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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奇同人小说-掩体往事 #4

2023-03-09 23:26 作者:ひなせ幸成  | 我要投稿



④3月22日——5月28日《工作》

      aknm和joker同其他病房的士兵一起冲向二楼,护士和医生们在走廊间焦急地跑来跑去,吼叫和哀嚎伴随着药瓶和担架晃荡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知他们是在交流还是在争吵。片刻后,只听窗外面“嘭”的一声巨响,整栋建筑陷入了死寂。
      自杀事件发生后,两个叫真面目君和勇作的士兵被调到了我的病房,他们和这里的其他同事一样,是专门负责监护病患的。他们两人一组,每次值班十二小时,换班的时候要提前十分钟把另一组人叫醒,再过十分钟到点了才能去隔壁房间休息。这几天以来我也看出来了,驻扎在医院各病房的士兵就是“护士”。他们能够熟练地为病人做清洁和喂食,到点了提醒病人服药,出状况了也会及时报告医生,他们和一般的护士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带枪。
      虽然那天joker是让aknm去叫“护生”,但东云博士并不是护生,真正的“护生”其实相当于医生助理,东云博士这种就是纯粹的正式医生。她只是在走廊上正巧撞见了aknm,得知我醒来后她第一时间就跑过进来了。
      东云博士同时还兼任这所医院的执行官,负责物资配给和人员调配。但也许是因为最近的骚乱,这几天都没见到她,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位常来探望我的紫发白发军官——她穿着一身黑色军装,胳膊上订着印有碎心图案的红黑肩章,自称“大佐(写作tis)”。
      我原以为这是她的职位,但后来从joker那得知这里的人现在都叫她“tis少佐”。joker告诉我不用惊讶,这个时代的人取名都很随便,以前有些人还会故意给孩子取一些长得没边儿的名字,搞得民政部门焦头烂额,最近下了死命令逼他们改。
      tis和她的档案管理员妹妹安濃津大佐(写作alctis,营养不良的她矮了tis整整三个头,看着像孩子,每次她开口说话都让我有种失真感)每天在确认我的心理状况后,都会花两三个小时记录我掌握的知识。如果时间还剩下点,她们就会回答一些我的问题。也就是在和tis两姐妹对话的过程中,我对一些事情逐渐有了模糊的概念。
      据tis所说,那天发生在我身上的踩踏事故是一群无家可归的浮浪者引起的,这些昼伏夜出的流浪汉智力低下,几乎没法和人沟通,只会像蝗虫群一样一会钻到哪儿,一会钻到这,消灭所有看得见的食物和物资。很多住的偏僻的帝国居民都深受其害,上面对这些人也很是头疼。
      那天附近的浮浪者听着我的哭声跟到了我的公寓,他们见掩体大门打开了,就一直埋伏在周围,想等到晚上去里面翻点东西。当时帝国探险队正好在一日里(其实就是公里)外巡逻,他们看到这些渣滓后火速派人回去叫了支援,等晚上浮浪者们打着手电往掩体里挤的时候,帝国的正规军车队也到了。
      围剿开始之前,作战的指挥官特意留了个心眼,他给部队下达的第二命令是把我救出来。而浮浪者自然是不会愿意谈判的,一打起来他们肯定会瞎跑,所有他们只能尽可能快地杀死所有人。
      听tis说指挥官看到我被人踩直接杀急眼了,拿着刀就冲上去砍人,那时是她拖着重伤和另外三个人边砍边撤把我拖回去的,到营地的时候,那三个人还得接着把她送去附近的医院。
      我问tis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tis脱掉左手手套露出里面染黑的绷带,敲敲胸口的紫色徽章狡猾地咧嘴一笑,说我这个官阶是不用干这些细碎琐事的,就是想来看看让我升官发财的恩人。
      而关于我所在的掩体的情报,大多数是曾在档案室工作的alctis告诉我的,她可能是这里除了东云博士以外唯一能和我无障碍沟通的人。
