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风徐来，九十 看似想不通的行为背后，都有其自洽的原因
第九十章 夜会 金逍想对周临风说点什么，张张嘴，还是没说话，只是把粥放在床头，出去拿信，走到门口实在是不放心，扭头对周临风说了一句：“你老实地躺着，我回来和你谈。” 金逍去楼下拿信，送信的人已经走了，依然是用黄色暗纹封条封的口，金逍把信揣进胸前，吩咐雄黄：“我要出去一下，一会楼上可能会有些动静，你们不用管。” 金逍按照信上的约定到了城外的一片僻静的竹林，下了马往林子深处走，没多远就看见一个黑影，提着一个灯笼，昏黄的颜色飘飘忽忽的好不真切，好似四处游荡的鬼魅一般。 “想不到公公竟然亲自来见，实在是有失远迎。”金逍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走到近前，提着灯笼的黑影转过身来，正是皇上身边的阿莱公公。 阿莱一笑，透着些虚伪的客气，提着灯笼作揖道：“指挥使大人所言差矣，若不是宫中事务繁忙，脱不开身，应当次次亲来的。”客套话不想多说，金逍担心着家里的周临风，不想在此多作停留，单刀直入地问道：“宫中情况如何，皇上可服下丹药？”“嗯，”阿莱点点头，“沈南慈离京后，皇上又找了几波太医来查验丹药的安全性，但没有动，还是两个太监回去汇报了经世堂的情况，才彻底打消了皇上的疑虑，几日前刚刚服下，最近精神好得很。”“好，我这几日就找个理由进宫，你可提前做好准备。”“呵呵，也无须准备什么，只要把御林军安排妥当即可，我按你说的方法，给侯公公采买了多个年轻貌美的童男童女送到他的外宅，又进献了人参、玛卡、肉苁蓉等大量的补品，如今侯公公气血运行过快，靠解药已经压制不住噬心蛊了。”“哼哼，”金逍冷笑两声，“那是他罪有应得，不过，你竟然要求我留下他一条命，我很是意外。”阿莱又笑了，语气轻快地问道：“指挥使大人怎么会意外，我们不是不谋而合么，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缠绵于病榻，有志难伸，眼睁睁看着自己用尽心机辛苦得来的一切拱手让人，这不比死更让人难受么，指挥使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和明白人打交道省心的多，金逍直接提出要求：“既然如此，那便不必多说了，出城事宜你帮我安排好，事成之后，我会把解药的配方给你，你便是除了我和皇上，能掌握这些人性命的第三人，当然，你自己也可保无虞了。”“多谢指挥使大人。”莱公公深深地作了一揖。“这是你应得的，只是……”，金逍一直很好奇，还是忍不住地问出了口，“你当初为什么要告诉我，皇上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周临风。”阿莱倒也真诚，他深知金逍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也不怕和金逍说实话，阿莱低头一笑，咯咯的出声：“那当然是想借你的手，助我得到无上的荣光了。皇上和侯公公一个自卑多疑，一个狡诈变态，所以他们根本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真挚的感情，所以他们笃定你和周临风之间一定会出现嫌隙。但我却看得清清楚楚，周临风是你的命，为了他你什么都能忍，同样地，为了他你也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我知道，如果我告知无论你归顺与否，无论你做到什么程度，周临风都必死无疑，你一定会出手的。” 金逍也轻笑了一声，这个阿莱倒是个明白人，只是他一个阉人竟然能将自己对周临风的感情看得这么透彻，也是有些出乎金逍的意料。阿莱见金逍的表情猜到他在想什么，问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一个阉人怎么会懂得这些。你这么想，皇上也这么想，甚至连侯公公自己也这么想，太监是不配做人的，我们可以是牲口、是物件、是摆设，唯独不能是人，所以我的师兄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被活活打死，而我甚至连去收尸的权利都没有。” 金逍明白了，但却没有点破，而是不疼不痒地安慰道：“没关系，你马上就可以报仇了。”“呵，”阿莱的笑透出苦涩，“指挥使，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你用这种方式来保护周临风，你自己是万难脱身的，你留下周临风独活，他真的会开心么。”这个问题金逍曾问过自己无数次，每一次呼之欲出的答案都让他心惊胆战不敢再往下想。现在从阿莱口中问出来，金逍嘴硬地答道：“只要他恨我，他会巴不得我死，他会开心的。” 阿莱摇摇头，不再说什么，活着留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这种滋味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可他更了解的是，这吃人的世道，能保全一个，已经势比登天，区区百年，很快就会在奈河桥相见的，浓稠的相思已经酿成了一碗酒，在人间的每一天不过是醉生梦死、行尸走肉。 金逍回到经世堂已经是深夜了，自从周青竹被带回来之后，雄黄便不再安排别人上夜，只和青盐二人轮流，今天是雄黄给金逍留门，听见后门响动，忙点起一根蜡烛过去开门。金逍进门第一件事便问道：“周临风怎么样了，可又自伤自残了？”雄黄摇摇头，和金逍说道：“没有，周公子用过晚饭之后一直在写东西，不过有一件事还真被大人您说中了，楼上的确是有动静。”“是谁来了？”金逍直接问道。雄黄点点头：“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不知道姓名，但看佩刀应该是锦衣卫的人，来的时候估计是从窗户进来的，走的时候却大摇大摆地从楼上下来了。”“嗯，我知道了，无妨。”金逍深知兼观塘的那些人虽然看不上自己，却极敬重周临风，他们要是知道因为传错了消息导致周临风身陷囹圄又被贬为奴籍，一定会来谢罪的，这故意从楼梯下来，是在向自己示威呢。金逍有些欣慰，看来这几次单独训话的功夫没有白费，不怕他们示威，就怕他们屈从，只要他们敢来，还敢让自己知道，就说明他们有反心，此时就好办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