切的各样翻炒声顿时便安静了下来,烛火斑驳间,一触仿佛若有落针可闻。
啪嗒——
不过,女孩倒也并没有多言,只是在默默的抱怨了这么一声之后随即便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重新忙着晚饭,而在她方才所望向的那一处身后,这一支质朴无华的老旧衣架上,静静的,一面内外双色的斗篷,一顶与其似乎是一套的魔女尖帽,一双形态各异的长靴和一根如同被人给随手折下的枯树枝,仿佛戏剧性一般的肆意躺在了大厅的角落里,然而,少女无不清晰及清楚,那一堆“杂物”,却可全然不是些什么普普通通的玩具或者装饰品。
一面绘画日月星辰诸天回廊,一面印刻山川草木天堂幽冥,正面向上,深蓝色的夜空示意着远比天际层壳更为深邃与厚重的包容;反面向上,拥挤不堪的群星流转之下没有任何一个时代能够妄自菲薄,披挂上身,风雪、尘暴、烈火、硝烟,无一可染指其所处分亳,向着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魔袍——【述者之歌】。
其外质朴无华,其内深不可探,一里一外,不亚起始之初与终焉然后,上下两者诞生之时原为其一,世界之大,无处不知窃挂,岁月流水似箭冲刷,然再多的尘埃也无法遮掩理性与智慧的光辉再次闪耀,光彩夺目,世上路人茶余饭后皆传的最神秘的斗帽——【星语】。
左如雷霆,瞬如闪电极光,右似风暴,踏切秋波平止,茫茫三界九州与其外繁华,只愿随声一念立马,所指之向无处不可安身,所立之隅无处不可前行,所厉之人无能留痕,传说中最为神圣与奇特的行靴——【止战】。
一支枯稿,其旁萌生,另侧如常,世人皆说它为毁灭后幸存残留的余渣,但是无人知晓,烬下新生方才是世界之大之外之至理,赤红、翠绿、蔚蓝,三脉异色相倚相绘,大千繁华只一瞬心念既生,如同往日天地之遥,贯穿亦不过眨眼云烟,翻掌形灭更只就缓息一刹,数不清的传说尚还不可将之承载,源起最为强大且无敌的流芳象征——【三色原杖】。
起于古早蛮荒,相于众囗流言,绘以不变之传说,无数不可能的奇迹流经千万载遥遥也只汇聚出一身的宠爱,而她的名号自起东陆合圆一环更是无人不知无处不颂,其如雷鸣般响彻三千三界万物以外,终焉保垒,移动的天灾,第二位星辰级冒险家,顶点——『大千三千·森罗万象之魔女』。
啪嗒——
大门很忙碌,不多时,伴随着又是这么一声清晰的开合声当即响起,同时,其间还夹杂着这般一阵阵呼啸不以的纷纷风雪。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立于玄关处,少女不知何时已无声的离开了那张古朴的沙发,背靠满屋灯火面朝门扉,一明一暗的映照下,那精致的脸庞上此时满布一抹温馨的微笑,与她面对的方才任何一个人都有着些些微妙的不同。
“呼……真是冷死我了……”一把摘下了自己头上那顶厚厚的鹅绒帽,其内乌黑且浓密的长发在失去了禁锢后顿时散作一道飘飘起舞的三千青丝瀑布,一层一层的解开身上的外套,微微打湿的衣襟无声的倒映着少女那宛如葱尖一般白皙的纤指与鼻尖在不知何时早以通红。
“辛苦了。”十分自然的接过了她手中递过的纸袋,相视无言的默契中,轻轻的抱住了的这满满当当一堆的少女淡淡的微笑着。
“收获如何?”
“总算是圆满了,不枉我跑那么久。”俯身抱起了方才因为腾不出手来所以就给放到了一边上的那几个大大的纸袋之后,一边跟着她的身侧缓缓的走进温暖的屋室里,而另一边又从怀里的纸袋中拿出了一个紫色洋葱来的黑发少女则又露出了这么一抹无比灿烂的开朗笑容。
“孩子们口味都不一样,不同的香料同一个城里又不一定有卖,特别是在今天的这个日子里还开着店的人就更少了。所以我把这附近的能跑的地方都跑过了一遍大概,买到的这一些东西凑合凑合应该也够我们熬一个冬天了。”
“嗯~”
“喔!对了,还有这个……”迎着身旁上的少女那微笑着轻轻地颔首,突然,十分奋力的腾出了一只纤细的手掌来向着自己那饱满的胸口处朝后方探去,很快,一个十分简约的淡褐色纸封随即便静静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路上碰到南宫家的小少爷还给了我这个,说是需要特地让我拿回来给你看看。”
“嗯?”带着些许疑惑的从她那姿势怪异的指尖中接过了这一个薄薄的信封,乌黑深邃的眼眸里静静的倒映着那一枚血红色的鲜艳火漆印章标志,没有一分一毫的怪诞。
“哼……”恍惚间,烛火映照下,平静的将手中的这件信封拆开,少女这才想起,他俨然并不需要些什么花里胡哨的禁制防视,毕竟,这哪怕是整个世界都自然的会站在其身旁啊。
……
……
……
“…哼……”蓦然之间,温暖的鹅黄色灯光下看完了信的少女微微一笑,只不过这一次,其中却似乎又多了几分满满的怜爱与无奈。
“怎么了?”终于解脱了劳累的双手,一一清点着桌子上所摆放的那几个满满当当的纸袋里自己风雪兼程才买回来的各色时令,听到她的这一阵浅笑声,当即抬首而上的少女一脸也毫不掩饰的好奇目光随声堪堪发出。
“他在信里有说什么吗?”细琢的纤指轻捋起发稍,宛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乌黑眼帘中静静的倒映着那一个自己所无比熟悉的身影,明亮而温暖的灯火下,似是一块嫩藕一样柔巧白皙的耳畔上微微摇晃着倒挂出了一条仿佛熄月的黑夜那般暗淡深邃的星环,简约但却锐利难当的弧面上无声的闪烁着一抹凛冽的光芒。
“没什么。”轻轻摇首,重新将手中苍白的信签折叠,郑重的放回了那个简单的信封里,此时,一道分割开了温暖的大门外那一片银装素裹着的世界好像还是没有停下冬意的堆积,久久的,让人看不清远方天地一色。
“只是要我们,帮一个‘小’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