      我所在的掩体有一套隐藏的冬眠系统,这套系统不断接受到卫星的讯号以保持待机状态。当核战争打响,高空核爆产生的bmp攻击会使一定范围内的电子设备宕机,掩体与卫星的讯号中断,冬眠系统就会自动启动。首先提前录好的广播会提醒居民进入休眠区域,也就是自己的房间。随后通风管道会放出麻醉气体使居住者进入休眠状态后,最后地下设施将根据每个房间的具体状况进行不同程度的冷冻,以确保居住者能够带着战前的知识和健康的身体,直接前往核子尘埃散去的时代返回地表展开重建。
      这在以前其实并不新鲜,最开始的十年一直有掩体被陆续开启,但那时候很多人出来不久就死了,自杀的,被人杀的,还有被疾病和辐射杀的,很多知识就是那时候遗失了。剩下的人总结死人的经验,渐渐适应了废土的生活,开始走到一起重建文明,从几个村庄发展成了今天的朽木帝国。
      但是有一点我太不明白,那就是我所在的掩体被冰冻了四十年,这显然大大超过了核子尘埃消散所需的最高时间。alctis解释说一般掩体是没法被从外面手动开启的,想要开启得让里面的仍处在清醒状态以维护掩体运行的监管(也就是我的房东*)在终端对系统下达指令,但这么些年他们一直就没联系上里面的人。后来派人进去勘测的时候在总管室发现一具裂成几块,干得像腊肠一样的尸体,胸以上的部分还挂在天花板上悬下来的一条绳子上,估计是冬眠开始不久就上吊自杀了。而我们的掩体之所以会自动开启,根据技术人员事后对终端的检查,可能是经过四十年的持续运行,能源即将耗尽,于是系统根据预设的备用指令进入低耗能模式并开启了唤醒程序。
      tis接着说我的公寓是据她们所知最晚被开启的掩体,而且开启的时机真的相当不对。
      前几天跳楼的那人是我以前的邻居,他被抬出掩体的时候发疯打人,被士兵正当防卫打晕过去,给送到了这里。他在病房里又发疯要自杀,把那些本来就在崩溃边缘的伤兵也带疯了,嚷嚷着要和他们一起跳,整栋医院的护士护生一起上四楼把楼梯口和窗门堵住才勉强拦住,但还是让一个跑得快的躲过护士撞开窗户跳下去了。上一次应对同样的情况是整整三十年前,所以他们实在是没什么经验,过后包括aknm和joker在内的护士都失落了好一阵子。还得是在东云博士这种在掩体长大的过来人的指导下,这几天医院才陆续恢复了些秩序,增派护士人手和持续跟进病患心理状况就是她的主意。
      我问tis,朽木帝国究竟是什么地方?是一个国家吗?还是一个地区?alctis用铅笔轻轻地敲敲写字板,说你可以想象战国时代,朽木就是战国时代的诸侯国之一。tis挽起袖子看了一眼腕表,站起来转身把铺在椅子靠背上的皮外套披在身上,点支烟简单补充一句,拍拍妹妹的肩膀走出了病房。
     
      “但你和我要把它想象成一个定都在京都的诸侯国。”

      tis和妹妹离开后,勇作把椅子挪到床边,问我是不是感觉开始关心政治了。与此同时,他的同伴真面目君还在和另外三个人玩纸牌。
      勇作和真面目君是这里少数几个没有名字简写的人,不是他们比较有文化,而是因为他们的名字简写起来重名率很高,并且他们唯一会写会认的恰好是自己的名字,所以没被要求改(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很多识字的都有自己的原因不搞间歇名,比如勇作就是懒得写后面那一串用以甄别的数字。只是相对于整体来说,这种人比较少)。
      勇作皮肤黝黑,和aknm一样是运动神经发达的壮硕男子,他爱开玩笑但也很讲礼貌,总爱在话里加一句“感觉”,是那种你看到就会想笑的自来熟类型。而相较瘦弱的真面目君则老是一副痴呆的样子,玩牌的时候还老是被人忘了他的回合。据勇作说,他这个战友就是比较习惯这样和熟人打交道,因为不会感觉有压力。
      我揉着左眼,用另一只眼睛看着他说没有。勇作说你也不用太紧张,我只是感觉你如果需要人跟你说话的话,大叔我也许可以帮上忙的样子哦。我说不用了,现在很累。勇作尴尬地笑了笑,我偶然发现牌桌那边的joker正透过手里的牌组瞪着勇作,而勇作像是背上长了双眼睛似的,刚要说什么又把嘴闭上了。突然,我的眼前又出现印刷在袖章上的碎心图案。
      那...掩体里的东西,你们全拿走了吗?
