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lter】【前续写】别想了，你喵的点不进来，进来也不赞的
零
父亲说，我出生那天，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大雪掩埋了所有的高山和大海，掩埋了楼宇和树林，而我的母亲就在小镇里小小的产房里生下我。
所以我叫白，白蕊伊。
一
清晨，棕红色发的少女看着闹钟，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翻坐起来，粉红色的床软弹地随着少女的身子抖动，阳光伴随着少女的动作从窗帘的缝隙里透出来。
“早安～”少女看着外面的小镇，低声呢喃了一句。
“蕊伊，吃饭了。”男人早早的起了，在房间外唤少女的名字，蕊伊不回答，直接就跳下床，穿着拖鞋跑了出去。
R国作为岛国，靠海吃海。清晨的海苔汤配上新鲜的鱼寿司，白蕊伊一大口咬下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慢点慢点，别噎着了。”面前的男人手里端着海苔汤，亲手喂蕊伊喝下。
看着蕊伊灌下一大口汤后如获大赦的表情，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早间新闻在被修理好的老式电视中断断续续地播出，男人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月历，意识到今天已经是五月份的第五天了。
樱花飘零的时节，也就是六年前蕊伊出生的时候。
男人正想着该怎么过女儿六岁的生日，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到了月历旁边放着的照片。
那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女人和蕊伊的眼睛很像，水灵灵的，男人站在后面托住女人抱着蕊伊的手臂，刚出生的蕊伊就像是小小的肉团。
一家温馨和睦。男人不由得笑了笑，但是勾起的嘴角翘了一半最终变成一声弱不可闻的叹息。
如果不是四年前蕊伊的母亲去世，自己荒废了足足两年的时间，他也不用辞去研究所的工作带着蕊伊回到这偏僻的小镇生活。
“爸爸！今天蕊伊可以去游乐园么！”
蕊伊虽然还小，但是机灵过人，一看到父亲又在独自伤心，赶紧岔开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男人看着女儿笑颜如花，又看了看外面晴空万里的天气，伸出手摸了摸蕊伊的头发，一把把她从桌子旁边抱起来。
“好啊，你要是喜欢，去看天上的星星都可以。”
蕊伊笑了起来，“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她知道父亲在跟她打趣，她一伸手把没有吃完的寿司拍到男人脸上，看着男人一脸呆滞的表情，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笨蛋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
男人也笑了出来，微风吹过，小镇上的樱花树开始了飘落，伴随着无数的风声，席卷到每一个温暖的角落。
“今天新闻的主要内容，受木星陡增的大气引力影响，地球轨道预计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有专家称，地球将在不久之后脱离现有轨道撞击木星……”
男人骑着单车在一家便利店停下，蕊伊摆弄着便利店门口的鹦鹉，好奇的看着这种有鲜艳颜色的鸟儿。
男人则盯着头顶的电视机，眉头紧缩。
“一共四十一块，这是找零，请收好。”
店员看着这个骑着单车带着女儿一路绝尘而来的男人，有意无意的抹掉了后面的零头，看着男人盯着电视机发愣，忍不住出声询问道：“你们这是要去镇东的游乐场么?”
男人收拾好东西，从里面拿了一盒最便宜的烟，抽一根点上。
“是啊，带女儿过生日……你这新闻是什么时候的?”
“这就是今天的新闻，不过木星能撞到我们么，我听说木星离我们有好多个地球那么远呢。”
男人看了一眼只要二十几岁的小姑娘，笑了笑吐出一口烟：“嗯，不会有事的，离我们挺远的……蕊伊，走了。”
男人扔掉了手里抽了一半的烟，默不作声地把后面的零头塞到收银台的柜子上，喊了一声正在逗弄鹦鹉的蕊伊，一脚蹬开单车的脚支架，明晃晃的牙齿在店员眼睛里异常灿烂。
蕊伊答应了一声，背着自己的双肩包就跳上了单车后座，震得单车一阵摇晃。
“你又重了，我的小仙女。”
“不可能！仙女是不会变胖的！”
男人哈哈大笑，蕊伊却觉得像是被男人的嘲笑了一般，伸出自己的小手就去抓男人的头发，男人连连叫痛，但是蕊伊知道自己根本没用力气。
两个人迎着阳光在大道上奔驰，路边的风吹起了无数的樱花，男人嘴里哼着象征爱情的老歌，伴随着满天的樱花花瓣，蕊伊的心也逐渐灿烂起来了。
二
黄昏下的R国，有点几分凄美的样子。
远处的江海被渲染成橘红色，樱花在清风中飘然落下。
从游乐场回来都已经是傍晚了，推着单车的男人看了看坐在后座上的蕊伊，对于单车车胎被人放了气这件事情深感不满。
他原本还准备去新鲜的鱼市去买一条肥美的金枪鱼做今晚的晚饭呢，但是现在这个速度……看样子只能绕个路去便利店随便吃点什么了。
蕊伊倒是不在意，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跟男人形容旋转木马的快乐，描绘游乐城堡里面的样子，男人听得津津有味。
太阳在两个人的谈笑声中逐渐落下去了，便利店近在眼前，看上去没有关门的样子。
男人心里长出了一口气，要是便利店也关门的话就麻烦了，家里的晚饭自己可是什么都没有准备啊。
“叮叮叮！”男人的手机响了起来，蕊伊正在挑选自己喜欢的泡面，男人看着满柜子的饮料，打开手机接通放在肩上，手里挑选好了一瓶矿泉水。
“喂?我是茂伊，请问是找我有事的么?”
