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阁前思读书
作者:李振国
来源:善本古籍
“天一”取名很大,有“天下第一”之气魄。
“天一阁”名气也很高。郭沫若有诗为证:“明州天一富藏书,福地嫏嬛信不虚。历劫仅存五分一,至今犹有万卷余。林泉雅洁多奇石,楼阁清癯类硕儒。地六成之逢解放,人民珍惜胜明珠”。据载,民国以来有孙中山、蒋中正、马涯民、马廉、陈乃乾、沙孟海、谢国桢、陈训慈、路工、郭沫若、余秋雨、冯骥才等名人学者登阁观书。
然而,“天一阁”面积很小,占地只有26000平方米。
我去宁波,住在“海俱”酒店,穿越一条马路,月湖之西的一条里弄式巷道深处,即是“天一阁”。
天一阁正门正中“南国书院”4个大字,由国画大师潘天寿1962年所书。两侧柱联:“天一遗形原长垂远,南雷深意藏久尤难”由著名书法家顾廷龙用钟鼎文书写。沙孟海书写的:“建阁阅四百载,藏书数第一家”位于大门背后的柱联。
天一阁建于明朝中期,是我国现存最古老的私人藏书楼,也是世界上现存历史最悠久的三大家族图书馆之一,现藏古籍30余万卷,善本8万余卷。
明嘉靖40年(公元1561),兵部右侍郎范钦退隐回到宁波。从那年开始,到嘉靖45年(公元1566),范钦用五六年的时间,通过“抄录、购买、继承、征集”四种渠道收集书籍,创建了天一阁藏书馆,鼎盛时期藏书达7万余卷。
天一阁古籍浩瀚,各类藏书丰富齐全,种类众多。以地方志、科举录、古籍书中的善本孤本珍本和历代碑帖为其特色。其中最为名贵的一块石刻,系唐朝人临摹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被称为《天一阁兰亭》。
“东明草堂”,是天一阁藏书处。这里雕有一座塑像,范钦端坐正中,青年男子立于右侧,一少妇坐在左边,神情肃穆。范钦活到80岁,临终前把长子范大冲和次子媳妇(次子大潜已故)叫到跟前。
他将遗产分成两份:一是一楼藏书,一是万两黄金,让两人选择。大冲毫不犹豫地继承了藏书,并明确了“代不分书,书不出阁”,使天一阁藏书相传至今。
万两黄金诚然可贵,能否传到今天,不可考究,没有记载,更无人惦记。而那一楼藏书,虽经战火兵燹,朝野更迭,实乃无价之宝,世代相传,令人仰慕。它以不可抗拒的魅力,吸引名人学者登阁拜读,八方百姓流连欣赏,昭示后人读书学习,成人成才。正如郭沫若所书“好事流芳千古,良书播惠九州”!
存与读是书的年轮,存在于读。
公元1673年(康熙12年),被余秋雨称作是天一阁历史上最具光彩的一年。
这一年,明末清初思想家黄宗羲,有幸成为外姓登阁第一人。允许黄宗羲登阁的是范钦曾孙范光燮。即使以后天一阁进入相对开放的时代,但仍只有一些真正的大学者才会被允许登阁拜读。
范氏后代对藏书的保护,制订了许多严格的禁约,使得天一阁的藏书不为外人所知。
天一阁“宝书楼”旁,有一石酷似微微抬头张望的少女。相传,嘉庆年间,宁波知府邱铁卿的内侄女钱绣云是一个酷爱读书的聪明才女,为求得登阁读书的机会,托邱太守为媒与范氏后裔范邦柱结为夫妻。婚后的绣云满怀希望,以为可以如愿以偿登阁看书。但万万没想到,已成了范家媳妇的她还是不能登楼看书,因为族规不准妇女登阁,竟使之郁郁含恨而终。遗命夫君将她葬于阁边,愿芳魂与书作伴,了却她另一种“青灯黄卷”的夙愿……这个女子的形象就成了这块石头。
黄宗羲登阁6年后,写有一书《天一阁藏书记》。书中写道:“有力者之好,多在狗马声色之间,稍清之而为奇器,再清之而为书法名画,至矣。苟非尽捐狗马声色字画奇器之好,则其好书也不专。好之不专,亦无由知书之有易得有不易得也。强解事者以数百金捆载坊书,便称百城之富,不可谓之好也。故曰:藏书尤难。”
黄宗羲的意思是说:“有财力人的爱好,大都在犬马声色之间,稍微高尚一点的,爱好收藏珍奇器物,再高尚一些的,爱好收藏碑帖书法名画,这就到顶了。若不完全抛弃对犬马声色字画奇器的爱好,那么他即使爱好书也一定不会专,爱好书心思却不在书上,也无从知道书有的容易得到有的不容易得到,不懂装懂的人用几百金买了书坊里的书捆载回来,便自称如有百城之富,这不能叫做爱好书,所以说藏书难。”
黄宗羲300多年前说的话,至今读来,声声入耳,可谓入木三分。
藏书本旨在于读,也就是说要读书。高尔基说,“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莎士比亚也说过这样的话:“书籍是全世界的营养品。生活里没有书籍,就像没有阳光;智慧里没有书籍,就好像鸟儿没有翅膀”。世界上许多名人之所以成功,与他们热爱读书有关。
读书要义在于精,也就是说读好书。把一本好书反复不断地读上十几页,几十页,真正精确透彻地加以理解,某种程度上也不失为一位受过教育的人。“经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苏东坡的话,今天依然产生着共鸣。先后两次担任清华大学图书馆馆长长达14年之久的潘光旦,目睹一些学生大量借阅无聊消遣类图书的阅读书单,大光其火,怒斥其不上进求学。
读书的成效在于怎样读,也就是说读进去。怎样读书才能取得效果?南宋学者陈善《扪虱新话》云:“读书须知出入法。始当求所以入,终当求所以出。见得亲切,此是入书法;用得透脱,此是出书法。盖不能入得书,则不知古人用心处;不能出得书,则又死于言下。惟知出知入,得尽读书之法也。”此论道出了读书的精髓。阅读中的“入”,是指对所读之书全身心融入,潜心对其进行研读与探索。在熟读基础上精思,确为“入书”之妙诀。古人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书本上的东西是别人的,要把它变为自己的,离不开思考;书本上的知识是死的,要把它变为活的,为我所用,同样离不开思考。读书学习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不断思考认知的过程。思考是阅读的深化,是认知的必然,是把书读活的关键。
读书的目的在于应用,要“跳”出书本用得上。范钦子孙繁衍中,仅其长子范大冲一脉而言,“今有男丁一百五十六人,登进士者二人,举人四人,贡生七人,监生十四人,诸生二十八人,读书种子继绳不绝”。天一阁的后人,成才者众多,这与读书密不可分,用得上才是读书的根本目的。古人讲,“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都是讲的这个道理。
阅读中,读者要站在更高层次,对所读的书做出分析判断,从新的角度进行阐发、评价和提出问题。
哲学家叔本华主张读书要与书本拉开距离,敢于并善于从书本中走出来。这样,读书方可避免“是别人在代替我们思想,我们只不过重复他的思想活动过程而已”。在读后能解其意、识其旨、得其要,真正做到“用得透脱”。
“作诗原是读书人,不用书中一个字”。古人的话充满辩证法,值得深思。
毛泽东说,“读书是学习,使用也是学习,而且是更重要的学习”。
大凡有作为者,都注重读书与用的结合,而不是读死书、死读书。一个人如果不注重把学到的知识运用到工作中,落实在行动上,即使“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达不到学习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