       “...哦,你问我吗?”
      是啊...
      "这个啊,你算是问对人了,我一个星期前还在35大队来着...我们其实倒也没般多少东西出来,可能因为离城市近的缘故所以基本都只搬些物资出来,你懂的,食物啦材料啦什么的,长官不让我们碰其他的。"
      你们坐电梯下去了吗?
      “我和真面目倒没有,但其他战友下去了。”
      真的只搬走了食物和材料吗...?
      “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
      ...
      碎心旗帜在我的眼中进一步起着变化,赤红的底色褪去了深浅变成了蓝纸包裹的橡木平面,融化成深棕色的黑色碎心的图案像是被素描画师拿看不见的笔细化了一样,渐渐鼓起来有了立体感。缺口的细节也逐渐丰富起来,碎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我给匣子安上盖子的同时,失真的音乐声从震动着的上衣口袋里传来。把匣子放回柜子里,取出手机,发现是雏的来电。按下接通键,我面对着窗外远处霓虹点缀的东京塔强迫自己露出笑容。但雏却哭了,即使老旧的芯片把大部分声音当作噪音过滤掉,我仍能听见她沙哑的抽噎,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哭泣。
      雏说她的父亲死了,轰炸来临的时候,他在奔跑的途中被炸弹激起的破片击中了,他突然倒在地上,看不见任何伤口,就像是摔倒了一样,同行的人让他赶快站起来,说完就接着冲向掩体大门。这个人不知道,他想象中这个男人拍掉身上的尘土,重新站起来奔跑的画面,对几小时后,在几万公里外城市里的小小出租屋中独自抽泣的少女来说,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雏的父亲是战斗英雄,他为家人赢得了房子、面包和女儿们的新玩具。但最后他不是光荣地战死沙场,也不是为了保护没有进入掩体的平民遇害,他就是单纯和当时其他遇难的十五个无名平民一样,因数百次空袭中的其中一次,平静地死去了。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新闻里发生,几百几千的数字每天都在屏幕底部冰冷地滚动。但是这一次,“1”这个微不足道的数字变成一块巨大的冰锥,穿透雏的胸口,停在我的心脏前。
      雏一反往日的冷静与克制,表现得前所未有的的狼狈。她说她很害怕,不只是害怕死亡,她更害怕所有人都离开她的时候,她还活着。她说现在只想听听我和渚的声音,趁还来得及和我们多说些,就算只是喃喃自语她也只想和我们多说一点,再多说一点...
      我已经忘记那晚剩下的时间我们都聊了些什么,我甚至忘了我们什么时候挂的电话。但我非常想回到那个看不见月亮的夜晚,和雏多说一点。
     
      “勇作,过来一下。”
      “不好意思啊,失陪一会...”
      勇作走到牌桌边弯下腰,听joker嘀咕几句后,他笑着摇了摇头。对方冲他翻了个白眼,低头甩出一张小王。勇作还想来过,被她一把扯住衣角。joker站起来把手牌塞到勇作手里,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她则走到床边坐在了勇作的位置上。
      joker的双耳和他锐利的双眼一样,尖得像匕首,看起来像童话里的精灵。但这其实是辐射病导致的变异,随着时间的推移耳道里会不断生长出软绵绵的肿瘤,如果切除的话会给听力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但是放任的话会在疼痛中缓慢消磨听力。唯一能延缓痛苦的,只有定期复用抗生素,这也是她正在做的事情。
      她没有喝水,吞了几口唾沫后直接咽下了药丸。把药瓶放回腰包的同时,她抬头问我,是不是有什么私人物件还留在掩体下,想拿回来?我说是的。joker摸着脸颊想了想,说这事儿我不敢肯定,你得问东云博士...
