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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风】天星照命 第二章:轻信

2021-07-30 23:34 作者:-岁月堂堂-  | 我要投稿

第三日的时候,韶诺在去地牢的途中遇到一只叼着小猫的母猫。

母猫纯白长毛,叼着的小猫却是乌黑的。韶诺蹲下来想逗逗她,母猫看了她两眼,脚步很轻巧地跑开了。

韶诺怀里的蜜饯还没摸出来,可惜猫儿对她不感兴趣。送她的暗卫在前面耐心地等她,韶诺起身问他,“你见过那只猫吗?”

年轻暗卫好像不知该如何作答,愣了一下,然后很僵硬地轻点了一下头。

韶诺被逗笑了。一路上脸上都忍不住笑意。

 

辰时二刻,竹海中还有风。而地牢,根据韶诺昨日的观察,更像是个极深的地窖,曾经或许是个水牢,太潮湿了,不怎么照得到天光但也没有风,闷热本身就是一种刑罚,在里面呆着身上会蒙得黏黏糊糊的。

哑奴给她看墙上他做的标记,两列正字一组往下,最后一行多画出来一个正。哑奴指了指地牢里的人,韶诺猜,问他“他清醒的日子?”

哑奴连忙点头。

韶诺看那面墙上工整满布的正字,估算有四五百个字。细看之下,都是用白石所画,前面年久的掉落了还被细心地补上。

 

粗略一算,韶诺吃惊地问:“他疯证已有六年?”

哑奴点了点头,他蹲着身向上望,神情有些惘然。

 

韶诺无暇顾及哑奴惆怅的神情,她想到了其他的事。

六年。

一个药人,六年里竟然都能保持着十天左右的节律苏醒一次。

这太不寻常了。

万古山也有药人。二十年前暮教教主送至了三十个药人至万古山,三代医者轻先生与四代医者芳心雨尽心医治十年,恢复神智者也不过五人。多是停药后癫狂更深,一年内便七窍流血而亡。

韶诺往牢中一望,对上了那道尖锐如刀锋般的眼神。

 

那一瞬间,她的思路被打断,想到的竟是很美,这个人。

这人大约生来就是艳丽的面容,连眼眶周围都有一层淡淡的水红。

芳心雨教韶诺认识朱砂时,曾把一串搁置的朱砂手串碾碎了给她看。那真是很鲜亮而并不轻浮的颜色。现在韶诺在一个人类的身上也看见了。

 

“他醒了。”韶诺对哑奴说。

哑奴探头看了牢里一眼,韶诺觉得这两人好像交换了眼神。大约是常年照顾着的默契。

哑奴回小屋里去取水,韶诺直接走进地牢,她腰上的玉佩随着走路铛铛地响。

 

是不符合现下场景的英气少女。

百里川想。

少女蹲在他面前,身上有些竹叶的清淡气味。她很自然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嘴上也没闲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发烧。韶诺又去摸他的脖颈。

百里川像被惊醒一样猛地往后退,小姑娘眼疾手快地伸手摁住了他的后脑勺,成功制止了他的后退。

韶诺有点不耐烦。托在他脑后的手掌使了些力气。

“别乱动,我没法切腕上的脉。”

百里川余光撇到自己的手腕,默然了一下,寸口被手铐遮得严严实实。

切过人迎跗阳,韶诺松了对百里川的辖制,取了块手帕擦手。她的手指吸引了百里川的目光,看起来有力而柔韧,皮肤光滑紧致,指尖有细细修理过的迹象。听说为了切脉医者需要保持指端的敏感,她应该磨过十指尖上的茧。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认识你的药师都死光了。你自己要是不记得,就保不准有没有人知道了。”韶诺收起自己的小帕子。百里川的视线移回她的脸。

“你又是谁?”

韶诺手痒,在他身边拔了根野草。男人的声音因缺水而沙哑,她把盛满清水的葫芦递给他。让他润润喉咙。

“我是韶诺,音召韶,承诺的诺。请来治你的医者。你呢?”

百里川眨了眨眼睛,眼神下落。好像是在思索什么。然后他说“我也不记得。你随便叫吧。”

韶诺扁着嘴皱眉看着百里川。

啊,这个表情,好像九节狼。

 

果然这样的小姑娘出现在这里太奇怪了。

百里川再次确定。

她应该出现在十年前的江湖上,他还行走在外面的时候,这么健气的小姑娘可能会在街上殴打刁民,他在人群外暗暗点头,很赞赏地高呼一声打得好。

然后朱碧华就会挽袖子也上去补两拳,叶松年拉不住人气得直跺脚,跟许残阳告状:“你看她呀!你看他们呀!”

百里川好久没有想起当年的事了,他几乎要落泪,眼眶边水红更深。

 

韶诺手里那根杂草转来转去。草茎叶被她捏坏了在指头上搓出一段暗绿。

“好,以后叫你哭包。”

哑奴端着水盆进来了,正好听见韶诺的话,好震惊地瞅着她,连连摇头表示拒绝。

“干嘛啊…难不成你知道他的名字?”

哑奴点点头。

“那你写出来。”

哑奴摇摇头。

“那能怎么办!”韶诺摊手。

处于事件中心的百里川亦出言制止。“不行。”

于是韶诺能屈能伸,“行吧,那叫小包子。”

百里川还要开口,韶诺补上一句“不然就哭包。明天给你灌黄连。”

她笑眯眯的又狡黠的样子和朱碧华真像啊。百里川最终松了口,算是默许了。

 

“第二个问题,你左手浮肿,整个手臂都有骨裂,很新。不超过二十天,是什么时候的事?”