蕊伊看着手里的两桶方便面，似乎在纠结究竟是红烧牛肉好吃还是鲜香鱼丸更好一点，她撅起小嘴抱着方便面朝男人跑去，这时候的男人已经放下了手机，面色凝重。
“爸爸～吃这个还是吃这个?”
蕊伊抬头看向男人，但是男人似乎被什么打击到了，眼睛里呆呆的目光持续了好久，直到蕊伊抓了抓他的衬衫，他才蹲下来尽可能保持平静地对蕊伊说：
“乖，蕊伊，你在这里和小姐姐先呆一会儿好不好，爸爸有点事情现在一定要去处理一下。”
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让爸爸这样子急不可待，难道和妈妈有关系?
小小的蕊伊怎么可能知道她父亲手机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号码意味着什么，当然她也不可能知道父亲就在刚刚接到了怎样残酷的消息，她能做的只有笑了笑，对着男人的脸颊“吧唧”亲了一口。
“早点回来哦，蕊伊等着。”
男人推着修好的单车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蕊伊孤零零地坐在便利店外面的长凳上，抱着买好的泡面一个人看海。
海浪在耳边惊响，小镇的方向亮起了朦胧的灯火。
“小妹妹，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做什么去了?多久回来?”
便利店的小姐姐脱掉了便利店的外套，穿着简单的长衫在蕊伊的旁边坐下来，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妹妹，她又想起了那个看上去温和的男人。
“我爸爸嘛?他以前是大城市里的大科学家哦！不过后来妈妈走了，他就一直带着我四海为家……”蕊伊还不够高，小腿晃荡在半空中，她抱紧了怀里的泡面，晚风里带着一丝丝的清凉。
“……你叫蕊伊对吧，跟我进去吧，外面太冷了。”那个小姐姐伸出手摸了摸蕊伊的头发，牵起她的手往开了暖气的便利店里走。
“说起来，姐姐你叫什么呀?”
“我吗?我叫叶灏涵，是小镇山脚下的那家住户哦。”
“诶?”
“你看，就是那家点着明黄色灯火的那家，那里就是我的家。”
叶灏涵帮白蕊伊泡好了鲜虾鱼丸面，自己也取出准备好的便当开始吃晚饭，外面的夜色已经很浓重了，凄凉的大道上很少有人来往。
蕊伊盯着山脚下的灯火看了很久，抱着正在冒蒸汽的泡面一言不发。
叶灏涵知道，她在想自己的父母，毕竟这么小就失去了母亲，她父亲一个人把她养大一定很不容易吧。
“蕊伊，你说你父亲是大科学家?”
提到父亲，蕊伊脸上浮现出小孩子的自豪模样。
“是的啊！他经常穿着白色的大衣去城里高高的建筑做事，有时候要到很晚很晚才能回来，都没人给我讲睡前故事了……”
这些话自然不是蕊伊自己说的，而是他的父亲为她形容的，不过尽管如此，叶灏涵还是觉得这个男人很不一般。
“抱歉！”
单车的刹车不是很灵，隔着很远男人就气喘吁吁地喊了出来，还没等架好车子，蕊伊就已经飞快的扑到了男人怀里，带着满嘴的油渍擦在男人的衬衫上。
“好慢！”蕊伊这样抱怨道，但是她也看到男人眼睛里深深的疲惫，自然也猜到男人一定是快马加鞭一刻不停地赶过来的。
“谢谢你，帮忙照顾蕊伊，有空的话来我们家做客吧，就在小镇后面的平原上。”
男人看向微笑着的叶灏涵，便利店温柔的灯光下，更加衬出男人温和的脸。
“不用谢啦……带上这个，路上没有路灯，要小心一点哦。”
叶灏涵目送着拿了照明灯一路飞驰的单车，看着它打出的光线逐渐变成一个光点继而消失不见，这才回到屋子里匆匆忙忙地关掉了店。
最后熄灭的，是“经营时间9：00到5：00”的牌子。
三
七月份的天气，闷热又多雨。
蕊伊早早地回了家，而男人则是到现在都没有露面。
自从那天晚上男人突然接到电话之后，男人就频繁的出没地下室和城镇，有时候早上蕊伊还没有醒就已经看不到他人了。
只有粉红色的小兔子便条在提醒早饭在哪里。
蕊伊隐隐的感觉到不安，不光是她的父亲，小镇上一起的玩伴也有说自家大人要准备带着他们去别的地方居住。
这是怎么了?爸爸他也要带着自己离开么?
