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追凶 同人 苦行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我们拿到的应该比我们知道的多。”

关宏峰向着破败的民居群里走过去，那里的小巷子拐角停着一辆SUV。这辆车驶过来的时候就像是个新手司机一样没事就开着远光灯，招摇到他没拐进化工厂的路口时，关宏峰就已经注意到它。

现在，车灯已经关闭，而车里的阅读灯是全亮着的。

韩彬看着因走过这条路而略带蹒跚的关宏峰拉开后座的车门。SUV的车身较高，但是对关宏峰这样身高的男人来讲上车本不应是问题，而这个前刑侦支队长上车的动作显然有点笨拙。

“关队，你应该休息休息。”等关宏峰靠坐在座位上，关好了车门，韩彬说，这是一个客观中肯的建议。

“没事。”半晌之后后座上才传来关宏峰略带虚弱疲惫的回答。“你怎么来了？”

韩彬想了想，“关宏宇的事你已经知道了。”他用的是陈述句。

“周巡给我打了电话。”关宏峰平静地道，至少从声音里韩彬没听出什么不平静。

“看来他也发现了。”韩彬原本就在好奇，周巡什么时候能看穿这个昼夜交替的把戏。按照他对周巡智商的评估，周巡发现得是太晚了些。而这也无可厚非，关宏峰是周巡的盲点，这在短暂的合办案件过程中韩彬就已经发现了。“那你？”

“我们之前低估了手里的砝码。”关宏峰的声音带着深思熟虑的逻辑性，“我们控制了黄山，我预计他们会采取行动。但是现在他们的反馈太过激了，看起来都已经不在乎暴露出一部分的自己，用壁虎断尾的方式来逃生。我们拿到得应该比我们知道得多。”他蹙眉，抬手轻抚着下巴，“我想，黄山的供词有问题。”

他的分析客观，理智，冷静，还有敏锐的感知力。

韩彬不知道自己在问这个问题时期待什么回答。但是按照常人的剧本，关宏峰的台词无论改变最初的计划与否，都应该围绕着关宏宇展开。这不就是人性吗？

而关宏峰的回答完全跳出了情感，仿佛是以一个旁观者，甚至是上帝视角根据这场突发事件——也就是替他被羁押的孪生弟弟遇袭这件事——反推出对手的的心理。

这就像是他根本没就关宏宇受伤且目前伤情不明的状况进行过任何思考——根本没被触动过。

不过这似乎又是韩彬应该能猜到的回答。

在2.13灭门现场，满地尸体和鲜血，到处是自己的痕迹，而窗外刺耳的的警笛声震动着窗上挂着的贺岁霓虹小灯串。在这种情境下，关宏峰做的不是别的，他甚至都没花几分钟去惊惧，便即开始着手逻辑缜密、思路清晰地嫁祸给他的弟弟，同卵的孪生弟弟。

可能这真是韩彬想要的答案吧——如果不是这样的一个人，那他起初又怎么会对这个游戏迸发了参与的欲望？

关宏峰曾经问过韩彬怎么看这个案子。韩彬的看法是，这是一个相当高智商的局，凶手丧心病狂。这个凶手，符合韩彬业余爱好的标准。所以对关家两兄弟，他当然感兴趣。关宏宇就像块水晶，一眼就望得透；而关宏峰？韩彬很少会有这种困惑的时候。在他的观感里，关宏峰游离在两个极端，就是决定是朋友还是猎物的两端。

“你是说他的供词避重就轻？”韩彬唇边的仿佛是个微笑，他同意关宏峰的判断。不过关宏峰感兴趣的是案件，而他的兴趣点在关宏峰本身。所以韩彬并没有在关宏峰之前自己单独预审过黄山。更何况获取黄山的供词他和关宏峰中选一个就够了，没必要重复使用劳动力，这是资源的浪费。

“虽然他所供述的已经相当重——算是爆炸性的新闻，但是还不值得他们现在付出的价码。”关宏峰思索着，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的手指划过微微冒头的胡茬——两天没怎么整理过仪容，其狼狈可想而知。

其实他不能绝对确认低估的就是黄山。他手里还有另一个砝码——东北的乔森。而韩彬不知道乔森的存在，正如林佳音他们不知道韩彬手里黄山的存在一样。

关宏峰不认为他们有相互透明的必要。他是这两股隐形力量的物理隔离墙。只有这样，在突发状况发生时，他才不至于全军覆没、损失殆尽。

双线并行的好处就是，靠着最终剩余的那部分，他们能够扭转战局。

这个扭转，无论发生在他生前或者死后，都值得他为此倾尽全力。

黄山和乔森都是重量级砝码，可以用来至少撬动警队被渗透的势力，而关宏峰也相信，2.13案子跟这个势力不无关系。伍玲玲的死亡真相、他的失枪、安廷和叶方舟，这一切无不清晰地表明，就是这个势力杀害了吴征一家，并且嫁祸给了当时休克的自己。从有这个认知起，关宏峰就知道，自己要应对的不是一个灭门案这么简单。

