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魇疯人》 主飒

(纯属虚构)
入魇疯人
——
上
——
我叫飒,有个哥哥,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
在这个白色空间的转角,是一个面带微笑的小姐姐。
“这边请。”耳边传来不符合她温柔笑脸的机械音。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拐角是一条宽约两米全白的长直走廊,墙和天花板都是白色的,地板没铺瓷砖只打了水泥,但很平整,四周很静,墙面白得发光,隔几米就有一个窗户,把透进来的光线切成一块一块的。
过道虽然是笔直的,但我还是无法看清尽头是什么,朦朦胧胧只能看到一扇门。
回头,意料之中的 拐角和小姐姐已经消失不见,留下了一面封闭的白墙。
印象中不止一次来过这个地方,一次比一次惊险,一次比一次恐怖,不想参与,却又无处可逃。只能向前走了。
周围静得可怕,脚步声回荡在整条走廊,孤寂感弥漫在空间中,我拽紧袖口,咽了咽口水,镇静地向前走,却平静不了不正常砰砰跳的心脏。
隔着玻璃,不自然的白光时不时照在脸上,微眯起被照得很不舒服的眼睛,不知多少次侧脸忽明忽亮后,我到了那扇门前。
‘只是一道很普通的木门而已。’我盯着门把手给自己打气,做了几次深呼吸,本能地对门内的未知产生恐惧,想要退缩但只有这一条路。
又做了次深呼吸,我把汗湿了的左手搭在门把手上,感觉到额前的细汗汇聚成珠,沿鬓角滑落,温热的锁骨触到汗水的冰凉,不禁打了个冷颤。
“咔嚓。”
打开门,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黑暗中似乎存在某种吸引力,让我忍不住,抬脚踏进门内。而在我双脚踏进门后,身后的门已然无声关闭,像是不曾打开。
里面的景象瞬间清晰。
入眼的是正对面墙壁的另一扇门,我放慢脚步向前走,小心翼翼打量这个约莫一个普通教室大小的封闭房间。
墙上贴着各种漫画海报,还有一些夸张的涂鸦,地上几乎摆满种零食包装袋和快餐盒。我用指关节揉了揉鼻尖,不适应这个房间里的诡异气味。
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坐在电脑前带着耳机,一手点着鼠标打游戏,一手敲键盘,还时不时抠抠架在左腿上的右脚。
我快走到另一扇门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往这边瞥了一眼,又回到游戏中,似乎有人经过他的房间是经常发生的事,并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无事发生,我松了口气。
——
拧开下一扇门,踏步入内,还没看清眼前的画面,我就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凝滞在房间里的空气让我昏昏欲睡。
艰难地撑起眼皮,这个封闭的房间摆了几张大床。
几个人深陷在柔软的大床里,安逸地处于睡梦中。
我不由自主地走向其中一张大床,软床像一只抓手,小腿刚碰到床边,整个身体就被一股无形的力拉进软床中,深陷进去。
再次进入梦中。
一拧手中的长剑挥手拔出,血液绊着心脏残渣从那人的身体里喷涌出来,空气像是染上了血红色。一道血痕划过,血迹洒在我的面前,我却感觉不到有液体滴到脸上,抬手触碰,才发现脸前有一张面具。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我知道那是血。明明是非常厌恶的气味,此时却对它十分着迷,手臂向身旁挥去,斩杀空间中可见的所有人类。
喷血的身体一具具笔直地倒下,我感到莫名地兴奋,环顾四周,提唇邪笑,‘还有一个!’
执剑刺向那个身影,他转过身,“华立风,是我啊!”
‘谁?’像是被拉回了一点理智,血腥味造成我的腹部一阵绞痛。手臂却止不住往前伸,我‘用力’往回扯,却没能改变‘它’的方向。
剑锋刺进男孩的胸口,我慌了,却无可奈何,使不上力,只能大喊:“住手啊!”
我被梦中的画面惊醒,翻下床,双腿擦着地面,和床铺拉开距离。
喘着粗气,整个脑子里都是心跳声,手心又沁出冷汗,掌心擦了擦衣角,平复了一会儿,心跳恢复正常。脑子清醒了一点,我起身,习惯性拍了拍并未沾尘的裤子,推开下一扇门。
——
嘈杂的音乐撞击耳膜,彩灯四射,瞬间,睡意全无。
我不适地皱起眉头,房间里男男女女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激情狂热的因子不安分地四处乱窜,带动起这个不大不小空间里的氛围。
几个人挡在眼前,看不到那边的门。
一个染亮色头发的微醺年轻人,喝完杯里的酒,唱着跳着,一脸享受地接近我,抓着我的手臂,把我往前拉了拉:“加入我们的狂欢吧!”
