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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贼》:只有云知道

2022-01-10 11:24 作者:沈浪101  | 我要投稿


云1

宝宝自小由村里人拉扯大,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百家姓当中的任一姓氏都将是他的姓氏,等同于没有姓氏,甚至就连年龄也由村干部给记着,一切都不用宝宝操心,人要是不操心,就长不快,也长不开,所以宝宝看上去傻傻的,懵懵懂懂的,村里人怜他疼他,有小孩子调侃他,叫他“傻根”,一来二去,喊的人多了,“傻根”就长他身上了,一个有名有姓的人诞生了。

傻根,傻里傻气的傻,落叶归根的根。

广东佛山人陈识年少体弱而学拳健体,万万没想到身上的拳法,竟成了日后赖以谋生之道。凭此拳法,陈识得广州警察局教官赏识,曾获派遣在海上护送往来南洋的货船。南洋浪荡十三年,陈识已然四十岁了,印象中母亲曾对当年过四十岁生日的父亲敬酒,母亲说:“男人过了四十,要做有把握的事。”陈识在海上呆不住了,该回家了,该有家了,有了家,不心慌。

万物有灵,法天象地,有春夏秋冬的气候,就有跟随气候春秋往返的候鸟,人跟候鸟毫无二致,体内一样有大自然的布局,候鸟到了季节要迁徙,人到了年纪会思春会躁动,到了又一个年纪又会知止求安定。

大漠上,风吹着白云飘,傻根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飘荡在白云外,就这么飘泊来漂泊去,五年了,傻根二十一岁了,长成为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了,这样的小伙子,看见女子,开始有心思了。

傻根要回家了,傻根已经五年没回家了。村里已经没有他的家了,他该成个自己的家了,盖房子,娶媳妇儿,一头牛两亩地,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么想着,坐在火车上的傻根开始傻笑起来。


雨1

就快到站了,乘客们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回家的感觉,似乎年味已然充满了整个车厢。

歌里面唱:“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唱得总是好听。然而,一分钱总还是能难倒英雄汉。所有也总有自诩为英雄的无名之辈铤而走险。

比如,上个月打劫手机店的俩贼,刚出道的样子,抢了一大包品牌手机,事后看新闻才知道,全都是模型机,还没有打碎的玻璃值钱,俩笨贼,傻得可以。

再比如,此时此刻,戴了卡通狼面具的两个抢劫犯,拿着真假莫辨的大口径猎枪和亮光闪闪的斧子,突然就全副武装地闯入了车厢当中,开抢。劫财之余,还不忘劫个色,摸腰揩油什么的。

劫犯看着被吓傻的一众乘客,为了提高效率,不忘友善地提醒:“各种卡,IC、IP、IQ卡,统统交出来,统统告诉我密码……”这种友善的提醒,一下子暴露了一众劫犯的IQ,也无怪乎业内大咖黎叔自问自答,“21世纪什么最贵?”“人才!”

那个胖胖的一脸油腻的劫犯傻笑着开始去摸女人的腰,刚摸上,却又好似突然肌无力一样停顿下来,同伙看他动作缓慢,不忘调侃:“呦,还摸上瘾了还,说说,摸到什么宝贝了?”

“枪!”

一把警用手枪正在脑门上顶着,上一秒还在跟傻根一样想着女人跟傻根一样傻笑着的劫匪,脑海中的水蒸气热热腾腾地升到了空气中,然后在冷冰冰的枪口作用下冷凝成了积雨云,然后,汗如雨下。


云2

王丽和王薄应该也有史密斯夫妇那样生死相依的相遇吧,一个为了另一个,让人将双手按在高台上就要被切掉,一个为了另一个,被人在胸口用香烟烫满伤疤。

肝胆相照,生死与共,而后,红烛昏罗帐,你侬我侬。

天有不测风云。

那天的云,王丽是否早已料到。

做了诈骗刘大总裁宝马车这一票后,二王一路向西,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西藏。

海拔4000米,王丽开始头晕,恶心,嗜睡,精神变差,一开始只是想当然地以为高原反应了,便去医院查看,王丽有着普通女人的直觉,她避开王薄,多检查了身体的几个项目,医生告知,她怀孕了,不是高原反应,是妊娠反应。

这一方天地太干净了,人们礼佛的样子又是那样的虔诚,王丽被触动也被感动了,她是那个有心魔的人,傻根为她亲手带上了降魔杵,她在庙宇当中长久跪拜,深自忏悔。

所以要同王薄散伙,所以要洗手不干。因为,同样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知道她俩已被警察盯上了,被捕入狱是早晚的事情,而真要孩子出生在监狱里吗?真要孩子一出生下来就吃牢饭吗?孩子是无辜的啊。

要么同王薄就此分道扬镳,独自一人隐姓埋名,将孩子抚养长大;要么,就此打掉孩子,依然同王薄行走天涯,被捕入狱,也愿赌服输。

直到遇见了傻根。这个冬天雪还没有下下来的时候,傻根站在路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王丽,想必他的心跳此刻一点也不温柔,王丽看着这个喊她姐的人,他的衣服有些大了,看起来挺噶,他就这样站在人群里,看上去,挺傻。

像王丽这种人不人鬼不鬼活着的,四海为家,等于是无家可归,然而,有一个叫做傻根的人淳淳地喊她“姐姐”,有了姐弟的称谓,就有了姐弟的名分,也就有了家人的纽带,怀了孕的王丽该有多么渴望一个家,这个家,王薄给不了自己,傻根给了她。


雨2

一眼看过去,王薄是那种薄情的人。

一路看着伴侣王丽又是礼佛又是认弟弟又是改变行程又是要散伙闹分手,他心里可劲儿窝着火,别看隐忍不发,可也一点就着。

王薄就这么冷眼旁观,因为冷眼,所以看穿。

这次一路向西,在沙漠里流连往返,他终于明白,除了风和被风吹来荡去的云,除了沙和被沙塑造形状的山丘,单调到不能再单调的沙漠何以如此令他觉得摄人心魄。沙漠的全部魅力就在固执,固执地构筑沙丘,就算被沙暴摧毁,固执地塑造海市蜃楼,哪怕被狂风打散,固执地重复自己,一遍一遍,一年一年,这种固执,就是所谓的命运。

人在江湖,难逃避的,是命运。

此次西游,王薄更深刻地体察到了自己的命运,贼就是贼,以前是,以后也是。

所以他足够冷静,也足够清醒,对于道上多方势力觊觎傻根的钱包,他看得很清楚,他看不清楚的,是伴侣王丽的做派。

他骂王丽,拜那么一次佛,就他妈的这么走火入魔了。

直到他知道王丽怀了他的孩子。

扪心自问,他不是个好男人,也不是个好伴侣,甚至可以说是个混蛋。这是他的过去,血和肉一样跟随着他。但伴随孩子而来的父亲身份,是全新的,是没有案底的,是清清白白的,来者可追。

于是,他给王丽发短信:“有我在,放心。”

自此后,这个世界的风雨,都将绕过王丽和孩子,向他一个人倾斜,大雨如注,倾盆而下。

云雨

据说,两朵云在同一高度相遇,才能成雨。也许在我看来,傻根和戴着卡通狼面具的劫匪一样傻里傻气,也许在你看来,王丽和王薄这对江洋大盗突然转性一路护送傻根难免也有些傻里傻气。

也许我们都看错了,因为站在下面的我们可能都没有看出来,上方天空当中那是不同高度的两片云,我们在底下看上去它们重合了,事实上却永远不会相遇。

能否相遇,只有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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