在叶方舟被击毙之前，关宏峰认为乔森的重要性更大些，但现在情况显然已经改变。不过他从不在掌握足够信息之前作出判断。

“不过，这事可以不用急，”关宏峰在刑侦方面的步调一贯沉稳踏实，经手的案子可以直接办成铁案，而这个案子，他希望让对手永无翻案的可能。“可以等找到突破口后再进行第二次审讯。”

这样效率更高。

韩彬点头。他作为律师的那个身份接触过的刑事案并不少，自然也了解让人开口的方法。不过，他更多的实践经验都是基于不需要对方开口情景的——他的审判不需要口供。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他绝对尊重关宏峰的专家意见。

“用我送你去哪儿吗？”对这个突发的状况的反应措施，韩彬觉得自己已经心中有数了。他们两个都是忙人，尤其关宏峰，韩彬知道他之前的两天都在连轴转地查阅化工厂及扩大区域的监控录像，几乎不曾休息过，所以信息交换完毕就没必要浪费彼此时间。

关宏峰看了看窗外，现在天已经全黑，路灯稀稀拉拉地点亮了。

两人对话的过程中，他们的SUV一直在漫无目的的沿着道路游走——就算是清白的，他们俩也不希望多少人看到他们在这一处疑点重重的现场久留。

车里开着灯，外面要看清他俩不需要费多大劲。

“前边儿的路灯下就行。”关宏峰说，礼貌又疏离，“能不能……”打开车门，甚至一脚已经落在地上，他又开口，这一次带着迟疑。

韩彬等他继续。

“能不能再拜托你一件事？”关宏峰问。

关宏峰太少求人了，不到万不得已，他宁可把自己活活折腾死也不能开口。

 

“算是你上一次开口求人的附赠品吧。”韩彬说，这次是真的微笑，而非之前那种礼貌性的弯起嘴角。

他觉得自己松了口气，同时心却又紧了一下。

一个没有痛觉的人就算狠到能剖出自己心脏又有什么稀罕？而一个痛觉神经敏感的人愿赤足在刀锋上起舞才会令人动容。

韩彬确实欣赏冷静、敏锐、沉稳、内敛这些特质，但让他钦佩的是勇敢、执着、坚毅、隐忍的品质。更何况就韩彬个人的经验看，仅具备前者的那些人往往最后都成为了他的猎物。

“其实今天下午周巡已经委托了馨诚帮忙，我估计给我也剩不下什么了，不值得开一次口。”看到关宏峰双眼里些微地错愕不解，韩彬解释道。“不过，”他话锋又一转，“左右我晚上也无所事事。”他想了一下，又补充：“说不定还能有其他收获。”

“应该会有。”关宏峰站在车下，笃定地道，“在这个时候，做得越多就会错的越多。”理论上来讲，这算是个奖励。但在关闭了车门之后，他叹了口气。比起他也许会付出的代价，他宁可得不到任何东西。

韩彬关了车内的各个壁灯，重新发动引擎，忽然又拉起手刹。

“你怎么确定不是我呢？”他摇下车窗问，说真的他是完全有可能也有能力去干掉一个叶方舟的。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关宏峰现在面临的就是一场死局。他真的都不担心吗？

“第一，如果你有枪，黄山就不会鼻青脸肿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消退了；”在那种情境下，再爱表现的人也会选择速战速决悄无声息，而韩彬绝对是个低调中的魁首。

关宏峰知道韩彬在问什么，而这似乎是一个信号——韩彬的参与从被动开始转向主动。原因不明。关宏峰只花了极短的时间去思考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最后因为证据不足放弃了——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经没别的合作对象可选。于是关宏峰继续解释道，用在案情讨论会上列举证据的口吻：“第二，你两次往返从车到仓库这段不短的距离，同时还办了两件事，你的时间很紧张，应该抽不出空处理叶方舟；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你两次回到车里，身上都没有开枪后的火药残留味道。”

韩彬的笑容有些古怪，好像是介于微笑和忍俊不禁，最终应该是出于礼貌，他还是一言不发地摇上了车窗，发动了车子。

关队实在是个耿直人。车行了两公里后韩彬想，他其实可以只说一句“我相信你”的。

看起来长丰支队里刘长永和周巡的存在，意义十分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