我毫不掩饰内心的拒绝,稍稍使力挣脱他的束缚。
那人也不恼,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多做纠缠,转身又步入人群中。
空气中的烟酒味我闻着很难受,尽量避免和这里的人有过多肢体接触,小心翼翼躲闪着穿过人群,走向房间另一头。
——
走进门内,耳边的聒噪瞬间消失,我松了一口气,打量这个房间的同时,脑袋隐隐发疼。
相比刚才的躁动,这个房间里的寂静让我更加不安。
好多人醉生梦死地瘫坐在单人沙发上,表情享受却又狰狞。
我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正想抬步径直穿过这个房间,下一秒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耳边传来熟悉又陌生的纯稚声音:“傻立风,笨立风。”
‘是谁?’心脏一阵悸动,我莫名迫切地想要知道声音的来源。
眨眼间,我已经置身于另一个空间中。
“同桌同桌,这道题我不会做。”坐在身边一个小男孩手肘撑在桌面,手掌托着下巴,把一本练习册推到我面前。
我紧紧盯着他看,眼眶刺痛,‘你是谁?’想要开口,却张不开唇,想要拥抱他,身体却不受控制。
小男孩不解地眨了眨眼,和我对视着。渐渐地他好像羞红了脸,双手捂着脸,过了几秒,又撑开手指,透过指缝睁大圆鼓鼓的眼睛。
“你干嘛!”
我不由自主轻笑出声,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揉着男孩的头发:“看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一时间,我竟分不清这是不是我真正想做的。
小男孩的脸更红了:“好好地讲题,话题跳到哪里去了。”
我无意往他的桌面瞥了一眼,作业本封面,歪歪扭扭写了个“绒”字。
头好疼。
‘绒,绒绒?’
终于我张开了嘴唇,脱口而出一句话:“绒绒,我好想。。”
幻境破灭。
被地毯绊了脚,身体前倾,突然失重我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死气沉沉面部狰狞的脸,我的鼻尖离他不过几厘米的距离,吓得我忙伸手猛推了一把他身后的沙发靠背,身体往后摔倒在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偏离了原本笔直的路线走到这里,离下一张沙发不过两步的距离。如果不是被绊倒,我不敢想象或许自己就会同这些人一样,沉浸在幻想世界中,不明生死。
-——
又推开一扇门,这个房间里没有人,装修是浅蓝色调的,明明很清新的颜色,却让我感到无人之地的阴凉。
它很整齐,墙面没有什么东西,一铺浅蓝色的双人床,被子平铺,没有一丝褶皱,一张双人沙发,还有一张电脑桌,分别靠着床两边的墙。
熟悉的感觉,像是曾经在这里生活过,我盯着这间空房间看了好久,但仍不能从记忆中提取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视线移到下一扇门,我仿佛听见心里“咯噔”一声。
眼前不再是安全的木门,而是一张较大的金属门。冰冷。
我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握住把手,从前几次隐约记得的经历来看,金属门里面的东西不简单,心跳止不住加速,想要退缩,可还有其他选择吗?
“哐嚓”门开了,金属门背后的黑暗,没有木门的吸引力,带给我的只有恐惧。
在这个“游戏”里,很奇怪的,身体总是处在一种可控和不可控的边界,或许是“游戏”规则,在适当的范围内意识可以操控自己的身体,但大体还是得按着“剧本”走。
就像现在,无论我的意识怎样对我的身体发布指令,身体仍是往里走,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左腿提起,跨进门内,然后是右腿。
我走进去,一阵寒意从脚尖流遍全身,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里面空空如也,对面是整面银白色的墙,天花板,地板全是银白色的,前面没有门了,这是最后一间。
我心里的想法不知道怎么形容,似乎松了一口气,但这股寒意却久久没有褪去。
该庆幸不用去感受未知的恐惧,逃出去的路一定在一路走来的某个房间里。
想着,我转身往回走,拉开那扇刚走进来的金属门抬脚入内。
——
打开门走进去,眼前的一切不禁让我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我刚才进来的那个房间!’
