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兄弟的灾祸与暖阳》第四十四章 命运的灾祸之子——祸源（3）
第四十四章 命运的灾祸之子——祸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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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到底是什么？】
浑身散发着凛冽寒霜的格恩纳尔哽咽着瘫在我背上无法动弹，本应温润的泪水在窜出眼角的瞬间便被狂躁的寒冰能量冻成冰屑，直到堆满格恩纳尔紧闭的眼眶与冰凉的脸颊。
终年积雪的龙之崖即便在夏天最热的现在，气温也仅十来度，不过龙族天生身体素质强横，加上还有龙鳞保护，能够忍受的温度幅度比其他生物要大不少，零下十度与二三十度可能也没多少区别。
至少在我们一百岁那天，在我背起症状发作的格恩纳尔那一刻之前的生命里，从没有感觉过寒冷。
〖你是……我的……兄弟。〗
剧烈打着寒战的我连顺畅地吐词都没法做到，就像八十多年前还不会说话的格恩纳尔一样。我敢肯定我那与格恩纳尔紧密接触的整个背部和双翼都已冻起厚实的冰层，并且寒霜在纯白的龙鳞上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见，要不是我还不断用宛如杯水车薪的闪电尝试去击碎冰层的薄弱处，现在恐怕已经被冻成冰雕了。
即便如此，临近精疲力尽的我已经是寸步难行——必须在冰花冻住我的四肢前，想办法回到洞里去……明明就只剩几十米了——平时一个滑翔就能抵达的距离。
【戈斯维顿……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为什么只有我什么都不懂？只有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为什么其他龙，要这么对我？就连父亲大人也……】
【我到底是什么？！我会……我会死吗？】
本就无比沉重的脚步，在濒临崩溃的格恩纳尔的质问下更难以向前迈进。低头不语的我紧咬牙关，是啊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就因为知道，我才根本不敢说出来。
灾祸之子，病因不明的先天性罕见病症，龙族给它起的学名是先天性能量吞吐失控综合征，据说是上万年才会出现一例，且一定会出现在双黄蛋的其中一方，患病的特征便是反色的鳞片与空白的传承记忆，拥有悠长历史的龙族至今仍未知晓这病症的根源和预防或治疗的方法，只是基本能确定一旦确诊，绝无痊愈之可能，且病情只会随时间推移不断恶化。于是先祖定下了无可撼动的规矩：一旦发现灾祸之子降生，须立刻扼杀。
灾祸之子病症发作的情况并不复杂，患者在症状发作时将几乎完全失去身体控制魔法元素的能力，身体会自动从空气里吸收、或从身体中释放魔法能量，吞吐程度无法掌握，持续时间无法掌握，随着病情恶化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强烈地发作，若吸收过多魔法能量超过身体极限，会摧毁经脉、加重身体负担；若释放的魔法能量过大甚至能堪比禁咒与龙灾，简直就是行走的不定时炸弹。据说第一个确诊病例在晚年时差点毁掉了整个塞古瑟。
灾祸之子的危害性恰好体现在它只会有龙族个体确诊，其他种族的生物从未发现过类似病例。由于龙族身体素质与魔法能力凌驾于塞古瑟所有生物之上，能量吞吐失控造成的破坏力也远超其他种族。
灾祸之子并不具备传染性与遗传性，只会作用于单一个体，这是唯一可以让龙族可以松口气的特点。根据传承记忆，上一例灾祸之子似乎就跟格恩纳尔一样，一开始就被隐瞒，并没有立刻被处理，也是在他彻底失控造成了极
大损害之后才将他清除。
啊……那家伙好像叫肯纳迪亚罗*法约修*卡多利安，前三任龙皇的亲哥哥，也是古烈法尔的爷爷。那一任龙皇好像就是因为隐瞒灾祸之子的存在而被弹劾，被永久驱逐流放。
……这些从一出生就印在脑海里的冰冷文字……我要怎么说出口？
〖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那些差点被我咬死的幼龙都叫我疯子，就连一些成年巨龙也畏惧着我，为了格恩纳尔我什么都干得出来，才不管什么破规定。即便是这样的我，也从来没有勇气，把灾祸之子的结局告诉我的亲哥哥。