      随后她话锋一转,弯下腰凑近我的耳朵说但我得给你提个醒,就你有什么不明白可以问我们,不过有件事你得记住,如果不想惹麻烦就不要对身边发生的任何事做评价,尤其在公共场合。最近是有点严,过一阵子可能会好点,但现在你有任何观点都不要说出来,这边的事情比看上去的要复杂。
     可能是看出了我的不解,joker把脖子缩了回去,说勇作有一点说的没错,你在这不用太紧张。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和确保你的心理健康,之前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我们神经太紧绷了,所以吼了你,给你道个歉。从现在开始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随便说,我们的人会尽量满足你。
     这时我才发现,joker衣领上的紫条要比房间里的其他三个士兵多一条,她的浅绿色迷彩服也同其他人的款式有明显不同。
       

      几天后,我终于可以在护士兵的搀扶下勉强下床走路了,尽管身上的骨头还是很明显,但至少看上去没那么像干尸了。我的旧衣服在踩踏中撕裂成了几块,所以东云博士那边派人给我定做一套新衣服——黑色布料内衬外加腰后小蝴蝶结系住的白色荷边连衣围裙,看起来就像是去掉了喀秋莎(女仆头饰)的黑白女仆装。
      新衣服穿在身上有种新鲜的薰衣草味,像是文明社会的产物,我很好奇他们究竟是在哪制作这套服装的。
      按照东云博士的意思,她这么做是因为她帮我找了份闲职:在这所医院其中一个最干净的地方,也就是在她的办公室做清洁(换句话说还真就是女仆)。只要我把伤养好了,随时都可以去五楼赴任。并且特别叮嘱,如果累了可以直接在她的房间休息——如果她没有回医院过夜的话。
      至于曲奇的事,joker确实向东云博士反映了,而博士的回复意外地轻松。说如果真的像我说的那样,只是一块过期了四十年的巧克力,那她向上级递交申请的话,大概几天就能搞定。至于其他东西,可能也会陆续还给我一些,但电脑这些电子设备可能就得收归国有了,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属于民用的范畴。而在那之前的日子,则由aknm和勇作轮流挽着我在病院里散步作康复训练。
      因为爬楼梯对我来说太辛苦,所以我们一般都只在一楼走。这所病院的整体结构和我那个时代的普通医院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墙壁都严重生锈了,还总有些扭曲的褪色钢筋像钢铁植物一样从天花板上垂下来。龟裂的地板总是有些湿润,踩在上面像是走过雨后的马路。过道的大部分窗口都没有玻璃,有沙暴的时候只会简单地绑一张类似床单的东西在上面。如果不是经常有护士兵跑来跑去,这里第一眼看起来简直像是废弃工厂。
     可以说,我在这里最常听到的是奔跑声、惨叫声和担架的晃荡声。
     一个星期后,我可以在没有担架的情况下自己行走了,不过保险起见joker还是会派人看着我。那天东云博士对我的资料普查在我心里留下了很多疑问,我想去楼上找她,却总是见不到她的人。听aknm说东云博士这阵子总在前线和后方来回跑,每次回来也只待半小时。之前她还在办公室里和另一个外地来到男军官大吵,好像是在聊粮食的事情。一向以理性著称的东云博士那天骂了很多脏话,还砸碎了桌上的碗,弄了一手血...看来这几天是不能打扰她了。
      于是我又想到了alctis,她对战前世界的了解比别人多,甚至知道战国时代的历史。也许是因为已经收集了足够的资料,她和姐姐已经一个星期没来看望我了。我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时代太久,也许和她聊天能让我短暂地回到文明社会。
