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书| 三岛由纪夫生前最后访谈,读懂天才作家的极致美学

1970年11月25日,三岛由纪夫将自己最后的作品《丰饶之海》定稿放在桌上,走出门去奔赴一场谋划已久的自裁。
“我可以自信地说,我的行动会比我的小说更难懂。”三岛由纪夫曾在自裁前9个月的一场对谈中,谈及如何看待外界对他的理解。
的确,对于这位在文学史上不可忽视的作家,人们至今仍在一遍遍地试图解读他作品中的细节,试图去搜寻他行为背后的缘由与信念。
最近,中信出版了新书《雨中喷泉》,书中收录了三岛由纪夫从13岁到38岁创作的短篇小说5篇、长篇自传散文《太阳与铁》,以及国内首次译介的三岛生前最后一场珍贵对谈。
三岛由纪夫一生留下了21部长篇小说,80余篇短篇小说,33个剧本,以及大量散文。他曾两度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在国际文坛享有很高声誉。
这位文学大师追求和向往的是极致而暴烈的美,他用文字、用行动,乃至用生命,践行了自己内心的极致理念。
孤傲又自卑
1925年,三岛由纪夫出生在日本东京一个没落贵族家庭,他自幼孱弱,直到成年,体格也与健壮二字相去甚远。
“我从小体弱,只能读书。”孩童时代的三岛,极其异想天开,写出的东西也完全与现实无关,他会写像是梦境一样的内容,飞舞的蝴蝶,漂浮的身体,学校老师认为三岛是胡编乱造,常常给他打低分。
中学时代的三岛开始写诗,他那时便展露除了极高的文学天赋。16岁时,三岛就已经在日本刊物《文艺文化》上发表了处女作《鲜花盛开的森林》。
报考大学时,三岛在父亲的施压下,选择了法律系,后来他又遵从家人的期待考入日本财政机关大藏省,看起来仕途光明。

年轻的三岛由纪夫
当然,三岛由纪夫内心最想从事的还是文学写作,在兢兢业业工作之余,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留给了创作。
1946年,在川端康成的力荐下,三岛发表了短篇小说《烟草》,逐渐在日本文坛展露头角。

川端康成(左)与三岛由纪夫(右)
1948年,三岛决心辞职,开始专职写作。长篇小说《假面的告白》的出版,确立了他在日本文坛的地位。
随后,美、肉体、爱欲、禁忌、死亡、破灭……在三岛的一部部作品中轮番显现。
三岛是一个孤傲的人,他认为世人能理解他的是极少数,而他本人说自己也只需要几个知己就够了。但同时,三岛也是一个自卑的人,体格孱弱,让他陷入自我与他我的矛盾之中,精神与肉体的背离令他痛苦迷茫不已。
但在暴烈与美之外,三岛也有其他面。
青涩、忧郁、纯爱,三岛由纪夫的其他面
这本新书《雨中喷泉》收录的5篇短篇小说,或许有别于人们印象中的三岛由纪夫。
这些作品中,没有残酷的幻灭,没有血色的绚烂,而是稚嫩与青涩,忧郁与失落,唯美之中透露着怅然。

本书的第一篇,选择了三岛由纪夫13岁时创作的首部作品《酸模——秋彦的幼时回忆》。
故事中构建了一座和缓的山丘,山丘上是随处可见的淡红色酸模花,山丘的中央,却存在着一座煞风景的监狱。天真的孩童秋彦和一个陌生男人偶遇,男人说起自己失去的孩子是“被杀害的海鸥”……
死亡的意象在三岛13岁时的文字中便早早显露了出来,但此时,死亡并非暴烈的模样,而是让人读后徒留憾然之感。

书中还有7幅忧郁唯美的彩插
同名短篇《雨中喷泉》,是三岛38岁时留下的罕见纯爱小说。“不知道雨天喷泉还喷不喷”,少年与少女在雨中,眺望着三座喷泉,不知道它们的行为是否是徒劳无益。
少年情愫中出人意料的反转,顽劣、些微的恶意,又让人怅然若失。一切最终化作了雨中的一个大大的喷嚏。
而在川端康成高度赞扬的短篇小说《烟草》中,三岛描述了一个少年的“长大成人”。
“童年时珍藏的密封宝盒,少年时想千方百计打开看个究竟。掀盖而起,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故事中长崎的少年时代既不快乐也不美好,反而是充满了苦涩痛楚,是手指间沾染上的隐隐烟草味。
还有讲述女性爱恋的《春子》,以及只有千字的《日食》……