——
下
——
再次介绍,我叫飒,不知道为什么我身处于一个非现实空间,现在要做的是逃出去!
前面的路,更加凶险!
————
这个房间装修得像西方贵族书房,发散亮黄光的大吊顶下是一张木色书桌,桌面光滑得反光。四周的墙上,摆件都十分复古,正对面那个原本应该有一扇门的地方,放着一个书架,架子上摆满了书。
这又是个没有出口的房间。
明明是一个封闭的房间,我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似有若无的轻风。
走到书架前,目光停留在直视正前方的一本《白痴》。
很厚的一本书,非常熟悉,像是曾经翻阅过,让我忍不住想要打开看看。
抽出那本书,一股阴风从那个空隙迎面扑来。
鸡皮疙瘩自脚尖向上蔓延,冷意窜遍全身,‘书架后面没有墙,是空的!’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对书架后漆黑空间的无限恐怖遐想,眼中的洞口像是出现了咧开嘴角的鬼脸,喉咙似乎被什么扼住,呼吸困难。
“噗嗵——噗嗵——”心跳声震痛耳膜。
我向书架旁的地面看去,有两条浅浅的凹痕,所以这个书架是可以推开的。
把手放在书架上,稍稍使力。书架几近无声地沿着轨道移向一边,书架后是楼梯,通往下面,很黑,书房里暗黄色的灯洒了一些到洞口里,但也只能隐隐看出些折返楼梯的轮廓。
站在书架旁,潮湿的空气涌出,稍稍带起衣角。一个不留神,我手中的《白痴》滑落,掉进通道里。
“嗒——嗒——嗒——”书本翻落地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空间中被放大好几倍,向下深不见底的通道余音一遍遍回荡。阴森,可怖。
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去抓身边的东西,左手指尖触碰到桌面的冰冷不禁缩回手,塞进右手手掌,较热的掌心焐热指尖的冰凉。
空间恢复寂静,随之而来的是越发明显的心跳声。
我的视线在墙口稍作停留,又移到那扇金属门。单手捂着胸口,掌心冒出冷汗,好想能够抓住些什么有温度的东西。
然而,所有的物品都冰冷刺骨。
不安地咽了咽口水,还是选择走到金属门前。
握着把手,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背上滑下的一道道冷汗。
“咔嚓。”金属门打开。
‘快跑!’我在心里惊呼出声,转身就朝黑漆漆的通道跑去。
门一开,一只只黑乎乎,半个手掌大的东西就涌了出来,带着昆虫煽动翅膀的声音,向我袭来。
到了绝境的时候,什么路都可以走了,我扶着栏杆,三步四步并成一步,跳着往下跑。
脚步声被掩盖在鬼东西扇动翅膀的声音中,天花板灰白色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还有几盏像是年久失修,接触不良,一闪一闪忽明忽暗。
不安让心跳更快,身后的鬼东西穷追不舍,我已经分不出神过看几眼周围的环境,但空气中毫无生气的潮湿气味已经足以让我心惊胆战,除了逃命脑袋中一片空白。
突然,脚下踩到了一滩粘液,一滑瞬间失重,我咬紧牙关,下意识双臂护着头部,整个人滚下楼梯,没有任何缓冲撞在折返楼道拐弯处的墙上。
全身失力了两秒,却不敢给自己感受疼痛的时间,生的欲望支撑着我迅速狼狈爬起,咬牙强忍着全身各处袭来的疼痛接着向下跑。
到底了,我往唯一一条向左的通道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鬼东西的声音好像远了点,但仍不能停下脚步。
我拼尽全力跑在这条长直走廊上。突然右边的墙面被推开一道‘门’,我条件反射地往一边侧,来不及躲开身体已经撞上那块墙门。
我忍不住呲牙,吸进去一口气,像往胸口倒了一把钉子,疼得像是要裂开,费力咳了两声,倒显得被撞到的其他地方没那么疼了。
门往里合了一点,像是夹到了将要出来的东西。
一股恶臭涌入鼻腔,我不敢再多做停顿,拔腿绕过门后就跑。
门内涌出来的怪物对我撕吼着喷洒出嘴里散发恶臭的黄绿色粘液,伸手就朝我挥过来,腐肉上稀疏布满的乳白色蠕动的蛆虫也被甩出十几只。
躲闪不及,右手臂被划开三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我已经顾不上伤口和粘在身上的几只蛆虫,忍着要疼痛恶心到昏厥的感受,抬着沉重的腿,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跑。
我也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只能期待着碰到出口。
奔跑了好久,折了好几道弯,还是没到尽头,我的体力将到极限,速度明显下降,身后撕吼声,和昆虫煽动翅膀的声音越来越大。
就要撑不住了,我觉得眼皮都变沉了,连流泪的力气都抽不出来,‘就这么死掉吗?可我不愿就这么死在这里,成为它们的食物。’
又一个拐弯。
‘是门!’