       档案室在医院的地下室里,说是地下室看上去更像是狭隘昏暗的洞穴,一次只能过两个人。头顶上每隔一段距离卡着一块木板条,密密麻麻的电线从这端跑到那端,电灯泡悬挂在电线下垂的中央。约十厘米厚的木制档案柜顺着石壁的形状斜躺着在墙壁上,厚重的档案资料如杂志报刊一样插在上面的凹槽里。靠坐在其中一个档案柜下,戴着简陋的头戴式耳机在记事簿上写字的金发矮子,就是alctis(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开口之前,我都会想到雏)。
       一般来说档案室是不对外开放的,但是以协助资料补遗的名义预约的话,剩下的只要管理员签个名就好了。
       alctis很像我那个时代的普通知识份子,对过去和未来的一切充满好奇,试图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多地去发掘知识、留下智慧。唯一不同的是她总会犯一些诡异的常识性错误,有时候能讲些我都不知道的昭和往事或是平成趣事,有时却因小错把后面的历史说得乱七八糟。比如她把天照大神琼琼杵尊念成了“Ninigi no Mokou”、比如她搞错了明治维新的时间、又比如她搞混了“黑船来航”事件日美两国扮演的角色...不过这些错误一般她会主动向我求证,并且不会因为一个问题和我和辩论太久,所以我还挺乐意纠正她的。
      她很乐意花大把时间和我交流我曾经生活的时代,她对于记载和还原旧时代的种种细节感到乐此不疲。她就像一个对历史题材电影的细节有偏执追求的导演一样,对画面中出现的每个茶杯、每个椅子以及配角说的每句话都有近乎变态的严格要求,恨不得把空气中的每个粒子的都捏回当初的形态。所以每当她为了整齐资料暂时安静的时候,我都会对周围的环境感到严重失真。
       alctis说其实她也问过我那个自杀的邻居,不过每次对方都不配合。有一次她提到我那个时代的伦理观念,对方直接抓起盘子上的剪刀就要扎她,如果不是姐姐眼疾手快把他的手骨废掉,那为了帝国的事业她可能会申请和我住同一个病房。我笑了,虽然不带有什么旧时代的印记,但这句不经意的玩笑话还是让我看到了往日的影子,我离开掩体后第一次感到愉快和放松。
      她告诉我,这里的档案其实都是些医学相关的文献,不过她接到命令后暂时把收集到的资料放在了这,在这之前她是在正规的档案中心工作的。我以为她研究旧时代是出于对那个时代的憧憬和羡慕,但她却从没对那个时代表现过除考古研究以外的兴趣。当我问起她的时候,她也没有展现出任何情绪,只是很平静地告诉我,以她个人的见识来看,目前对任何自己没有经历过的时代抱有幻想都是不理智的,那只会让她陷入虚假的幻象。有些东西,至少在目前看来,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改变。虽然听不太明白,但这个久违的理智回答让我倍感惊讶,我甚至好奇alctis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是“掩体穿越者”,这一次换她笑了。
      aknm提醒我回房休息的时候,alctis捧着资料簿静静地看着我,似乎在等待什么。我摘下眼镜,这副东云博士为我定制的眼镜,是用银色金属条框着镜片(虽然有细微的偏差,但度数大差不差)做成的,可以看出造型上是在尽量还原我那个被踩碎的旧眼镜,但冰冷的手感和露骨的材质依然在强调岁月的变迁。我想了又想,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微笑着道了声“再见”。
      我能独自行走,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了。除了营养不良造成的眩晕以外,没有了其他症状。另外有joker他们按时提醒我服用药物,我基本上快忘了头疼是什么感觉。换句话说,我可以去上班了。