哑奴手顿了一下。

“不知道。”百里川道。

韶诺的视线移向哑奴,哑奴也摇了摇头。清理一遍后,哑奴出去换水,韶诺问了第三个问题。

“你用什么法子,延缓——不,抵抗着变成药人?”

她很感兴趣,盯着他的眼神都闪闪发亮。

见他不答,韶诺自顾自地说道“我听说暮教有种武功心法。取江河连绵不断之意,这种心法可与其他教派的心法相合,亦能淘沙。有些心法也能把平常酒药逼出去,但暮教心法尤为突出,没想到药人这虎狼之药都能生效,堪称奇绝。”

 

百里川愈听愈心惊,他剑眉皱起,面色冷峻地看着韶诺。眼眸下有看不清的暗光流动。暮教心法乃是天下绝密事。他习得这心法时,传授之人亲口告诉他知这心法底细者江湖不出五人,练此者唯有他二人。那这女孩又是哪一个?

或者说,是当年其他四人哪一个的门人?

“你究竟师从何人?”

 

韶诺支着颐欣赏了一会百里川的脸。水光变为锐利的薄刀,挨一下大概会出血痕。她其实很想问问小包子有没有人说过他很美。但他好像很紧张,有一点小动物被逼到墙角,土拨鼠被扒拉开头顶的土那种意思。

她摆摆手,“倒也不必如此,我乃万古山五代弟子。授我医术之恩师名为芳心雨。你可有听说过?”

 韶诺看见百里川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知道自己说对了话,小土拨鼠头上盖了点土,天下太平。

小包子的语气变得像叮嘱一般,“江湖之事,你纵然知晓也不该就这样讲出来,真不怕引火烧身?”

“可既然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要藏着一半说话呢?再说当年暮教韩掌门访我万古山时,也没说过要给他保密啊。”

 

百里川胸膛起伏,眉又皱了回去“当真?”

韶诺两眼弯弯“芳姑姑说他和六爷把酒论道,醉了第二天下山被人抬走的,什么交代的话都没说。所以你们的心法万古山还有四个人知道。”

小姑娘脚蹲麻了换了条腿压,她掰着手指给他算“三代轻爷爷,四代芳姑姑,五代的春哥哥还有我。都是学医的。不过这些奇门鬼道,真行医一辈子也未必能用到一次。今天我是见到你了,你好了后能出地牢了,我一定得把你带回去给轻爷爷和姑姑看看。”

百里川: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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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医生今天心情不错,离开时走路带风,说是要回去开药。

她走路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但气息上的确是离开了。

百里川瞟了牢内某处一眼。“出来吧。”

哑奴在门外等候,不知地牢哪里发出了沙土掉落的声音。机关开合,听方位是盘旋台阶上的某一处。玉生烟从密室走出来,向下行至地牢。

她今日半身天蚕软甲,一只面具层连着颈部层叠甲片。那身软甲帖服在她身上,摩擦间的声响比丝绸还要轻。

她受了伤。腰部渗出了一片暗沉血迹。

暗卫搬了只凳子放在百里川面前不远处,玉生烟坐下,解了腰部软甲的暗扣,伤口露出来,两道狭长刀口,皮肉掀开黏在了贴身衣物上。

另一暗卫捧着托盘上来为她处理,药酒沾在伤口上,大滴大滴的冷汗从她发际落下来。

 

“你的骨裂,是谁做的?”玉生烟咬着牙,因为伤处的疼痛,她的脸色煞白如纸。

百里川未立刻答她,他轻叹道“玉生烟,长青盟里,还有你这样的赤诚之人吗?”

玉生烟扯了下嘴角“你在地牢里关了八年,不也还是很像翩翩公子。”

 

暗卫包扎完毕,玉生烟抬手让他们都退去了门外。

“说吧。”

百里川平复内息。即使在说话时他也在运转功力,未有一刻停歇。他回忆道“初七那日,哑仆去领用度,只我一人在此,有人欲以回风心法夺我功力。但他的心法是错的。我们的功法冲撞,他将功力推回了我的身体,骨裂便是那时候所致。我清醒一霎,只看见了那人的背影。身高体格与你相仿,但不知男女。”

玉生烟静静听完,道:“那是我回来的前日。我知道了,之后我会派人去查探。”

 “关于越前辈,你查到了什么?”百里川发问。

“药部老人全都死绝了。”玉生烟说这话时,恨得咬牙。“卷宗尽毁。炼丹房沉进了过隙湖,短时间内找不到什么。”

“既然越前辈的事还没有定论,你信我是否太轻易了?”百里川说这话仿佛试探,玉生烟抬眸与他对视,然后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我很笨拙,很容易轻信人,这事整个暮教都知道。但越哥从没骗过我,即使是玩笑话也没有。我信他。…云拟剑法对越哥来说意义重大。若要传人必定千挑万选,绝不可能轻易交付。但他托给了你。”

就是这样的理由。

 

门外暗卫来报,玉生烟拾了腰甲立起身来,多日劳累加上失血,她起身时眼前一黑。然后迅速地站稳了,她紧闭双眼调整了一下气息,说了今日最后一句话“韶姑娘的医术是信得过的,万古山掌门相荐,不是杨无影出面不一定能让她来。你大可放些防备。”

  

PS:九节狼:就是小熊猫。我常看视频,那小玩意都一副皱皱眉的样子,很可爱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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