冲进这扇木门内,身后嘈杂的声音瞬间消逝,我连忙脱掉粘了几只夹着腐肉蛆虫的外套扔到一边,脱力靠着门坐下,长长松了一口气。
精神一松懈,身上伤口的疼痛感恢复。
看了一眼右臂被划了三道十几厘米深可见骨的伤口,可怕的是里面夹杂着腐人指缝里的粘液,或许还有几只蛆虫。
撕下右手中长袖,看了看四周,空间里只有一个人,和背后的一道门。
我叹了口气,连根可以咬的木棒都没有。
左手拿着长袖比较干净的那部分,盖着手指,插进右臂的伤口里,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光滑的白骨。
全身不禁抽搐了一下,牙关快要被咬碎,用力一鼓作气挖出伤口里的污秽,黄绿色粘液还带着一些新鲜破碎的血肉。
仅处理完一道伤口,我已经是满头冷汗,嘴唇干裂。
挖干净每道伤口,我的右手几乎失去知觉,沾满血的左手也动弹不得,双腿止不住颤抖,整个人湿透了像是被水浸过一般。
倒在地上,只剩下胸腔微弱的起伏能证明我还活着。
——
时间仿佛就此停滞,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虚弱地起身,劫后余生,不禁轻笑一声,‘命真大啊!受了重伤,流了这么多血居然还没死。’
跌跌宕宕站立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这个无边无际的白色空间,应该往哪儿走?
我叹了一口气,‘至少这里是安全的吧。’
这个想法刚在脑海里生成,身后便凭空附上一具身体,突如其来的冰冷,我一时甚至忘记了反抗。
惊恐地瞪大双眼,心脏提到嗓子眼,下意识用力挣脱,却动弹不得。
耳尖擦到嘴唇,传来冰冷刺骨的声音:“抓到你了!”
他的体温低到渗人,话语间没有任何气息,紧靠在一起却只能感受到一个人的心跳,我甚至不敢回头看他的脸。
他清脆地笑了两声。
我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阴冷透进骨子里,像是和一个死人待在一起,恐惧无助瞬间把我裹在里面,呼吸困难。
“既然来了,还逃得掉吗?”他幽灵般的声音,像钟声在我脑海中一遍遍回荡。
离开阴冷的怀抱,仿佛掉入更冷的深渊。
身后一股推力,我不可抗拒地被推进了凭空出现的一道门。
————————————
“哥哥,救我!”“梦”中惊醒我冲出房门,闯进对面的书房。
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裳,湿发黏在额头,我全身发冷,还微喘着气,完全没从心悸中缓过神来。
我看着壳哥从座椅后面走出来,或许是我看走眼了,他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怒,即使是处于慌乱的神情,还是能感受到他笑中的勉强。
壳哥面露微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微微俯身和我平视,安抚道:“别怕,那只不过是一个梦罢了。”
“不,那不是梦,梦不可能那么清晰,不可能印象这么深!”我慌乱地摇头,急切地想要他相信。
壳哥面上依旧是敷衍的微笑,直起身走到一边整理桌上的文件:“飒飒,放宽心。”
“哥,你相信我。”我穷追不舍跟在壳哥身后,我慌了,除了哥哥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救我。
“哥!哥!那不是梦!哥!”
“好了!”壳哥像是不耐烦了突然提声,我浑身一记颤栗,被镇住禁了声,愣在原地。
壳哥叹了口气转身把被吓着了的我搂进怀里,轻拍着我的背,语气中是无可奈何:“飒飒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甚至能想象到他脸上浮现出一如既往的阴沉,开口却是温柔细语,“我不会让你有事。”
我绝望地睁大双眼,靠在壳哥身上,失去知觉的右手自然垂下,外套内,血液沿手臂滑下,一道两道鲜红色痕迹划过掌心手背,在指尖停留片刻,滴落。
无论多少次,壳哥还是对这件事不上心,‘哥,你还是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