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札记】《语法化理论——基于汉语发展的历史》（石毓智）
第1、2、3章：可视为本书的大序章。笼统来说，个人比较关注三点：“语法化”的概念及其演化机制；语法化研究涉及到的理论流派/视角/方法；语法化理论+类型学视域下的语序问题（汉语在多大程度上是SVO/SOV？历史上又是怎样的呢？）。 第4、5、7、10章：可归纳为语法化的本体论，分别从作为初学者的我熟悉的语音、语义、句法、语用（或者是“语音研究”+“三个平面的研究”）等几个aspect去谈语法化理论实际运用中的侧重，并逐一例举了经典的案例分析。 一、语音变化 语法化往往（但不绝对）伴随着语音的弱化；反过来，语音也会影响语法结构，一种方式是“音节结构的变化”（多见于印欧语），另一种是“韵律单位的改变”（特别像汉语的“双音化”倾向）。另外，在汉语双音化发展过程中，尤其值得关注的语法化项目是“动补式”——这是全书频频引论的对象。V+R+O最终形成动补结构VR-O，之所以造成“融合”的结果，与双音节化了的韵律单位（VR）参与重新分析从而打破原有语法边界密切相关。 e.g. V+死；V+了 二、语义基础 章前小序：某些语义特征的词汇总是向某些特定功能的语法标记发展。语法标记或者标记化，也是本书需要格外圈出的关乎宏旨的概念。e.g.疑问标记如何发展为感叹标记的？如果我们进行逆推，先行分析今天的感叹标记在感叹句中做了什么角色呢？文中指出，感叹句有其典型的语义结构特征： ①感叹标记的是被焦点化的新信息 ②表达超越以往的知识经验 基于这两条线索，可以回溯文法史去看疑问标记-疑问句是否与感叹标记-感叹句在语义的、认知的层面有相关性。 三、句法环境 章前小序：任何语法标记的产生都必须在特定的句法环境中进行，这是词语的语法化区别于传统所谓“虚化”的地方。概括来说，“词语的语法化”和“虚化”的区别就在于，前者的产物是可类推的、能产的语法标记，后者仍然是特定条件下使用的某些词。e.g. “是”的语法化的三个基本条件 ①出现特定的结构★（具体来说：指示代词“是”出现了篇章回指功能：Topic+是+Comment） ②足够高频的使用（语料a的统计） ③类型学的依据（语料b的统计） 另外，第9章“概念结构”进一步讨论了语义和语法的关系，往往概念越复杂的词，其所在的语法结构越简单。 四、语用因素—— e.g.汉语领有动词“有”的程度义的产生 章前小序：英汉领有动词在表达程度上的显著差别，主要是由两种语言不同的语法系统特点引起的。英语有多种把名词转换为形容词的词缀，因此无需或者限制了领有动词的程度表达。相反，现代汉语因为没有这种词缀而提供了“有”的程度表达的可能性。 第6、11章，引入认知语言学的视角去看待语法化结构和语法化标记的发展规律。 一、首先是“诠释”的角度，或者译为“识解”（construal）。正如不同民族的语言并不分享同一套思维模式，那么不同历史时期的人对同一语言中的同一语法结构（文中提法是“事件结构”）的经验和理解也不同，于是会造成同类语法化在来源、过程、结果上的差异分布。 e.g.跨语言地调查了“被动式”的发展规律，有如下三类： ①施事和动词都标记 ②只标记施事 ③只标记动词 e.g.考察不同历史阶段汉语“被动式”标记的规律性： 第①期（于/为）：从第三者角度诠释被动事件 第②期（见/被/吃）：从受事者角度 第③期（教/叫/让）：从施事者角度 第④期（给）：从施事和受事的关系角度 二、论领有动词如何发展为完成体标记 一般来说，人类语言完成体标记的来源有二： ①完成义的动词 ②领有动词 汉语普通话的完成体标记有肯定式与否定式的不对称性，肯定标记“了”来自中古的完成动词（第①类），否定标记“没”来自近代汉语的领有动词的否定（第②类）。像客、闽、粤方言中则是对称的。又问：现代方言中领有动词的完成体用法是否继承上古汉语中“有”的用法？什么在北方方言中不见呢？ 领有动词之所以可以发展为完成体标记，有其认知范畴的整齐对应关系，如下： 领有动词→过去某时拥有某物+某物具有现时的实用性 完成体→过去某时发生某动作+动作具有现时的相关性 第12、16章聚焦“标记”的论题：从无到有，从单纯的标记到复合的标记，标记们的先来后到伴随着竞争与消亡或共存的历史语法格局。e.g.1.汉语方言的被动式和处置式的标记（单纯/复合）分布状况。e.g.2.“将”和“把”的语法化竞争。 第13章“系统诱发”，提到一个“结构助词的交替”的概念，用来说明结构助词“的（底）”在语法化中替换了原本由“者”和“之”所主导的句法空位。不过“交替”令我一下想到“语音交替”，比较显著体现在印欧语、阿尔泰语的历时音系中，并且从一种语音演变现象固定为一种音系规则；历史上的某个特殊用法至今成为我们日常的表达，相似道理。 其他的替换现象如： ①将→把②为→被→叫/让③以→用 第14章“现实规则”：语言规律是现实规则、认知能力和语言系统三方面相互作用的结果。e.g.“V→Prep”与时间一维性的关系。 现代语法学家往往都认可“介词是从动词发展而来”或者“介词是特殊的动词”的说法，毕竟在主要语法特征的比较之下，二者有较高的相似度：都能用“不”、“没”否定，都能后加各种类型的宾语。不同的地方是：作为【事件】结构核心的动词独有【时间】指示功能，而这也恰恰是介词所不具有的或者说是在语法化过程中所失去的特征。e.g.介词“向”的语法化。 第15章“语法化效应”：再一次cue到“动补结构”。现代汉语和古代汉语最重要的区别都与动补结构有关。 V+R+O→S+PP+VP+NP→形成类推力量 e.g.连动式的第一动词虚化为介词 第17章“再语法化”(further grammaticalization)：语法标记发展出新功能。发展特征的预测： ①与普通词汇的语义引申规律相似 ②往往朝着主观化(subjectification)的方向发展 e.g.1.将来时标记→认识情态功能 e.g.2.进行体→将来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