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中灵》53 疑心
是夜，宜芷躺在床上呆呆目视上方，脑子里浮现太多事情。
隔壁住着暮卿。
怪病一事十有八九是那些人做的，目的是引他出来，暮卿说不定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倏忽灵光一闪，一股脑坐起来整顿思绪，起身推开房门转头而视，隔壁房间灯光仍亮，移步试着敲了敲门。
听到敲门音的暮卿走过去开门，问道：“有急事？”
宜芷：“睡不着，刚好看到你还亮灯于是过来和你商量一些事。”
暮卿让开身让他进来：“进来吧。”
宜芷进去以后一眼看到堆叠在桌面的几本书，旁边有一本翻开的书本，还有笔墨记录册。
扫看翻开的书籍内容，其上写了回牯病的相关记载。
宜芷：“大半夜不睡觉专研医书？”
暮卿取过杯子倒了杯雾霖茶放到宜芷面前：“我对回牯病本生疏了解不多，想尽快找出治疗法子。”
宜芷百感交集：“对不起，为我白天所言道歉。”
暮卿坐回位子：“没事，我的确没多少把握治好。”
宜芷小抿一口茶：“静苏突如其来的病疫，你怎么看的？”
暮卿：“背后为人故意所为，我这几天到外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到其幕后人。”
宜芷：“你有没有想过，能制作出回牯病疫的人背后实力也许不是你那么容易就能抗衡的。”
暮卿眸色很淡，面无表情缓缓道：“知道，从宣土上看得出来。”
宜芷：“不害怕？”
暮卿黯淡道：“有什么好害怕的，再害怕的事我都走过来了。”
宜芷顿时感觉有一东西卡在嗓子眼似的，十分不好受，低声喃喃道：“但我害怕……”
暮卿没听清：“嗯？你说了什么？”
宜芷：“我需要几昧药，不知能否帮我找一下。”
暮卿：“请说。”
宜芷平淡地念出：“归子莲，晚藤，蝉冰。”
暮卿一怔，这几样药材稀少又很少用到，所以大部分药铺店都没有存量，要想找到它们需要去当地一趟，一来一回得耗上不少时间。
质疑目光落向宜芷。
宜芷：“是不是为难你了？”
暮卿：“你要这几昧药做什么？”
宜芷：“治回牯病的重要药引子，我身体不比你们年轻人，你一去一回比我快。”
暮卿：“我也是医师，这几种区区驱虫药材就能治疗回牯病？”
宜芷：“我说能它们就能，他们只是其中三昧药，用来和其他药物相互辅助。”
暮卿沉默一会道：“可以。”
他离开客栈，在一处偏僻无人地方召唤灵燕，开口问道：“月禾，你那里有没有几株药材？”
自己从各个地方找还不如直接从长望那里拿，速度更快。
等他寻来说不定静苏已经灭了，加上心中对宜芷身份起疑心，那人看起来好似带了一张面具。
月禾：“什么药材？我去药阁找找。”
暮卿：“你不用找了，我怕你找错。”
月禾：“……”
暮卿：“澪言在吗？若在麻烦她帮我找一下。”
月禾嘴角抽搐，道：“我怀疑你在怀疑我能力？不就几类药材吗？我还能取错不成？”
暮卿：“不用怀疑，你就是能取错。”
“......”月禾嘴巴一瘪，嘟囔委屈：“等先生回来我要告状。”
良久，月禾随澪言在药阁取齐药物，这几种药作用不大，幸好当年有人闲的存了一点点，不然可能真的需要耗费长时间去搜集。
澪言：“暮卿，你怎么突然要这些药材？这些药材不怎么常用且不是罕见之物，都要在阁内堆积成灰了。”
暮卿：“你们可有听说过回牯病？”
月禾眉头一皱，奇怪道：“那是什么？”
暮卿：“一种棘手传染病，出现在一个叫静苏的城内。”
澪言：“情况怎么样了？”
暮卿：“死者众多。”
澪言思索道：“好生奇怪。”
“确实奇怪。”暮卿：“依据种种迹象表明应是有人故意为之，至于目的和幕后者我还不知道。”
月禾纳闷道：“这城可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暮卿：“没有，寻常百姓居住的地方。”
月禾沉思一会：“我也过去一趟，如果真有人在操控，多个人也多个帮手。”
澪言：“暮卿，你确定那几昧药材能治回牯病？”
暮卿：“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
澪言：“那几昧药草普通加之药效不强，很少人用。”
暮卿：“不是我需要的。”
澪言：“那是……”
暮卿：“一个自称可以救治回牯病的人。”
澪言懵神道：“啊？”
暮卿：“估计想支开我。”
月禾：“他行为很是可疑。”
暮卿：“我想探探他想玩什么花招。”
月禾：“我现在给你传送给你，之后顺道去静苏一趟。”
暮卿：“好。”
交谈完毕，暮卿转身回城路过一街道时，抬眸冷不防看到远处一抹熟悉身影，心头猛地一跳，加快脚步跑过去，快到时才发现认错了。
不是安之易，是宜芷。
对方正蹲在一个半死不活的乞丐人前面探寻病情，用小刀在他手指头上割出一道伤痕，随即用瓶子装下几滴血液。
暮卿没敢打扰，眯眼安安静静打量观察，此人究竟是什么人？
仔细观看一会过后瞳孔剧烈收缩，清楚看到宜芷的一些习惯性小动作与安之易习惯性动作相像。
差点脱口而出“先生”二字，还好及时堵在口边，怔怔失神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抬脚走过去。
觉得自己一定是思念成魔了，宜芷身上哪有半分安之易样子。
感到身子被一阴影笼罩，宜芷扭回头，视线从脚往上移，掠过大红色修长衣服，直到那雪肤容颜，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忘拿了？”
暮卿：“没有，我让我兄弟把东西寄过来了，不必我自行去找。”
宜芷：“......”