      虽然说东云博士的办公室是医院里最干净的地方,但其实也只是相较而言,而且我严重怀疑他们指的只是物品摆放的整齐程度。这里的墙壁该掉漆的还是掉漆,茶壶杯子这些金属物件该生锈的还是生锈。只是办公桌、柜子和沙发这些家具摆放的方方正正很有条理罢了。
      我要做的很简单,只要拿扫帚把地上的灰尘扫干净就行了。不过这里没有垃圾桶,扫完直接丢到窗外就行。一开始我还不是很习惯,直到我偶然瞥见楼下一个老爷爷拾起窗外丢下来的垃圾扔到三轮车后座,转动车钥匙穿梭在人群中向城外扬长而去,就再没觉得有什么压力了。
      在这里工作的不止我一个,还有一个叫帕克的女孩子(这点我是从joker那得知的,这个女孩有简写名字,不过我还是更习惯叫她帕克),她也穿着和我一样的女仆装,但已经严重褪色,白色的部分变成了肮脏的灰褐色,围裙里的羽毛都翻了出来,耷拉在裙角。左袖子上还有个难以无视的,用黑色布料填充的大补丁。不过要论最大的不同,还得是她胳膊上绑着的锁链。我感到很诧异,但比我更诧异的反而是她。
      就像是想在我身上找到一只苍蝇似的,她总会在工作的时候偷偷打量我。我想直接问她,可自从我第一天担任女仆开始她就总是低头独自干活,我说话她从来都当没听见。于是,满腹狐疑的我也开始偷偷观察她,从烟熏染黑的手指到满脸的麻子,再从银色的耳钉到鼻梁上的创可贴,我总算发现了一些端倪。
      帕克脸上的麻子实际上是倒刺,就像猫的舌头一样。很显然,她和joker一样是辐射人。难道一般来说这种活都是犯罪的辐射人做的?也许帕克之所以喜欢打量我,就是想寻找我的辐射人特征。但为什么一定要是辐射人,辐射人就一定会犯罪吗?我想不明白,就找机会去问了alctis,她说很正常,无论是辐射人还是正常人,都会出现犯罪者,不用刻意去想这么多。我问她帕克犯了什么罪,她说盗窃罪。我说这个时代犯罪了就要被戴上锁链吗,她说得看情况。
      帕克做事很细腻认真,但就是有些时候会很大意。比如扫地的时候,她会把家具搬开再仔细打扫。但有时候风把铲里的垃圾吹回她扫过的地方,她还浑然不知的使劲把家具复位。又比如清理桌面的时候,她会从管子里接水打湿毛巾来抹擦,但毛巾脏掉了她也不会补水,还是接着擦到底,结果就是反反复复做了很多无用功。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干脆手把手教她做。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伸手她都警惕地瞪着我,看我抓着她的手带她干活的时候,她又一脸诡异地回头望着我。
     不过这样一来二去,过了几天她就对我没什么提防了,我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她还会枕在我的大腿上睡觉,我轻轻地抚摸她的黄发,她会突然惊醒,不过发现是我后,就会躺下去接着睡,之后这个动作再也不会唤醒她了,客厅里只剩下哼哼唧唧的撒娇声和锁链的碰撞声。
      这里的食物并不是特别好吃,给我的配给是稀饭和一点几乎没味道的小肉,顶多再给伤员配给一个苹果。我看着帕克消瘦的小手,担心她不够吃,就在午饭的时候把碗里的肉分一半给她。谁知到了晚饭时间,她也低着头把自己碗里的肉挑给我,我知道她在看哪,她在看我消瘦的手臂。
      她很爱听我讲我自己的故事,那些对我来说很平凡的事情她听得很认真,我说起我和弟弟妹妹的日常的时候,她看我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超级英雄,虽然没有回应,但他肯定听得懂。我那天说我的弟弟怜有时候做噩梦,会哭着跑到我的房间要和我睡,当天晚上帕克就跑到我睡的沙发上,钻进我的怀里睡着了。我那天整晚没合眼,抱着她,走马灯似的往日记忆在我的眼前旋转一遍又一遍...