这几篇作品,让我们既会惊叹于三岛少年时代精准把握人性的老练心智,又能看到他在青年成熟创作时期浓墨重彩中纯情、青涩的一笔,这种巨大的反差感或许也是三岛独特的文学魅力。对于想要全景式阅读三岛作品的人来说尤为重要。
“不被人理解,才是我存在的意义”
三岛由纪夫的作品中,死亡是一个贯穿始终的主题。“死亡”这个意象,在他的笔下,既然是浪漫化的,也是暴烈而残忍的。
现实中的死亡,对三岛来说,是他内心追求的美的终极形态。
《雨中喷泉》亦收录了三岛自传性的长篇散文《太阳与铁》,这篇作品,是读懂三岛自裁缘由的重要文本,也是理解三岛美学核心与思考的入口。
《太阳与铁》中,三岛由纪夫叙述着他内心的纠葛,从少年时代起,他内心就潜藏着一种浪漫企图,然而他一向体弱,不具备与戏剧性的死亡相称的肌肉。
“为了实现浪漫主义式的悲壮死亡,如雕塑般的强健肌肉是必须的。”
读到这里,几乎明了,这是对他后来为何选择了那一场自裁的心路剖白。

三岛一直梦想着拥有一副外在的、规范的、古典式理想型肉体,而他内心的浪漫冲动,只有作为一种对古典式完成的破坏才有意义。
于是,三岛开始了对自己肉体的锻造,他通过严格的锻炼,试图塑造出健硕的肌肉。直到完成对这副令他自卑的肉体的彻底改造,才能匹配上他心中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三岛自裁前的最后一次访谈,是1970年2月19日他与自己作品的翻译家约翰·贝斯特的对谈。
新书《雨中喷泉》的最后,就是这次珍贵对谈,这也是国内对这次访谈内容的首次译介。
在这篇访谈中,三岛由纪夫谈及了自己的生死观:
“我认为,在我的肉体构建完成后,死亡才彻底匹配到我的体内。这一点,我在《太阳与铁》中写得明明白白。在我的肉体未完成时,死亡存在于外部,它从未进入过我的内部。然而,一旦肉体完成构建,它就在肉体中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在我的文学主题中,死亡的演变过程正是如此。我的小说从始至终皆与死亡相关。或许这样的说法有些模糊,但我的感觉是,死亡存在的位置,死亡存在的位置逐渐从肉体的外部进入了内部。”
同样是在这次访谈中,三岛由纪夫还谈及了外界对他的理解。
他厌恶被媒体解读,也不在意是否被正确解读。正如他认为,能读懂《太阳与铁》的人一定少之又少,然而,他又说:“我相信,真正能读懂它的人,会明白我所做一切的用意。”
当然,三岛由纪夫写下《太阳与铁》,又绝对不是为了向世人辩解他的行为,这篇自传式的散文,是一场三岛式美学的艺术呈现。

在生前的这最后一次访谈中,三岛讲述了自己独特的艺术观、文学观、战争观和生死观等。
“人活着,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小丑。”
“思想只能通过文体来主张。”
“战争结束后日本人的伪善变得严重起来。”
“我的小说从始至终皆与死亡相关。”
……
深入而激烈的交谈中三岛剖析自我,并发表了不少犀利的见解和有趣的观点。对于喜爱、研究三岛的专业读者来说尤为重要。
许多人对三岛印象最深的形象,是这张摄影师细江英公拍摄的照片。

照片中的三岛,眼神坚毅,面色冷峻,唇边却是一朵柔软的绽放的花朵。这个形象,正是三岛的两面,他既无药可救地追寻着暴烈与美,又时刻挣扎于自己内心的自卑、脆弱与矛盾。
“美的东西,对于我,是怨敌。”在《金阁寺》中,羸弱、丑陋、结巴的少年最终一把火烧掉了世间最美的金阁寺。而现实中,三岛在拥有了与戏剧性的死相称的肉体后,终于实现了最后的仪式。
正常人往往难以成就非凡之事,天才的另一面都刻着孤独与癫狂。三岛的不正常恰恰就是他的光芒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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