蕊伊想起了小镇下的便利店，想起了叶灏涵，不知道那个小姐姐是不是也会一样搬走呢?
蕊伊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爸爸回来，床上还放着睡前故事集，上面有两个一大一小的手绘兔子，窗户外面突然起风了，浓厚的乌云从海的那一边而来，一场暴风雨在所难免。
今天是七月十二日，母亲的祭日。
蕊伊等到男人回来都已经是暴雨之后的事了，男人手里被暴风雨摧残的百合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懊恼地放下花，转身就进了厨房准备晚饭。
甚至连湿漉漉的身子都不擦干。
蕊伊有些难过，每一年父亲都会带回完美的百合花，母亲生前最爱的就是百合，自己也很喜欢那股淡淡的清香。
她突然很难过很难过，一个六岁的孩子哪里能真的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想哭就放声地哭了出来。
“哇！呜呜呜呜哇……”
自然的暴雨过后，接踵而至的是蕊伊带来的暴风雨，男人在厨房里听到了哭声，几乎是冲了出来抱住蕊伊，死死地把她的头发按住。
“蕊伊，对不起，对不起……”
蕊伊哭得更厉害了，她不想要父亲的道歉，也不想要父亲每天这样风里来雨里去，她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所作所为究竟在拯救多少的生命。
她只要他在她身边。
终于，蕊伊哭累了，哭困了，倒在了男人的怀里，甚至没有任何的预兆，带着眼角的泪花就这样睡了过去。
男人抬头看到了那张全家福，原本还能抑制的感情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化为泪水。
那滴泪在他的脸上划过，宛若露水划过枝叶。
“我想要你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蕊伊。”
哪怕是带着私心，带着一个普通父亲的愿望，他都要在那一切到来之前让她能活下去。
小镇上终于有了第一批搬走的居民。
他们大多数都是青年人，带着孩子和大部分的家当浩浩荡荡地离开小镇。
没有原因，或者说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
蕊伊被男人牵着手，站在小镇的大路上看着那些车辆绝尘而去。
“爸爸，我们也会搬走么?”
“不会的，爸爸会赔着妈妈永远在这里守护你。”
男人伸出手抱起了蕊伊，两个人相视一笑，平和的古镇似乎没有因为这一丝涟漪而变得波涛汹涌。
四
“你说要我转移到安全的地带?不可能！当初我们算出木星撞击时间的时候就已经确信没有任何地域能够躲避这场毁灭……”
男人在漆黑的夜里和电话里的人据理力争，对方似乎一直在妥协，但是依旧在劝阻男人离开这个地方。
“或许到别的地方能避免这场灾难，但是我的爱人在这里，我决不能再一次抛下她不管。”
对方似乎被他这句铿锵有力的话震惊到了，很久很久没有开口，最终对方选择了让步，答应让他尝试那个计划。
“谢谢你……”男人的声音逐渐收敛，电话挂断，男人像是虚脱了一样倒在灰色的被子上，窗外的景物逐渐呈现出衰败的样子，十一月份的天气已经接近寒冷，但是还没到真正衰败的季节才对。
男人的房间里没有很多东西，除却一个干净的书桌外，其他地方都是乱糟糟的一片。
地上全是衣物和书籍，不少都是关于生物学和机械工程的著作，男人像是扔垃圾一样把它们扔在地上，细细看去地上貌似还有男人博士学位的奖状证书夹杂衣物里面。
而唯一的衣柜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整理过了，里面的衣服要么挂在一边要么就揉成一团摔在衣柜的角落里。
那段时间，他真的颓废了很久，久到至今都没有让他痊愈。
房间里唯一整洁的就是那张原木色的书桌了。
那张桌子上没有很多东西，两本笔记，占满了半个桌子却是很多零碎的小物件。
照片、耳坠、粘土陶人……
只有男人知道，这上面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他的爱人亲手做出来的。
都是沾有她灵魂的东西。
而那两本笔记，一本粉红色的是他的妻子在临走前留下的，有关白蕊伊的喜好和生活习惯，另一本淡蓝色的则是他自己亲手书写的。
木星还有多久就会到来?他不知道。
自己的计划能不能成功?他也不知道……
唯一能拜托的就是这一切都能来得及。
“笃笃。”外门被敲响，男人从床上爬起来，没穿鞋子就朝着玄关走去。
蕊伊还在睡觉，这么了谁会来敲门?