      东云博士回到办公室我记得是在5月28日,那天我和帕克整理架子上的书籍,当我踩着木椅摸到中间那本红皮书的时候,帕克抓着我的裙子使劲摇摇头,示意我不要搞乱排放的顺序。我耸耸肩,接过帕克递上来的小扫帚在书上迅速地甩了甩,就准备下来了。
      “很认真啊udk,不错不错!”
      我猛回头,东云博士乐呵呵地靠在门前,好像繁忙的公务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她的左手半掩在身后,但我一眼就看出,那是我装曲奇的蓝色小匣子。
     在我像收到圣诞礼物的孩子拆解礼物一样跪在地上试图打开匣子的时候,东云博士脱下大褂挂在办椅上,弯腰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她看着墙上的书架皱了一下眉头,拨通号码继续投身工作。帕克好奇地把脸靠在我的肩上(可能是为了不刺到我,她把脑袋歪向外边),想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身后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接着我听见了勇作的声音,我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句又接着把注意力放在匣子上。也许是因为过于激动加上大伤初愈,一不小心用力过猛让匣子掉在地上。勇作好像在和东云博士聊天。过了一会,他亲切地向我打了声招呼,就跟同行的人一起出去了。
      掀开盖子,刺鼻的金属味扑面而来。两块已经开始泛黑的曲奇碎片还静静地躺在里面,上面的图案已经看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存放环境的缘故,已经变得很脆了,刚才那一下几乎让它裂成了四块。我想试着把碎片拼起来,但又怕对曲奇造成进一步伤害,于是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任凭流水般温柔的回忆流向内心。不知过了多久,我还是伸回手慢慢合上了盖子。
      这一次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看到雏亲自做的曲奇,在我合上盖子的几秒后,窗外传了一声尖锐的巨响,随后锁链晃荡落地的小小回声传到了房间里。
      我吓直了腰,突然感觉肩膀轻了不少,这才发现帕克不见了。东云博士还在打电话,门外路过的护士兵透过窗口微笑着向我挥手,仿佛我打开匣子的时候时间暂停了一样。我去洗手间找,我去卧室找,我又回到客厅找,帕克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完全没了踪影。真奇怪,平时我要带帕克出去走走卫兵都会委婉地阻拦,今天她一个人跑哪去了?
      那阵莫名熟悉的巨响,在我的大脑里重播起来。
      我左手抓起匣子,右手拧开门把手冲向楼梯口。
      我知道那阵鞭炮似的响声我在哪听过,但是那个词却怎么样都没法清晰起来。
      我在楼梯转角撞进了一个护士兵的胸口,他和他的同伴赶忙将我扶起来。我甩开他们的手,继续向楼下奔去。
     那阵响声在我的脑袋里反复回荡,我祈祷着一切都是我的想象。
     我被走廊摆放着的担架绊了一跤,即将跌落在地之前抓住了栏杆,才得以继续向大门口狂奔。
     为什么我会把毫无关联的事情联系到一起?我为这荒诞的想法感到羞愧和可笑。
     我冲向大门外,沙漠热浪扑面而来。我这才发现,汗液早已浸透全身。我向左边跑去,沿着墙壁向前奔跑。
     那两个字渐渐清晰起来,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将它抹去。
     拐一个弯,再拐一个弯,除了心脏的剧烈跳动和沉重的呼吸以外,我听不到任何声音。而我为此得到的奖励,是躺在泥地上的帕克,和站在她身旁的勇作,他左手捻着香烟,左手挎着枪,挂着他标志性的和善笑脸和另一个士兵说笑。
     是枪声。
     匣子掉落在地上,我走上前,无力地跪在帕克的尸体前,她侧躺着倒在地上,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就像在我怀里睡着的样子。我用颤抖的手抚摸她被鲜血染黑的金发,泪水滴落在深红色的伤口上,滚滚而落融合进地面滚烫的血泊。这个动作再也不能唤醒她了,空气里只剩下弥漫着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一个人不笑了,没有人再笑了...
   

     2051年5月28日,帕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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