我能找到的，治疗灾祸之子的方法……我必须要找到。
冻僵的声带只能发出颤抖微弱的声调，眼皮和四肢也越来越重，每走一步都是无比煎熬。绝对不能倒在外面，一旦被其他龙看出端倪，格恩纳尔恐怕就没有未来了。但是早已冻僵的躯体已经开始不听使唤，蹒跚的脚步逐渐迟缓，恍惚起来的意识，开始飘入一些来自传承记忆的奇怪知识。
塞古瑟的人类帝国——尼罗特王朝似乎有十分完善的社会制度，他们提倡个体的自由与平等，通过民主的方式将整个王朝的规矩书写为成册的文字，名曰“法典”，其赋予了每一个人类个体平等的基本权利，而人类的生命权无疑是最重要的权利——重要到无法用价值去衡量。据说如果为了几个人的存活而必须要决定一个人被迫去死，那决定他人生死的剩余几人依然有罪，因为一个生命与数个生命的重量，都是无限大。
多么感性的生物，多么富有哲理的思考。如果人类帝国的存亡与某一个人类个体的生死挂钩，那是否为了帝国成千上万人的生命，去被迫牺牲一人？也许从他们所谓的“法典”上，答案是不能，除非那人自愿赴死。
我不知道真到这种时候人类是否会如此遵守他们的“法典”，如此尊重个体的权利与选择。但如果是龙族，我能肯定他们的答案一定是——牺牲个体，无视个体的意志。
到头来，龙族的正义不过是多数对少数的欺凌。
哈……这是我头一次发自内心地感谢一小时前来找我们麻烦的几头幼龙，挑了个如此偏僻的角落，平时不会有其他龙来这附近。本来今天忽然觉醒魔法力量狠狠收拾了那些胆小鬼还没来得及高兴，同样变得能够使用魔法的格恩纳尔却忽然症状发作……至少灾祸之子的事应该暂时不会暴露。
【为什么……戈斯维顿……为什么要为我这种龙做到这种地步……】
在我背上微微颤抖的格恩纳尔那干涩声带挤出的音调变得沙哑，嘴角挂上的几缕鲜血也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凝成血色的冰晶。
【我只会给大家添麻烦。要是没有我……你也不会被打、被排挤，母上大人也不会整天郁郁寡欢，父亲大人也不会有那种……看怪物的眼神。要是没有我……】
〖哥哥……我不能没有你。〗
啊……鼻头为什么这么酸？视线为什么逐渐被水遮盖？越是想到一百年来与格恩纳尔的各种快乐的回忆，就越是难受，明明以前被打得再疼也不会这样的……
〖你也不能……没有我。〗
为什么一定要有灾祸之子？为什么就一定要是我的哥哥来承受这一切？如果真的有龙神，他又为什么不能平等地爱每一个新生的子嗣？
我不接受……我真的没办法接受。
……
……
……
……
当我再次醒来时才感觉到躯体近乎撕裂的疼痛感，四肢僵硬得无法动弹，勉强睁开眼才发现已经回到了洞里，但我完全没有回到洞穴的记忆，反而是依稀记得……我好像昏倒在了外面。
是被父母带回来的吗？
眼角还挂着泪水的格恩纳尔安静地睡在我身旁，呼吸平稳，身上的伤也都痊愈，似乎这一次症状终于过去了。
意识逐渐清醒后，父母的争吵声隐约从不远处传来。
“莉莉，格恩纳尔的症状已经开始发作了，我们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不，格托瑞斯，他是我们的儿子！你怎么忍心……”
“一百年前你就应该清楚，这一天迟早会来的。莉莉，在我们成为千古罪龙之前，必须要将格恩纳尔……”
“不行！”
“这一百年，我们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去努力了，仍然没有找到治疗灾祸之子的方法……甚至是一丝一毫的线索。你我都很清楚……他没救了。”
“我不能，格托瑞斯……拜托……格恩纳尔太可怜了！”
“我们还有戈斯维顿，他很优秀。”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格恩纳尔已经够努力了！”
“莉莉……不要再挣扎了。他从出生起就没有未来。”
“格恩纳尔他……”
“不要再说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处理这件事的。”
那一天，母上大人哭得很伤心，从那以后几乎看不到她脸上的笑容，身体状况也开始直线下滑。
啊啊……父亲大人一直都是这种摇摆不定的态度，那一天他终于下定决心，站到了我们的对立面，在那之后我们都很少再见到他。而格恩纳尔真正的劫难，自母上大人去世之后才拉开序幕。
（第四十四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