“那个，请问茂先生在家么?”
叶灏涵看着门牌，听到玄关有人走动，连忙出声询问道。
“嘘——”男人开了门，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悄咪咪地开了门让叶灏涵进来。
“是你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么?”
叶灏涵穿着一身羽绒服，身上背着挎包，看上去是要远足的样子。
“茂先生还不带着蕊伊走么，这里马上就要被政府收购了吧，我马上也准备走了，这次来是想道个别。”
男人在厨房里准备了茶，端到叶灏涵面前的时候手上微微颤抖了一下，露出手腕上长长的伤痕。
叶灏涵心里一动，男人在这时开口回答道：“她母亲就在这里，我们没有理由搬走。”
他说的不卑不亢，手腕上的伤疤也被巧妙的盖住，温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警惕的模样，叶灏涵知道自己可能触碰到了对方的隐私，连忙摆手道：“我没有想要赶你们走的意思，不过我听说……”
“听说什么?”
“那个木星，真的可能会来。”
男人端着咖啡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用手掌摩挲茶杯一口不敢喝的叶灏涵，点了点头，但是什么都不说。
“赶快逃的话，也许能有救，蕊伊还小，她没有义务在这里拜拜送死。”
叶灏涵这话已经讲的很明白了，她站起身来，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急切和恳求，世界末日在她眼里和地震火山没什么两样，只要人们愿意逃跑似乎都可以躲掉。
男人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会送她走的，但不是现在，我是她爸爸，我不会让我的孩子送死。”
说着，他抿了一口咖啡，任由苦涩的气息在嘴里荡漾开来。
叶灏涵点点头，终于无话可说，转身就要离去。
“请好好，活下去。”
郑重的忠告在男人耳边回响，他出了门将叶灏涵送到小镇的尽头，看着她带着家人坐上了车子，在茫茫的夜色里点起了一根烟。
火光闪烁着，无尽的黑暗中照亮男人的半边脸。
五
又一年开春了。
原本是宁静祥和的小镇伴随着最后一户人家的迁走，变得寂静起来。
远处传来了消息，好像是哪座城市已经被木星的巨大引力毁掉，也有传言，那是因为人们的暴乱导致城市毁灭。
男人趁着天晴，在外面懒散的享受着阳光。
就在昨天晚上，他把那个东西完整的组装好了，这样一来蕊伊就可以活下去了，自己也可以去见自己的妻子了。
“现在是早间新闻时间，近日有专家称木星将在半年之内降临……”
男人看着电视，蕊伊也抱着自己的玩偶坐在男人腿上，一言不发的听着新闻的内容。
“爸爸，木星来撞地球了么?”
蕊伊抬头看着父亲瘦削了很多的下巴，轻声问道。
“是啊，木星来我们地球做客，蕊伊喜不喜欢木星啊。”男人看着新闻里的内容，心里大概有了一个木星降临的时间。
“蕊伊不喜欢木星，蕊伊喜欢地球，喜欢爸爸，但不喜欢木星……木星会把地球撞散掉……对么?”
蕊伊问道，男人不动声色地调了频道，调到了蕊伊最喜欢的动画上，自己则笑着揉了揉蕊伊的头，把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起身去厨房准备午饭。
蕊伊看着电视里的动画很快就被转移了视线，而另一边的男人似乎也没有在意刚刚的对话，边切菜边哼歌。
男人开始教蕊伊画画，画各种各样的东西，山石水木，建筑造物，男人看着蕊伊在画板上画出一幅幅七扭八歪的画作，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晃便是三月，四月末的某一天，男人带着蕊伊去往那个镇东的游乐场。
这时候他们已经可以站在草原上看着天边巨大的星球在接近，但是他们两没有一个人说要离开，也没有一个人说害怕。
游乐园早就没有人了，游乐设施也被拆了个七七八八，蕊伊怀里抱着破旧的兔子玩偶，男人忽然想起这个玩偶已经很老了，该换一个了。
“爸爸，我们以后还能去游乐园么?”