暮卿快速捕捉到对方一闪而过的不乐：“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宜芷埋头给伤口止血正了正色，站起来：“没有，如此也好。”
本来就是想找个理由支开他，结果又傻乎乎跑回来。
暮卿：“可有其他发现。”
宜芷：“暂时没有。”
暮卿微微眯眼：“在下初遇这种奇异难解怪病，想跟在您身边学习增长见识。”
对方给他的感觉太过奇怪，陌生又熟悉。
宜芷语塞，拒绝可以吗？毕竟生活了十年多，他都不敢保证相处久了不会露出一丝马脚。
一种奇异想法自暮卿心头涌现，立即低垂脑袋失落道：“要是您觉得为难就当我没提过这事。”
这是他经常用来对付安之易的套路，突然想试试。
算了，一定是着魔了，否则怎么有如此荒诞想法。
等下下不了台到时候再找个理由死皮赖脸黏上去就好了。
“不为难，你想跟着就跟着吧。”宜芷话一出口就舌头打结后悔了，暗中恨不得给自己扇两个耳光子，应那么快干嘛？！
时隔多年，没反应过来愣是不由自主答应了。
心里颇为无奈，都怪自己把人宠习惯了，连说句拒绝话都不会。
后面暮卿就真的如影随形跟在他身后认真学习，偶尔眼神落在对方身上，充满打量探究的意味。
宜芷表示压力巨大，这孩子变得和鹰一样敏锐，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提防，提前预想好自己可能会在哪方面露破绽，做贼干坏事似的。
应对那些人都没应对他累。
一日，宜芷在书桌上书写配方，解虫熏香配置过程并没有那么简单，每一份量都需要严格控制好。
他也是初次遇到回牯虫，医书古籍上仅仅写了大概几种药物，要想炼制出熏香得自己一遍一遍试。
旁边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字，被划掉的代表试验过且不合格的配量。
暮卿收到月禾寄给他得几昧药材，收好转身去找宜芷。
敲了敲门。
“进来。”
宜芷本来正在写字，说完话立即停笔。
暮卿推门而入走到宜芷面前把药材转交给他，视线扫过宜芷的字，有点丑。
宜芷接过，挤出一丝笑意：“多谢。”
几样药材于他而言根本没有用，迎面对上一副戏谑探究的目光。
暮卿：“药材已经在这，还望配制药物时候赐教一二。”
“自然。”宜芷硬头皮道，转而喝了口放在桌子上已经凉透的茶水，上方传来如炬目光，他实在忍不住了，“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暮卿：“没有。”
目光依旧没有移开。
宜芷迎面莞尔一笑，轻佻道：“你那么看我，要不是你说你有家室，我都要怀疑你看上我了。当然，如果你真看上我了我也不是不可以，你长得还行，自备嫁妆轿子自个上门我勉为其难娶了，当个小妾。”
语言放荡不堪，活脱脱一下流胚子，说罢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一脸色意。
纯粹故意恶心对方。
他现在易容成的模样是四十几岁的男子，略显老态，很平庸的样貌，任谁听了他这席话不恼。
除非脑子不太对。
果然暮卿立即扭过头心生恼火道：“我虽然现与你共事，倘若你再言语过分别怪我甩脸子。”
宜芷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放肆，反倒像色中恶鬼：“你说你长得那么惹眼，我又常年孤身一人，现有一美色摆在我面前使劲往我嘴巴送，你说我该不该吃了？”
“你……！”暮卿震怒到脸色青黑，一堆骂人话到了嘴边又被咽回肚子，因为他刚刚瞧到对方眼里得逞的笑意，差点就中套了，语气缓和了不少，“美色在旁，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吃到口里，也许是看得见摸不着呢。”
宜芷挤眉弄眼：“我们时常一起，难保没有机会对你吃食放点东西，当你不省人事时候岂不是任由我为所欲为？”
似乎有十层把握将人搞到手。
暮卿微微弯腰，白皙手指握住茶壶柄提起来倒了一杯茶水，举着白瓷杯子凑到宜芷前面，神色忽明忽暗，压低声音玩味道：“给我下|药？等我意识不清再好行禽兽之事？”
宜芷手指滑过暮卿手背，取走杯子痞里痞气道：“没错。”
仰头一饮而尽，用袖子擦了擦嘴巴。
暮卿露出一抹奇怪笑意：“你猜我在你刚刚喝的茶水里放了什么？”
宜芷身躯一僵，蓦然抬起脸怔怔看向暮卿：“放了什么？”
太大意了，他一向对这崽子没有任何防备心。
暮卿嗤笑反问道：“一点缓解疲劳的药粉而已，就你还想不轨？”
不过他是真确认了宜芷对他真的没有防备之心，若是看一眼茶水定能发现一点点白色药粉漂浮于上，可宜芷竟然没有发现就直接喝下去了。
是该夸他心大还是被美色迷住了，亦是他本身就对自己没有防备……
暗暗咀嚼这个问题。
心大？
心大还能活到现在？
美色？
也不对，对方只想恶心赶跑自己。
那么剩下最后一个，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一个陌生人如此信任……
为了让自己离开静苏又是恐吓又是药材，现在还摆出一副流氓作态。
为了什么？
想到给静苏制造病疫的幕后人不由得低下眼睫毛。
一，宜芷担心他安危。二，宜芷为施病人，怕他出手打乱他计划。
如果是二，宜芷又何至于对自己疏忽不设防？许是其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