“当然可以，我们可以去更大，更好玩的游乐园。”
他们在单车上心照不宣地笑了出来，笑声响彻在小镇大道的两边，樱花又要开了。
五月开始后，一切都开始了倒计时。
男人在四号的晚上悄悄的出门，买了一大堆上好的食材，他要为蕊伊准备一份最后的惊喜。
五月五日，晴，风和日丽，是个远行的好日子。
六
男人起了大早准备食材，他把金枪鱼的肉片一片片削到盘子里，少见的开了一瓶清酒。
蕊伊也起来了，大清早的小孩子似乎总是有用不完的活力，她在厨房里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她还指着油烟机上贴着的便利贴一个字一个字读着：
“要记得，从左到右，慢慢关掉。”
“这是你妈妈写的，以前我和她总是会把油烟机玩坏掉。”
男人笑得很自然，很从容，就像放下了一切。
礼物是准备好的新的兔子玩偶，还有一套她母亲小时候的苹果色和服。
蕊伊开心的抱着玩偶，一起和男人点了蜡烛许了愿望。
窗外，巨大的星球在突破地球的大气层。
男人哼着歌帮蕊伊梳好头发，穿上和服之后，蕊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走吧，还要去神庙祭祀呢。”
依旧是熟悉的双人单车，迎着阳光的蕊伊这一次却乖巧了许多，不再继续大吵大闹，显得有些文静。
樱花从树上慢慢地落下来，没有风，但是飘过两个人的时候却久久不愿落下。
空无一人的神庙里，两人手牵手走在青石板的缝边上，蕊伊这下子可算是耐不住性子了，直奔着神庙里的摊位而去。
男人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这一片的居民都已经搬走很久了，不用担心走散的问题。
佩御守，敲古钟，拜佛塔。
两个人逛完古庙之后已经接近黄昏了，男人靠着樱花树点起一根烟，袅袅的青烟里照射出一张疲惫到极点的脸。
“爸爸，我们回家吧。”
蕊伊乖巧地走在前面，蹦蹦跳跳地等着父亲追赶上自己的步伐。
男人掐灭了烟，快步走到蕊伊身边，伸手拉住了蕊伊的小手。
天边，巨大的球体在无尽的坠落。
“蕊伊，”
男人突然叫了她的名字，她被男人抱在怀里，带到了这个一直以来神神秘秘的地下室。
“还记得爸爸是做什么的嘛?”
“记得！”蕊伊高兴的回答道，“是大科学家！”
男人笑了笑摇摇头：“是生物学家和工程力学……算了，就当是大科学家吧。”
他把蕊伊放下来，自己盯着这个巨大的钢铁机械，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否正确，也不能知道蕊伊能不能在茫茫的宇宙里活下来。
“这是爸爸的研究成果，是爸爸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喜欢么?”
“……喜欢！”蕊伊看着眼前的钢铁骨架，好奇的问道：“这是旋转木马么，可以飞起来么?”
“当然可以，它可以带你去看星星，还可以带你去看宇宙和银河……蕊伊，这里面有一个只属于你的世界，你要好好的。”
没错，他要送蕊伊逃离这个即将毁灭的星球，前往宇宙去寻找新的家园。
他为了制造这个隔离舱“shelter（避难所）”，花费了难以想象的资源和精力，这个巨大的体外循环装置能够保证五十年的人体循环，而为了让蕊伊的大脑得到充分保护，他还设计了“Sol”系统，结合VR科技来保护蕊伊的记忆和精神。
因为他自己也没有尝试过，所以不清楚这样的技术能否成功……不过没有时间了。
他相信自己对蕊伊所有的爱一定会创造出奇迹，这是属于一个父亲对女儿所有的爱，是孤注一掷和全身投入的爱意。
“蕊伊，”他说着，帮开始昏昏欲睡的蕊伊接好体外循环装置。
导管，氧气，神经……
“你听好，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带着我和你妈妈的那一份哪怕在无尽的黑暗里去摸索光明，也一定要活下去。”
“蕊伊，爸爸真的很爱你，连同你妈妈的那一份一起爱着你，但是我不能继续这样自私地爱你了，所以……再见了。”
蕊伊闭上了眼睛，身边的兔子玩偶也一起被放了进去，男人关上舱门，隔着玻璃对里面的蕊伊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霎时间，没有任何征兆的，男人的泪水奔涌而出。
我爱你，但是再见了。
抱着淡蓝色笔记本的男人站在草原上，远远的看着白烟尽头的隔离舱上升到肉眼无法观察的高度，他又看着巨大的星球从撞击的那个点爆发出无尽的光和热，很庆幸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